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基因之惑

按：即使在美国，许多人也对转基因的知识了解不够，甚至相信谣言，作为专业人士，有责任把真实的信息传递出来。

转基因作为一项新技术，由于其争议性，常常被推上话题头条，随着“百余位诺奖得主联署公开信，要求绿色和平组织停止反对转基因”被报道，更是引发社会舆论热潮。虽然关于转基因的讨论，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或许还有很多路要走。但从事实的角度科学地去了解转基因技术对消除误解和不必要的恐惧是非常重要的。

转基因的起源

人类从原始社会开始，为求生存，通过采摘和狩猎的方式来寻找食物。后来发现这样的觅食方式十分不稳定，所以演变到通过种植农作物的方式来获取稳定食物来源。但早期的农作物存在各种缺陷，例如不耐病虫害，形状不好、口感不好等，需要通过长期培育，才能使农作物变得易栽培、产量高、少病虫害。 例如玉米，原来像野草麦穗那样，是印第安人经过6000年的驯化才使其变成现在的玉米棒。玉米的基因也因此转换了好几组。从古老玉米进化到现代玉米过程中所转变的基因，可能比我们现在的转基因食品还要多。就是因为这些基因的变化改善了育种的过程，让我们人类的食物来源越来越稳定。

我们的祖先早期并不知道遗传的规律，所以要获得食物性状的改善有时需要机遇和时间，例如通过气候变化产生的基因突变。后来孟德尔（目前被公认为科学遗传学的奠基人）发现了杂交的方式，这对之后的育种技术有着深远影响。杂交使育种变得更快并且使物种变得更丰富。再后来有了转基因技术，我们可以通过基因修饰来寻找我们所需要的性状，再把这种性状表达出来。转基因技术大大缩短了育种时间，这也是转基因这项技术出现的原因。

转基因对人类的意义

人类对自然界的认识是从研究的自然界整体开始，然后到对自然界细节的研究。比如认识生物，先从生物个体，再细化到组织器官。显微镜的发现，让我们对自然界的认识进入到细胞的水平。然后DNA双螺旋结构的发现，让我们的认识达到了基因的水平。这是人类认识自然界的一个过程。 虽然有些人抱怨转基因是非天然的，但从科学角度来说它是天然的，因为它是科学家发现的自然规律并且将其运用到实践中。科学家把需要的性状用基因表达出来，然后转到细胞里让它表达出来。

其实转基因属于基因修饰，它包括很多种方式。并不是转一个新的基因叫转基因，有时沉默一个基因让它不表达也是转基因。 全世界第一个转基因商业化的产品应该是胰岛素。现在很多抗癌药也都是运用转基因技术做的。这个技术其实在生活中很普遍了，很多地方都能发现它的踪迹。所以盲目反对这个技术的人，实际上是不太了解这项技术。

转基因公司与转基因技术的纠葛

虽然美国在转基因技术方面一直都是领先于世界的，可全世界第一个成功做出转基因作物的其实是英国。可是英国比较保守，不容易产业化，所以后来把技术转移到了美国加州的一家公司。这家公司开始是做耐储存的番茄，可是因为味道不好，所以市场推广不成功。这家公司后来就破产了，最后被孟山都买下来了。

说起转基因，大家都知道孟山都，但其实也有别的企业在做。可为什么只有孟山都被攻击的最厉害呢？因为这家公司有一段不光彩的历史，孟山都过去是做农药的，越南战争时做的橙剂（第一代除草剂，有毒），会让树叶枯黄，这样越南民兵就可以暴露让美军攻击他们了。这样的历史原因让孟山都背上了黑锅，遭人抨击。孟山都当时其实是发现了草甘膦，是一种除草剂原料，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用水洗掉，而且是所有除草剂里毒性最低的。当时孟山都靠这个产品赚了很多钱，到专利快到期时，公司要转型，就做了转基因。孟山都用做草甘膦赚的钱收购了一些转基因的小公司，慢慢的就变成了做转基因的大公司。这时虽然孟山都已经洗白了，可民众还是不买他的帐。实际上现在全世界最大的草甘膦生产国是中国，孟山都在2005年就停止生产了。可孟山都拥有黑历史，还是一直遭到大家的抨击，所以转基因的名声，有一部分是被孟山都的企业形象给连累了。

转基因在美国的发展

转基因之所以在美国发展的那么好，跟他们两届总统－克林顿和小布什总统的特别支持有关系。他们自己带头吃转基因食物，还去视察过孟山都，在审批等方面也都给予最大方便。直到奥巴马总统这一届，力度就不如前两届总统了，一方面是因为奥巴马夫人支持有机农业。但即便如此，那个转基因三文鱼是在奥巴马总统在任时批的，这是全世界第一批转基因动物。

除了总统们的支持，转基因技术之所以能在美国高速发展，还依靠了广大民众对这项技术持有的比较开放的态度，并且在美国也没有什么社交媒体这么乱七八糟地妖魔化转基因。美国民众觉得转基因算是一个高科技技术，所以支持者还是占多数。例如转基因玉米，由于其转的是抗虫那个基因，相当于农药的功效，当时引起了争议的，国会也讨论了很多次，大概有四次听证，最后还是决定批准它进入市场。

第一代转基因其实对农民好处更多一些。很多人讲转基因不增产，其实是不直接增产。许多报道也是说相对的增产，比如说它减少虫害、提高种植效率，所以一年可以种好几茬，这就相对提高了产量。转基因最大的贡献其实是降低劳动种植成本和提高种植效率。为什么玉米现在是第一大粮食，超过了水稻小麦呢？相比下，一个小麦穗上面有六十几粒小麦，可一个玉米棒子有八百多粒玉米呢。所以玉米多种一茬，产量是非常高的。玉米和大豆一样，产量高、用途广，都特别适合机械化生产，可以遥控机器边收割边脱粒，玉米杆切碎了做肥料，一个人可以种几千亩，转基因技术就让玉米种植变得更加方便。

美国非转基因标识

美国也是有反对转基因的人。有一个组织叫非转基因项目，他们经过努力也得到农业部的认证，所以凡是不用转基因原材料做出来的东西，都可以到他们那儿申请认证。但这是个案申请，要求非常严格。比如说原材料的储存地不能和其他转基因原材料混在一起。生产设备和传送带等都不能生产过转基因食品。这样就可以让那些不想吃转基因的人有选择。非转基因是一个带蝴蝶的标记。

大部分美国人对转基因食品是无所谓的态度，一部分反对的可以去买有认证的非转基因食品。目前就算是有机的加工食品也不能保证所有的原材料是非转基因的，比如有机食品里的添加剂淀粉是玉米里提取的。而乳化剂卵磷脂是大豆里提取的，但不知道到底是从转基因还是非转基因的玉米大豆里提取的。用的蛋白粉的原料也不知道是不是非转基因大豆。所以只有标着100%有机的加工食品才是没有转基因的。如果仅仅标注organic，没有标注100% organic，只代表95%是有机的，不能保证那另外5%是不是有转基因。所以就是以卖有机产品为主的商店，也不敢说所有的产品都是非转基因的，因为也会有转基因的产品混在里面。

美国人对转基因态度辟谣

很多人会问有美国人吃转基因食物吗？转基因都分布在哪些食物中？美国人不吃的转基因产品是不是都卖到中国去了等争论。首先要澄清的是玉米和大豆这两种产品，从非转基因时代就大部分用来作饲料，给人吃的是很少一部分。实际上整个种植的粮食百分之七十都不是给人吃的，是做饲料或者其他用途，所以剩下人吃的是一小部分。所以种植出来的转基因作物大部分不是给人吃了，而是用作其他用途，但是那给人吃的一小部分也就够吃了。

转基因玉米大豆在美国分布在哪里？分布最广的是转基因成分是高果糖转化糖浆，就是从转基因玉米中提炼出淀粉，再把它转化成果糖糖浆，作为甜味剂，用在糕点、饮料里。美国肥胖比例高，可能跟这个有关系，因为甜味剂使用的太多了。还有玉米油和玉米淀粉也是常见的转基因产品。完整的玉米粒磨成的粉，做成各种食品，如果没有特别标明是有机的，也许就是转基因的。例如早餐麦片，我们曾经在美国超市买过早餐麦片，拿到农大转基因检测中心去检测，就有很强的转基因信号。再有美国超市那个转基因玉米脆片doritos，香港曾经测过，里面六成是有转基因成分。很多地方将玉米粉代替面粉，起不沾效果，放在披萨下面防沾。所以用了玉米粉的地方，如果不特意标明非转基因，里面就默认混有转基因了。美国很多食品原材料是转基因和非转基因混起来用的，所以并不知道每种食物中含有多少转基因。只要不标识，就默认它是转基因的。只有标识了非转基因玉米，才是用非转基因原材料。

那大豆分布在哪儿呢？首先是大豆油，太普遍了。有些仿真的乳化奶油、人造黄油、色拉酱等都是转基因大豆做的。油脂类的菜籽油是转基因做的。还有棉籽油也是。有人说美国人不吃大豆，用作饲料，其实美国人的零食，比如蛋白质能量棒里面就有转基因成分。还有榨完油脂后的豆粕，水解成大豆组织蛋白，用到做肉类制品中，一来降低成本，二来会显得好看些，因为做肉丸的肉多数是边角料，颜色不太好看，还不易成团，加了这些组织蛋白容易成型，增加肉制品的弹力，脂肪含量也低一些，还可以增加营养。另外方便面里的素肉，写的是用水解蛋白做的，多半也不是真肉，是这种植物蛋白做的仿真肉，像仿真的培根也是用植物蛋白做的。凡是不标用非转基因大豆做的，多半是用转基因大豆做的。农业部曾经出过一组数据表明大豆组织蛋白其实是有0.1%进入到食品中去的，量虽然不多，但分布特别广，所以说美国人完全不吃转基因大豆蛋白也不是事实。

转基因产品是否有害？所有的产品在研发的过程中都要在实验室里进行反复验证来确定转进去的基因到底起什么作用，会产生什么样的蛋白质，是不是达到我们预期的效果，有没有多余的东西产生。所有不稳定因素其实都在实验室发生并且被解决。所以当一个成熟的产品出现在市场时，是经过了无数的验证。如果真的会产生不是我们期待的东西，也是可以被检测出来的。从我们目前的认识看，只有没有产生有害物质的转基因产品，才能将它投放到市场上去。未来会不会发现有害的东西再把它收回来，这种可能性不能说百分之百没有，但是目前来说，我们的检测技术已经这么先进了，有什么有害的物质我们是能够检测到。总之，没有经过完善的检测就不会把转基因产品投放到市场去。

作者介绍：

冰清，食品营养学硕士，曾在生物公司做research specialist多年。多家媒体科普撰稿人，出版出版个人专辑《美味人生》，《美国生活大爆炸》。任大学食品营养专业暑期短课程英文外教。连续四届硅谷国际美食节评委主任。

新浪微博：http://t.sina.com.cn/bingqing1975 （@海外美食作家冰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