流放12:焊条变现为朱珠入股,老董车找回送给东南,接到发小,维权,车祸
东南北不时拿出呼机看一下,然后测试下震动和声音再关回震动,放在桌面上。直到下午呼机突然震动了两下,东南北迅速拿起来看是任先生传呼,他立即抄起电话复机。
任总说:“你开张发票过来,还有银行账户提供给我们,我们安排签合同、收货、付款。”
“好的,我立即安排。”东南北说,“还有费用我怎么给你?我们一起吃餐饭吧?”
“吃饭就算了,酒也喝不动了。费用的事儿等款到账了再说,我会给你电话。”任总说,“你的座机总是没人接。”
“哦,对不起,我成天在外面跑,又为了节约成本,没有雇秘书。”东南北说,“您还是传呼我方便,我二十四小时开机,随时复机。”
东南北放下电话立即带着无为实业公司的执照和印鉴等到隔壁银行开了户,隔两天又去税务局领发票,全部办妥后走出税务局,站在门口的台阶上,脸上荡漾着笑容。然后顺着街道朝住处的方向慢慢走去。经过一家茶餐厅进去坐下,要了半只烧鹅和两瓶啤酒,很快又要了两瓶。
三天后,东南北拿到了支票到银行入账,银行柜员办理完给了东南北一张回单,他怔怔地看着回单,银行柜员问:“请问先生还办理什么业务吗?”
东南北想了一下说:“能麻烦你给我取三十五万现金吗?”
柜员看了一眼东南北说:“对不起先生,您需要先预约。”
东南北说:“好的,我现在就约。”
隔天,东南北背着刚取出的现金在银行大厅的窗前站了一会儿,扫视了下窗外的车辆和行人,然后出门打出租车直接回到了行里。在洗手间把钱分好,出来后分别给古丽和任总打了个电话,又约了万山河、秦弦,叫他们带上封灵和常扬晚上一起打保龄球。
见到古丽后,东南北拿出一个厚厚的档案袋交给她说:“正式入股,以朱珠的名义。”说完又拿出一个长方形状的盒子递给古丽,“小礼物,正品,呵护你一双世间最美丽的大眼睛。”
“生意成了?欧耶!祝贺哥哥!”古丽说着抱了下东南北。
“朱珠爸爸起了决定性作用。”东南北说,“她说他爸爸嫉恶如仇,我只能出此下策,但是对‘Lily的店’应该是好事。”
“应该改名字了,哥哥。”古丽说,“还是你的事儿。”
“嗯……叫July的店怎样?有你也有她。”东南北说,“不对,英语‘July’是七月的意思。”
“就叫July!七月更好,火热的日子、火热的生意。”古丽果断地说,“对了,老董找你。”
“车子找到了。”老董在电话里说。
“兄长可以选择不要,很多人出了事儿的车自己开着心里忌讳,拿赔款再买个新的多好!”东南北说。
“我已经拿回来了,退了赔款,办好了手续。”老董说。
“哦,都行,兄长心理素质好。”东南北说:“车况怎么样?”
“车况很好。”老董顿了一下斟酌着说,“兄弟,我是这样想:我来大陆是希望能做干干净净的生意,赚不需要洗的钱。你知道被绑架和车子没有关系,即使不被绑架,这部车的保险已过期,如果丢了保险公司肯定不会赔的。”
“兄长有自己的原则,我尊重。”东南北问。“怎么样,兄长到城里来,咱们聚一下?”
“好啊,我很喜欢和兄弟一起喝酒聊天。” 老董慢慢地说,“但今天我给兄弟去电想说的事儿是我决定把这部车送给你。”
“不,不,我可不能要,这是很重的一件礼物,我开着会心不安的。”东南北说,“我是计划买部车,但我觉得奔驰车不适合我。”
“我知道奔驰车有点老气,但是代步是完全可以的。”老董说,“我当然相信兄弟不是贪财的人,实际上也不必把‘奔驰’这两个字看得太重,裸车在台湾很便宜。”
“那也收受不起。”东南北说,“想吃什么?我请兄长。”
“我没有表达清楚。”老董说,“不是送给兄弟,就是想送也不能过户,因为是外资企业的免税车。我是说把使用权让渡给兄弟,兄弟开腻了或者碰到了心仪的车就还给我,我让司机去取就好。”
“这样……”东南北说,“古丽能用到的,她经常要进货。”
“一个年轻女孩子开豪车是要冒生命危险的。”老董说,“如果车在兄弟那里,万一Lily有急事,兄弟也方便照顾她,不过进货的事情还是由我的司机来负责。这部车也算我们三个人感情的一个见证,兄弟是洒脱之人,就不要再推辞了。”
“好吧,多谢兄长!”东南北说,“我一定会好好保管这件信物。”
老董的司机把车停到深行办公楼下后找到东南北,交给他一袋东西,里面有行驶证、保险单、保养手册、使用手册、两把钥匙、一张加油卡,又向他详细介绍了车子的各种功能和简单驾驶技巧。
送走司机之后,东南北坐在车里对着手册又熟悉一遍仪表盘和各种设置,待到周六的清晨赶到行里,慢慢把车子开回住处楼下。中午下楼一看,车子不在原位置而是顶着一株树停着,他研究了半天才发现昨晚忘记拉制动,车子滑行出去了。
接下来的几天,东南北只要一有时间就去新城的空地上练车,然后把车停在住处附近的空地乘中巴上班。拿到驾驶证后,直接开去了机场接瞿哲。
“熊猫,你的奔驰是‘560’,比我的‘320’都高级啊!”瞿哲一上车就说,坐在副驾驶位置上,东摸摸、西看看,还拉开储物柜门看了一眼。
“一个台湾老板送的,你没看到是黑牌吗?”东南北说,“你怎么样?听大壮说你在开酒店?”
“不是我开的,是我爸开的非让我管,说锻炼锻炼,管酒店能锻炼啥?”瞿哲说,“我就往里加娱乐项目,啥赚钱往里装啥。”
“生意怎么样?”东南北问。
“好啊!我毕业不久就接了酒店,随后我先上了洗浴,又改了一层楼棋牌室,顶楼是卡拉OK,还准备把地下改成迪厅。”瞿哲说,“这不才一年多点吗?副业收入早超客房收入了。”
“行啊你!挺有生意头脑啊,想不到表演专业的也能经商。”东南北说着从后视镜瞄了一眼坐在后排的两个男子,“这次过来谈什么大买卖啊?”
“谈鸡毛买卖?出来避避风头,顺便去澳门和海岛看看。”瞿哲说,“听说海岛房地产都炒疯了。”
“你出啥事儿了?”东南北问。
“根本不是什么鸡巴大事儿,就是有帮逼看我们酒店赚钱眼红。”瞿哲说,“小角色,你都不一定能听说,逼得我把他们什么大哥的脚筋挑了。”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狠呢?”东南北扭头打量了下瞿哲说。
“熊猫你还不知道吗?我初中时多老实,净挨欺负。”瞿哲说着拉下领口给东南北看,“你看,被二狗子挠的,落下疤了。”
“我知道那事儿。”东南北说。
“我从小学就天天被人劫道,操他妈的!啥都被抢,钱、衣服、军帽,回家还不敢说。”瞿折说:“零花钱从来花不着,刚出门不远就有人等着,我都主动上交。有时候一天碰到好几伙,有一次还因为抢我钱他们之间打起来了。”
“我听你说过,你说你从来不哭。”东南北说。
“哭有用吗?”瞿哲苦笑着说,“有一次放学路上碰到两伙人打仗,最后剩一伙人打一个人。那人被打蒙了,被打倒后爬起来跑两步被人追上又一顿打,直到他趴那不动弹了。我好奇啊,过去看,发现不远处地上有个刀柄,我捡起来整半天才整明白,是把弹簧刀。我揣起来就往家走,快到家时天有点黑了,突然路边出来俩半大小子,估计是等着我吧。”
“这俩逼肯定是新手,再不就是穷疯了。”瞿哲说,“常抢我钱那些人我都认识,而且大家都知道我放学时肯定没钱。”
“他们一个抓着我车把,一个把我扯下来。我摔个跟头,起来时手里已经拿出了弹簧刀。我一按,‘咔哒’一声,刀弹出来了,你知道那种感觉很好。”瞿哲比划着说,“声音也很好听,‘咔哒’!那俩逼愣了,拉车把的转身还推着车呢就跑,估计是吓蒙了,我追了两步,这逼才反应过来扔下车子跑了,另外一个早没影了。”
“管用。”东南北点着头说。
“还行吧,后来我看到劫道的再靠近我,我就弹出刀垂着手,他们基本就退了。”瞿哲说,“有一次没管用,连刀都被人抢走了。那逼看看我、看看刀然后指着自己肚子说‘来来来,往这捅’,边说边往前走。我站着没动,硬是没敢捅,头皮发麻,手脚冰凉,突然后面窜出个人掐住我手把刀夺走了。”
“操他妈的,我最恨欺负小孩儿的。”东南北说。
“你没挨欺负。”瞿哲说,“你有哥,他们不敢,而且你家就在校门口。”
“我也没啥被抢的,零花钱最多一毛两毛的,刚够买几根冰棍。”东南北笑着说,“你订酒店没?”
“先去阳光,我换几家酒店住住,体验一下。”瞿哲说,“晚上我请你吃鱼翅,就在阳光酒店二楼,佛跳墙做得也好。”
“你来深圳肯定我请,我刚发了点小财,燕窝、鲍鱼、鱼翅也能请起,算我请后面两个兄弟。”东南北挥了下手说。
“那去九龙吧。”瞿哲说。
“你挺熟悉深圳啊。”东南北说,“吃完饭搞点啥活动?”说着向后面使了个眼色。
“他俩没事儿,一直跟着我的。”瞿哲说完转过头去看着后面,“今晚咱一起去龙宫,好好看看人家怎么搞的。”
第二天傍晚东南北先接上了瞿哲,在去接大壮的路上,东南北说起大壮的事儿。大壮和大斌到深圳后不久开始和一个香港人合作往香港送妓女,但是一直结不到款。有一次一个小姐告诉大壮说那个香港人到沙井了,住在帝豪酒店,大壮就传呼东南北要他一起去找香港人要钱。三个人到了酒店附近的大排档等到了香港人,但是他身边围着一群人。宵夜之后进到了桑拿会所,东南北三个人没带足够的钱,也拿香港人没办法。后来和一辆小货车司机谈好价钱送他们回深圳,结果到了地方后,大壮让东南北先下车,然后他跳下车就跑。随后三个人吃火锅时,大壮和大斌偷了隔壁客人的手提电话。
“你说他是不是人渣?”东南北苦笑着说,“我请他们吃饭,给他们付房费,跟他们要帐,结果他们啥下三滥事儿都干,还准备学香港人,租几间单身公寓,拉我一起开窑子。”
“拉鸡巴倒吧!你可离他们远点,你是正经人。”瞿哲说,“看在同学份上,招待一下都行,但是啥也别跟他们说,车也说是借的。”
接到大壮后东南北开到贵州餐馆,三个人刚坐下,大壮从包里掏出“大哥大”立在桌上,瞿哲瞥了一眼说:“你鸡巴能不能平着放?再说谁找你啊?嫖客啊?”
大壮尴尬地笑笑赶紧把手提电话放倒了。
东南北憋住笑边点菜边问瞿哲:“你演过电影没?”
“就演过一次,《太行山》。”瞿哲说,“大四的时候剧组到我们学校选演员,我知道主角肯定选不上,但我还是报名了,最后给我整个反派二号人物。开机后跟他们混熟了才知道嫌我太帅,怕我抢戏。谁知他妈逼的审片时我才发现我的戏都鸡巴快给剪光了,就主持过一次日本军官会议。”
东南北和大壮哈哈大笑起来。
“等以后咱有钱了自己投资拍电影当主角,熊猫做副导演,帮我选女主角。”瞿哲说。
“这活儿好。”东南北笑着说,“我亲手给她们体检。”
“给我整点活呗?”大壮说。
“你管群众演员。”瞿哲说。
“你当时要是考中央美院多好。”瞿哲说,“咱俩在北京好好混四年。”
“是啊!后悔了。”东南北说,“以为上不了北大,还能上浙大吧,到江南读书,结果折大了。就鸡巴被你俩拐带的,天天找我去打台球,跳舞。”
“台球是你自己喜欢打的,我不招呼你都问‘啥时去打台球啊’?”瞿哲说。“大壮也不是去跳舞,他鸡巴是去泡老娘们。”
“跳舞你也没去几回,你也不会跳舞啊。”大壮说,“别净怪别人,你鸡巴光顾着和齐珈珞搞对象了,全雪城中学谁都知道。”
“瞿哲你也知道大壮他鸡巴天天出去跳舞操老娘们?”东南北说。
“不都是老娘们,有小媳妇,还有小姑娘。”大壮嘟囔着说。
“我说的不是老逼、嫩逼的事儿,他鸡巴操完之后回来就跟我学,奶子啥样、逼啥样、什么姿势、女的怎么嗷嗷叫。”东南北说,“有一天还跟我嘚瑟,说一个大姐操完还给他五十块钱。”
“二哥那是真事儿!真给我了,出租车费也是她掏的。”大壮急急地辩解着。
瞿哲笑着说:“人家熊猫说的不是这个意思,到底是你操人家还是人家操你啊?拉鸡巴倒吧,你还可以在咱电影里演‘鸭子’。”
吃到一半,瞿哲说:“我还是头一回吃贵州菜,挺好吃,酒也挺好,再整一瓶?”
“我没事儿,大壮完犊子了。”东南北说,“不过我提醒你,这个米酒口感甜丝丝的,但是度数挺高,后劲很大。”
“还能高到哪去?”瞿哲说,“整!”
“瞿哲,路上的问题还没问完呢。”东南北说,“你怎么就变那么狠?”
“他一直那么狠,二哥记得初三暑假游泳池出来打那场仗吧?”大壮说,“瞿哲差点把刀插到那小子脑袋里。”
“你还好意思提那次?你鸡巴比谁跑得都快。”瞿哲斜着眼看着大壮说。
“我哪知道你俩没跑啊?”大壮说。
“你鸡巴骗一帮女生去游泳。”东南北说,“其实就想看人家奶子。”
“操!你们没看呐?你鸡巴还跟我和瞿哲说有个女的逼毛都露出来了。”大壮说,“你眼睛贼尖,俺俩一看真是。我都记得那女的穿一件浅黄色泳衣,逼那黑乎乎一片,逼毛确实刺出来了,看得我鸡巴梆硬。”
“你看到老母猪鸡巴都得硬。”瞿哲说完顿了一下又说:“不过熊猫,你知道吗?那是我第一次捅人,我当时都不知道怎么打起来的。我走在前面,突然后面人边喊边跑,我回头一看一大帮人拎着棒子和砖头追上来,你还在往回走,我想你是不是鸡巴被吓懵了,就去追你,边跑边掰刀,那是我新弄的弹簧刀,被我磨得贼快。”
“跑在最前面那小子高举着铁锹直奔我来了,我鸡巴也举起刀来,不知道那逼吓得腿软了还是脚底打滑了,跑到我跟前‘咣当’跪在那儿了,铁锹还举着呢,我鸡巴一偏头躲过锹,顺手刀就插下去了。”瞿哲说,“那逼‘嗷’一声扔了锹捂着脸,我看见血从他下巴往下滴,女生们一阵尖叫,我抬头一看你已经不见了,赶紧跑吧。”
“后来才知道你讲和去了,给我鸡巴乐得!你鸡巴武侠小说看多了吧?”瞿哲哈哈大笑着说,“结果还鸡巴挨一顿揍。”
东南北苦笑着说:“你把那小子脸都劈开了,从上到下。你要是再扎正点,就扎脑袋里去了。”他伸出手掌在自己脸上比划着。
“我能感觉到,不像切肉那么顺,还硌了一下。”瞿哲说。
“二哥回去讲和去了?”大壮说,“我从来没听说起。”
“挨顿揍有鸡巴什么好说的。”东南北说。
“你跟大壮说说,挨揍好歹也比逃跑强。”瞿哲说。
“我听堂哥他们聊天知道游泳馆那片流氓头儿叫小海,我真找着他了,他也认识堂哥。”东南北说,“我跟他说‘我是虎哥的弟弟,我们是学生,也没惹事,就放过我们吧’,他都没寻思就说‘走吧,小崽子’,以后别过来了。我操他妈的,我一辈子都记得谁管我叫过‘小崽子’。”
“操!二哥,你让我捅小海不是因为这件事吧?”大壮说,“你真记仇啊。”
东南北瞥了一眼大壮继续说:“我往回走时迎面碰到被瞿哲劈了脸那逼,被一帮人围着,脸上正中间一道口子还在‘哗哗’淌血。有人认出我来,把我围在墙边,一阵翻,啥也没有,其中一个人说‘怎么办’,我说‘赶紧去医院’,他说‘你有钱吗’我说‘没有,但我认识人’,他骂了一句掏出一把水果刀在我面前掰开说‘补你一刀吧’。我趁他们一分神挡开刀推开人就跑,鸡巴塑胶鞋带子都跑断了,鞋也跑掉了,还是被追上了,一顿拳打脚踢,好在后来有人说是虎哥弟弟,不然我躲不了那刀。”
“这就是讲和的下场。”瞿哲笑着说,“那是我第一次用刀,之后忽然感觉欺负我的人一下子都没了。都是鸡巴贱货,就得靠暴力征服他们。”
“后来你就没捅过人吗?”大壮问。
“还有一次,熊猫也在的,我是用菜刀砍的,砍在锁骨上,听见声了,‘咔嚓’,武功肯定废了。”瞿哲说,“高中就没事儿了。大学就打过一次,一个本地的学生,他爸好像是个官儿,在校园里开个破逼车差点撞到我,我骂了一句,他下车就动手,被我抡在地上差点给他踢绝育了,哈哈哈哈!”
“后来我也不用自己动手了。”瞿哲说,“赚钱最重要,有钱鸡巴警察都能帮你打。”
“是。”东南北说。
“熊猫你炒股票不?”瞿哲突然问,“我听说前段时间股票涨疯了,但是最近又跌下来了。”
“操他妈的!我鸡巴可能被人玩儿了。”东南北骂着说:“我委托一个朋友的朋友帮我炒,和那个朋友使用同一个账号。进去的时候横盘两天跌了两下开始一路反弹,出来的时候还在涨。那个朋友比我先出来都翻了三倍多,我才赚了不到两倍。”
“你鸡巴百分之百被人玩儿了!你问他没?”瞿哲说。
“没问。就是不久前的事儿,我想是朋友的朋友,有点磨不开面儿。”东南北说,“而且我也不确定他到底赚多少,不过我得先研究一下,能查出来大概。”
“熊猫我说你吧,你就是那啥!就像讲和似的。”瞿哲说,“那还研究啥?你就当面问他!看他怎么说?气势得足,像演电影似的,让他感觉你啥都知道了。”
“他要是说就赚这么多呢?我又没确定证据。”东南北说。
“削他啊!”大壮插嘴说。
“你消逼停地!”瞿哲说,“你甭管他是谁朋友,没准他和那个朋友一起玩你呢!朋友必须是互相当成朋友,他现在就是敌人,怎么干都有理。”
“我相信那个朋友为人。”东南北说,“如果他不主动说我还没意识到。”
“你必须得找他,不是钱多钱少的事儿,被人玩儿不行啊!”瞿哲说,“就这几天吧,我跟你一起去找他,有的是办法让他承认。”
“别牵扯你了,你现在还有事儿。”东南北说。
“熊猫你放心,哥们现在不用刀、枪啥的,我用这里和这个。”瞿哲说着用食指敲敲头,又把拇指、食指、中指捏在一起搓了两下。
“我也去。”大壮说。
“你滚鸡巴蛋,咋哪儿都有你呢?”瞿哲说。
东南北和瞿哲坐在车里停在路边,过了很久,高峰从证券公司门口走出来,夹着包站在路边等车。东南北开着车慢慢贴了过去,下了车站在门边和他打招呼,他看到东南北笑着说:“我操!你动作真快啊!新买的?”。
“上车,一起吃饭去,喝点,庆祝下。”东南北说。
“不行,不行,我女朋友明天过来,我得好好收拾收拾家。”高峰说,“你这是要去哪?”
“我同学过来,我们正找吃饭的地方呢,一起吧,反正到点都得吃饭。”东南北,“就在你家附近吃,你是不是还住在长城?有个潮州粥挺出名,我们就去那吃,来来来,上车!”。
“真有事!”高峰说,“改天我叫上万山河一起喝酒。”
“来,我给大恩人开门。”东南北边说边绕过车尾朝高峰走去,高峰急忙摆手说:“好,我搭个顺风车吧。”说完拉开后车门坐了上去,和瞿哲打了个招呼。
“瞿哲,北艺的,高峰,北大的。”东南北上车后为他们介绍。
汽车沿着路边开出去不久,瞿哲望着路边突然和东南北说:“熊猫慢点,好像我们一个团的。”车子停下后,瞿哲放下车窗和他的两个保镖打招呼,然后叫他们上车一起去吃饭。
东南北一路向瞿哲他们介绍沿途建筑和出名的餐馆、店铺,说笑着很快到了高峰家楼下,高峰和车里人告别后下了车。东南北拉开车门走下来,望着楼上说:“几楼?你不请我认认门?”
“27D。”高峰随口说,“你今天不是有朋友吗?改天请你到我家聚聚。”
“没事儿。”东南北说完又转头对车里说,“你们停好车,找好位置直接点菜,我马上下来吃现成的。”说完随着高峰上楼了。
“太乱了,没收拾。”高峰边开门边说,“一个人住。”
高峰先进了门,东南北跟在后面,门“砰”地一声关上了,门内站着瞿哲和他的一个保镖。
高峰转头看着三个人楞了一下说:“都来了?来,来,来,坐。”说着走到沙发前笑着招呼大家。东南北和瞿哲面无表情地慢慢走着,打量着客厅的各种陈设,保镖迅速到厨房、洗手间和两间卧室看了一下,回来后冲过去飞起一脚把高峰踹倒在沙发上。
“我操你妈的!”保镖骂着举手就要打,瞿哲叫了声“四儿”,保镖停住手站在沙发旁边。高峰整理了一下衣服坐正,看了一眼东南北。瞿哲坐在侧面的单人沙发上,拿出手提电话和枪放在茶几上,点燃了一支烟,东南北拉过椅子坐在高峰对面。
“你帮我买的是哪几只股票?”东南北翻着茶几上的报纸说。
“飞乐、豫园、深宝……后来又换了,我都记不住了。”高峰支支吾吾地说。
“哦,说得对,我看看啊。”东南北掏出一张纸条说,“飞乐、豫园……算你一天平均交易两次,每天平均涨幅百分之十五,二十个交易日就可以涨到八百万,你才给我一百四十多万,差的钱什么时候还呢?”
东南北说话的时候,瞿哲咬着烟拿起枪卸下弹夹,掏出几粒子弹慢条斯理地往弹夹里按。
“东南北,我——”高峰刚说话,瞿哲保镖抡起手给了高峰一个耳光,恶狠狠地说:“‘东南北’是你叫的?这是我大哥知道不?叫大哥!”
“谁鸡巴让你动手的?”瞿哲看着保镖说,“你去翻翻有啥值钱东西。”又转头看着高峰说:“问你话呢。”
“大……哥!”高峰看着东南北说,“这不是那么算的,不是天天涨,我有时是半仓,有时一天只交易一次。”
“我可是能随时查到万山河的账户,除了他的都是我的。”东南北笑着说,“你要是没把我的钱和他的放在一起,你……就得消失了。”
“那个……我真没贪你那么多钱。”高峰嗫嚅着说。
“那你到底贪了多少钱?”瞿哲说着拿起枪,推上了弹夹,慢慢拉了一下枪管上了膛又放回桌上,“这可是你自己说贪钱了的。”
“大哥!最多一百万。”高峰说。
“我操你妈的!你还敢撒谎?”瞿哲说着抄起枪起身砸在高峰头上。
“二百万!我给你二百万!”高峰捂着头说,拿下手看了一眼,又捂住了头。
“没利息吗?没精神损失费吗?还敢收佣金吗?”瞿哲说。
“东南……大哥,我求求你,我真没赚那么多。我和万山河是发小,我也知道你不好惹,我就是一时贪心。”高峰苦着脸哀求着说,鲜血顺着手掌流下来。东南北拿起桌上半包纸巾扔了过去,高峰接过去全部抽出来按在头上,纸巾很快被血浸透。东南北看了一下瞿哲,他闭了下眼睛。
“那你什么时候还?”东南北说。
“我都套在股市里,明天,明天,下午。”高峰肯定地说,“你去取。”
瞿哲的保镖从房间里面出来,一只手摆弄着一个打火机,一只手拿着本存折。
“大哥,这逼有钱。”保镖说着把存折递给了瞿哲。
瞿哲打开存折看了一眼骂道:“我操你妈的!让你骗我!”说着举起枪又要砸,被东南北一把拉住。
“密码?”瞿哲问。
“0755。”高峰说。
“这二十万是罚款。”瞿哲说着把存折递给了东南北,跟高峰说:“来,写个欠条,欠款金额和还款日期,过期不还的利息为二分,利滚利。就按我说的写,一字不能差。”
瞿哲监督高峰写完,看了东南北一眼拿起来说:“你叫高峰?和身份证上名字一样吗?”
“是。”高峰说着掏出身份证递给了瞿哲。
“嗯,是。”瞿哲念了一遍高峰身份证信息后说:“高峰,这是你自己写的欠条,我读一遍,你看看哪儿不对。”
瞿哲读完欠条看着高峰,高峰说:“都对。”
瞿哲把欠条递给了东南北,收起枪站起来,环顾一圈后跟保镖说:“搬!”
东南北站了起来,从口袋里掏出个Walkman在高峰面前晃了一下。
下楼到饭店后,瞿哲让另一个保镖上去一起搬东西,然后和东南北坐下,服务员给东南北和瞿哲每个人盛了一碗粥,东南北喝了一口说:“嗯,挺鲜,再盛两碗晾着。”
瞿哲喝了一口说:“这粥味儿挺好,还把海鲜放里面一起煮,放盐和胡椒粉了吧?”
“嗯。我第一次喝也不习惯,后来觉得嘴里、胃里都挺舒服。”东南北说,“你多吃点龙虾,还有几个清蒸螃蟹,等他俩下来再上。”
“操他妈的!我最恨这种小白脸,看着一本正经,其实比谁都坏。”瞿哲说,“有时真不如流氓实在。”
“你刚才那一下挺狠,我有点担心,别鸡巴给砸死了,你出手都没准的。”东南北说。
“放心熊猫,我有数。”瞿哲说,“枪哪来的?挺顺手。”
“我堂哥的,好枪,要是我的就送给你了。”东南北说,“我找机会给你弄一把。”
“听说虎哥出事儿了?”瞿哲咬着龙虾腿说,“现在怎么样?”
“嗯。应该没事,我问了他马仔,差不多要回来了。”东南北说。
话音刚落,瞿哲的手提电话响了,他接起来“喂”了一声,听筒里传来大壮的声音:“你在哪儿啊?是不是和熊猫一起?我呼他鸡巴也不复机。”
“你在哪儿?”瞿哲说。
“龙江宾馆。”大壮说。
“你先自己吃口饭,等下我和熊猫过去接你。”瞿哲说,“一个人出来。”
瞿哲的俩个保镖搬完东西回来,把车钥匙和打火机放在东南北面前。
“你俩辛苦了,赶紧吃饭吧。”东南北说着拿起打火机摆弄着,“叮叮”开了几次盖,“Dupont,逼小子挺敢花啊,给你吧。”说完把打火机递给瞿哲。
瞿哲顺手丢给了一个保镖说:“给你,别鸡巴用瞎了啊,四千多。”
离开饭店,东南北开车到龙江宾馆接上了大壮,大壮一上车就问:“你俩鸡巴干啥去了?”
东南北和瞿哲没说话,大壮讪讪地说:“我鸡巴一直等你们,我带你们去个地方。”
大壮指引着东南北开到旧城一个孤零零的建筑前,下了车一行人转到后面,“夜猫”招牌从二楼一扇窗子里透出蓝色的光。从一楼一扇厚重的铁门进去,一股混合着烟草、酒精、地毯霉味、汗臭和咸醒的味道扑面而来。上下两层空间罩在幽暗的灯光里,强烈重低音震颤着音乐、频闪着灯,不大的舞池里一群男女挤在一起蹦迪,随着节奏整齐地摇着头。
大壮带头走上夹层,经过的每一张桌子下面几乎都有一个半张桌子大小、白色的硬质塑胶餐饮箱,装着满满的冰块,里面埋着啤酒。几乎没有人玩骰子,也不见人说话,客人们要不跟着音乐晃动着头摆动着身体,要不埋着头像在睡着,有的睁着眼睛歪倒在沙发上空洞地搜寻着,两个女孩子穿着裙子坐在男的胯间一边机械地摇晃着身体,一边喝着啤酒。
坐下后大壮要了两箱冰啤酒还有几碟干果,随手打开几瓶,一人发了一瓶。东南北拿起瓶子和瞿哲碰了一下,笑了笑一口干掉。大壮掏出烟递给东南北,他摆摆手,大壮依次发了一根,瞿哲保镖掏出打火机“叮”的一声翻开盖打着火依次给瞿哲和大壮点燃烟。
大壮摸摸索索掏出一个纸包扔给东南北,他打开看了一眼,卷了起来,卷好后向瞿哲示意了一下,瞿哲掐掉烟接过去,向保镖要了打火机点火后燎着封口。东南北又卷了一支就着瞿哲的打火机点燃深深吸了一口,憋了很久慢慢吐了出来。
隔了一会儿大壮又拿出一小包杂黄色的东西,撮了一点放在锡纸上,把打火机火苗调小在下面烤着,慢慢散出一股浓郁的气味,东南北凑近深深嗅了一下说:“什么东西?”
“山西土料子。”大壮平淡地说,“试试?不上瘾。”
凌晨四点多,一伙人才从酒吧里出来。送完瞿哲三人和大壮,东南北把车停在路边买了一瓶冰可乐回来坐在车里喝了几大口,打了个嗝。一个年轻姑娘走到副驾驶门前,一只手扶着车顶弯下腰,露出深深的乳沟摇晃了几下,嘟着嘴说:“帅哥,能捎我一段吗?”
东南北用力眨了下眼睛盯着姑娘的胸看了一会儿,发动汽车,轰了几脚油门。这时左边车窗外也出现了一个姑娘,拉下一侧吊带背心的肩带,露出乳房抖了两下说:“大哥,玩会儿不?”
东南北凑近嗅了嗅说:“这味儿!”说完升起了车窗。
“帅哥,你闻闻我的。”副驾驶车窗外的姑娘说着也露出一只乳房,更大、雪白。
东南北瞟了一眼,挂上档,猛轰一脚油门窜了出去。
开出一段后,东南北忽然对着副驾驶座位说:“操!你怎么上来了呢?”转过头看了下后座说:“都是谁啊?操你妈的,赶紧滚!”说着猛踩了脚刹车停在了路中间,一阵刺耳的轮胎擦地声音传来,后面一辆车差点追尾,长鸣着喇叭,随后下来两个人骂骂咧咧地走过来。
东南北边骂边打开副驾驶座位前面储物柜,拿出手枪拉开车门走下了车。两个人见状迅速回到车内向后倒了一下,打了个方向从东南北身边驰过,东南北举起枪朝车尾勾动了几下扳机。
东南北骂了一句回到车里,把枪扔在了副驾驶座位上,拿起可乐猛灌了两口,看着周围自言自语:“这鸡巴是哪儿啊?”
东南北慢慢开着车,探着头仔细辨认着路牌,终于开上了宽阔的深圳中路,他猛踩着油门冲过一个十字路口,又闯过一个红灯,闪过一个路牌。
“我操!反了。”东南北自语着迅速向左打方向盘,车子顶开了道路中间的隔离栏杆开上了对面的人行道,一头扎在绿化带里,撞倒了一棵树,弹出了气囊还不停地往前拱,东南北死死地踩着刹车转动钥匙熄了火,扯开气囊,摇摇晃晃走出车子。
东南北跑到最近的食杂店急呼了万山河三遍,万山河回电后过了十多分钟骑着摩托车载着封灵赶了过来。
“你是不是喝醉了?”万山河盯着东南北问。
“没喝多少啊!”东南北茫然地说,“怎么办?我驾驶证是假的。”
万山河想了一下让东南北先走,他来处理。
出租车载着东南北停在许美慧家的楼下,东南北下了车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进楼道,扶着墙一步步挪上楼梯,敲响了许美慧家的门。隔了很久许美慧透过猫眼看了一下开了门,把东南北一把拉到房间里,迅速关上了门。
“你怎么喝成这样?” 许美慧看着倚在门框上的东南北问,随后把他扶到沙发上坐下,吸了几下鼻子说:“你身上有股什么味儿?”说完倒了一杯水回来递给他,皱着眉头看着他。
“出车祸了。”东南北接过水杯说,歉意地看了她一眼低下了头。
“先把水喝了,我再给你倒一杯。” 许美慧说。
“到底怎么了?” 许美慧问。
东南北用力晃了几下头,茫然地看着许美慧。
“冲个澡睡吧,天快亮了。” 许美慧说。
东南北躺下后辗转反侧,起身到客厅找水喝。许美慧穿着睡裙推门出来,看到东南北光着身体烦躁地走来走去说:“别着凉。”说完牵着他的手回到了主卧。
东南北直挺挺地躺在床上,紧并着双腿,脚指勾在一起,双手十指交叉放在胸前,屏着呼吸瞪大了眼睛借着微光盯着卧室吸顶灯,一动不动。过了很久,许美慧开口说道:“睡不着吗?放松一点。”
“我怕影响你睡觉。”东南北放开手臂说,“我在想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这样让我很心疼。” 许美慧说,“让我想起我弟弟。”
“对不起,阿美。”东南北说。
“人这一生很短。你感觉自己还是个小姑娘的时候,已经有人叫你‘阿姨’了,你只有收起那些小情小调学着做个长辈。你还没搞懂爱情和婚姻是什么就已经组成了家庭,你根本不了解男人但是已经开始和一个男人朝夕相对。你还没来得设想自己应该成为什么人的时候你已经是什么人了,根本无力改变,也不知道要变成什么人。” 许美慧看着天花板象是自言自语地说,“但是人这一生也很长,长到每一分钟都可能发生你完全想不到的意外,彻底改变你人生轨迹,让你度日如年。”
“你跌倒了爬起来,又跌倒又爬起来,但是你不知道哪次跌倒就再也爬不起来了。” 许美慧说,“你很有才华,善良、正直、上进、热情、充满了活力和艺术气息,比我弟弟强,我更不希望你和我弟弟一样的结局。”
“别说了,阿美,我都知道。”东南北说。
“我要是有儿子希望是你这样的,我要是年轻也会选你做男朋友,但我现在庆幸自己没有孩子,也庆幸我先生很平庸。因为优秀的人都很脆弱,纯洁的心更容易被玷污。你每分每秒都会担心他,越是爱,越会焦虑。”阿美说,“你的能力很强,可以轻松应付工作,我也实在找不出更有挑战、更能让你投入的工作了。或许是我们部门的庙太小了、或许你该找个女朋友了,或许你真该投入到艺术创作,那样才能把你多余的能量都消耗,除此之外我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
“不要为我操心,阿美。”东南北说,“我明天开始重新做人,好好生活。”
“我看你突然开起了奔驰,很想问你车是怎么来的?平时和什么人交往?但是我又不知道应该以什么身份追问你。”许美慧叹了口气说,“我不相信你会学坏,你还是有底线的。但有些圈子、有些人是让你加速堕落的,同时会让你舒适,就像裹着糖衣的毒药。”
“我知道。”东南北说。
“睡吧。”许美慧说。隔了很久,她突然出声笑出来说:“你别那么紧张,搞得我也睡不着。正常呼吸,想翻身就翻身。”
东南北跟着笑出来,翻了翻身,伸了下手臂,曲起了腿,侧过身对着许美慧,凝视着她泛着光的面容说:“你真美,像座大理石雕像。”
“别闹了,早点睡吧。” 许美慧说完转过身去,双手合十垫着面颊,蜷着身体。丝滑睡裙顺着腰线自然垂落,裙摆仅能盖住大半个臀部,腰臀之间形成一个陡峭的角度。东南北出神地看着,抬起手悬停在许美慧的髋部,犹豫了一下轻轻落在她的腰上,过了一会儿,移动手掌在她腰臀间起伏着。
许美慧转过身拿起东南北的手放在他的大腿上轻轻地说:“你睡不着?”
“嗯。”东南北应了一声转过身平躺着。
许美慧转过身扯过薄被盖在他身上,伸出手放在他胸膛轻轻地抚摸着,不时拍两下,东南北慢慢合上了眼睛。
东南北醒来后,许美慧已经不在,床头柜上有张纸条,上面用端庄的字体写着:
好好休息,今天不用上班了,抵你加班时间。电饭煲里有粥,走时记得带好门。
东南北喝完粥坐了一会儿,打量着四周,随后在客厅里转了一圈,对着空白的墙壁大体比量了一下。在靠近阳台的墙角看到了佛龛,他抽出三支香点燃,高举在头上,小声念叨着:“愿阿美、妈妈、姐姐、哥哥、堂哥、瞿哲、万山河、朱珠、古丽、金素健康平安,求佛祖保佑。”然后敬拜了三下,将香小心插在香炉里。
东南北收拾好碗筷,整理好床铺,拿着小纸条离开许美慧家,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闲逛。经过移动通信公司门口,看到工作人员披着绶带、微笑弓身邀请路过的人参加体验活动。东南北接过一张宣传单信步走了进去,迎面而来的是一个旋转的圆柱形透明展示架,中间斜架着一部“大哥大”,他凑近了认真地看着,随后让服务员拿部样机出来。
从移动通信公司出来,东南北随便跳上了一辆座位很空的公交车,上去才发现是梅沙-大湾线路。公交车开过一片绿地后,道路就开始变窄和凹凸不平,车流也开始拥挤。路边是正在平整的土地,还有几块完整的耕地和民房,然后是大片茂密的热带丛林,芭蕉树和椰子树相互掩映。突然前面豁然开朗,热闹非凡,一队队统一着装的旅行团次第而过。穿过之后是一片钢筋水泥结构的农民自制楼房,接下去是大片耕地和菜田。突然前方左侧出现了一个门楼,“深圳大学”的招牌挂在门柱上,路边有些学生模样的人在等车。
公交车到达大湾折返回后从深圳中心穿城而过,出了东角头镇,公交车爬上了一段缓坡然后向左一拐,忽然车窗外出现了满屏的大海,海面平静,颜色湛蓝。东南北挺直了背,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海面。
公交车的终点站在一片沙滩旁边,东南北等在最后,跟着携带大包小裹的镇民一起下了车直奔沙滩跑去。
四月的阳光已经很炽热,但是海水温度还偏低,沙滩上几乎没有游人,也很少镇民。东南北光着脚沿着水边走过去,一直走到沙滩的尽头,在一大块礁石上面仰躺下来。礁石温暖,阳光炫目,东南北用书包遮着光闭着眼睛,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逐渐变得轻缓,让人昏昏欲睡。
忽然呼机震动起来,东南北把书包推向一边翻了个身侧着躺了一会儿,呼机又震动了两遍,他懒懒地坐起来,打开书包倒扣着把里面的东西全部倒了出来,眯着眼睛翻找呼机,一张存折随风翻动了一下被他迅速按住塞回书包。
呼机荧幕显示万先生和电话号码,东南北环顾着空旷的沙滩,忽然想起什么,把“大哥大”换了节电池,开机后,打给万山河。
“你现在在哪?”万山河问。
“我在梅沙。”东南北说,“给你添麻烦了。”
“那倒没事儿。”万山河说,“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得和你见一面。”
东南北刚到家不久,万山河敲门而入,背着个双肩包,手里拎着一个塑料袋。
“封灵呢?”东南北看了下万山河身后说。
“我没让她过来。”万山河说着走进了屋里,“哇哦!你家收拾的真干净!肯定不是你干的,有女朋友了?”
“没有,朱珠收拾的。”东南北说,“她经常过来看多多。”
万山河在沙发上坐下,把塑料袋里的东西全部拿出来:一包卤凤爪、一包叉烧、两盒凉皮,和清蒸鱼、通心菜摆在一起。
“今天是什么日子?”东南北边开啤酒边问。
“先吃。”万山河面色严肃地说,推了一盒凉皮到东南北面前。
东南北看了一眼万山河,闷头吃起来。
“咱俩还没单独在一起喝过酒呢。”万山河拿着酒瓶子说,“认识半年多了吧?”
“嗯,从上画班开始。”东南北说。
“我觉得你变化挺大的。”万山河说,“那时你还像刚入学的大学生。”
“现在呢?”东南北说。
“现在看起来很疲惫、很苍老、很邪气。”万山河说,“为什么?”
东南北喝了一口酒没说话。
万山河拿过背包掏出一个牛皮纸档案袋放在东南北旁边。
“袋子里是你车里的东西,车子拖到定点厂了,后备箱里的东西丢不了。”万山河说,“要换原装配件,估计得个把月能修好。”
“多谢哥们。”东南北边说边把档案袋里东西倒在沙发上,一个黑塑料袋包着的东西重重落下来,“操!忘了!”
“我不想问你车、枪哪来的,只想问你带着枪和子弹无证驾驶豪车去喝酒,喝醉了还超速行驶,你想干什么?”万山河说,“还有,你那天是不是吸毒了?”
“都是碰巧。”东南北双手搓了几下脸说。
“除了自杀,没有人愿意主动赴死,很多死亡都是碰巧。”万山河直视着东南北说,“还有就是作死的。你知道吗?除了私藏枪支,那天要是警察在或者撞伤人了,哪怕撞到车,任何一条都能让你蹲几年,你说你值得吗?你到深圳就是为了坐牢来的?”
“我知道。”东南北躲闪着说,“不会有下次了。”
“还有。”万山河说,“车后备箱里好像是高峰的音响、电视和录像机?”
东南北长叹了一口气说:“真不知道怎么和你交待,挺惭愧的,我也没想到事情会演化到这种地步。”
听完东南北的叙述,万山河呆了半晌,喃喃自语:“也太不讲究了,我得找他。”
“别找了,估计他也不好意思见你。”东南北说,“我今天也没去取钱。”
“不过他确实太过分了,昏头了!这种事儿不是透明的吗?”万山河说,“就是不透明也不能对朋友这么干呐?我真后悔把他介绍给你,这件事我有责任。对不起!东南。”
“和你没关系。”东南北说,“你碰到过这种事儿吗?换做你会怎么处理?”
“朋友背叛?没有,可能我的生活太简单了。”万山河说,“不过若真碰到,我也不知道怎么处理,很难。”
“是啊,我也很难。本来我想就算了,毕竟还是人家帮你赚的钱,当时他还生怕我太早平仓而少赚,而且我觉得挺满足的,太多钱对我没什么用。”东南北说,“他还是你的发小,我同学的校友。”
“如果是我,可能会先找他谈谈。”万山河想了很久后说。
“我也想过先找他谈,但是我同学一说我又觉得有道理。一个理智健全的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有意做了一件事情会主动承认吗?我没有任何证据,甚至都证明不了我给了他五十万,就是告到法院都赢不了,他还可能随时跑路。”东南北说,“我反而成了弱势一方,还不如干脆认了,谈都不要谈。”
“你要告诉我我肯定要过问的,这是我介绍的朋友,我有责任。”万山河肯定地说,“而且我相信你给了他钱,也相信是他贪了的,他一定要给我个说法。”
“应该先问问你。”东南北说,“他或许真有难言之隐。假设他拿钱去捞朋友了、给亲戚治癌症了给老爸还赌债了,或者被别人骗了,你还好意思要吗?”
“前提是我首先相信他说的是真的。”万山河说,“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选择,我只能坚守自己的原则。”
“封灵要是告诉你她要和别人结婚了,你会不会带她私奔?我要是被绑架了,你会不会报完警就算拉倒?看到领导贪污腐败,你会不会揭发他?”东南北说,“你帮我把奔驰车保险日期提前、顶包、藏枪有没有违犯你的原则?为什么还做?哪一条都可以让你身败名裂。因为哥们义气?咱俩才认识不久,根本不了解对方,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因为想跟我交换什么?你看起来无欲无求,我也没什么可换。因为我是封灵的同学?只是一个画班里的,朱珠和我更近。”
“我……我……”万山河说着拿起啤酒喝了一大口,呆呆地看着吃了一半的凉皮。
“我没有经历过你说的那些事情,也很难想象自己碰到后会如何选择,所以我不是批判你,我只是担心你。”万山河说,“但你想过为什么你会碰到这些事情?”
“而你碰不到?”东南北笑着说。
“我的经历很简单。”万山河笑笑说,“从小乖孩子,学习好,总跳级,到哪都是最小,大家都照顾我。”
“真好!”东南北由衷地说,“我很喜欢你那种阳光大男孩的样子。”
“我没有太多幻想,我也不知道往哪想,我只是惯性地去做我认为该做的事情,其他交给命运。”万山河说,“好像一切都是按部就班,顺理成章,水到渠成。”
“你有没有碰到当时认为过不去的坎?”东南北问。
“肯定有吧?让我想想。”万山河说,“大一的时候我喜欢一个女生,班花,应该是单相思。我比全班同学都小个两三岁,瘦瘦小小,什么体育比赛我都是观众。我就想发展个特长,只有唱歌了。苦练了很久,新年班会上我唱了一首《小小少年》,还特意看着她唱,谁知我唱了几句后清楚地听到她和身旁女生说‘这不是儿歌吗?还真适合他唱’。”
东南北大笑起来说,“然后你就崩溃了?”
万山河笑着点了点头说:“张着嘴都不知道怎么发声了。”
“然后你就学声乐准备雪耻?”东南北说,“封灵知道吗?”
“不知道,不过我不是有意瞒她。”万山河说,“我确实喜欢表演艺术,可能因为我是独生子的关系吧。我妈怕我挨欺负或者学坏,就给我买很多小人书和玩具把我关在家里自己玩,我就会揣摩各种人物特征,想象各种人物说话的方式、表情和肢体动作,一个人扮演很多角色,连说带唱。后来听评书,我觉得都没有我演的好。”
“我绝对相信。”东南北说,“但是唱歌和评书、话剧还是不一样啊。”
“对,但我还是喜欢唱歌。”万山河说。
东南北看着万山河若有所思。
“你呢?你都碰到了什么当时认为过不去的坎儿?”万山河说。
“我的坎儿?太多了吧?会有意选择淡忘,不过确实现在想起来都不算什么。”东南北说,“后来我追问多的是:爸妈为什么生我?我为什么会在农村长大?为什么爸爸死那么早?哥哥为什么会遭遇那么多不公平?我为什么没上一所好大学?为什么我不能像别人一样过一种平淡的生活?”
“每个人的生活都不像表面看起来那样。”万山河说。
“我还想问:为什么赵行长贪财好色、不择手段,站在台上满口仁义道德,还有无数人舔他的屁股?为什么一个派出所所长黑白通吃还可以逍遥法外?为什么李明那么勤奋地工作,但随便一个关系就可以抢夺他的劳动成果?为什么高峰敢骗我?”东南北说,“最想问的是自己,为什么这么多为什么?”
“我们制度有不完善的地方,法律也不健全,传统道德正经受全面考验。”万山河说,“但我相信你看到的东西还是少数人偶然性所为,不要因此影响我们对整个社会的认识,我们也不能作为参照改变自己的初心,或者为自己有意作恶寻找合理性。”
“你说的是阴暗面。”东南北说,“在绘画上,受光面和背光面是相对的,而且光线越是强烈,阴影越是黑暗。但是我们有能力选择背光面还是受光面吗?连光线都一直在变。”
“那就看我们更多关注哪一面了。”万山河说,“或者说我们的人生规划、梦想更适宜在阳光下还是阴影里完成。”
“我觉得我的内心还不至于那么灰暗,我也没有丧失底线,仁、义、礼、智、信、孝都做到了,只是不知道忠于什么。”东南北说,“你忠于什么?”
“‘忠于’通常会针对信仰而言。我不信上帝、不信佛,我信友情、爱情、亲情,我信正义、善良、仁慈,我信什么就会忠于什么。”万山河说,“归根结底是忠于自己的内心。我和你只认识半年多,之前从来没有遇到过像你这样的人,我也无从判断你的是非忠奸,但是我内心本能地认为你是一个可以信任和托付的朋友。”
“哈哈哈哈!你要是个女人多好!”东南北大笑着说,“你说的就是爱情的感觉。”
“差不多吧?你应该体会过这种感觉吧?”万山河说,“但爱情感觉总是稍纵即逝,婚姻是要长久经营。”
“我对婚姻完全没有信心。”东南北说,“不仅源于对生命没有信心,而且总是怀疑两个素不相识的人二十多岁时认识,凭借什么就决定了要一辈子厮守?还要亲过家人、密过朋友,这违反自然法则啊,因为他们之间没有血缘,没有共同生活经历,缺少通感和共情。”
“但是他们有共同目标、共同利益,为了家庭。”万山河说。
“那不是合伙开公司吗?那跟应该有个期限。”东南北说,“再说为什么一定要组建家庭?我觉得能一辈子单身。”
“哈哈哈哈!”万山河笑着说,“你现在就嘴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