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攀登希望之山 (Middle Sister in Canmore)

攀登希望之山 (Middle Sister in Canmore)

博客

希望之山是三姐妹山(Three Sisters in Canmore)中的二姐山(Middle Sister)。Three Sisters是一个名叫Albert Rogers的人在1883年来到Canmore时起的,记录在一本名叫《山峰发现者》(Peak Finder)的书上,关于三姐妹山的那一段是这么写的:

“There had been quite a heavy snowstorm in the night, and when we got up in the morning and looked out of the tent I noticed each of the three peaks had a heavy veil of snow on the north side and I said to the boys, 'Look at the Three Nuns!”

关于Albert Rogers的记录甚少,我只查到他是一个名叫A.B.Rogers少校的美国测量员的侄子,在修建太平洋铁路时期来到加拿大。根据上面的记载,Rogers最初是把这三座山叫做三修女山的,后来为了契合新约的教义才将之更名为三姐妹山。那之后,基督教徒们又将三姐妹山赋予了信望爱三德:大姐山为信仰,二姐山为希望,三妹山为爱。有趣的是,据说当地的印第安人也把这三座山叫三姐妹山,而且还跟一个老骗子有关。那个老男人每次碰到麻烦时都会跟三姐妹许诺会和她们结婚。神圣的三姐妹山令人肃然起敬,而世俗的三姐妹山则令人忍俊不住,无论将她们赋予何种品格都令人难忘。可能就是因为这些故事和传说,三姐妹山才成了落基山脉最著名的山峰之一,也成了Canmore的标志山峰。

前些时候我曾用开玩笑的语气写过一篇《大姐的真面目》 (https://blog.wenxuecity.com/myblog/20725/202111/1517.html) ,文中有这么一段:

“二姐山我们之前爬过了,很容易,但是大姐山在我心中一直是难以企及的女神。爬山群有些色色的男人就用“上”字来形容爬三姐妹山。说什么三妹太傲上不了,大姐太老不想上(其实是不敢上),我只想上二姐。。。

几乎每次看见三姐妹山我都想起那句“我只想上二姐”,往往忍不住笑出声来。代表着信、望、爱的神圣三岳就这么被猥琐地世俗化了。而对我们这些俗人来说,猥琐似乎更容易让人欢乐。只有在某些特别的时刻,比如在冰封千里的严冬季节的某个黄昏,冰凝雪覆的三姐妹山蒙上了洁白的面纱,夕阳的余晖照出散她们无比圣洁的剪映时,才会令我记起她们的名字的本义。

两个星期之前的10月17号,我们与缘聚落基山16名山友一起上了二姐山。这是我第二次与二姐亲密接触。第一次是在2019年7月6日,那时还是春寒料峭的季节,二姐山脚下的松林虽然已经冒出了嫩绿的树梢,但山顶仍然积雪未融。在云蒸霞蔚的山间,二姐山如同一个穿上绿色裙装又蒙着白色面纱的淑女,温雅地迎接了我们。记忆中,通往二姐山的路虽然漫长但并不险峻,因此二姐给我的记忆一直是平易近人的,就如希望是人人都可以拥有一样。

但是记忆是极不可靠的。也可以说:二姐是变幻莫测的,与世间万物一样时刻都在变化之中。在这样的深秋时节,当我们再一次踏上追寻二姐之路时,我深深地体会到了通往希望的路是多么曲折崎岖。长达7公里的河床乱石嶙峋,走上去一脚高一脚低,特别耗费体力。湿滑的石头满是陷阱,一不小心就容易失足受伤。好不容易走出河谷,先要爬上一座陡峭的山坡,由于坡度极大而且冰凝雪积的山路冻得冰硬,每踏上一步都小心翼翼胆战心惊。上了惊险万分的陡坡之后,还要登上一个又高又陡的碎石坡,碎石漫漫仿佛永无尽头,极其考验人的体能。好不容易爬上了碎石坡,又要爬上一个大雪坡,坡上白雪皑皑寒风凛冽,而望之岳二姐却仍然遥不可及。对于体能消耗殆尽的我而言,在最后冲顶的一公里中,每迈出一步都要依靠坚强的毅力咬牙坚持着。从漫长的乱石河床,到冰滑的陡坡,再到漫漫碎石坡,最后是白雪皑皑的大雪坡,一路都在考验着一个人的体能、毅力和勇气。我们就像一群苦行者,为着某种不可知的神秘力量驱使而艰难前行。

这段时间我一直在读加缪文集,因此在艰难朝着二姐山顶前行的路上,脑中便不断想到《西西弗斯神话》里的一段描述:西西弗斯(注)凭紧绷的身躯竭尽全力举起巨石,推滚巨石,支撑巨石沿坡向上滚,一次又一次重复攀登;又见他脸部紧绷,面颊贴紧石头,一肩顶住,承受着布满黏土的庞然大物;一腿蹲稳,在石下垫撑;双臂把巨石抱得稳稳当当的,沾满泥土的双手呈现出十足的人性稳健。这种努力,在空间上没有顶,在时间上没有底,久而久之,目的终于达到了。但西西弗眼睁睁望着石头在瞬间滚到山下,他又得重新把巨石推上山巅,因为那是他被神惩罚的命运。于是他再次下到平原,重复永无尽头的苦行。

加缪把西西弗斯叫做荒诞英雄。当我一路历尽艰辛地奋力向上攀登希望之巅时,荒谬的感觉也常常在心中油然而生。我们这群被不可知的热情驱使而历尽艰辛地跋山涉水,攀往一个个雪峰的苦行者,也在经历着与西西弗斯同样的荒诞。二姐山被称为“希望之山”,但是那是怎么样的希望呢?对于我来说,那个神圣的希望只是一个虚幻的概念而已。也许对于最先赋予这个神圣品格的基督徒来说,“希望”是就是死后能进入天堂,但对于无神论者的我,“希望”却是虚无缥缈的。神圣的希望对我而言虚幻不实,而人类琐碎的希望又是变幻不定的。这样的虚幻不实和变幻不定使得我们的苦行越加显得荒诞。

人类的命运本身正如西西弗斯不断重复着没有结果的推动巨石的苦难,也如我们无止境的登山苦行一样荒诞吧!看世界的底层里日复一日重复着同样的活计的工人,他们的希望何在?生命的意义又在哪里呢?这些人的希望可能只是为了让自己和家人填饱肚子,这样的卑微的命运用哲学的眼光去看无疑是荒诞的,而从上帝的视角来看,我们转瞬即逝的人类生命又与不知晦朔的朝菌不知春秋的蟪蛄何异?

当我在无时无刻不在耗尽我的体能的艰苦攀登中被荒诞之感侵蚀而心灰意冷时,某种类似于悲壮的感觉也随之产生。越来越接近希望之巅时的喜悦,以及在高峰时扑面而来的壮丽景色使荒诞之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内心洋溢着幸福与希望。在希望之巅的某一刻,宇宙突然静寂,而无数的惊叹从三姐妹山及其四面升起,与我内心的赞叹汇成一股洪流,融入呼啸咆哮不已的山风之中,在群山之间久久回荡。

无论有没有神圣的希望,无论我们的攀登有没有真正意义,攀登的行为本身就可以充实人心。当我们一步一个脚印地在通往希望之巅的途中留下我们的足迹,竭尽全力地耗费我们生命的能量之时,也同时彰显了生命之美。

因此,我相信,也请你们一起相信,在这个朝着希望之巅艰苦攀登的历程中,我们是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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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不要错过我为二姐山做的 4K 视频,太美了!

冲顶二姐山:

乱石嶙峋的河床很长很长:

漫漫碎石坡:

 

大雪坡:

 

二姐山顶峰:

(注:西西弗斯:是希腊神话中一位被惩罚的人。他受罚的方式是:必须将一块巨石推上山顶,而每次到达山顶后巨石又滚回山下,如此永无止境地重复下去。在西方语境中,形容词“西西弗斯式的”(英語:sisyphean)形容“永无尽头而又徒劳无功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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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文学城-.川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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