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办高中第一届的小伙伴们

农家子弟的人情债

昨晚收到妹夫的短信：你通过朋友转来的钱收到了，怎么这么多？具体怎么安排？

湖南农村至今还没有办法转过去美元，只能通过城里的朋友们帮忙。以往是寄给上海的岳父母，让他们拿出来一半换成人民币再寄到我老家；现在他们老了，也就不麻烦他们了。朋友们都照顾我，换成人民币寄往我老家的时候，都是往上凑整数。。。昨天给领导说：这次朋友又往上凑出来差不多一万人民币呢。。。

80年代初的中国农家走出来一个大学生是需要全家人，甚至亲戚朋友的共同努力的。凤凰男的传说就是山沟沟里飞出来的“凤凰”满身都是“债”，一辈子在还债中度过：给父母养老，帮兄弟姐妹以及后来的晚辈们上大学。。。往往就把自己的孩子陪偶放到了第二位。。。给妹夫说：谢谢你们这么多年照顾长辈，让我没有后顾之忧，安心从事科研和乳腺癌的药物筛选。我暂时回不来，你嫂子明年也许会回去看望爹娘，我让她去湖南看看，你们到时候陪她到处走走。我这里的研究进行得还不错，我还准备干几年，等孩子们立稳了脚跟，我再退休，回来看你们。。。

凤凰男的一生就是还债。下面该还领导和孩子们的债了。最近领导找我算账：来美国30年，正式工作了20年，年薪从两万四干起。二十年挣的钱差不多就是两个孩子的大学学费和我们存退休账户的本金了。。。你再坚持几个月。我们去年把钱花光了，我担心万一孩子们或上海父母有个急需，而我们还没有到从退休账户取钱不交罚款的年龄。。。给孩子们说：别怕，有老爸撑着，你们不用担心老爸老妈的退休，我会照顾好老妈的。你们有啥计划，早点告诉我，我们一定尽力支持你们。。。

（二0二二年二月十八日）

村办高中第一届的小伙伴们

中国农村在文革时代高中教育基本是停办的--县级的八所寄宿高中不从农村招生了。到了76年，政府开始普及九年教育，就是小学五年-初中两年-高中两年，就有了村办高中。十三岁我有幸成了我们村办高中的第一届学生。

校舍是我们学生和老师的劳动成果。学校本来只有到初中的空间，要加高中了，就让老师学生勤工俭学，在老校舍边上加三间。每天下午不用上课，而是去几里外的河滩砖窑里挑担砖回来。记得那时俺个子小，一担8块十块红砖，一路还要歇几次才能到学校。。。等一上高中，崭新而明亮的教室，第一届村办高中的学生待遇还是不错的。

老师没有新的，数学沈老师本来教初中的，改教高中。他是文革前的师专毕业生，学校唯一能用几何学解释木匠所有工具的工作原理的数学老师，教高中绰绰有余；语文老师是城里下乡的康老师，她是文革中的师专毕业生，打扮时髦，找的对象是邻村的民办教师老三届毕业生陈老师。康老师眼力不错，陈老师和我们一起高考，78年考上大学。物理化学没有老师，所以，村里第一届高中生最后都没有选择地读文科。。。

和我同界的初中生在我们生产队有三个，一个是生产队会计的儿子，荣华；一个是大队（村）干部的儿子，和平。那年大队开始办高中，生产队里都说我上不了，因为就我家不当官啊。最后是和平的老爹开口，说我爹是贫农，儿子应该上，三个才一起上的。。。三人一起上学，路上打打闹闹，当然是和平算老大，荣华是跑腿的，我算书呆子。。。

多年后回去，知道和平同学赌博上瘾。娘早走了，爹二婚后也管不住。和平结婚后有了孩子的情况下，赌得家破人忘，不知所终，据说还不了赌债被人杀了。我娘说他爹晚年经常去我家坐坐，感慨万千。我爹娘很感激他一句话让我上了高中。

荣华的EQ最高，先参军，回乡后和村长关系好，也当了村干部，造了生产队里最大的房子，据说有冲水马桶的，算全村最先进。有次我回去，在县农业局局长家作客，碰见了他--他送礼去，我俩多年后意外相见一次，他脸都红了。。。他爹娘一直没搬家，我每次回去，他娘都会和我拉会儿家常，每次都气愤地骂一顿和平，说我三个一起长大的，最后结局相差悬殊。。。

班上最成熟的是长富，是班长。毕业后就没有联系了。直到几年前妹妹找我要电话号码，说他妹妹要来美国，想和我联系。等她来了，我电话打过去，是她女儿接的，直夸我老家出来的湖南人，没见到一个能说这么好普通话的人。。。时隔40年了才知道老班长在国营某厂当了厂长。

明秋学习最好，担任学习委员。可惜78年高考，和我们竞争的多是老三界的，很多还是我们的老师，班上没有一个考上大学或中专的。明秋复读了两年，考上师专，回乡当老师，最后作校长，和我妹妹还是同事呢。可惜生活好了，吃得没有节制，越吃越胖，40多就因为心梗走了。

建明父母见识比一般农民好，鼓励子女多读书。家里的老大算下来比我们大几岁，上了中专。建明毕业后也选择了复读，后来上了大专，跳出了农门。

安安和我是班上年龄最小的两个。他也是家里最小的一个，父母是村里最早作生意，有村里最早的小卖部。多年没联系后，有次在小卖部碰到了他大哥，问起老同学。他哥笑起来，说安安在县一中当校长呢。我大吃一惊，我说我刚从那里回来，没听说啊。。。安安的老爹才给我解释说安安复读，中间转了几次学，当时转到一中了。安安坚持复读了8年，考了八年高考，最后上了西南政法学院，毕业后在政法系统工作。

贤安是班上最苦的。父母早亡，家里兄弟姐妹四个，上面是两个姐姐，下面一个弟弟。经常被同学欺负。康老师经常看不惯别的同学欺负他，会出面训斥的。他没有条件复读。我大学毕业后去广州教书，又见到了他。他和小弟被同父异母的大哥弄到广州，承包工程。大哥是早年参军出来的，据说当过陶铸的警卫员，那时在广州身居高位了。兄弟俩苦出身，挣了不少钱，回乡给两姐建房子，在广州经常找我出来下馆子。。。

一幌四十年了。大多数同学没有走出农村，就在农村成家立业，继承父母的那几亩地耕种劳作。90年代农村才开始有比较大的变化，很多农村人走出家门打工，不再局限在那几亩地上。14年回去，碰到一位多年不见的初中老同学，她结婚后和老公白手起家，资产千万级了。在酒店请我吃饭，拿出家里带来的洋葡萄酒请我品尝，说：几十年不见，我们走过了这么多坎坷，终于还有机会聚一聚。。。

（二0二二年二月二十三日）

CS，州大和LAC的不同

我家两个都是LAC的CS。老大现在是SWE，coding。她的说法是LAC的课偏理论，coding不怎么学，要学就自己临时找本书学，反正所有计算机语言逻辑上相通。没有课程cover大的coding project，所以，刚出校门面试的时候很吃亏，很多有当场coding测试的。她也不喜刷题。她很多cs的同学没选择毕业就工作的一个很大原因其实就是coding不太好，宁愿去读一个master。

工作中学。从应付不了第一个工作繁重的coding，到现在工资接近我们一家另外三个的总和，这十年她还是比较努力的。当然她比较爱玩，工作之余去CC上课，学陶瓷，吹玻璃，给我们带回来很多“作品”。。。对Startup情有独钟，赌一把心态。现在工作的公司可以远程，每年聚三次，她在犹豫是不是接manager的位置，管一个小group。她担忧的是那样自由的时间就少了。。。

她的评论就是：如果是州大的CS，她可能啃不下来。coding课太重，会很吃力的。确实，我们州大CS学生蛮辛苦的，休学，dropout的不少。

儿子也是LAC的CS。他学校其实对coding的侧重点不在课堂上，而是有一个专门的coding group，帮助往这个方向走的学生，给锻炼机会接一些活干。儿子不喜欢coding，就走data方向，多修统计课，coding也是校园打工需要的时候临时学一些。但同学里coding好的不少。现在的雇主是走技术路线的咨询公司，让儿子自己挑选方向，再培训。他自己想先上路，以后走ML方向，公司说可以安排的。

coding好找大packager的机会多很多。老大说以前雇主的几个高工资雇员都是高中毕业的，coding极好，公司离不开他们，工资比她高一倍以上。。。

另外，我家亲戚里有两个CS的博士，方向完全不一样的。一个普渡毕业，走data，在CDC等很多地方工作过，现在国内领导一个group，常说我家儿子要回上海intern的话，他那里很方便安排，可惜疫情没办法回去。另一个是我们这里州大的博士，不知道他偏重啥，也是换了几家公司，现在Google管一个group。经常说：那谁想来Google，我可以内推。。。目前我家两个都没去加州的愿望。

（二0二二年二月二十四日）

昨晚找了块嫩豆腐

（昨天一句“到现在工资接近我们一家另外三个的总和”，引来了爹妈挣得太少，该撞豆腐的大讨论。。。）

我昨晚有会议，领导先到家，拿出一块上周末看儿子的时候在Chinatown买的嫩豆腐。肉末荠菜，就有了昨晚的肉末荠菜豆腐羹。。。我到家晚，领导再给我一碗羊肉萝卜汤，就聊开了。

“不好，今天下班的时候没看微信，误了interview。。。”

我说：“你上班一天，中间就没看看啊。。。”

领导说：“现在上班的地方讨厌死了，看下手机还会有人找麻烦的。上次我因为工作不忙多看了一会儿，就被报告上去了。领导最近找茬多，前天又找了一个帮我打杂的茬，闹到了人事处。。。吃午饭的房间又没信号。。。”

我说：“再约吧。你没回说一定去，不算毁约。。。”

也不怪领导，宁愿少拿工资也要走人了。我其实是指望她干到年底就退休的。中间不行了辞职也没啥，我已经开始作她辞职的家庭经济安排，给她看了我这个帐房先生还是成竹在胸早有准备的。。。不过，这一少拿，估计老大真一个顶我们三了。。。

嫩豆腐以后得常备着，时不时撞一下。。。

（二0二二年二月二十五日）

nerdy的孩子，父母还是要多推social

昨晚接到国内朋友的微信：儿子年底研究生要毕业了，cs，还没找到summer intern，能帮忙吗？

我有点吃惊。我这里的cs本科，在我家临时住过三礼拜，CS学得不错，GPA也不差，3.5以上呢。毕业回国了，再没联系。我问：他在哪呀？

知道在某美国某大城市名校，我给朋友说：我帮不上忙啊，我不在cs行业，这里工作机会不多，但大城市很多啊。让孩子多投简历，我家儿子去年至少投了200份，到四月才有summer intern的消息呢。中间都说找不到就去玉米地干活，挣点零花钱。美国这方面目前工作多，我另一个国内朋友的孩子，本科不是CS，研究生在一个很普通的学校读了个CS/data master，刚在你儿子读书的城市找到工作。

孩子比较宅，腼腆，估计一次两次被拒，就没了信心。远离父母，没有人引导，就在小留圈子里混。来的时候我就给他说：多和圈子外的同学朋友聊，多去教授的实验室混，找打杂的机会，没钱没关系，你爹娘既然让你来，这钱他们出得起的。。。到第一年结束，要去国外游学一年，推荐信还得我写，我就知道孩子太宅了。。。

不是所有人都有salesman的本事的。我就没有，我家两个孩子也没有。但交朋友的方式很多的。我习惯于小圈子，以诚信来交朋友，所以朋友随时间的积累越来越多。认识到两个孩子的弱点，我就是多给他们机会，让他们与同学朋友多来往，我尽力配合他们。也提醒他们朋友要长久，靠的是诚信。你要是给朋友留下了诚信的映像，10年20年不见面，只要再碰面，你还会有credit。。。目前看，老大圈子小，但朋友比较紧密；老二比老大圈子大点，也都是交往多的朋友占多数。这样，放手他们自己去闯，我就放心多了。

一直在这里宣扬高中的孩子，父母多给他们办party，请朋友同学来玩，就是锻炼机会。从开始的父母包办到慢慢地放手到孩子自己预算自己办，也完成了孩子从父母包办到独立的过程，为去大学独立生活打下了基础。。。

第一次写正式辞职信

领导终于决定辞职，去另一家公司了。今天正式接受了新公司的offer，也把具体上班日期商量一下，大致定好了，然后决定正式从现雇主这里辞职。给我说：怎么写正式辞职信呢？

我也没写过啊。只好上Google，找出模版，改几个字就好了。给领导说：无论前面多不开心，走人的时候要有笑脸。公司给了你15年的机会，这是美国你的第二份工作，还是有很多值得你感激的地方的。所以，最后两个礼拜，多和同事说说笑笑，需要你培训的，需要你干的，完成了再走。礼拜一上班的时候，和HR交流一下，没休的假怎么处理；然后给bench manager说一声，安排好工作和交接班；回头再正式告诉你的新雇主你能去上班的日期。。。

给领导说，本来计划你干到年底就退休，天天给我做饭的。现在你非要换，离家近了，饭还是该你做啦。我就负责洗碗吧。给儿女通知一下，告诉他们爹妈有可能再干几年，你们有啥计划，早点告诉爹妈。爹妈永远是你们的后盾。。。

不错不错，我也该计划干满30年才退休了。。。想想干满30年pension 可拿80%的退休前工资，足够两老天天吃肉，不用吃野菜充饥的日子。。。可还得再干五年？好久远啊。。。。

（二0二二年二月二十六日）

Dad,what's the difference between HSA and PPO

嘿嘿，老爸忙得焦头烂额，刚把老妈这边计划好，儿子这里又来电话了。

儿子昨天和HR正式讨论这些工作福利的安排了，从401K contribution到健康保险。。。最后没忘说：Dad,  how about deliver a Peking duck everyday to me?...知道是上礼拜在Chinatown给他买的烤肉和烤鸭好吃，就开始给老爸耍赖了。。。

年青人还是要学会数钱过日子的。不用太精细，但ends meet还是要作为基本原则来督促他们执行的。给他说：老妈辞职的事已经办理好了，再过两礼就去新地方上班。老妈说，放弃了的换平房计划要重新考虑，再干五年还是可以考虑的。。。你爹妈快60了还有雄心壮志，你还是要计划好自己的未来的。别看后面的路那么遥远，爹妈还是看着你和姐姐，随时准备帮一把的。。。

给领导说：饼又有了，自己的，儿女的。。。我等你一年，新工作稳定了再决定。

（二0二二年二月二十八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