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2) - 母亲在厦门

不管面对什么样的命运，都不能放弃我们对生活的梦想，因为这是生命的尊严。

母亲出生不久就随父母移居厦门。

在南国哪个海风清丽，阳光明媚的岛城，母亲度过她安逸，幸福的童年。

从照片上看，当时外祖父居住的房子是典型的意大利式的风格，高大的落地窗，罗马立柱支起的回廊，宽阔的穹顶，花岗岩的基座，也许是这里典型的亚热带海洋性气候和欧洲亚平宁半岛的旖旎的风光有着异曲同工的缘故吧，这些主要由当时南洋归来的华侨建造的房屋在南中国的海岛上复述着昔日罗马帝国的奢华和辉煌。外祖父的房子的后面有一个网球场，据说年轻时的外祖母是一个网球高手，至今在母亲的相册里还可以翻到当时系着白色发带，穿着黑色运动短裙，手持网球排的外祖母在球场边小憩的照片。

也许母亲是外祖父母第一个孩子的缘故吧，在照片上这对年轻的夫妇明显地掩饰不住内心的自豪和喜悦。外祖父身着笔挺的西服套装，输理得笔直的背发打着油亮得发蜡，风流倜傥，英俊夺目。外祖母一身丝缎面料的得体的旗袍，轻施粉装，身姿绰约，端庄可人。母亲身穿宽大的天鹅绒睡袍，白色的毛线帽，毛线袜，童稚天真，憨态可掬。这张三口之家照片的焦点居然是母亲那一对宝石般晶亮的双眸，充满惊喜，充满疑惑注视着眼前这个新奇的世界。

据母亲说，母亲儿时居住的房屋还在，只是已失去昔日的豪华和清幽，淹没在鳞次栉比的高楼里，其大概地点在今天厦门的万石公园附近，而这座依山临海的以自然景观为主体的公园似乎依然坚持着昔日中西合璧的风貌。而与其隔海相望的鼓浪屿可称为华夏版图上最具浪漫情调的岛城。每当黄昏时分，当落日的余辉洒满一座座粉红色的屋顶时候，那清越，飘逸的钢琴声就会从风格各异的西洋建筑中传出，散布在温润幽寂的街巷和浓密的丛林中，华丽的凤尾蝶和振翅的蜂鸟在三色堇和紫云英间飞舞。高大的木棉，浓郁的古榕，修逸的槟榔，沐浴在清润潮湿的海风里，奔放的李斯特，忧郁的肖邦，飘逸的舒曼，华丽的勃拉姆斯........童年的时代琴声激发母亲一生对音乐的不灭的痴情。酷爱音乐的母亲在青年时代只能以一把手风琴自娱，直到晚年母亲才有了一架她一生梦想的钢琴，那架黑漆凛凛，粗大笨重的乐器为我们这个相对内向的家庭带来过多少的欢乐和美好的回忆啊。

当97年我在厦门四通的同事陪同下登上鼓浪屿的日光岩时，这座被誉为钢琴之都的童话中的城市梦幻般地展现在我的眼前，绵延的海岸，阑珊的灯火，清爽的松风，格调的建筑，秀美的雨林，幽寂的街巷。生命的羽翼御风而行，只是那如歌的往事在似水的流年中不在演绎和诠释人性的芳华和俊美，只有那生生不息海涛在浩淼的夜空中渲泄着宇宙的无边和浩瀚。

当我循着夜色来到海边的时候，那鲜润欲滴的朗月无所依托地在天海之间升起，照亮身边骚动不安的大海，也许正是眼前这片宽阔无垠的大海磨砺出母亲一生的坚毅和隐忍，和她那包容宽广胸襟。夜色如水，星月皎洁，大海冲动地举起她白色的浪花，无数柔软的犹如花瓣般的泡沫在脚下沙铄间发出均匀的声响，大自然此刻静美如斯，博大深沉。

这时在我耳边清晰地响起母亲一生中对我说过的最重要的一句话：“不管面对什么样的命运，都不能放弃我们对生活的梦想，因为这是生命的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