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best thing I ever ate--上一碗杂酱面

   某天看 Food Network 的节目 The best thing I ever ate， 圣诞节要到了， 大伙儿都在讨论着什么东西最好吃。 好让全国人民乘着过节， 东奔西走地一饱口福。 看着这些美食界的名人们在镜头前垂涎三尺，吃了还想吃的表情。 管它是不是做show, 我也不禁感觉肚饿。 然而他们热衷的西式美食， 在我看来毫无胃口。 这阵子我刚从中国的家乡返来， 肚子里灌了二十多天的风味小吃， 只觉异乡所有的食物都味道索然。 睡里梦里， 思念的都是家乡食品， 故土风物。而此刻最馋的， 莫过于一碗故乡的杂酱面。

   故乡万州，位于重庆下游， 三峡前方，俗称为川东门户。是前靠长江， 后背群山，地形狭长的一个小城。 居民多热情爽快， 喜食麻辣。 民以食为天， 在故乡人身上有淋离尽致的体现。 他们爱好美食，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街上最多的是餐馆， 和与食物有关的一切小食摊挡。 这里是川菜的总部， 麻辣的中心。 你想得到一切和川菜有关的食物， 火锅， 干锅， 汤锅，串串香，家常菜， 蒸菜， 土扣碗， 小吃。 应有尽有， 一直吃到你口舌发麻， 肚子开花。 当然这是笑话。

   虽然我对这种把吃看得至高无上的活法有点不以为然，众多的食档的的确确大大造福了我。 吃到我流连忘返， 不想再回到这个唯有自己动手，才能丰衣足食的美利坚。吃在故乡是一个大问题， 因为选择太多 。在美国更成问题， 因为没什么中餐吃。

   好吃的甚多， 然而也有区别。 有的东西你吃了一次， 距离下次就得再耽搁几天。也许因为太油腻， 或者过于麻辣， 让肠胃吃不消。 而有的美食你天天想吃， 每天都恨不能腾出肚子来它一碗， 比如杂酱面。

   也许是以前的故乡名气太小， 辐射面太低，杂酱面没有机会冲出万州，走向中国， 甚至海外的华人圈。 而我吃过中外各种名面， 从成都的担担面， 北京的炸酱面， 武汉的热干面， 到台湾的打卤面， 牛肉面， 带洋味的意大利面。 我说， 它们都比不了故乡鸡毛小店里， 端出来的一碗杂酱面。

   这杂酱面是平民食品，寻常到每条街都有得卖。它的底料无非是酱油，醋，盐， 花椒粉，胡椒粉， 红油， 葱花，蒜末加味精。 用的是湿面， 口感更好。 面里不加汤，干吃， 捞出来后上面浇一勺秘制的炒肉末，也就是杂酱。有时候面底垫几片时新蔬菜， 让杂酱面变得更健康。 吃的时候配一碗热面汤， 上面洒几粒碧绿的葱花。 二两是一小碗，吃上第一口，只觉味道浓郁而口感香滑。尽量放慢速度品尝热面条的鲜香。二两吃完，口舌快活而肚内毫无感觉，直叫不够。只得厚上脸皮， 让店家再呈一碗。

   杂酱面为什么这么好吃，秘密在于底料的配搭， 还有杂酱的炒法。 有一点非常重要，炒杂酱的猪肉不能太瘦。 有次姐姐来美国探访， 我们兴致勃勃买了绞肉请她炒杂酱。 买的是偏肥的那种肉末， 用的一样是陴县豆瓣。 然而用炒出来的杂酱下面， 远远比不上她在家里做出来的味道香。

   故乡人迷恋杂酱面到什么程度？很多人数十年的早餐， 就是二两杂酱， 风雨不变。 前姐夫常驻武汉， 每次回万州，清早起来的第一件事，也是我常做的一件大事， 便是跑到外面的馆子里， 吃上一大碗杂酱面， 一解乡愁。 儿子这次跟着回国，每天早上吵着要大姨给他下杂酱面， 而每晚的宵夜， 也是面条一碗。 百吃不厌。 回到美国，我点了一碗广式牛腩汤面给他， 喜食面条的他尝后慨叹：杂酱面比这个好吃多了！

   有次在姐姐家楼下和保安聊天，原来他们也是拿杂酱当早餐的。 说起目前国内上涨的物价， 不禁也影响到平民吃杂酱面的随意程度。 以前二两面卖三块五， 现在卖五块， 这些人平均月工资只有七八百元。 如此一来， 往日随想随吃的平民面条，怕是渐渐也要变老百姓餐桌上的奢侈品了吧。

   异国的岁月悠长。风雨隐晦的日子，只想来一碗故乡的杂酱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