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走17:血还是热的
从深圳回到南京不久,东南北就接到了柳副行长的电话,他笑着说:“你不是想回深圳吗?你老小子运气真好。一次行长办公会上讨论总部人力资源改革的事情,没想到赵行提到了你来主持,我一下子被点醒了,紧跟着顶了上去,其他几位副行长随声附和,牛董不假思索当场就拍板定了,他让我先和你沟通下。”
“太好了!太感谢柳行了!”东南北说,“柳行真是我的贵人。”
“这次不用感谢我,得感谢赵行。你知道在提干部的时候,如果大家都没有自己的人要提,只要有一个人提出,其他人基本都不会反对,尤其你在总行的口碑又很好。”柳副行长说,“我估计牛董也是在寻找一个熟悉总行的‘生人’,毕竟是要进行人力资源改革,会触动很多人的利益。”
“没想到赵行不计前嫌。”东南北说。
“你俩不是早就和好了吗?他肯定把你当成自己人了。”柳副行长大笑着说,“但是上次打球你还是赢了他的钱。”
东南北笑着说:“我是应该领赵行的情,但我还是喜欢柳行。”
“好了,不客气了。你可以着手准备工作交接了,先不要对外公布。”柳副行长说,“那个潘部长是政府过来的人,不好挪动,牛董的意思是要在上面设个人力资源总监的岗位,分管人力资源部和品牌管理部,同时筹建互联网金融部,进班子,所以还得过一下董事会。”
“好的,我这边照常工作。”东南北说,“谢谢柳行。”
柳副行长带江苏新任行长到任的当天,东南北将详细的工作交接清单和一份自我工作总结报告发给了新行长,同时抄送给了牛董和柳副行长。又单独发给了赵副行长,并表示深深感谢。因为事先和柳副行长沟通过,不希望搞欢送仪式,东南北只是和柳副行长、新行长、班子成员一起吃了顿饭,很节制地喝了点酒,第二天就和妈妈一起回到了雪城。
瞿哲派车到滨城机场接到东南北和妈妈后,先是把妈妈送到了姐姐家,然后拉着东南北到了瞿哲的办公室。
东南北从皮包里拿出一摞文件和月亮美术馆的公章放在桌面上,挨个文件向瞿哲解释一下,他按照东南北的指点签字、盖章。
“我说熊猫,你这一套都是从哪里学来的?”瞿哲边签字边说,“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打假官司的,这招真高。”
“《三十六计》中有一计叫无中生有。”东南北说,“我送你几件宋玉成的真迹,打完官司以后,你要是想贿赂高官就送给他,他肯定得为人民服务,能帮你省老大一笔钱了。”
“咱这边都认现金。”瞿哲说,“操他妈的!大官儿还好,这帮小官小吏都鸡巴穷疯了,一点点逼事儿都得榨你点儿钱。”
“直接送现金还是有风险的。”东南北说,“我再送你些宋玉成的复制品,你随便拿一幅送他,想送多少钱就告诉他值多少钱,然后找拍卖行的人从他手里买回来,出事儿也追不到你这儿,我都替你想好了。”
“我操!那不是就是银票吗?”瞿哲笑着说,“都用假的吧,万一碰到个不识货的二逼。”
“这是我们美术馆注册信息和办公地址,这是律师函,你找个律师发给我们就行,把戏做足。”东南北又递给瞿哲一些文件说,“我们肯定不屌你,你就尽快安排起诉吧。这是发到网络上的不同角度的文章,你直接交给下面人用不同网名和网络地址发到几个大的论坛,越多越好,然后跟踪网络热度,不时往上提一下,手段随意。这是几个重要媒体的联系人和爆料电话,他们肯定感兴趣。他们要是安排采访你,这是背景资料,你随便发挥,最好义愤填膺,声泪俱下。”
“斗地主呗?操!终于干回表演专业了。”瞿哲说。
“这事儿跟谁都别说,包括咱俩通电话也避免谈到,就像偷袭珍珠港一样,事成之前保持无线电静默。”东南北说,“知道的人越少越安全,成功率越高。”
“咱俩以后见面也装仇人呗?这我都会。”瞿哲说。
“你鸡巴别演过了。”东南北大笑着说,“万一蒋孝臣当真了,趁机报了当年的仇,给我鸡巴一枪轰死。”
瞿哲笑着说:“要不咱俩就别见面了,操!上次见面出那么件事儿,算老于头上。操他妈的,他鸡巴要是不想‘双飞’哪鸡巴有这事儿?”
“不提了。”东南北说,“对了,我让台湾朋友给你整了把枪,贼猛!以色列出的‘沙漠之鹰’,狩猎手枪,我没放过,据说后坐力贼大,你得抓紧锻炼身体,别鸡巴被酒色都掏空了。”
“我鸡巴现在开始修行了,信佛了。”瞿哲挑了下眉毛说,“但是枪得要,万一哪个佛叛变了,我还得崩他。”
“你说我们要是发款保健品是不是也可以用这个套路?比如我们安排个专家起诉我们,说我们盗用了他的祖传秘方,索要个天价赔偿,法院判我们支付使用费是不是就能证明这个秘方确实有效?”瞿哲说,“我们‘支付’完使用费就趁机涨价。”
“我操!你鸡巴真是商业天才啊!”东南北说,“原理都差不多,但是吃这个保健品可不能出人命啊,咱还是有底线的。另外我们卖假画骗的是有钱人的钱,这叫财富再分配。你最好把你的保健品定位、定价都往顶级整,别骗普通老百姓。让那帮人老珠黄的官太太和二奶什么的买,即使没用也不好意思声张,他们也不在乎那点钱。”
“那当然,赚就得赚有钱人的钱。”瞿哲说。
“对了,房地产你还干不干?”东南北说,“哥们马上升少帅了,深圳拿地、贷款我都帮你搞掂,设计费都不用出,我找万家地产拿全套图纸改改就能用,月亮湾那边的房型也好,图纸更好拿。”
“先不整了,我发现还是保健品暴利,包括药。”瞿哲说。
“还拍电影不?”东南北问。
“等赚够了钱再烧吧。”瞿哲说。
东南北收拾好东西正和瞿哲闲聊,他接到一个电话后说:“走,去吃饭”。
“这才几点啊?”东南北说。
“别忘了,这是东北。”瞿哲说,“有的中饭就开喝,喝到现在是第二顿。”
服务员推开包房门,一张直径差不多三米的圆桌旁几乎坐满了人,都是东南北的高中同学,还有齐珈珞。同学们都满面带笑,有的鼓着掌,有的迎过来捶打着东南北。
“我操!你啥时也开始玩儿惊喜了?”东南北和瞿哲说。
“你惊喜就对了。”瞿哲说,“来,坐主位。”
东南北边走边和同学们寒暄着,经过齐珈珞身后的时候,东南北迟疑了一下,一个同学大声喊道:“东南北,你不认识齐珈珞吗?”随后众人一阵哄笑。齐珈珞站起身和东南北尴尬地笑笑。
落座后,瞿哲说:“今天在雪城的同学我能联系上的全到了,见到同学高兴不?”
“高兴!”东南北大声说,扫了一眼齐珈珞,她低着头。
“熊猫一走就是八年,抗日战争都打完了他才回来抢夺胜利果实。刚才还跟我说怎么这么早就开始吃饭了,他连家乡习惯都忘了。”瞿哲说,“估计他还忘了一个习惯,就是坐下就开喝,菜没上齐就有人倒下了,我们是不是得加深下熊猫对家乡的印象啊?”
东南北笑着说:“好好好!我都想起来了,我现在就可以倒下。”
“你想倒在谁脚下?”卫东说。
“就近。”东南北说着作势往瞿哲身边倒下。
瞿哲边躲边说:“你可拉鸡巴倒吧,我浑身都起鸡皮疙瘩。”
“中学时不是一直互相搓澡吗?”东南北说。
整晚大家都在回忆高中时各种糗事,互相打听着其他同学们的下落、交流着同学们的信息,不时有人站起来提议一起干杯,很快桌上就摆满了空啤酒瓶子。这时大兵站起来挨个男生面前检查,然后让服务员把空酒瓶收走,再在每个人面前摆上不同数量的满瓶啤酒,让服务员全部打开。
“报告董事长,酒席执行官任务完毕。”大兵冲着瞿哲敬了一个礼说,然后转向大家说:“今天我猫哥回来大家高兴不?高兴咱就一醉方休,不高兴咱就一醉解千愁。”
“你整那么文绉绉的,不就是一个‘喝’字吗?”东南北说着站了起来,“我想敬大家一杯。说实话,早些年我不大愿意接触同学,因为高考名落孙山的阴影一直笼罩着我,而且我也在摸爬滚打、颠沛流离。我也不愿意回忆过去,一些文章经常说青春多么美好、阳光多么灿烂,但我的青春从来不是那个样子。但青春到底该是什么样子?我觉得今天看和明天看都不同,至少现在我觉得他妈的、迷茫的、苦闷的、压抑的、狗血的青春都是我们的青春,就像自己的孩子,不管多难看我就是爱她。”
“我,致青春!”东南北说完一口干掉。
“你这给大家整得不知道喝还是不喝?”瞿哲说,“拉鸡巴倒吧,我也干一杯,渴了。”
“来来来!都喝,反正早晚得喝,查瓶的。”大兵说着也干了一杯。
“你们酒量都这么恐怖的?”东南北看着大家面前的空酒瓶说。
“这才哪到哪啊?”瞿哲说,“等下还有第二场,男生必须去,女生我做不了主,看熊猫的魅力了。”
一直到卡拉OK散场,东南北都没和齐珈珞说一句话。瞿哲执意要送齐珈珞回家,让她先上了他的车,然后和东南北一起和同学们一一告别。瞿哲开车拉着东南北和齐珈珞一起回到了酒店,递给东南北一张房卡说:“顶楼总统套,你俩先上去,我等会儿回来。”
东南北和齐珈珞走进房间坐在沙发上对视了一眼又低下了头,过了一会儿,齐珈珞说:“你结婚了?”
东南北摇摇头,随后说:“快了。”齐珈珞点了点头。
“你还好?”东南北问。
齐珈珞点了点头说:“你呢?”
“也还好吧。”东南北说。
“妈妈呢?”齐珈珞说。
“刚和我一起回来,挺好的。”东南北说,“妈妈呢?”
“去年离开了,癌症。”齐珈珞说,东南北皱了下眉头。
“你明天走?”齐珈珞说,东南北点点头。
“你今天才回来?”齐珈珞说,东南北点点头。
齐珈珞站了起来,东南北跟着站了起来,走近了她,轻轻抱了一下。
“我不能太晚回家。”齐珈珞低着头说,“我明天一早过来,你好好睡一觉,喝了太多酒。”
东南北拎着一包滨城特产和一套韩国品牌的儿童黑白套裙、一双高筒靴站在别墅门前,刚打开一条门缝,囡囡就挤了出来,大声叫着“咚咚”扑向东南北。
东南北扔下手中的东西抱起了囡囡,囡囡紧紧地搂着东南北的脖子。东南北轻轻拍了下囡囡的背说:“咚咚给你带礼物了,想不想看看?”
囡囡更加用力地搂着东南北的脖子。
囡囡换上新衣服、新靴子在客厅了跑了一圈,然后抓着东南北的衣服往上爬,他扶着囡囡一点点爬到自己肩膀,然后拉着囡囡头朝下从背上慢慢放下来。囡囡一直紧紧抓着东南北的手臂悬着双脚,然后钻过他的腿从前面又爬了上来,跨坐在他的肩上。
素递给东南北一张存折说:“给囡囡妹妹的礼物,密码是9596。”
东南北看了下囡囡说:“这是干嘛?囡囡也需要啊。等生出来再说,还不知道是男是女。”
“尊重我。”金素说着把存折插在了东南北的衬衫口袋里,他拿出来放在桌上。
东南北开着新买的“道奇公羊”拉着秦弦做完孕检后直接开到了老董的公司,见面后简单沟通了下宋玉成的事情,随后老董带着东南北和秦弦来到了海边的一栋别墅门口。进门后,老董把钥匙和小区门禁卡塞到东南北手里,把一个文件夹放在了玄关的鞋柜上面。
“我无权赠予,但是有权供你们合法、无偿使用二十年,管理费也不用交,我签署了授权书以保障你们的权益。作为终身美术馆长的宿舍、度假屋和两位艺术家的工作室,还有小宝贝的游乐园,”老董说,“你们先随便看看,我在美术馆等你们,晚上我们一起吃饭,我邀了古丽一起。”
回深圳的路上,秦弦问东南北:“他们一直在一起?有好多年了吧?”
东南北看着前方说:“隐私。”
“你想搬过来住吗?”东南北说,“只准备一套床品就行。”
秦弦摇摇头说:“太远了,不方便。”
“我教你开车吧?再帮你搞个驾照。”东南北说。
“我已经拿到了驾照,但现在不想开。”秦弦说,“看来我们还是要增进了解。”
“嗯。有的是时间,一辈子呢。”东南北说,“你今晚住哪?”
“还是回到我的小窝吧。”秦弦说,“住着习惯。”
“好吧,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东南北说,“我明天下班后过去给你煲汤。”
“你忙你的吧,我煲好了汤给你留着,小BB不能饿着。”秦弦说,“我还是有点担心小BB会不会受酒精影响。”
“医生不是说了很健康吗?再说担心也不解决问题,我托妈妈给她孙女上一炷香,求佛保佑。”东南北说。
“你那么喜欢女儿?”秦弦说,“如果不是女儿呢?”
东南北笑着说:“你看着办。”
“呦?有点恐吓的味道呢。”秦弦说。
“据说生小孩需要指标的,肯定需要结婚证。”秦弦说。
“都好说。”东南北说,“要不要先办个婚礼?至少得请大家吃顿饭吧?”
秦弦摇摇头说:“好累。也没求婚仪式,结婚证都没领,我爸妈还不知道,还办婚礼?整个程序都是乱的。”
“艺术家不走寻常路。”东南北说,“也可以等女儿能走路时再办婚礼,让她帮你捧婚纱。”
秦弦笑着说:“倒是个好主意。”
下班经过前台时,前台叫住了东南北说:“东总,有你件大包裹,我看是婴儿车,分行司机送过来的。”
东南北把纸箱抱到了后备箱,想了一下后又拿下来,拆掉了包装,看了一下,除了安装说明书,没有其他无关物品。
东南北坐在驾驶座上拨通了许美慧的电话说:“谢谢你的礼物。”
“也不知道送什么礼物好,想着婴儿车总能用上,最好提前送,省得你去买。”许美慧说,“母子都健康?”
“嗯,每周检查一次。”东南北说。
“工作顺心吗?”许美慧说。
“还行,就是和咨询公司沟通有点累。”东南北说,“可能是立场和角度的问题吧,还有就是知识结构,我想应该读个MBA了。”
“还是你的心结?不过有家、有孩子不一样了,别读全日制的了,考个在职的一样。”许美慧说。
“好,听领导的。”东南北说,“你还好吗?”
“我就那样呗,副行长比主任清闲多了。”许美慧说,“最好分行也裁员,拜托你把我裁掉。”
“等你再升一级我肯定把你裁掉,能补偿好大一笔钱,够你周游世界的。”东南北说。
“我不想周游世界,我就想看看各地的佛寺。”许美慧说,“哎,罗博有消息吗?”
“牛董的意思就是先关着。”东南北说,“我恨不得把老牛也关起来,让他尝尝失去自由的滋味。”
“小北!你管住自己的嘴,心态放平,公事公办,不要带个人情绪,都有老婆有孩子的人了。”许美慧说,“谢谢你的生日礼物,我自己都忘了,不能再给我送礼物了,知道吗?”
“没什么吧?这也要放弃?”东南北说。
“小北,听我的。”许美慧说,“女人的心思你不懂,为了家庭和睦,你还要放弃更多。”
参加完“抗议美国轰炸中国驻南联盟大使馆”游行后,东南北告别了金素和兰姐,拉着秦弦、万山河、封灵、常扬、张诚、李明一起回到了宿舍,大家将旗子和标语放下后瘫坐在客厅各处。东南北拿出啤酒、可乐分给大家,大家默不作声地喝着。
“你休息一下吧?”东南北对秦弦说,“要不要冲一下?我给你拿条干净的浴巾,如果不想冲,就直接躺我床上小睡一会儿。”
“冲个凉吧。”秦弦说。
“你们说,如果我们和美国开战,能打赢吗?”李明说。
“无论输赢和代价多大都得打一下,这是面子问题,是中华民族的尊严问题。”常扬说。
“看怎么个打法。”张诚说,“比如我们可以挑一个友好国家,把美国的大使馆炸掉,但是不能炸美国驻中国的使馆,不好交待。”
“国家领导人和咱普通老百姓想的可不一样。”万山河说,“不仅考虑能不能打赢,还得考虑对经济和社会的影响,更主要的是会不会威胁到政权稳定?”
“这和政权稳定有什么关系?”常扬说。
“战争从来没有正义的,都是各种权力、利益、信仰的激烈冲突结果。”万山河说,“一旦开战,台湾、日本,包括韩国和越南、菲律宾等海上包围我们的国家肯定都站在美国一边。先不说能不能赢,各方都会找冠冕堂皇的理由使自己的战争充满正义。如果美国集团把共产党旧账翻出来,把看起来是国家和民族矛盾转成中国内部矛盾,引起倒戈,再扶植共产党内部反对势力,直接把共产党统治推翻都有可能。”
“你的意思是台湾都可能趁机光复大陆?”常扬说。
“什么可能都有。”张诚拿着一摞香港报纸说,“香港虽然回归了,但是香港人多数不想回归,回归前就已经很大动荡了,很多人变卖房产移民西方国家,引起楼市暴跌,对于他们来讲肯定不希望共产党极权统治。”
“香港楼市暴跌和金融危机也有很大关系,另外香港经济的泡沫化太严重了。”万山河说。
“我们趁机收回台湾也有可能。”李明说。
“这他妈都叫了多少年了?台湾还照样是独立国家,总统竞选照样进行。”常扬说,“有能耐你打过去啊,还他妈天天炫耀武力,搞什么阅兵式,外强中干,劳民伤财。”
“北哥怎么不说话?”李明说。
“操!我脑子里很乱。”东南北说,“我们的使馆被炸是事实,但是我们到现在也不知道真实原因,只是没人相信是误炸。中国媒体、海外包括香港媒体、网上论坛、媒体朋友都说法不一。有说我们暗中支持米洛舍维奇,提供情报和雷达技术,协助击落隐形战斗机并将残骸藏在大使馆地下室。有的说是俄罗斯暗中操纵,对抗北约,我们是炮灰。还有的说米洛舍维奇当时就躲在使馆内。”
“那也不能随便动手啊?”常扬说。
“东北人的习惯是能动手尽量不吵吵。”东南北笑笑说,“但美国媒体报道已多次警告。”
“不相信是误炸又能怎样?我估计最后就是美国人道歉、赔款了事。”张诚说,“在中国打人一个耳光的不都是一样处理吗?”
“操!真窝囊。”李明说。
秦弦从淋浴间出来后问封灵:“你要不要也冲下?”
封灵看了眼秦弦转头问万山河:“晚上怎么安排?”
“彩排。”万山河说。
“那我也冲一下吧。”封灵说。
东南北又拿出一条浴巾递给封灵说:“等下你在罗博的房间休息一下,我给你找个睡袋。”
“秦弦赶紧休息吧,孕妇。”万山河说。
“师姐怀孕了?谁的?不是,你结婚了?和谁?”常扬惊讶地问秦弦。
“别瞎猜啊!”秦弦说完进到东南北房间关上了门。
常扬看着秦弦进了门后转头对东南北说:“北哥行啊!把我们校花娶回家了,这下你成我们云大全体男生的公敌了。”
“包括你不?”万山河问。
“我配不上师姐,他俩合适。”常扬说着转向东南北说:“啥时候办的啊?还是奉子成婚啊?那也得有个仪式啊,一起喝顿酒就行。”
“随时喝。”东南北笑着说。
“那你还让师姐参加游行?”常扬说。
“她比我热血。”东南北说,“你还让她主唱不?”
“必须地!只有师姐能担此重任,尤其你写的词师姐唱就更有意义了。”常扬说。
一车人赶到月亮美术馆时,中厅里已经聚满了人。金素正在指导一群台湾人和香港人练歌,老董在接待媒体人员,古丽和工作人员在忙着分发T恤衫和矿泉水。
东南北等人迅速换好了T恤衫走上舞台,在金素的指挥下站在了最后一排。左右是台湾和香港的和音,秦弦和深圳一些本地音乐人站在第一排。常扬站在金素旁边向大家讲解《第58号交响曲》歌曲创作的背景、演唱情绪和和声安排。
现场一片嘈杂声中,全场灯光忽然熄灭,音响里传出隐隐的枪炮声、清晰的电话振铃声、打字机的声音和混乱的人声,突然一声闷响,紧接着一声巨响,几乎要把音响炸裂,随后一片死一般的沉寂。
随着灯光逐渐亮起,大提琴缓缓奏出低沉的音乐,苏格兰风笛随后切入,由弱渐强,秦弦微弱的但穿透力极强的歌声响起:
当东半球的母亲们还在沉睡
西方传来的消息如同惊雷
三位中华民族的儿女
用他们脆弱的躯体
承载了全人类的伤悲
……
现场闪光灯亮成一片。
结尾处各部的和声此起彼伏交织着、一直重复着,直到台下的观众开始一起唱了起来。全场的灯光一点点熄灭,当重新亮起时,现场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经久不绝。
彩排结束后,东南北和大家一起走到咖啡馆,不一会儿,老董和古丽也过来了,拿起了啤酒和大家一一碰杯后大口喝着,东南北和古丽说了几句悄悄话。
“常扬真是一流的音乐家,金老师、秦妹妹都很厉害。”老董说,“真是让我见识了,也很感动。你们在台上唱的时候我觉得头发都竖起来了,几次想哭,好久没有这样的情形了。”
“兄长把台湾人和香港人都召集过来,我觉得特别有意义。”东南北说。
“我们都是中国人啊。”老董说,“台湾也爆发了大规模示威游行。”
“兄长,我突然有个想法,我们办个‘创世纪’美术展吧?”东南北说。
“好啊!兄弟想怎么做?你是馆长,我全力支持。”老董说。
“还有半年就是新世纪了,我们想想从一八九九年到一九九九年这一百年都发生了什么大事,挑出来,梳理一个脉络,然后寻找相应作品或者委托艺术家创作,总结历史,展望未来。”东南北说,“今年是一九九九年,二十世纪最后一年,‘五八事件’应该算世界大事了。一九零九年发生了什么大事?”
“中国第一架飞机试飞。”万山河说。
“法国人的飞机已经成功飞越英吉利海峡。”张诚说。
“备选,一九一九年的‘五四运动’,一九二九年世界经济危机,三九年纳粹占领布拉格,四九年新中国成立,五九年庐山会议,六九年人类登月,还有我出生。”
“我们都是那年出生的。”万山河笑着说。
“七九年人类消灭天花,西单民主墙禁贴大字报。”张诚说。
“还有恢复研究生制度,我的启蒙老师那年上大二。”东南北说。
“八九年你们准备选哪件大事?”老董问,“侯德健是我的朋友,他可能还在被大陆‘封杀’吧?”
“我想请教董总一个问题。”万山河说,“您对美国轰炸中国使馆怎么看?”
“我对三个鲜活生命的逝去感觉悲怆,当然还有受重伤的。”老董说,“我一直反对战争,虽然‘北约’的军事行动没有经过联合国安理会授权,但是北约干涉的起因源自于四十五名阿尔巴尼亚族人被屠杀。”
“你不感觉屈辱和愤怒?因为你是台湾人?”李明说,老董看了东南北一眼。
“兄长,都是好兄弟,所以说话都很直接。”东南北说。
“岛内有的地图把大陆标注为西台湾,多数台湾人认为‘一个中国’的‘一国’是指‘中华民国’。”老董缓缓地说,“我们热爱中国这片土地,热爱土地上的人民,不意味着我们一定要热爱执政党,就像我们的业主不一定要热爱物业公司。轰炸中华人民共和国的使馆是‘北约’意图下美国政府做出的决定,打击的是共和国的政府,和两国人民也没有关系。”
“我们反对战争、哀悼生命的逝去、同情苦难是出于人类的通感,如果死去的是美国平民我一样会哀悼。”老董说,“就像去年长江水灾,尽管当局已经罕见承认低劣水利工程和不合理土地用途是导致水灾原因之一,但是台湾人民还是捐款2.7亿台币,还不包括我们大陆台企半强制的捐款。”
“这三位遇难记者的身份很难界定。”万山河说,“《日内瓦第三公约》规定,敌对双方的‘一般新闻记者’属于平民,但是‘不得进行敌对行动’,否则就是‘战地记者’,如果被抓属于战俘。”
“很快就知道了。”张诚说,“普通中国平民被炸死了肯定不会被封为‘烈士’。”
“我和东南兄弟的感情不仅是因为他救了我和古丽的性命,重要的是我们在很多价值观上是一致的,对艺术、对商业、对人。我欣赏他、敬重他,愿意与他一起共事。”老董说,“我并不在乎他是哪个国家的人,是不是共产党员,令尊有没有在内战中杀过国民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