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梦境人生 - 那些年里做过的那些梦
高考的那一年,成绩尚未公布。一日清晨,一醒来母亲就喜滋滋地说“你考上大学了!”我诧异地问母亲为何如此确信。母亲说晚上做了一个梦,一个彩色的梦。梦境里,我和她走在一条小路上,突然前面出现了一条小溪,阻隔了道路。因我一向胆小,母亲正准备绕道,我却一改平日里的怂样,轻轻一跳,越过小溪,然后骄傲地回头一笑。小溪那边,青山绿水,花草遍地。梦醒后,母亲便确定我考上了大学。果不其然,那年我顺利走进大学校门。
大学时恋爱了,男朋友讲述了另一个梦的神奇预示。那年他参加高考,第一志愿大着胆子报考了某所大学。他为此一直忐忑不安。一日,他母亲做了一个梦,第二日就向邻居宣称儿子考上了大学,并且着手缝制新被子。街坊邻里窃窃私语,这也太离谱了吧!就连男朋友也责怪自己母亲太高调了,万一失手,岂不丢人?但是他母亲信心满满,按部就班缝被子。他母亲的梦境里,大门外,小巷口,赫然出现了一辆汽车。一群孩子往上挤,有的挤进去,有的掉下来。他没有加入挤车大军,而是灵机一动,一屁股坐在了车头。后来如愿被录取,邻居们甚是惊讶,啧啧称奇。
那年暑假,我对母亲讲了未来婆婆的这个梦。母亲非常笃定地说“梦确实是有讲究和说头的。你看,他妈妈梦见他坐在了车头,人家进了重点大学。妈妈梦见你只跨过了一条小溪,所以你只是上了一所普通大学。”
怀孕时,妊娠反应吐得一塌糊涂,许多有经验和年长的人据此断定是女孩。进入秋季,天气凉快后,便为未来的小宝宝编织线衣线裤,挑选了最爱的粉色和紫色线团,母亲则建议选一些红色和黄色,比较中性的,男孩女孩都可以穿。一天晚上,梦见一大堆的炭块,黑黝黝的,劈里啪啦从天而降,瞬间便堆满了婆婆家的院落。我被眼前堆积如山、黑的耀眼夺目的的炭块吓得惊醒。从来未曾见过炭块堆成的山啊!怎么做了这么一个奇怪的梦,百思不得其解。
“你怀的是儿子。现在可以买蓝色和绿色的线团了。” 母亲非常肯定。
我惊讶地问为什么,母亲说孕妇梦见黑炭生儿子,梦见花草生女儿。我更惊讶了,不相信,其实是不愿意相信。因为我更喜欢女孩,可以打扮的漂漂亮亮。母亲则断言这是老辈人经过多少代多少人得出来的结论,绝对错不了。最后还将我一军“要不要和妈妈打一赌?”
以前总是挪瑜母亲封建迷信,至此,我也开始迷信起来。相信人间有神有鬼,至于神和鬼在何方,又是谁,不得而知。只是相信梦境对人生的启示和预兆。所谓迷信,迷了才信。可是迷不迷是次要的,而事实确实如此,由不得不信。
出国那年,申请签证的前一晚,破天荒做了人生第一个清晰的彩色的梦。梦里我会飞,嗖地一下就飞到了故宫的红墙碧瓦之上。且身轻如燕,轻功卓绝,在故宫的琉璃瓦间飞檐走壁。黎明前的薄雾朦胧迷蒙,第一缕曙光穿透云雾隐约可见。一个非常美丽和令人心旷神怡的梦。这一次,我同母亲一样,心里笃定,相信签证定会成功。第二天,顺利拿到了签证。先生说我是那所学校两年之内第一次签证便成功的唯一一人。
自此标榜从不迷信的先生也开始慢慢相信起了梦境的隐秘启示。记得那年申请绿卡,我又做了一个梦。梦见一家三口在长长的队伍里,人流缓慢往前移动。终于看见了终点,排在前面的人顺利过去了。霎那间,栏杆一放,把我们挡在了外面。第二日醒来后,我对谁也没有说。心里却很不是滋味,情绪低落。初出国门,最在意的就是身份,最想要的便是绿卡。这个梦是一个不好的征兆。一梦成朁,原本预定几个月的申请时间一直拖延了几乎两年。
难熬的等待中,先生第一次问我,“怎么好久没有做梦了?”“其实已经做过了。”我回答。
后来得知那段时间,因为移民欺诈行为的曝光,移民局冻结了我们办理的移民申请类别。过了大概几乎两年的时间,陆陆续续传来消息,此类移民增加了审批难度。需要补充新的材料,有些人被迫重新申请其他移民类型、重新排队。坏消息一个接一个,移民之路,崎岖漫长,患得患失中度日如年。
一日,又做了一个梦。也是一家三口在排队,长长的队伍,缓慢地前移。睡梦中我还在心里默念,千万不要如上次一样,排到了,却关门了。终于又轮到我们了。眼看着守门人的手又抓住了栏杆,准备关门。我心里哀叹真倒霉啊!只见那人手握栏杆,看了我们一眼,犹豫片刻后说“进去吧!”我们一进去,栏杆便放下了。心里一松,梦醒了。
一早,我对先生宣布绿卡应该通过了。先生问“做梦了?” 我笃定地回答“是的,做梦了。”
如愿以偿,几天后,收到了移民局的邮件。先生补齐所需材料,大约一个月后,收到移民局批准绿卡的公函。
有人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有人说梦是反的,各种解梦的书籍和传说更是林林总总。梦的预兆与启示是否具有科学道理不得而知,但是我相信冥冥之中,游荡于意识之中或者意识之外的梦确实蕴含某种超现实的体验,而这种超然的体验中预示着某些个人的命运,具有预言般的神秘启示。这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却又非常真实的存在。
人生如梦也好,梦如人生也罢,宇宙空间,确实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带着我,一步一步走出故国家园,在大海的这一边,寻找现实世界里美丽的梦境人生。
昨晚又梦见天堂里的父亲,父亲依旧慈爱地看着我。我刚想和父亲开玩笑“昨晚睡眠如何,做梦否?”父亲笑而不语,翩然远去。一惊一急之间,梦醒了。窗外云雾弥漫,或浓或淡的灰色云团在天空飘移、分散、聚集,变幻出各样的奇形怪状,一如五岁的那年冬天,从小窗飘出的热气消散在空气中。只是父亲已不能为我讲故事,不能用他温暖的臂膀保护我。岁月如流,失去了人间挚爱的父亲,却拥有了上天仁慈的厚爱。原来所谓的神出鬼没,便是选择了神,魔鬼便隐没。云聚云散,我的梦境人生,从此稳妥地在异乡落地生根。
(此文于2023年2月刊登于《华文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