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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王冬琦
编辑|渡十娘
作者简介
王冬琦,大学主修法国文学。曾在NYSE上市的大型高科技企业工作。2017年辞职,开始环球旅行,分别两次抵达南北极,横跨大西洋、穿越赤道和巴拿马运河,足迹遍布30多个国家,著有《岁月的针脚》和《岁月十年》等。现居加拿大温哥华。
吃,在大学那点事儿
大学全班福 王冬琦 绘
1979年,一个玉兰花飘香的秋天。广西民族大学三坡食堂对面的校园板报墙前站着许多人,大家正在指指点点一篇“大字报”,我探头望去,原来是萝卜干引发的事件!此文是我们外语系77届某班级所写,题目忘了,内容大概是:从9月份开学至今,学校食堂的主打菜就是萝卜干,而且几乎天天如此!正处于长身体的我们学习要花精力,需要营养,再说我们考入大学不是奔萝卜干而来的。现在我们不得不以此方式来表达我们对食堂的不满,云云……。作为一名刚入校的新生,我对萝卜干并不反感,甚至还觉得挺美味、挺下饭的,所以并不需要这般的“咸吃萝卜淡操心”。对已经进入高等学府的我来说,只要不是回到备战高考前那些两天一小考,三天一大考的魔鬼式生活,就是吃糠咽菜我都愿意!更何况身高1.65米的我从刚入校时的75斤在一个多月内已经飙升到了95斤,我已经很满足了,管它是萝卜干,还是干萝卜呢!要知道入校体检时,这个不符合我身高的体重曾令爸爸非常担心,他“建议”我称体重的时候偷偷放一只秤砣进口袋!哈哈。第一天到校办完报到手续后,我与同班同学小L到指定的大食堂——三坡食堂吃午饭。那是个什么样的场景啊,偌大的一个饭厅里,有序地排列着十几张大桌子,每张桌子上按各班人数摆放着一、两个托盘的米饭以及一个盛有青菜和肉的一大盆子杂烩,我和小L一路走一路寻找属于我们班的饭桌。因为去的时间尚早,食堂还没有什么人, 我和小L在经过几张饭桌前顺手牵羊地“捻”了几片肉来吃,小L边吃还边问,这些都是不要钱的啊,真的吗?真的吗?!我俩喜笑颜开,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学校的录取通知书上是否提及相关伙食费之事我已经记得不太清楚了,但可以肯定的是学校要求新生自带一套毛泽东选集和劳动工具(锄头或者簸箕),因为1979年时毛著已经没有那么流行,我翻箱倒柜好不容易才找到一本合订本;至于要带劳动工具我也很纳闷,我等又不是工农兵学员,为什么还要自带劳动工具呢?直接忽视。那个年代,大学包住是肯定的,免伙食费只有属于师范性质的学校才可以享受,我们民族大学当属这一类。后来虽然知道学校免伙食费,但当眼前出现的这一桌桌免费饭菜时, 我还是有点震惊:难道是共产主义提前在我们大学校园实现了?尽管这与中国菜肴所讲究的色、香、味、形、器而言还具有相当的距离……一日三餐,我们班有不成文的规定:早到的同学负责分饭菜,十七只饭碗全都放在了饭桌的第二格。女同学除了我和同桌小B吃三两米饭外,其他的大都吃二两,后来还有为了保持好身材只吃一两的,所以,女同学分饭时自然会把多出的米饭平均分给9位男同学。如果早餐是吃粉,大饭桌上只放一大盆粉,装满清汤的黑色大锅则搁在一个推车上,置放于饭厅通往厨房的公共过道上,这时便是大家来时各自拿着分好粉的碗去勺汤,毕竟泡太长时间的粉会不好吃,男同学又大多是贪睡的一只只“大懒虫”。一日上午,又是我和小B去得早,在往大家的碗里装好粉后,小B建议这次我们就帮大家把汤也一块盛好吧,担心晚到的同学们连汤渣都捞不着,之前就发生过类似的情况。是啊,有色有味的汤粉总比“白斩粉”好吃吧?于是我俩轮流拿着十七只碗去盛汤。吃完早餐后,我们回到了系里早读。当我还在系里的三楼露天大平台上早读时,突然有消息传来说:今早食堂那锅汤里有一只已经被煮得皮开肉绽的大老鼠,是被最后捞汤底的同学发现的!听闻,我和在周围的同学开始干呕,脑海里也立刻闪现出那只无比恶心的大老鼠!我和小B深感内疚,想立刻给班里每位同学写份“检讨书”的心都有了,因为是我们“强迫”他们喝下了这碗老鼠汤!话说20世纪七十年代我在中学的农场分校时,曾“有幸品尝”了混有“四害”中的蚊子、苍蝇和部分“小强”肢体的饭菜,到了现在的80年代,是不是就该补上这最后“一害”的老鼠肉了呢?我努力控制着自己肠胃的翻江倒海……。嗨,不就是一碗鲜鼠肉汤粉嘛,两广不也流传着“一鼠当三鸡”的说法吗?喝下这碗鲜鼠肉汤,就算是成为名副其实的“鼠辈”也没多大的事儿,这么想想,我于是也释怀了。至于写大字报的师兄师姐们对吃萝卜干到喝“滋补汤”的跨度有何感想我就不得而知了。后来得知此事与食堂真的没什么关系,要怪只能怪这只“倒霉的”老鼠自己“失足”于大汤锅里了……大二时,我们外语系改在了五坡食堂就餐,学校的伙食制度也由“大锅饭”改为每月定量发放饭菜票,这样一来,男同学就无法“占”女同学的“便宜”了,而女同学则可以将多余的饭票退了换现金,再以现金来买菜票;还有家住本市的同学,也可以省出些饭菜票来,所以说,有小部分人就此提前过上了“小小康”的生活,但是不能与班里的同学们一起“同甘共苦”、共饮一锅汤,我竟有些许失落……。这个时候,食堂的伙食已经大有改善,菜的样式多了起来,荤菜不再局限于之前“大锅饭”的某某炒肉片或者肉片炒某某的“标配”,而是多了0.20元一碟的清蒸排骨、粉蒸肉、炒猪肝、焖鸡块,还有0.15元一片的大扣肉等等。再后来,还增加了小炒什么的,可以说,只要愿意花些钱,同学们还是能吃上一些想吃的鸡鸭鱼肉蛋来的,但主食仍然只有米饭。鸡蛋富强面条,是食堂专门为病号所做的“病号餐”,也是当时被公认的“奢侈品”!有时我和小B会为蹭上一碗鸡蛋面而跑到医务室,亦真亦假地看病。装病的时候我们肯定会找到好说话的罗医生,或许是中医出身的罗医生除了望闻问切之外还有一个习惯,就是翻眼皮看眼底!我和小B常常是被他弄得“两眼泪汪汪”,但是为了那碗诱人的鸡蛋富强面,我俩只好忍着痛了。善良的罗医生也从不识破我们的“诡计”,就是不搭界的鼻子过敏或者眼睛发炎也会给我们开出“病号餐”,所以呢,“阴谋”常常得逞的我们会比其他同学多了些口福。一日中午,我和小H打好饭后回到我们班在四楼的宿舍。一进门,小H立马将饭碗搁置一边,拿起望远镜站到窗前。我问小H在望什么呢?答曰:在找男朋友!哈哈,真有她的,不过我认为小H是选择了正确的时间、正确的地点来做绝对正确的事情!我们的宿舍坐落在楼层的角落,与楼前的马路呈30°斜角,这里是同学们去五坡食堂的必经之路,小H竟然如此巧妙地利用了这天时地利,眼前所看到那些来来往往的男同学所流露出的都是最自然、最真实的一面,或是饥肠辘辘的样子或是酒足饭饱的表情,只可惜4年下来,竟然没有一位男同学有资格被小H贴上属于她自己“Mr. Right”的标签,甚是遗憾!当然这是后话了。印象颇深的还有在一个秋天的夜晚,将近11点钟宿舍要统一熄灯时,突然发生了地震!头顶上的灯和床架都摇晃起来,女生宿舍楼的同学全都惊慌失措地冲到楼梯口要往下跑,好在后来有惊无险,凌晨时又可以回到宿舍。第二天当大家在班上侃侃而谈此番情景时,男同学觉得我们女同学那样的贪生怕死很是好笑,他们可是镇定自若地在用酒精炉煮面条吃来着,还声称:就是死,也要饱死!顿时,男同学在我们班女同学心目中的形象猛然高大上起来!我们法语班的运动健将“三剑客”,小S、小M和老G都是校队、系队的篮球和排球主力队员,常常是有赛事时,班上女同学会帮他们打好晚饭,然后坐在观众席上一边欣赏比赛,一边就着扑鼻而来的玉兰花香下饭。坐在石阶上吃饭的我心里很踏实,这么说是因为我曾有过“惨痛”的经验教训。初中在农场分校学习时,有一次同样是吃晚饭看比赛,我和几位同学端着饭碗坐在球场边的“雅座”—— 堆叠了几层高的木头上,我把一片平时难得的大肥肉放在碗边,本想着等吃完了饭再好好享受一番,以唇齿留香,可不想那片肉却“吱溜”地滑到了木头缝隙里,我那是看得见捞不着啊,只能望肉兴叹了!此后我一直想用“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是酸的” 道理来说服和安慰自己,但似乎并不奏效,至今每每想起它我还是会垂涎三尺,也恐怕它是我这辈子最想吃到的肉了!眼前的我可以完全放心地坐在这宽大的石阶上看“三剑客”打“姑娘球”(男同学戏称有较多女同学观看的球赛),心里估摸着就是万一激动或兴奋碗里“蹦”出块肉来什么的,我仍可以捡起来洗洗吃了,只要我愿意……转眼间到了临毕业的1983年,吃,在整个校园的版本已经全面升级。每当食堂打烊,夜幕降临,总会有学校教职员工的家属到女生宿舍楼前掌灯摆开阵仗、高声吆喝,她们拿出各自的看家本领,为大家提供粥、粉、面、甜品、酸嘢和各种私房菜等等,关键是聪明的她们既收现金也收饭菜票,缺少现金的同学只需白天稍稍勒紧裤腰带,晚上还是可以大快朵颐的,并不会像莫泊桑《漂亮朋友》笔下的杜洛华,或者没有午饭,或者没有晚饭……。整个晚上随风飘起的阵阵香味无不在刺激着我们的味蕾,看来肚子里没有一点“料”着实无法令人安下心来学习。夏天,我会打上一碗甜品或冻粥,喝下去,从头凉到脚的舒爽;冬天,我也会打上一碗老友粉或甜酒蛋,就是再寒冷的夜晚身上也会即刻变暖,舌尖上的校园总能给我带来满足、幸福!在全球美食聚集地温哥华居住多年,我有的是机会品尝来自世界各地的特色美食,但,最令我难以忘怀的依然是吃在大学那点事儿,最令我念念不忘的也还是母校的“大锅饭”、萝卜干、小炒菜和“病号餐” ,甚至还有那碗“鲜鼠肉”汤粉! 收入散文集《岁月的针脚》中国文化出版社2023年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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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理 I 编辑 I 渡十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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