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帽間的女人—舊金山遊記之四

繼續寫舊金山遊記。這是最後一篇，也不得不呼應一開始說的舊金山的治安問題。其實我一開始就否定了治安問題的重要性，因為我們覺得那是問題，取決於我們自己以為的有錢人或者服從有錢人的身份，而實際上這種立場本身是十分可笑的。

其實舊金山的治安問題並不是我刻意迴避的，我去的時候特地租了平時不開的日韓系車，就是不想因為汽車品牌太招搖了惹來不必要的麻煩。實際上，在舊金山市區行駛，的確看到的比比皆是這些日韓車，跟洛杉磯街頭一眼晃過太日常的德系車佔多數的景象完全不同。當然我同意這肯定和具體的區域有關，如果在我們卡拉巴薩斯附近，連一般德系都顯得寒酸，幾秒之內一定得有路虎攬勝或者大G來補缺，不要說賓利和勞斯萊斯，也得有一定年代和型號才能招徠矚目。舊金山灣區也一定是這樣的，我知道舊金山附近是全世界最有錢的人聚集居住的地方，車都不在話下，人家矚目的是飛機吧？

可是為什麼舊金山的市區車輛這樣寒酸呢？大概就是兩點，一點跟我的想法一樣，要安全；另一點是現實，上班族的確比較窮。我覺得上班族比較窮的問題也許是值得一說的。在全美國最高收入的地方，說他們窮，是因為如果你不在那種高科技的企業，相比之下，就不得不窮，這是對比出來的。可能同樣的收入到了中西部就是高收入，但是在舊金山，也許生活就極不容易。

我記得前面寫的一篇裡說：這裡曾經是藝術家的城市。我說曾經，就是因為現在肯定不是了。當然如果你已經功成名就，是另外一番意境。不容置疑的是，當高科技行業的員工以絕對高收入在這裡生活的時候，一定無情地推高所有的消費，藝術家那種不穩定收入和需要專注非物質環境思想的生活狀態，必然變成流浪漢一樣的生存模式。有人說，高收入不是繳稅了嗎？是的，高收入繳稅高，可是最大一塊聯邦稅並不是直接回到當地並惠及其他人的。至於州稅、消費稅和房產稅，也是需要很長的週期和政策來傾斜普通人的利益，何況還會有更多人處於自身利益和眼光侷限而採取的抵制。人們總以為自己有錢是自己的才能和判斷帶來的，他們很難理解環境和社會生態的重要性。

所以當高科技、股票和市場高歌猛進的這個時代，看到街邊無家可歸的人，我們應該清醒：那是我們發財的代價！他們的痛苦不是你嫌惡的理由，而是你點著鈔票的時候應該心痛的針。這個城市有那麼多美麗的建築和人文環境，一定有無數的值得回憶的故事，我真的希望不要只是給那些失敗的人無盡的恐懼和痛苦。

何況！我這次舊金山之行並沒有遇到任何零元購的事件，也沒有什麼砸車、被盜的事情。潛意識裡甚至希望遇到一次，因為那是有錢人應該付出的代價，儘管我不是有錢人，但是我們總是以為自己是有錢人，我們以有錢人的道德規範來看待社會，哪怕我們自己只是這些道德規範的犧牲品。

而實際上，我看到舊金山的普通人，也都是心情明朗和愉快善良的人。我看到幼兒園阿姨牽著手帕帶著小孩子們在路邊走；我發現關愛野貓給它們餵食的華人；我碰到好心提醒當心偷竊的警察；還有熱心又自豪的等著我取車的黑人大爺。但是我不太可能在這裡看到藝術家的形跡，除非成功的當代藝術家，可能由於基金和操作在美術館裝模作樣擺pose，普通的藝術家呢？我看不見了，他們可能在Trader Joes裡面擺放著食品，也可能在美術館衣帽間裡幫客人寄存包包袋袋- 為什麼我說衣帽間的工作人員可能是藝術家？因為那個收納我東西寄存的年輕女人，突然仔細看我，誇讚我買的畫冊真好！然後特別小心地把袋子打挺了折過來把畫冊徹底包住。不是學畫畫的人是不會在意這種細節的。我希望他們還有時間畫畫，哪怕藝評家說畫畫不重要了，AI時代來了，我覺得畫畫才是普通人體會藝術的生命和激情的方式和僅有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