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剧偶感（十一）【医院五日】（Five days at Memorial）

这是根据Sheri Fink的纪实文学改编的，讲的是在卡特里娜飓风期间发生在新奥尔良一家私立医院的悲惨故事。虽然仅仅八集，但内容丰厚，情节紧凑，人物颇多，细节逼真，而且剧中很多矛盾冲突和两难抉择都很具典型性，作为一部现实题材电视剧, 绝对是一个值得称道的佳作。

镜头是从洪水退去后，跟随一个灾情调查小组，进入空无一人的医院大楼开始的。调查小组在空无一人的医院里发现了四十五名被包裹很好的死者，于是调查小组开始找医院的相关人员进行调查，以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电视剧则是根据当事人的回溯，来讲述这家医院遭遇的不幸和他们艰难的选择。

卡特里娜飓风袭来的时候，这家叫纪念医院的私立医院有几百名患者，楼上还有一家临终关怀医院，也有一百多名生命垂危的患者。电视剧头五集是按照时间顺序，每天一集展开的:

第一天的风暴有惊无险，大家以为度过了劫难，可万没想到，第二天因为保护新奥尔良的几个水坝溃坝，大水灌入市中心。医院接到通知，必须尽快撤离，否则洪水会淹没医院二楼。可医院没有得到任何撤离帮助，既没有直升机，也没有救援车队。撤离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医院院长让秘书联系总公司，希望得到他们的帮助，可总公司领导认为这是海岸警卫队的事，他们不管。多亏了公司负责联络的人良心发现，凭个人努力去联系救助单位，叫来了一架直升飞机。

危机时刻，医护人员表现出了极强的责任感和对患者的爱心，坚持不放弃病人，要将所有病人全部撤出。院长苏珊这个演员非常好，慈眉善目的样子，像个老修女，可做起决定来又果断坚决。

第三天更危险的事情出现了，大水灌进了医院的地下室，导致电力中断。现代社会的脆弱之处此时暴露无遗。没有了电，人类的物质文明一下子被打回了原型。所有生命救助系统统停摆，氧气没有了，只有手动氧气瓶维持最基本的救助，心肺监测系统没有了，呼吸机没法用了，各种需要电的医疗机器统统作废。电梯停了，空调也没了，闷热的天气难以忍受，只好砸开窗玻璃透透风。饮用水也没有了，只能依靠从地下室仓库里抢出来的瓶装水维持生存。最后，连厕所也因为没有水而不能使用，臭味弥漫整个医院。仅仅一天时间医院的生存环境就变成了炼狱。

由此想到，当年北约当年轰炸贝尔格莱德七十多天后，虽然军事力量损失不大，强悍的南联盟还是选择了投降。对现代生活的依赖，让人类的承受能力大大下降。据说当年最让南斯拉夫人受不了的就是断水断电后无法如厕的尴尬。而志愿军在上甘岭没水没电没吃没喝还能坚持那么久，是因为志愿军都是农民，原本就没享受过现代化生活。

与新奥尔良飓风和水灾同时发生的还有人祸和谣言。政府部门没有及时救助，导致人们绝望情绪上升，开始抢劫商店。有一些居民想躲进医院避难，却被医院保安鸣枪阻止。因为医院已经不堪重负，来的人越多，崩溃的越快。危机时刻，医院的领导层表现出英雄主义的一面，并没有惊慌绝望，也没有自己逃亡，而是始终对病人不离不弃，想尽办法组织撤离，而且组织的有条不紊。在总公司那个良心发现的联络人员的帮助下，通过私人关系终于联系到海岸警卫队的救灾直升机。可因为没电，通向直升机平台的电梯不能用，医护人员只好抬着病人从楼梯往停机坪爬。此时的新奥尔良秩序已经失控，不仅抢劫频发，还有人躲在暗处当狙击手射杀路人，简直不可思议。难怪后来国民自卫队进驻新奥尔良都是荷枪实弹全副武装。

第四天，危机更加严重了，总部虽然弄来了几架直升机，可远远无法解决全部人员的撤离。此时，医院的病人和员工加上前来避难的灾民，以及顶层生命护理中心的患者和医护人员总计达到一千多人了。没有电梯，每个病人都需要医护人员抬到撤离地点，难度相当大。终于州卫生管理部门派来一个代表，通知医院明天将派船撤离所有医院人员，但截至时间到傍晚，时间一过就不会再派船了。这个决定有点匪夷所思，这是逼着医院选择谁必须死，谁应该活。正是这个奇怪的撤离方案，导致了其后的悲剧和医生安娜的麻烦。

剧中有一个情节十分具有讽刺性，布什的空军一号在新奥尔良上空慢慢飞过，就算总统视察过了灾区。下面的医护人员望着远去的飞机只能无奈地摇摇头。

卡特里娜飓风后的救灾让世人看到美国的另一面。无论从军事、经济、科技、媒体和文化上，美国都是首屈一指的世界第一。可救灾和应付紧急情况上，美国的表现却像第三世界。这不仅仅指新奥尔良的救灾，加州的山火、德州的雪灾也是一样。尤其是这次新冠疫情，除了很快开发出疫苗之外，可以说没有一件事表现的像一个第一世界的大国。就像那个州卫生局的代表对苏珊院长所说，没有人负责，你们要自救。

剧中有一个情节是，很多自愿者汇集到消防队那准备参加救援，可消防队以没有接到指示为由，拒绝组织自愿者进入市中心救援。可见当时的救援组织和领导基本是处于瘫痪状态。

第五天，医院的危机更加严重，饮用水和食物都已经不足了。医院外面很多黑人趟着齐腰深的水自行撤离。医院已经出现病人去世的情况。中午的时候，救援的船队终于到了，可带队的要求他们五点之前必须撤离，五点之后就不再管了。说城市已经失控，晚上撤离不安全。本来需要二十四小时才能撤离完所有患者，现在硬是给压缩到五小时不到了。医院无奈之下，出于人道主义考虑，只好对那些放弃心肺复苏抢救的重症患者进行了安乐死。安乐死是由医生安娜执行的。

这部剧最引人思考的是后三集，即灾后调查过程。正义、法律、良心、责任、道德、事实和证据、人心与舆论、英雄与罪犯，以及事实与偏见，真相与谎言都交织在一起，而且各有各的理。事后各位亲历者和当事人的叙述因为片面和偏见也让真实的情况面目全非，甚至变成了一个罗生门。医生安娜因为对撤不出来的患者实行了安乐死而背上沉重的道德谴责和法律负担，检察官又对其穷追不舍，而对真正的责任方政府却没人去追究。这也是这部电视剧留给观众的思考。剧虽终，可思考却依然会长久留在观众的脑海中。好的电视剧就该这样。

最后，要说一下这部剧的片头曲，我以前从没听过这样演唱的歌曲，那种哀怨和的歌声犹如来自另一个星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