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JY 小时候的一些小故事
我出生在一个属于中产家庭,父亲是国家干部,很受周围家属,朋友们的尊重。母亲是农民。我出生于1954年5月29日,是农历,因为当时没有人记得公历是多少,后来就用我的农历出生为我现在各种证件上的出生年月。
在家,父亲,伯父们,家属里的许多长辈们都叫我小英,我妈妈称我为小妖精。我外公外婆舅舅们叫我丫头,我是家族里最小的一位,家里,除了我哥哥以外,我是独生女。在外婆那边,除了哥哥之外,我是老大。
外婆说,我出生的那天,妈妈没有奶,家里不可能有牛奶,羊奶之类的,她只好用麦面糊喂我,我滋多滋多的都给吃了。
南方冬天,没有暖气,我站在草乌里,下面有一个烘缸取暖,草乌是外公用麦秆捆好,围成罗圈状,口上用毛巾护好,站在里面很舒服的。
外婆,妈妈和其他家属里的女人们整天的纺纱,把我放她们的纺纱机的旁边。她们时不时的逗我一下。三岁了,我还在喝母奶。
三岁了,还穿着开裆裤到处跑。有一次,我感觉我已经长大了,还穿着开档裤跑,不高兴了,闹着不穿开裆裤,妈妈终于答应给我做了勉裆裤,好开心,可以拉上来,还可以自己穿。但样子很难看,好像那些老人家穿的那种大裤裆的裤子,我哭着不要,不要穿她们自己做的衣服,应该是缝纫机缝的衣服。但那个时候,她们舍不得花钱请裁缝,哄着我穿了妈妈外婆自己做的衣服和裤子。难看的很,但比开裆裤要好点,只好就这么认了。
外婆是典型的南方美女,贤惠,勤劳,每天天不亮起床,开始点着油灯纺纱。全家人的衣服都是她从棉花开始,外公把棉花弹成棉席,又干成棉条,然后纺成棉线,然后染成各种颜色,然后开始织布,根据家里人的身材,开始量身裁衣,她们从夏天开始,准备春节时要穿的新衣服。外婆有5个孩子,外加我们第三代,可想而知,她每年需要织多少布才可以满足我们每一位的需求。
除了衣服之外,还要准备棉被,都是真的棉花弹成被,然后外面加上被套,被套还要染成各种花纹。棉被用了一个冬天之后,都得拆开,从新再弹松,被套洗干净,准备冬天再用。天不是很冷时,用薄被窝。夏天,我们都是用外公自己编的竹席,凉快,爽滑。 我结婚了,他们还把外公编的竹席送到我北京的家。我刚一岁的时候,她们就开始给我准备嫁妆。现在想想,眼泪哗哗的流啊!那个时候,这么如此的不以为然。她们给我准备了整个柜子的布,够我用许多年,时代改变了,那些布都用不着了,满柜子的布都送人了,留下一小点作纪念,经常拿出来看看,那个年,代女人们的智慧是如此的宝贵!她们的爱全部都凝聚在这里头了!
外婆,妈妈,他们除了自己织布之外,还忙着给那些办红白喜事家的人做衣服,都是手工做的,因为都是缎子,绸子料的,她们的手必须很光滑才行。我当时的手,可能比她们的还粗糙。所以我生女儿之后,特别强调女儿要保护好她自己的手。
我外公是无数不能,勤俭治家的老好人,也是远近闻名的。外婆的性格唠唠叨叨,整天不断的说话,外公是沉默寡言,不说一句话,他们俩配合的极其默契。在我年幼的时候,他开豆腐店,每天清早开始做豆腐,上面结的第一层皮,一定是给我的。从小,我虽然没有奶制品之类的食物,但豆制品没有少过。外婆会储存蔬菜,腌制鱼干,虾干,家里养了猪和羊,每年逢年过节,杀猪,宰羊,做腊肉,蒸年糕,好多食品可以延续吃到第二年的5月。园子里还有一颗很大的柿子树,每年结很多的果,外公外婆都把它们保护起来,一层叶子一层果,放到阴凉的地方,这些水果也能吃的第二年。 那时候,许多人家到了春天,新的粮食还没有打上来,家里空空如也,饿着肚子,而我们一直没有这样的遭遇。有一年,确实是没有了粮食,干旱,又水涝,大家都只吃胡萝卜,只见我外婆外公他们都得了浮肿病。原来他们把仅有的一点点粮食给了我,米饭里如果有一点点的胡萝卜,我不吃了,他们一点点的都给挑出来,他们吃,我只吃米饭,或麦面粥配他们自己做的酱菜。他们说我是乖孩子,从来不哭不闹。多少年了,从来没有细思过我的过往,一直觉得我走过的路,好像都是理所当然。现在想想,很想哭一场。外公,外婆,你们也太好啦!我是如此的被你们宠着,在你们爱的怀抱中渐渐的长大。
从小,家境基本与大家一样,除了土特产之外,没有洋货,比如肥皂啊,护肤产品啊,所以, 从小几乎没有用过什么何护肤产品,冬天手冻裂了,最多给一小点的百雀灵。常年不洗澡,身上都是黑泥吧。今天看到好多农村的小孩冻裂的小手,我会想起我的小时候,也是这样的。不是没有钱买东西,而是根本没有供应。只要天气不冷,早晨洗脸是到外面宅沟里洗,喝的水是从宅沟里提上来,放进家里的水缸中,用明矾打一遍就可以了。很小的时候,就开始自己洗衣服,很节约的用肥皂,但我没有什么抱怨,觉得生活就是这样的。
下图是我在启东农村的老宅,据说是风水非常的好。小时候,大部分时间都在那里度过。很可惜,之后回去过多次,找不到原样了,水都被污染了,房子已经不见了。这只是我印象中的房子。
小时候,我很招人喜欢,因为我见人先笑。有一年,妈妈生病开刀,外婆去照顾我妈妈了,我一个人跟着外公,整天头发乱糟糟的,头发被鼻涕粘在脸上,许多好心的邻居奶奶们很想帮我洗洗,我都不让别人碰我。
我喜欢外婆家的竹园,那里很神秘,春天有鸟窝,竹笋,可以自己动手去扒鸟窝,捉虫子喂小鸟,捡掉在地上的竹子外皮给外婆垫在鞋子里,因为那种叶子非常的柔软和滑溜。几位舅舅,外公对我特别的宠爱,基本是我想要什么,他们立马去做,有的鸟窝做在树肖上,很高,因为我要,他们想尽办法,爬上树,给我取回来。我养过几只小鸟,等它们长出羽毛之后,再放回竹林,还养了鸭子,小鸡,它们都围着我转。最喜欢的是每天到鸡窝里去捡鸡蛋。有一次,大雷雨,我的鸭子不见了,我嚎啕大哭,舅舅们发动了整个村的人帮我去找,还是没有找到。估计是被人黑了。我心疼了很久。
因为家里有竹园,舅舅的几个竹笛子做的非常的好,尤其是小舅舅,他让我学习吹笛子,我没有天赋,就是学不会。我喜欢水,钓鱼什么的,外公给我做了好多钓鱼竿,基本每年有一根新的鱼竿。自己做钓鱼钩。外公还给我用竹子编各式各样的小玩具儿,只放一个鸡蛋的小竹框,放毛线的小竹蓝,竹子编的兔子灯,应有尽有。外公,我真的很爱您, 也怀念您的一切。
我还有一位堂屋里的外公,叫徐凤山。他从来没有结过婚,一人居住,大家都说他是怪人,不与任何人往来。而他和我最好,我也特别的喜欢他。天天闹着与他玩,我让他坐在登子后面,假装着我开车,去街上转悠,其他人在门口看着我们玩,很是羡慕。他出门,不管是逛街还是看热闹,我都骑在他的脖子上,一定要一起去的。当时我还很小,问妈妈要毛线和织毛衣针,给我这位外公织了一条库腰带。他开心极了。没有人表扬我,说我浪费了他们的毛线,我觉得我做了一件特别开心的事。他从附近曹家镇的古墓里,不知这么搞来了一条汉代丝巾,还有一块别在库腰带上的玉石,给我玩。那个时候,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之后给弄丢了,据说是我离开家之后,有人给偷偷的藏了起来,外公谢世之后,我也没有再去追究玉的下落,反正这些都不属于我的,玩过了,有这么一个记忆就可以了。
在外婆家,我从来没有受到过委屈。因为爸爸在外地工作,很少回家,妈妈整天住外婆家,虽然他们对我很好,我还是喜欢住自己的家。有一回,妈妈他们在外婆家聊天,吃饭,纺纱织布,我一个人回家了。自己做饭。
那个时候,煮饭的灶在房间里,用的是玉米杆,棉花干柴作烧饭的燃料。我的个头还没有灶台那么高。自己趴到灶台上,放上水,米,然后用那些柴火烧开,然后再和上麦面粉,做成了一锅干湿正合适的麦米饭。舅舅来找我,看我一人在家干什么。一看我做好了饭,吃惊的什么似的,问这是你做的,我不以为然,说嗯,是啊。他把麦米饭放进框中,那种框是外公用竹子编的,专门用来放烧饼啊,馒头之类的,我们家乡话叫《缫几》,一把把我抱了一起,另一手拿着缫几就走去外婆家。来到外婆家,他们一个个吃惊的样子,不知道这么形容。这个孩子,她这么弄成的。后来长大了,再想想,是啊,当时是怎么做成这饭的。到现在,我对做饭一直不感兴趣,为什么那么小的时候,能做,而且说做就做了呢?那是一种冒险行为,我怎么没有感觉到有任何危险的呢? 怎么也没有人害怕我会把房子烧掉啊。舅舅抱我走,我一定还没有5岁大吧。还有一次,大约是60年,或61年时,我应该是有6岁了,发大水,外面一片汪洋大海。我既然一个人跑出去,路上捡了好多螃蟹回家,外婆高兴坏了,舅舅们马上也跟着出去捡螃蟹,捡冲到路上的鱼。
5岁了,虚岁是6岁,我开始去上学,都是我与其他小朋友一起去的。妈妈好像从来没有送过我去学校。老师在台上讲话,我一句都听不懂,只看见老师的嘴巴一开一闭,至于他在说什么,没有进我的脑子。什么家庭作业之类的,从来就没有做过,妈妈根本不问我,大家都说我特别的笨,我不生气,也不自卑,我就是这样。我的体育特别的好,踢毽子,翻跟头,跳高,跑步,是全校数一数二的。外公看我喜欢跳高,用竹园里的竹子做跳高栏杆,自己跳过一节,再加一节,毽子都是家里公鸡毛,外公给我留好,放在书本里,然后用铜钱做毽子底坐,用鸡毛的管缝好,再插上各种漂亮的公鸡羽毛,最喜欢的颜色是深绿色的那种。学校里的孩子们都没有我那么好看的毽子。书包里,那些男孩有的东西,我都有,什么弹弓啊,陀螺啊,应有尽有。哈哈,我可骄傲啦,基本上是典型的野丫头,那些表弟表妹们都是我的跟屁虫,他们很胆小,怕我,但也愿意和我一起玩。
每年学期结束的时候,老师总会给一个成绩报告单,让家长知道我在学校的情况。每个学期,都是勉强升级。妈妈从来也没有责怪过我,爸爸有时候看一下,说,哦,可以升级了,不用留级就行。我自己也从来没觉得不好意思。但有一年,好像是小学三年级结束,准备升四年级,爸爸坐下来,看看我的考试成绩,再看看那些作业题,告诉我,你知道你错在哪里吗?他仔细的给我讲解了之后,我好像突然开窍了。从那之后,我的成绩直线上升,老师的学期报告说我突飞猛进。但我还是那种平常心,没有激动,我还是那样,该玩的还是玩。只是每次上课,老师要不断的敲打我,我才能进一步。后来老师也摸到了我的规律,知道我上课是不安心的,不听他在说什么,我关心的是今天我带了一个鸡蛋在书包里,书包里,还有我要织的小袜子之类的,我织袜子的线是不是应该用不同的颜色,等等等。老师一上课,经常点我名,让我站起来,说考试分数又下降了,你知道吗。我说哦,知道了。只要被点名了,我马上听讲,作业也就做对了。然后老师表杨我,一表扬,我又骄傲,又退步了。小学基本是在这种状态下度过的。
虽然我的成绩不好,但好像没有人瞧不起我。大家都还是对我很好。也许是我父亲的缘故,那个时候,他是文教局长,老师校长们都拍他马屁,不敢怠慢我。记得我刚上小学一年级,家里没有钱给我买铅笔,作业本,是我住寄宿学校的哥哥从外里给我带来的。那天记得在大操场上,校长训话,最后宣布,龚同学,你哥哥给你寄来了铅笔和作业本,希望你好好的学习。喂,那个时候,有多少羡慕的目光投向我,因为大家都很穷,没有钱买那些东西。但我还是那样,噢,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照理说,我家不缺钱,老师也这么说,但每次交学费的时候,差不多都是最后交,老师问我为什么,我说不知道,你问我妈妈去。有一次我舅舅说,你爸爸一个月90元,你知道我们每个月是多少吗?只有3元,这3元是我们一个月的生活费,而你爸爸是90元,比我们多那么多。这么一说,好像是我们家比人家钱多,但我这么就从来没有感觉到我家有钱呢,当然也从来没有觉得我家很穷。只觉得他们拿3元的生活和我们差不多,没有什么两样。后来到了我父亲临终时,才知道,那些年,他的钱都支援了他的哥哥姐姐们,也是我的许多堂姐,堂哥们,他们家兄弟姐妹们多,生活比我们困难很多,还有那些家里有很多孩子的老同事们。送给人家的,当然不需要还,我再也没有去细问,反而觉得我父亲够仗义,更让我敬佩他。
我觉得我父亲是我的守护神,在我孩儿时,他搞文教,许多小说啦,写作范文啊,我应有尽有,许多文艺演出我们都优先看,上学时,无形中受到各种待遇。后来我去务工了,下地劳动了,他又转到农业部门当局长,后来我去上学了,去北京了,他开始做计划委员会的领导。好像他是他一直默默的在我身后守护着。
我周围还有几位与我差不多大的男孩儿们,他们的家世都很好,一个个长的非常的标志,帅气,而且很聪明,多才多艺,玩什么音乐,拉琴,唱歌,跳舞,写字,都非常的出色,我们经常一起玩,只是我没有音乐天赋,没有学会拉二胡,我喜欢跳舞,他们总是陪伴在我左右,无形中,他们好像成了我驸马的选择对象。但后来我离开了那个出生的地方去上学,那时候,我也就17岁,等我大学毕业的时候,他们一个个的都已经离世了,我心中一直很纳闷,他们如此的多才多艺,为什么得不到发挥。默默无闻的走了一段短短的人生路,太悲哀啦。如今,看到好多朋友在找他们的发小玩,我自己一个人在默默的思念他们。那个时候是无忧无虑的·,只是这种场景很短暂的,一去不复返了。只记得一位是野平,一位是野狗,另一位是红星,一位字写的非常的好,一位二胡拉的非常的好。一位学习非常的出色。他们想教我与他们一起学习,练习二胡,我就是学不会。至今我的字还是写不好,二胡更没有概念了。奇怪!
小时候,其实我是孤独的,我不可能老在外面玩,回到家里,很冷清,因为没有别的兄弟姐妹们可以一起玩,哥哥早早的被送去寄宿学校,他比我大五岁,我们没有共同语言,性格完全不同,玩不到一起去。我妈妈说我不能有其他的弟弟妹妹,如果有,一定会被我掐死,因为我太凶,太霸道了。我自己没有觉得。妈妈整天让我学习织布,纺纱,绣花,做鞋子,提水,打扫卫生,浇菜园,从来不记得她让我学习做作业的时候。所以我很少在家学习,也不反抗妈妈对我的要求,每天好像例行公事似的,做那些话儿,心里是极其的反感,所以我们经常吵架。撕毁新做的衣服,把所有的东西都扔掉是经常的事。
有了我小时候的教训,我对我女儿,从来不要求她去做什么,让她自由发展。因为我知道,小时候强迫我学的东西,如今基本还是不会,也用不着。每一个年代都有不同的知识要求,需要了,自然去学习,去掌握,去适应他们当下的生活。小时候,只要玩好,开心就行了。那是我的人生逻辑。
在家,我养成了一个人玩我的习惯。比如经常一个人在小溪边捞水里的小虾米,生着吃,感觉特别特别的好吃,又甜又肥的味道。 秋天的时候,晚上用手电筒往水里照,可以抓到螃蟹,螃蟹被电筒一照,一动不动的随便让我抓。 我特别能摸螃蟹,还用手抓鱼。父亲很少回家,但如果他回来了,一定去街上买菜,做好吃的。几次我知道爸爸回来了,我下水去摸了一兜子的螃蟹回家,他看着我,楞了半天,然后哈哈大笑,问这是你摸到的螃蟹,我说是啊,那条河里有好多呢,我没有地方放了,就抓了这么几只回来。这些事,妈妈从来不管我,也不担心那么小的年龄,在水边玩,会不会被水淹了,或吃那些生的虾会不会肚子疼啊,她从来不问,不怪我,还觉得好笑,去告诉他人。我也习惯了,不以为然。从来不理会人家对我的看法,我行我素是我一贯的性格。至今今日,还是那样。 我对我家周围的那几条小溪感情很深。至今,梦中还会经常梦到那些画面。太神奇了!我心里一直默念着,希望有朝一日,我有能力,在那个地方盖一座祠堂,让周围的居民们去烧香,念经,拜佛!
那个时候,我们南方家里是没有暖气的,即使外面很冷,我还去小溪边玩,水面结冰了。水面上结冰的花纹,好看极了,都是一些龙凤彩云的图案。那个时候是小孩,不懂什么龙啊,凤的,只感觉我们家里被窝上的图案怎么都印到了冰面上。这种画面至今还在我脑海里。只是没有与任何人说过,因为我知道,即使说了,人家也不会信,意为我神经病或幻想太多造成的。
文化大革命的时候,我家遭了大难,父亲靠边了,哥哥差点被武斗打死,妈妈一夜间,满头白发。我不能再上学了,必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即使我的学习成绩再好也没有用了,那个时候我已经在初中了,成绩一直是班上数一数二的。毕业的时候,老师特地到家里来,说按照我考试的分数,完全可以保送上高中,但是,因为你们家的事,不能再上学了,上高中的名额给了一位烈士子女。很可惜!那天,我哭很久。这大概又是我人生转折点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