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男女关系（五十七）

（五十七） 

Helene把邀请函打印完，又一次看看上面的名单：8个人！作为一个美国土生土长的女孩子，她不了解中国和美国之间的关系。但是，她知道美国的法律。虽然说，这只是一份商务邀请函，但是，公司一样要承担责任。一次邀请8个人过来，如果这里面有任何一个人除了问题…… 

她不敢想象。而特别让她不能理解的，上面竟然注明说，公司负责对方一切的差旅费用。 

“Shoot，凭什么？”她忍不住爆一句粗口，作为女孩子，她不能说Shit，所以，她就用Shoot替代。她知道公司所有的业务来往关系公司，这家中国公司在这份邀请函之前，与他们完全没有任何的关系。 

她一定要好好问问Sean。 

自从收购了Petrotek，Sean在洛杉矶工厂的时间就很少了。一个星期也只有两天来工厂，其中还有一天是星期六。其它的时间都在达拉斯。所以，Sean的日程都是排的满满的。现在，Helene在洛杉矶的工厂里已经不仅仅是Sean的秘书的角色，而几乎像是一个总经理助理。事情越来越多，越来越忙，但是她很充实，也非常感谢Sean给了自己这样的位置。 

Sean的办公室已经被法国风情装饰得焕然一新。Helene像过往一样敲门。 

“进来。” 

“Mr Sean，”Helene还是像以前一样称呼他，“邀请函已经按照你的要求打印好。” 

她把邀请函递给Sean。 

Sean拿过去看了一下，很快就在上面签字，然后递回给她：“按照中国的地址，寄回去给他们。” 

“Mr Sean，我觉得这样是不是不妥。” 

“怎么？”Sean从正在签字的文件中抬起头，疑惑的表情。 

“一下子邀请8个人，是不是太多了。我们公司是要承担责任的。” 

Sean笑起来，看着Helene：“他们是我家乡的企业，都没有来过美国。就这样吧。” 

看着Helene离开了办公室，Sean感到一丝的欣慰，觉得有这样的员工留守在洛杉矶的工厂，让他很放心。他不是没有怀疑过一次邀请8个人的事情。所以，他还专门打电话给那家国有企业的老总。电话里，两人交谈起来，竟然还是同一个中学的校友，那个老总比自己高两届，算是学长。老总非常高兴，邀请Sean参加明年的校庆，那是中学成立90年的大庆。 

“你算是我们中学毕业的名人了。” 

学长这么一说，Sean就完全没有办法拿出公事公办的态度了，对于他提出的名单，也就全额通过。再说，这件事情在Sean现在的生活中，已经不算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他根本就没有往心里去。所以，第二天，他就让Helene准备相关邀请的资料。 

现在让他焦头烂额的是Petrotek的生意。自从接手了生意，他就全力以赴，每个星期都至少呆在达拉斯四天。Louis也非常配合，至少比他想象的要好得多，只要他问及的问题，都毫无保留地回答。 

但是，Sean很快就发现了一个很大的问题。这个问题，其实在他决定买这家公司的时候，他就考虑到一定会存在的：Petrotek雇佣了太多的人，做太少的事情。 

当然，美国公司的效率还是很高，特别是在高科技的运用上。但是，在Sean看来，还是有许多的岗位可以精简，还是有许多的员工可以辞退。 

不过，这还不是他最着急的事情。就如同第一次宣布接管公司的会议上，他所答应的，所有的人员不动。他还不能够在这个时候就开始动手，他有足够的耐心面对这样的局面。所以，在Petrotek里面，他主要的工作是去公司的各个工作岗位视察，和员工交谈，了解设备的、工作情况，而很少下结论。不过，很快他就体会到德州人的牛仔作风，因为有人向他报告，说公司里的员工在酝酿成立工会。 

告诉他这个消息的是一个中国籍的工程师，Alan。坦白地说，他对Alan并没有特别的印象。在美国这些年，特别是做生意这么多年，他对于种族的问题已经非常敏感。美国有一系列的法律，避免公司老板对员工实行种族歧视。因此，最好的方法对于他来说，就是在看一个员工工作的时候，根本不要考虑他的种族身份。所以，当Alan来找他的时候，他都没有考虑他的种族身份。当Alan走进他的办公室的时候，他只是想，这是一个亚裔美国人。但是，Alan却立刻用汉语跟他讲话。 

“Mr Sean，恭喜你收购了这家公司。” 

Alan的汉语几乎让他没有反应过来，他没有想到Alan会用汉语和他交谈。在他洛杉矶的公司，即使是华裔，在工作场所也被要求用英语交流。这也是避免其他种族的员工产生心理上被歧视的感觉。他思考了一下，还是决定用汉语回答。毕竟，Petrotek里面的华裔员工并不是很多。 

“你是华裔？” 

“中国人。” 

“哈。”他想，这一定是来美国不到十年的中国人。从思想上融入一个新的国家，没有十年的时间，是不够的。对于他来说，现在更多意识到的，自己是美国人，而不是中国人。自己是华裔，也不是中国人。因为中国人，是具有中国公民身份的政治概念。而Sean已经不再是中国的公民。不过，恰恰是因为他没有了那种中国人的意识，所以对于Alan标榜自己是中国人，他也并不介意。 

“坐下谈吧。” 

“Mr Sean, 你知道公司有员工打算成立工会吗？” 

“什么？” 

Sean几乎要从沙发上跳起来，他的脑海里被“工会”这个词刺激起来的第一反应就是罢工！！！！这将是Petrotek的大问题。如果工会组织成功，那么作为公司老板，他想开除一个员工都会非常困难，即使那个员工工作懒惰，出现许多错误。这还不是最坏的，工会员工的工资待遇至少会比目前的水平上涨30%多。 

这是他在购买这家公司的时候，所没有考虑到的问题。他看着Alan，这个大约40岁的工程师。他突然想，他为什么要向他报告这个事情呢？在他今天进入这间办公室之前，他都不知道公司还有Alan这样一个华裔员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