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十娘｜小说连载：小棉袄于爱台（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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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1-16 0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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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余国英

编辑｜渡十娘

作者简介

余國英:生於中國大陸，1949年隨父母遷臺，國立臺灣大學畢業後，得羅格斯大學全額獎學金赴美，先後畢業於羅格斯大學研究所、康乃爾大學研究所。曾任教於母校羅格斯大學及汎尼笛根生大學。任職於愛絲蘭黛公司。退休後住佛州，現除專心寫作外，并任北美華文作家聯誼會副會長，世界華文女作家協會秘書長，海外華文女作協第九、十及十三屆秘書長等職。目前正在潤寫小說《我的父亲母亲》。

(18) 李翠英千帆過盡仍似少女

其實，年齡不是問題，問題是王老太太只會講英文和廣東話，與只會講蘇北方言的愛台的爺爺奶奶無法溝通，好在親家們只有在逢年過節的時候才能見面，見面的時候只要臉上努力堆滿了笑容，加上頻頻點頭以示友好就足夠了。

醫療中心開幕之後，爺爺余幸福和奶奶陳秀山兩人商議好了，一定要在愛台工作的時間去他們孫女兒愛台的小兒科診所去探望一下。

為了免得驚動他家小棉襖愛台的工作，兩人決定偷偷地站在‘貝里沙小兒科診所’窗外偷偷看一看就好了。

那天，余爺爺和奶奶兩人乘天還沒亮就煮了兩個白煮蛋，兩個粽子，放在兩人的背包中。又換上兩人最好的衣服及鞋𧙕，開始出發去坐第一班公車，不到8:00am就抵達了‘貝里沙小兒科診所’。

大約8:30左右，愛台新雇的辦公室主任開車到診所上班的時候，遠遠就看見有兩位中國老夫婦坐在診所門前的石階上，停好了車，走上前去問他們：「老爺爺、老奶奶早，有什麼我可以幫忙的嗎？」

「哦，我們是余醫師的爺爺和奶奶，我們是自己來參觀余愛台醫師的診所，為了不要打擾醫師工作，請你不要告訴她說我們來了，因為我們只打算站在外面張望一眼就會回去的。」余奶奶小心翼翼地說。

「對，張望一眼！」余爺爺在一邊不停地點頭, 加重奶奶的語氣。

那天，愛台辦公室的主任在診所内一看見余醫師停好車，推開車門，立刻就奔到的醫師面前，迫不及待地把爺爺奶奶來訪的事告訴了余醫師。

愛台聽了辦公室主任的報告，抬眼遠遠就看見坐在診所前面台階上的爺爺和奶奶, 立刻滿臉堆滿了驚喜, 奔過去擁吻二老。

「太好了，爺爺奶奶，外面霧氣大，您們進來坐，我先看完這幾個小病人，不要讓他們等太久！」小棉襖愛台非常非常高興地對爺爺奶奶說。

「郭主任，可不可以請你拿一些點心，倒兩杯開水給我的爺爺奶奶？泡茶？不用泡茶，我的爺爺奶奶喜歡喝開水, 并不習慣喝茶。」愛台轉過頭來交代她的辦公室主任，其實，兩位老人家一向只有逢年過節或招待客人才捨得喝茶。

看完了病人，愛台走到爺爺奶奶面前，對兩位了老人家人說道；「爺爺奶奶，你們兩人過來，我把你們介紹給全診所的人。」愛台非常高興地把爺爺奶奶介紹給病人們以及全辦公室的人。

「爺爺奶奶，你們先坐在這裡喝一點開水,我把這裡的事辦完了，就帶你們到醫院去看我在醫院裡初生的小病人！」愛台笑嘻嘻地交代。

「怎麼？才生出來就有病嗎？」余爺爺著實嚇了一跳。

「爺爺，不要太緊張，美國的規矩，小寶寶一生出來就要找一位家庭小兒科醫生來照顧，在沒有生病之前就開始檢查、預防、打防疫針…等等，平常保持健康，事先預防不致生病，這樣反而減少了小孩小朋友們的醫藥費用。」愛台向爺爺奶奶解釋道。

「幸好我們兩個人今天穿了新衣服及新鞋襪，免得給我們家小棉襖丟臉！」余爺爺奶奶也非常慶幸。

不久，愛台就開車帶了祖父母到貝里沙的兒童醫院去探望那些住院的小嬰兒們。

「余醫師，妳來啦！今天有兩位新出生的小嬰兒。」兩名值班的小護士們高高興興地過來跟余愛台醫師打招呼。

「太好了，又多了兩位小寶寶，都健康嗎？」年輕的女醫師問。

「雖然都很健康，但是有些寶寶，無緣無故,一直哭個不停，看了真讓人心痛喔！」小護士取出了好幾張小寶寶的病例表格給余醫師看,還向年輕的小兒科余醫生輕輕的報告。

「是嗎？哭個不停？讓我去看看這些小可愛們吧！」愛台戴上手套，手中拿了小孩子們的病歷表，示意爺爺奶奶跟在她後面，向病房走去。

因為余爺爺奶奶沒有穿防毒衣服以及鞋襪，所以兩位老人家站在窗外觀看穿了醫師衣服、鞋襪以及帶了手套的愛台醫師進去，一面讀著手中的病例表，一面用帶了手套的手去檢查小孩子的身體，敲敲他們小小的肺部，又一個一個仔細心地察看他們的小手小腳。

遇到正在啼哭的小寶寶，愛台就直走過去，把寶寶的雙手交叉放在胸前，再用右手托著寶寶交叉的雙手，左手撐著寶寶包著尿布的屁股，形成45度的角度，輕輕地搖晃著寶寶，果然，經過搖晃的小傢伙立刻停止了哭泣。

年輕的女醫師每檢查完一個小孩，她就在表格上打一個勾，她檢查完了所有的小寶寶，才笑嘻嘻地走出病房。

「余愛台，妳一直是我們余家的小棉襖，現在竟做了這些小寶貝們的大棉襖了呢!」余爺爺高興得哈哈大笑。

「是喔，我們真為我家的棉襖驕傲！」余奶奶也笑嘻嘻地誇獎她老人家心愛的孫女兒。

「這樣好了，你們每個禮拜都過來，讓診所的護士替你們量一下體重、體溫、以及血壓、每週例行檢查一下身體。老年人和年輕的兒童一樣，平常就要注意保健，避免真正生病，這樣才真正的減少醫藥花費。現在，你們兩人先去填一下報名表，做我的最年長的病人吧！」

「愛台，我們可以就這樣做你的病人了嗎？不需要經過什麼正式批准嗎？」余奶奶有點不放心。

「批准？」愛台才開始還有點不太懂，好在立刻了解了奶奶的意思。

「奶奶，您老人家放心吧，我們這家是私人診所，只要不違法，要收多大年紀以及什麼樣的病人都是可以的！」愛台笑嘻嘻地安慰奶奶。

「余爺爺和余奶奶都70多歲了，跟我的爺爺奶奶差不多大，你們願意不願意參加本地的老人中心作為會員，認識我的爺爺奶奶呢？」年輕的辦公室郭主任笑嘻嘻地向爺爺奶奶建議。

不出意料之外，活潑開朗的余家爺爺和奶奶自從參加像大家庭的老人中心，認識了很多年長的朋友們，就立刻變成該中心的中堅份子。

1993年的一天，樓下三樓的趙大爺來約李翠英女士一同到馬路前面公園去散步，可是因為這位老先生不愛洗澡，散步的時候，微風總是把這位老先生身上的氣味吹到李翠英的鼻子裡。

所以，她對趙大爺說：「趙大爺！我今天有點頭痛，咱們改天再說吧，好嗎？」

這使她想起了上面五樓那位乾淨、古龍水擦得香噴噴的只有70歲的林家小帥哥，所以她就上到五樓去按林家小帥哥的門鈴，約他一同到後山去看花。

兩位鄰居出門之後，小帥哥怕漂亮的李大姐不小心跌跤，就伸出手來牽著鄰居，正在此時，迎面走過來樓下三樓的趙大爺，李翠英也不清楚這位老先生有沒有看見她和小帥哥手牽手在賞花，為了省心, 她連忙對小帥哥說：「林家小弟，我忘了我的皮包，等我回去拿一下吧。」

李翠英急急忙忙向趙大爺相反的方向走去，她一面走一面還不時回頭查看老先生有沒有跟過來。

話說咱們的李翠英女士因為走得慌慌張張，不一會兒，就迷失了方向，再走，就走到一處從來沒有到過的街上，街上两位值勤的警察見她神色有異，就走過來查個究竟。

「這位年輕的女士，我可以幫助你什麼嗎？」這位警察和顏悅色地問李翠英。

「這個，這個，你想趙大爺有沒有看見小林哥牽著我的手？」李翠英問，她的一顆芳心還在驚天動地的跳著。

「請問，誰是趙大爺? 」看她不回答,這位警察繼續問, 「妳叫什麼名字？」。

小帥哥在後山站等待大姐，過了好一陣子，突然不放心起來，只得由後山轉到山的前面，看見两位警察正在與李翠英說話，連忙趕了過來。

「警察先生，」帥哥林小弟對警察解釋道，「這位美女是我的鄰居，我們一同到後山去看花，一不小心，我們走散了。」

警察們看見這位姓林的小帥哥大約有只70歲左右的年紀，姿色猶存的老太太約有八、九十歲，老太太雖然不能清晰地回答她住在哪裡，好在這位70多歲的小帥哥很快地由皮夾中找出自己加州居民的身分證，又很清清楚楚地把他們兩人的姓名地址報告出來，這两位警察就隨隨便便寫了一個紀錄，不但沒有為難他們兩人，而且特地開車把他們送回公寓。

不久之後，美麗動人的李翠英在公園裡面跳廣場舞，正跳到一半，就看見70歲的林家小帥哥摟著一位60歲左右的年輕女子的腰，親熱地走到廣場上來，意欲來參加她們的熱舞。

原來鄰家小帥哥，見李大姐經常丟失不見，心裡怕擔不起責任，因而另約一位60歲左右年輕的宋小妹來參加廣場舞蹈。

李翠英只拿冷眼對那年輕女子上下打量，她見那女子除了年輕之外，不但長相沒有自己漂亮，穿衣品味也不如自己，更談不上舞姿和豐韻了！因而十分不解。

話說李翠英昏昏沉沉，離開了正在跳的熱烈的廣場舞的隊伍，穿過公園的斜角，走到大街中心去了，而這條大街她並未來過。

話說李翠英茫無頭緒地在街頭亂逛，再度被路邊的倆位警察發現。

「年輕的美女，你家住在哪裡？」倆位警察問，這種事件，經常發生。

「不記得了，」穿著整齊講究的她想了好一陣子，最後，李翠英笑嘻嘻地對警察說，「對了，好像是時裝路6066號！」

運氣還不錯，老太太李翠英還記得自己當初成立的紡織廠的舊地址；時裝路6066號，現在改成了「張文婷成衣進出口公司」，所以，那天警察把她送到了女兒張文婷了工作場所。

李翠英這樣丟失了幾次之後，張文婷和余京生終於徵得母親李翠英的同意，商討出一個結論，搬進了一家叫做「富蘭克林之家」的養老中心，這座養老院雖係猶太財團創辦，不過，他們收留任何族群付得起錢的老人家。

「愛台和強生，這個週末，我們帶妳們去看看你們的外婆，也讓外婆看看她老人家的曾外孫德倫及德安！」張文婷宣佈，那年，德倫已經9歲，連德安都5歲了。

「也帶上我父母罷，他們一定也想去看看他們的親家，也讓外婆跟她的老親家們一同吃一頓午餐！」余京生加了一句。

他們一行，包括79歲的余幸福，77歲的陳秀山,54歲的余京生，57歲的張文婷，37歲的余愛台和39的王強生以及德倫和德安兩兄弟，浩浩蕩蕩一共八位家屬前來探望李翠英。

「看, 那邊那座嶄新的建築就是‘富蘭克林之家’養老中心!我的母親就住在那裡面！」快到目的地，張文婷指著不遠處圍牆圍住的花園，很得意地告訴大家。只見園內有扶疏的花木，以及美麗的噴泉，最中間有兩棟十分有氣派的新式大型樓房。

一進入那座富麗堂皇的建築，迎面就是註冊處，他們一行人註完冊，門房知道他們是李翠英女士的首批訪客，就特地派了一個人領他們經過美輪美奐的走廊，來到一個嶄新的電梯，不但替他們打開了電梯的門，按了四樓，又殷勤地親自領他們到翠英的房門按電鈴。

張文婷由皮包中掏出鎖匙來開門。

老太太李翠英的房間不多也不大，但十分寬敞和現代化，一進門，就面對一面非常大的玻璃窗，窗外是該市最有名的鮑德溫公園，沿岸美麗的树蔭映著綺麗的鮑德溫湖內粼粼的水波。

窗下擺著一張十分舒適的褚紅色寬大的皮沙發。

「哇！這面大窗子，就像一面巨型的風景畫, 真有美麗啊! 」余老先生大聲地嘆道。

「是喔，這幅風景畫還會按著季節的不同而千變萬呢。」兒子余京生誇張地附和。

公寓大門門口左手邊電燈開關處，有一個控制室溫的溫度計，由屋主設定全屋溫度，夏天冷氣就自動打開，冬天自動打開暖氣，務必達到屋主設定的恆溫。

進大門的右手邊是一個乾淨精美而現代化的簡單小廚房，廚房裡有放食物的冰箱及食架以及放鍋瓢勺的櫥櫃，寬大乾淨的廚桌上面有可以加熱食物的微波爐，旁邊還有兩個小電爐，可以自己用小鍋煲湯或者自己製作咖啡。

房間的另外一邊緊靠着一個大櫥櫃的，就是一張寬大的單人床。

溫度計旁有一扇門, 門內是一間可以直接走進去的戶寬大的儲藏室。

儲藏室裡面裝滿了李翠英的私人物件，進去正面就是一個裝衣服的大櫥櫃，左手的一面牆掛滿了她的內外衣服，右手的一面牆上面排滿了各式手提包，下面則排滿了涼鞋、高跟鞋、運動鞋以及各種長筒皮靴。

「是全新的哦！爸媽喜歡嗎?」余京生也跟著說。

「大概很貴吧！」余京生的媽媽陳秀山小聲地說，因為她們從台灣領到的退休金並不多。

「奶奶，這個你不用愁！」兒子余京生和孫女余愛台異口同聲地保證道。

李翠英的女兒文婷、女婿京生、外孫女余愛台以及外孫女婿王強生帶了孩子們,一行六人來拜訪的時候，一位女護士正在勸老人家起床。

「翠西亞小姐，咱們起來囉，電影院裡正在放映一個特別可愛的喜劇，咱們穿好衣服，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就可以去參加了。」這位護士柔聲地說。

「我不要起床，我還想睡覺！」李翠英不聽話地嘟著嘴。

「老親家母，看看我們是誰？」余老先生大聲地喊道。

「我們來看您囉！」余奶奶也非常興奮地接口道。

「喏，要不要我去端一杯熱熱的咖啡來給妳醒醒覺?白天千萬不要睡覺，白天睡多了晚上就睡不著了！」這位護士像哄孩子一樣哄老太太。

「媽，我們來看您啦！媽，妳記妳的老親家嗎? 記妳的女婿余京生嗎？這位聰明漂亮的女醫師就是妳的外孫女余愛台，這個英俊瀟灑的男子是你的外女婿王強生，曾外婆記住，這是您老人家的曾外孫德倫及德安！都記住了嗎？」女兒張文婷過來親熱地擁吻自己的母親，然後老親家倆口、女婿余京生、外孫女余愛台、外孫女婿王強生、曾外孫德倫德安都跟在後面，也擁吻了老太太。

然後，站在門口的六人中,54歲的女婿余京生建議道：「姥姥，你的咖啡罐在哪裡？我煮杯咖啡給您喝吧！」

「不要煮我們自己的咖啡，我們付的月錢裡面包括所有的食物以及咖啡的！」向來精打細算的李翠英提醒道。

39歲王強生聽姥姥這樣說，立刻接口道：「姥姥，我下樓到咖啡廳裡去給你拿杯免費的咖啡上來吧！」

「對了，我的外孫女余愛台是醫學院的學生，不久就畢業了，對嗎？」李翠英問余愛台。

「姥姥, 我早就畢業了，已經在洛杉磯有了自己的小兒科診所好多年了呀！」愛台提醒外婆。

「你是誰？我見過你嗎？」李翠英立刻就忘記了王強生是誰。

「媽，他是你的外孫女余愛台的夫婿，您老人家的的外孫女婿王強生，您讓他給您下樓去端一杯咖啡上來吧！」站在一邊的張文婷，連忙又向母親李翠英再度介紹了一遍老人家的外孫女婿。

「哦，這個年輕人原來是我的外孫女余愛台的丈夫, 曾外孫德倫及德安的父親, 也就是我的外孫女婿，他的名字叫王強生！」李翠英笑嘻嘻地反覆說道。

不久，王強生由樓下端了一杯調好了白糖和奶精的咖啡上來，張文婷和余京生坐在沙發上等余愛台幫著護士替余翠英換上下樓的衣服。

「媽，你和爸爸先帶了爺爺奶奶孩子下樓到餐廳去點菜吧，我和強生隨後就來！」女兒余愛台對母親張文婷說。

話說文婷和京生帶了余爺爺余奶奶以及兩個外孫德倫和德安先到樓下餐廳，找到了一個七人的大桌子，開始先替兩個孩子點了他們愛吃的食物。

過了好一陣子，曾外祖母李翠英老太太終於完成梳洗打扮，臉上塗得脂紅粉白，頭上雲鬢蓬鬆，跟在愛台和強生身後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