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鱼》连载第12章:时间如刀,空间如砧板,而你我都不过是鱼肉
1、离弦的箭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只要醒着,我们每个人的大脑无时无刻不在运转。眼前的人,天边的人,忧愁的人,开心的人……各有各的思考。有的人思考怎么考试,有的人思考怎么赚钱,有的人思考怎么玩乐……宁燕脑子里目前思考得最多的,还是女儿的感情问题。
长时间思考一件事情,在脑海中反复模拟事情的走向和发展,像是安排一颗树如何按部就班地生长。在树干哪些部位生几根枝桠,在枝桠的哪些地方生几片叶子,在距离叶子多远的地方生几颗花苞,哪些花结果,哪些花被风吹落或被人摘取戴在头上,全都在内心定好了。然而,对于绝大多数人的绝大多数愿望而言,事情的走向总是很难完全受自己控制。如同离弦的箭,想射中敌人,除了跟自身的箭术相关之外,还要受到风速、盾牌或其他武器干扰、敌人的身手等等因素的制约。
经过长时间慎重的考虑之后,宁燕作出了一个决定。她对钟嘉琪说:“太极拳馆不开也罢!将来让他跟我进白酒行业吧!”她让姜雪将公司代理经营的多款白酒各准备一些,一共好几箱,专程去送给曹双杰。
钟嘉琪为妈妈的话感到震惊,又为妈妈送酒的举动感到疑惑。宁燕答道:“我自己公司的产品,他总得多熟悉熟悉,不懂酒,怎么能接班?怎么适合当我家女婿?”
钟嘉琪知道,在此之前,妈妈虽然表面上没有再明确地反对她和曹双杰在一起,但对准曹双杰的矛头并没有放下,始终没有真正接纳他。于是,她忐忑的心里,一边将盾牌对着妈妈,一边将自己跟曹双杰牢牢地捆绑在一起。现在,妈妈的举动是在表明,她妥协了,收起了矛头。她要真正接纳曹双杰了。这个举动让钟嘉琪长期绷着的神经放松了下来,如同被拉扯变形的橡皮筋,失去了外力的作用之后,恢复成了自然松垮的形态。她的心情因此变得非常愉悦,脸上露出了好久不见,小时候一样天真可爱的神情,问:“他需要喝这么多吗?”
那一块对着妈妈的盾牌,已如烈日下的冰雪,消融于无形。
宁燕淡淡地笑着,说:“我喝过的更多。卖酒的人,只有自己了解各种酒,才能更好地跟人谈合作。只有亲自喝了各种酒,懂每种酒的特点,才能更好地跟人交流酒和推荐酒。”
宁燕告诉曹双杰,要进入白酒行业,成为专业人士,继承她的衣钵,最好先从品酒开始。要认真细致地品味,把各种酒的香型、酒体差异分辨清楚,做到随便一闻,一喝,便能识别出酒的价位、品级、酿造工艺以及酒的品牌和系列。她说:“这也是一门学问。深得很呐!”
曹双杰兴奋得不行,发誓要成为品酒专家。
之后好长一段时间,喝酒成了曹双杰每天花费大量时间和精力的工作。不得不说,这份工作曹双杰干得那是相当敬业。他把不同的酒按顺序标记排列好,有时候按着顺序一杯一杯喝,有时候故意打乱顺序喝,有时候把两种、三种,甚至更多不同的酒按各种比例混合之后再喝。他想通过这些方法,收获一鸣惊人的感悟,得到未来的岳母的青睐和赞赏。但是一段时间过去,他对酒的辨识度并无多大提高,盲品的时候仍是错多对少。多种不同的高度白酒轮流进了口腔后,舌头就麻木了,有时候喝着喝着,甚至醉得睡了过去。因此还错过好几回跟钟嘉琪约会的时间。
曹双杰经常喝多,钟嘉琪有时候会跟他生闷气。宁燕听说了,安慰女儿:“没必要生气,他是在工作。”
在得知曹双杰的酒快喝完的时候,宁燕又安排人及时给他送去了。
钟嘉琪最近很听妈妈的话。以前她去处理租客的事情,只是当任务完成,从不会主动跟老板们攀谈租房以外的话题。现在,她会热忱谦虚地向老板们讨教,问这问那,请求他们传授一点生意经。老板们有时间的时候,也愿意跟这个好学的姑娘聊聊天。有的老板一次没见着,她还专程去二次三次,就是想多听听他们的创业故事和人生经验。没过多久,她便熟识了好多各行各业的老板,比如开装修公司的、开餐馆的、开汽车修理店的、开教育培训的、开网络公司的、开服装店的、开美容店的、开茶楼的、做礼品定制的等等等等。
宁燕问她有什么感受。
钟嘉琪回答:“妈妈,我现在才知道生意并不好做。创业真的不容易。如果我早点知道这些,也不会那么固执己见,冒冒失失地在没有任何经验,只有一个美好想法的情况下去开咖啡馆,导致亏损了你那么多血汗钱。他们的生意有好有坏,有赚有亏,有人又累又忙,有人悠哉乐哉。从外表上看他们都没什么特别,但是跟他们越是交流得多,越会发现他们各有各的过人之处。即使那些亏损的老板,也有很多我想不到的深刻。”
宁燕颔首称许道:“当你说出这种感受的时候,他们还没讲给你听的想法和人生经验至少还有百分之九十九。他们还有些秘密没告诉过任何一个人,只有他们自己知道。比如你看见那些悠哉乐哉的人,如果还能赚到钱,背后一定有很多你不知道的原因,比如家人或贵人在精神上、物质上、资源上的支持;那些又苦又累还没赚到钱的人,一定是没什么靠山给资源,也没有经验丰富的人指点。我希望你多跟他们交流学习。只有在金钱和欲望面前经历过很多内心挣扎,并竭尽所能试图去赢的人,对人世,对社会才会有各种各样的深刻认知。即使是输了,也不打紧,只要不放弃,人生都很精彩。一味地逃避面对金钱,看淡金钱,视金钱如粪土,是体会不到那种煎熬和痛苦的。自然,人生也很简单苍白,不可能那么丰富。”
钟嘉琪说:“可我还是不觉得金钱有多么重要。再多的钱,吃也是一日三餐,睡也是一张床。如果可能,我宁愿妈妈你没这么多钱。我宁愿生活在一个很普通的但是完整的家庭里面。爸爸和妈妈陪我长大,我就会觉得很幸福。”
宁燕本想借机教育女儿,钱财来之不易,以后要把钱财看得重一些。怎料,反而被女儿的话刺中心窝子。她想:女儿还是怨恨我没给她一个完整的家。
宁燕想说:走进普通家庭里去看看吧。多少完整家庭里面的孩子,跟父母挤在狭窄简陋的房子里互相伤害。他们根本没有感觉到父母陪着长大有多么幸福,相反,还在抱怨父母没过硬的关系帮他们找好工作,没能力给他们买漂亮的房子,没钱资助他们做生意,没丰厚的彩礼嫁妆找个好人家;多少完整家庭里面的父母,一边收集着道听途说的别人家孩子的优点,一边冷嘲热讽着自己的儿女上学时成绩差,长大了赚不到钱,还缺乏孝心,舍不得把每月赚的几千块工资上交给父母以报答养育之恩。你都不知道世界上有多少完整家庭里的父母和孩子做梦都想过有钱的日子,如果可能,即使变成一个破碎的家庭他们也会在所不惜。钱才是幸福的源泉啊!钱才是你最好的朋友!钱才是你最亲的亲人!你把钱看得再重一点,甚至看得比我都重,我都会比现在开心一点,放心一点。有理有据,掏心掏肺,同时饱含着一腔母爱的教诲,源源不断地涌到宁燕嘴边。但她此刻却想起了马基的叮嘱——尽量避免母女之间因为观念差异而导致的争论。最终,她只是嘴角抽动了几下,什么话也没说。她的喉咙滚动着咽下了那些被她视为真理的金玉良言。一旦争论激烈,女儿以后更不愿意跟她交流沟通。不跟她沟通,女儿接下来会踩到什么雷,掉进什么陷阱,她也无法提前预防。宁燕坚信,以女儿的能力和见识,一旦遇人不淑,一定会被吃得渣都不剩。所以,为了避免这种悲剧的发生,她只是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转过身,悄悄擦了擦湿润的眼睛。
钟嘉琪对自己拥有的视而不见,对自己没有的念念不忘。这一点,让宁燕深感无力。她愁眉紧锁,瘫坐在浴缸里陷入了久久的沉思。为什么女儿不像自己,却像她那个没出息的老爹。再多的钱,不是靠自己打拼来的,根本不会懂得珍惜。如果你一直这样,是无法成长的,我可怜又单纯天真的女儿啊!
2、裂痕
得知孙琳苓换了一个体格高大,身材健壮的男朋友。自封为“品酒杰出青年”的曹双杰醉醺醺地骂道:“那女人换男朋友像换衣服,太贱了。跟那么多男人都上过床,就像林子里住过很多鸟,她的林子里现在装满了散发出尸臭的鸟屎。”
钟嘉琪虽然不喜欢孙琳苓这一点,但对曹双杰骂难听的话同样反感。她反问道:“他男朋友同时也换了女朋友,你怎么说?”
“那不一样,男的换过很多女朋友,就像鸟进过很多林子,在每个林子都能适者生存,必然是好鸟。”
这话令钟嘉琪非常不舒服。她问:“你这是什么封建思想?”
曹双杰摇头晃脑地吐着唾沫星子说:“一把锁,被很多钥匙打开过,说明那是把破锁;但是一把钥匙,可以打开很多的锁,那可是一把好的钥匙!”
钟嘉琪不高兴了,面有愠色。
曹双杰的脸也沉了下来,说:“你瞧,小性子又来了。你妈说得对,不惯着你的脾气才是对的。女人的第一次是很珍贵的。这不是封建,你看看新闻,国外还有女人拍卖初夜权的。拍卖价格最便宜都是几十万,贵的几百万上千万。如果是第二次,还会拍卖出那么高的价格吗?不会的,不再值钱了……”
没等他说完,钟嘉琪已经扭头走了。曹双杰的话,像一堆碎玻璃渣子,铺满了钟嘉琪的鞋,让她无法再迈出轻快的步伐;又像是一枚冰冷的钢针,扎进了她的心房,鲜血淋漓,钻心地疼。她一边匆匆地走,一边悲伤地想,原来在曹双杰的心里,她只是一把破锁。她并不是珍贵的。不论她付出多少爱,都不值得被珍惜。既然如此,她钟嘉琪也不是一个非要强求别人爱她珍惜她的人。不如分手,各自安好!
第一次,钟嘉琪有了跟曹双杰分手的念头。之前母亲那么强烈的要求他们分开,她都没起这个念头。现在,她却突然作出了这个决定,像一片枯叶飘落在小溪里,只有顺流而下这一个选项。
曹双杰酒醒后,发现说错了话,赶紧去找钟嘉琪道歉。
钟嘉琪跟唐丹妮和孙琳苓在一起喝咖啡。
钟嘉琪见他来了,扭转身子背对着他。曹双杰赔着笑,跟唐丹妮和孙琳苓热络地打了声招呼,但唐丹妮和孙琳苓都假装没听见,说着悄悄话。曹双杰也不恼,轻轻抓住钟嘉琪的手,一边低声哀求,一边用力拉扯钟嘉琪。钟嘉琪被踉踉跄跄地拉到了僻静的楼梯间。她的脸还是转向旁边,根本不拿正眼瞧曹双杰。她的声音轻而且冷漠:“我配不上你。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不是处女。我们分手吧!”
曹双杰见四下无人,噗通一声跪倒在钟嘉琪面前。他两手环抱住钟嘉琪的腰,嘴里不停地道歉,请求宽恕,并发誓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乱说话了。钟嘉琪使劲挣脱出去。曹双杰仍然跪在地上,自己抽起了自己耳光,左边来一下,右边来一下,边打边认错。
钟嘉琪默不作声,眼睛看着别处,不说原谅,也不说不原谅。曹双杰那几句话太让她生气了。为跟曹双杰交往,她跟母亲闹了多少别扭,居然还被看不起。她为自己的付出和坚持不值。尽管如此,她心里想的也并不是非分手不可。但就这样轻松地放过曹双杰,她心里又不舒服。一个人犯了错不受到足够的惩罚,被伤害和冒犯的人总是心绪难平。但说要怎么惩罚曹双杰她才会平息怒火,其实她也没想好。反正,现在她就是不想原谅。
见钟嘉琪无动于衷,曹双杰停下来,悲愤地说:“你也是嫌弃我穷吧!我天天哄着你,你还要跟我分手。如果我有钱了,你就不会跟我分手,对不对?”
“不对!我什么时候嫌弃过你没钱?你没良心!”被人误解是一个嫌贫爱富的人,这让钟嘉琪觉得受到了侮辱。但她知道自己不是,而且可以证明这一点。只是现在她不想急着去证明。跟曹双杰分手这件事,她已经在心里否定了,只是还不愿意就此善罢甘休。
“那你为什么经常会使小性子让我哄你?你看那些有钱人哪里需要哄女朋友,那些女人都是先把自己哄得好好的再去找男朋友。他们的女朋友打都打不走。他们玩够的时候考虑的都是怎么分手才显得自然一点。我对你这么好。我把我的心,我的灵魂都给了你。我以为你跟别的女人不一样,谁知道你也是势利眼。我没钱,你心里还是瞧不起我。”
“你胡说!”钟嘉琪真想给曹双杰几个耳光。她正想着,曹双杰已膝行至她跟前。曹双杰抓住她的手,用她的手扇自己耳光。
第一次打人耳光,才三两下,就把她的手打疼了。钟嘉琪心想,打人真不是好主意,于是,用力抽回了手。
“你这样看不起我,我不活了,我要从这楼上跳下去。以后你就不用再看见我了。这个世界也少了一个穷光蛋,你也眼不见心不烦了。”曹双杰站起身来,变戏法般,居然从衣服的兜里掏出来半瓶酒。他仰着脖子咕噜咕噜地灌了一气,然后摇摇晃晃地向栏杆走去。他边走还边跺脚,一副伤心欲绝、生无可恋的样子,嘴里还嚷着:“你看不起我!我不活了……”
曹双杰悲痛万分的样子还是有感染力的。至少感染钟嘉琪还是绰绰有余。单纯天真的钟嘉琪就像是一个免疫力极低,虚弱不堪的病人,无论什么病毒都可以轻松侵袭感染并打败她,甚至不用真正的病毒出马,只要伪装成病毒的样子在她面前晃晃,她就会被吓出毛病。曹双杰要死要活的样子,像盐水腌渍着她的心,令她非常难受。钟嘉琪的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惩罚曹双杰这事瞬间被她置之脑后,怒火也被她抛到了九霄云外。她生怕曹双杰一时冲动从楼上跳下去,忙上去抱住他。
曹双杰原本是做做样子。他一边嚷着要跳楼,一边用力将楼板跺得咚咚响,表演得非常浮夸。假如宁燕在这里,一眼便看穿他的把戏,任他表演,决不会阻拦。若唐丹妮和孙琳苓在旁边,见曹双杰一直不跳,甚至会阴阳怪气,言语相激。曹双杰不想跳,怕也是会被气得跳下去。可钟嘉琪哪里看得出来呢?她美丽的眼睛看人看物时非常清晰明亮,但看世间形形色色的人情世故、心眼花招时,却如看雾中风景,混沌不清。她紧张急了,脑门上的汗一下子冒出来,嘴里大声求着,手抱着他的腰,自个身子使劲往后仰。曹双杰将栏杆抓得牢牢的,往楼下看了一眼,立马头晕眼花心发慌,赶紧蹲下,回过身,将钟嘉琪紧紧抱住。
两人重归于好。
虽然钟嘉琪嘴上原谅了曹双杰,但她心里总还是有些堵,像一条积有淤泥的河流,虽然还在流淌,但没彻底清淤疏通,已不如从前水清流畅。不管曹双杰讲多少笑话,鞍前马后多么殷勤,鱼水之欢多么卖力,钟嘉琪对他都不像以前那样子毫无保留,仿佛一颗晶莹剔透的水晶被打碎,即使重新粘合在一起,也无法折射出之前那么美丽无暇的光芒。
3、行家出手
天气越来越冷。
北风横冲直撞,人们识时务地将身体包裹进了厚厚的衣物中,银杏树却碰瓷一般,趁机抖落了满身黄叶,只剩下一帮深褐色的树枝胡乱横斜在阳光里、冷风中,像人心中各式各样的欲望没了遮掩,愈发无所顾忌地向着天空张牙舞爪。
滋补御寒的羊肉汤是冬季成都人最痴迷的食物。大街小巷的空气里四处飘散着羊肉的味道。雪白的羊肉汤鲜香浓郁,余味悠长。趁热喝下一碗,顷刻之间便让人从头暖到脚,从嘴暖到心。夹一块羊肉,在有香菜、蒜末、小米辣、青花椒油的蘸碟里蘸一下再送进口中,额头上立马微微渗汗,刺骨的湿冷迅速消散远遁,春天仿佛瞬间降临到了脸上的毫毛尖上。
庄小莺跟着宁燕在不同的餐馆吃过几回不同做法的羊肉汤之后,选了一个周末,邀请大家到她家里吃饭,尝尝她的手艺。她现在住的房子是宁燕曾经住过后来出租的,位于成都南门桐梓林片区。租客退房之后,宁燕请保洁收拾了一下,就给庄小莺住了。钟嘉琪和曹双杰到的时候,庄小莺正在厨房里忙。房间里空调温度打得很高,钟嘉琪和曹双杰一进屋子,就把外套脱了。钟嘉琪想在厨房帮忙。庄小莺拒绝道:“我听你妈说你很少下厨,还是去看电视吧。”
钟嘉琪不好意思地笑笑,说:“庄姨,我可以给你打下手。”说完,就捋起袖子去清洗蔬菜。青翠鲜嫩的豌豆尖,圆滚滚的白萝卜,味道独特而浓烈的香菜,轮流在钟嘉琪的纤纤玉手下洗了个澡,绿的更绿,白的更白,香的更香了。
庄小莺问曹双杰会做哪些菜。
曹双杰斜倚着门框笑着摇头。
庄小莺说:“你必须得学学。不然以后家里没一个人会做饭,只有天天吃外卖。行不通!”她热心地指点起曹双杰来,教他一步一步煎鲫鱼熬汤,然后加入猪棒骨、羊棒骨、羊肉一起炖煮。
三人边干活边聊天。厨房里的锅碗瓢盆、蔬菜水果、欢声笑语和汤的香气等等如同音符一般,组合成了一首深情蕴籍,感人肺腑的歌曲。钟嘉琪的心绪如潮水般起伏澎湃起来。她跟母亲在家时,从没有过如此温馨的场面。如果此刻房间里有爸爸,庄小莺是妈妈,那自己的人生就没什么缺憾了。这个想法无法抑制地从她的心底涌起,像烟花在夜空绽开一样,顷刻散发到全身。每一滴血,每一寸肌肤,都做起了同一个白日梦。梦像洋葱一样刺激着眼睛,让她的眼泪盈盈欲坠。
电话铃响起,打断了钟嘉琪的白日梦。宁燕在电话那头说,车出了点问题,让钟嘉琪去接她。
曹双杰也想去。庄小莺把一篮青豆还有几个蒜头递给他,笑着说:“你还是帮我打杂吧!”
钟嘉琪开车刚出地下车库,就看见妈妈正站在出口。她心下十分疑惑,妈妈怎么这么快就到了,不是等她去接吗。
宁燕问:“你刚才到庄姨这里来,带礼物了吗?”
钟嘉琪摇摇头。宁燕说:“你看,还是我平常教你太少,也忘记提醒你。虽然她住的是我们家的房子,但是请我们过来吃饭,我们不能空着手呢!这点礼貌还是得有。”
钟嘉琪恍然大悟,说:“现在该准备什么礼物呢?”
宁燕看看手表,说:“还有,今天是你庄姨的生日。我们更不能空着手了。走吧,我们一起去买礼物。”
钟嘉琪惊讶之余又庆幸,幸好妈妈记得。
宁燕说:“她不说,可能以为我忘记了。我们待会给她一个惊喜。待会你打电话给双杰,就说我这边突然有点急事需要处理,今晚我们就不过去吃饭了。让他跟庄姨说一声。”
钟嘉琪说:“庄姨听见我们不去了,肯定会很不开心。”
宁燕说:“待会再给她一个惊喜。”说完,母女俩相视一笑。
母女俩先订了一个生日蛋糕,然后再到商场里选礼物。宁燕选了一款羊毛真丝围巾。钟嘉琪选了一瓶花草香味的女士香水。这一去一来,两个小时就过去了,两人还挺赶。
车进了地下车库,宁燕看看表说:“他们都快吃完饭了吧!”
钟嘉琪笑说:“咱们只有吃剩菜咯……”
走到门前,钟嘉琪准备敲门。宁燕拦住了女儿。她诡异地笑了笑,然后拿出了钥匙。钟嘉琪心领神会。宁燕一打开门,钟嘉琪就迈着大步走了进去。她顽皮得意地笑着,还大声唱着生日快乐歌。
餐厅桌上的菜好似没怎么动。两个高脚杯里血红的葡萄酒还有残留。少女一般香甜的草莓,成熟妇人烈焰红唇般的车厘子,在果盘里静静散发着诱惑。沙发上两个衣衫不整的人慌乱不堪。钟嘉琪的歌声硬生生断了,像飞翔的小鸟突然折了翅膀直直地落下来。她的大脑像失去信号的电视屏幕一样充满了噪波,手里的礼物掉了一地。
钟嘉琪没想到,这个口口声声说爱她胜过生命的男人,一转眼,就跟一个年龄跟他母亲差不多少的老女人勾搭上了;钟嘉琪没想到,这个花她不少钱的男人,会背叛正值青春美好年华的她。她还以为自己不介意别人穷,别人就会加倍珍惜她。现在,她发现自己错了。不仅错了,还输得很惨。她还没老!她还没年老色衰哪!这个男人就如此急不可耐地出轨了!还是跟一个老女人!钟嘉琪怎么想也想不通。盯着那对男女狼狈的样子,她用力只吐出了两个字:“恶心!”就转身哭着跑了出去。满面冰霜的宁燕赶紧跟了上去。
钟嘉琪非常坚决地跟曹双杰提出了分手。没想到的是,曹双杰居然喊冤,说他是被那个老女人算计的,是那个老女人勾引的他。
“开始她夸我的太极拳打得好,说想跟我学习太极拳,然后让我手把手教她。教她的时候,她用胸脯顶我,在我耳边说她去美容院做过私处护理,下面变得粉红紧致,比少女都水嫩敏感。我喝了酒昏头昏脑的,很好奇她花了10万块护理的究竟是什么样子……结果,上当了……”
曹双杰的辩解非但没得到一丝同情和理解,反而被钟嘉琪认为是推诿责任和毫无底线。钟嘉琪一直渴望拥有一份完美真挚的感情。现在,她珍视的这份感情被曹双杰玷污了,不敢再相信他是值得她把一生托付依靠的男人,铁了心要分手,不管曹双杰怎么纠缠怎么解释都无动于衷。
钟嘉琪说:“妈妈,我最讨厌背叛感情的人。我受够了不忠诚的人。为什么人人都那么贪心,什么都想要!为什么想要一份真心那么难?真心也换不回一份真心?”
宁燕说:“我也不知道,女儿。”
钟嘉琪说:“你把那个女人也赶走吧。我不想看见那种女人住在我家的房子里。”
宁燕说:“她已经回长沙了。”
钟嘉琪说:“妈妈,为什么她要勾引他?”
宁燕说:“不能听信一面之词。据我所知,是曹双杰喝了酒动手动脚。女人哪里有男人力气大?”
钟嘉琪用充满忧伤和怀疑的眼神望着妈妈,说:“这件事情你也有份吗?现在你称心如意了?”
宁燕说:“你别乱猜,我不知道会是这样。”
曹双杰仍然没有放弃。他深刻检讨了自己的行为,又回顾了整个恋爱过程,将共同经历过的很多开心的事情编辑好发给钟嘉琪,期待再次唤起她的爱。没得到回音,他又调整成以前那种死皮赖脸的流氓风格。
“再牛b的肖邦,也弹不出老子的悲伤!”
“喝醉酒是一件很色情的事,因为满脑子都是你。”
“你等着,总有一天,你会是我孙子的奶奶。”
……
曹双杰的话像刀子一样不断地往钟嘉琪心头上扎。某些时刻,钟嘉琪又会变得犹豫起来。这份感情带给她很多欢乐,也夹杂了很多痛苦,她为之也付出过很多。她很不舍,也想原谅。但每当她试着去逾越横亘在心中的那座大山时,沙发上那两双惊慌失措的眼睛就又会突然出现在脑海里,如同明亮的灯笼在漆黑的夜里那么显眼,无论如何努力她都做不到无视和忘却。企图逾越大山的她一再地从山上滚落下去,一再地失去攀登的全部力气。再加上唐丹妮和孙琳苓从中作梗,钟嘉琪最终还是没有再回复曹双杰任何消息。
她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从曹双杰的世界里彻底消失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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