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封
Jin:
你好吗?
很久没有通信了,这段时间都各忙各的家事,一转眼已经到了”天凉好个秋”了。
我两月前到了温哥华,本来每年都会来一到两次,疫情以来已经三年没回来了。
入境加拿大不需要核酸检测,在飞机上所有乘客都是被严格要求戴上口罩的;空服人员如果发现乘客戴的是不符合规格的口罩,会发给你新口罩让你替换。飞行过程中,除了吃饭喝水无法可以取下口罩,全程都必须佩戴口罩。
抵达温哥华后,乘客是随机检测核酸。我们三人,只有女儿收到短信要在到达当天到指定地点做免费的PCR测试。即便测试是阳性,政府也不会送你去特定的地方隔离,只是希望你自觉自愿尽可能不要传染他人。
飞机场回家的路上,经过高架桥可以看见远处的落基山脉。我每次都会习惯地远望群山上的积雪,过去的许多年,肉眼能看到积雪越来越少。这三年没看,这一次再看,竟然没有任何积雪。全球的温室效应,并不是危言耸听,眼见为实啊!
到了当天是早上,家里冰箱空了,我马上就开车去Costco买菜。真的是流水的餐馆,铁打的Costco。疫情期间很多餐馆都关门了,Costco仍然是一如既往的门庭若市,车水马龙,一大清早,车位都难求。
我居住的地区是Richmond,是中国人相对聚集的地区。在Costco里面看到亚洲面孔的人戴着口罩,大多数人都是不戴口罩的,包括工作人员。这里已经不再要求室内戴口罩,全凭自愿;在室外,几乎是没有人戴口罩的。从没人不戴口罩的地方一下子到了几乎没人戴口罩的地方,还真有点不适应。
这里的夏天非常舒适,人们尽情地享受户外活动,好像没有户外活动就对不起好山好水好自然似的。海滩上是打沙滩排球的;水里有滑独木舟的;路上有骑单车的;山上有山地车和登山的......即便什么都不会,腋下夹一卷浴巾,往沙滩上一铺,慵懒地躺下仰望蓝天白云,夜幕降临后等待日落和繁星。
我也开始摘了口罩,因为这里和陌生人擦肩而过时,通常会打个招呼,说声Hi,然后微笑。戴着口罩,让人无法看见你的笑容。疫情三年,微笑成了多么遥不可及的奢侈。
Andrew最好的朋友要结婚了,婚礼因为疫情延期再延期,这一次总算铁板钉钉了。新郎是Andrew隔壁实验室的博士生,新娘也是另外一个实验室的博士生。新郎又高又帅,新娘貌美如花,两个人站在一起就像Vogue的封面,美得词穷。一众男孩子们忙着试订制的西服,周末飞去Calgary给新郎办婚前的最后一个单身汉趴,各种搞怪;女孩子们也忙着试妆,也有自己做人妻前的最后一次狂欢。今年结婚的新人特别多,以至于婚庆公司忙中出错,把新郎名字的缩写在每个男孩的衬衫领口上都绣了一遍。但是,who cares! 就是要结婚,真的再不会延期了!
新郎和新娘告诉我说疫情最严重的时候,整个实验大楼都关闭,大家都在家工作。实在闷的时候,他们两人跑来我家,在Amazon上买了一副麻将牌,加上Andrew的女朋友,参看盒子里的说明书,边学边打麻将。Andrew专门去买了青岛啤酒和速冻饺子,用传说中的每家必备的万能instant Pot吃火锅,又找来他自己也听不懂的周杰伦的歌,搞了一个”中国之夜”。有吃有喝聚会之后,他们四个人都做了快测,然后把阴性的证明还装在了一个镜框中,郑重其事地挂在墙上。
他们哈哈大笑说生活从来没有如此荒诞,但是他们哪里知道,这个标准离荒诞还差的远。就在他们说笑的时候,我收到朋友发来的微信。说我们大学有一位太太思乡心切,每天在网上抽配额,居然精诚所至,抽到了一个可以入境大陆的名额。于是大喜过望,像握着一张乐透彩票一般马上北上深圳隔离。虽然隔离酒店价格不亲民,条件还差,想到时间短了,也就耐心地捱过了一个星期。
她的家乡是东北的一个小城市,没有直达的飞机,都必须飞到周边的大城市再转乘其他交通工具。她买了到沈阳的航班,结果出发的前一天封城的消息传来,只得退票重新买票飞长春;中国那么大,总会有通往家乡的路。但是上飞机前,长春也封城了;再退票改飞大连,可是最后大连也在劫难逃。这位太太一声叹息,只得在深圳原地等候解禁的消息。但是解禁的消息没等到,却等到了深圳也要封城的坊间新闻,真假难辨。她担心深圳一封城,她回香港的路也堵死了。于是,只好匆匆北望家乡一眼,掉头返回香港。
然而我想这恐怕仍然达不到荒诞的标准。你一直在国内,你一定经历过或者耳闻目睹真正的荒诞。
总算香港的门开了。曾经,香港人对前任很失望,但是她在离任前听从了民意而没有坚持毫无意义且劳民伤财的全民检测;而现任是高级督察出身,也曾经有人说他只会服从上级命令,但事实是:香港听从了卫生专家的建议,取消了酒店强制隔离;今天,机组人员已经率先实行0+0,门已经越开越大了。这应该是一国两制最好的诠释吧?至少,在香港,专家的意见不但会有人听而且还会被采纳的。这让多少人重拾了希望!
还记得我们讨论过的电影《肖申克的救赎》吗?Andy身陷囹圄,在明知大概率是要坐穿牢底的险恶环境下,他从未放弃,坚信自己会有重获自由的那一天。是的,希望是个好东西。
秋天到了,加拿大的枫叶开始变红了。这让我想起家乡的法国梧桐,也是秋天,当大片黄色的梧桐叶纷纷落下时,就是到了”秋风起,蟹膏肥”大快朵颐的季节。你小时候在江西,不知道你们那里有没有大闸蟹。在我们江浙一带,粉碎四人帮的那一年正值大闸蟹丰收。几乎家家户户都在吃螃蟹,大人们一边吃一边起劲地骂四人帮祸国殃民;我们还小,并不知道这四人帮到底做了那些坏事,但是知道我们国家一定是拨乱反正,走在正确的道路上了,所以我们也吃得分外开心呢!
Helen
2022-1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