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连载《我与大鼻子畏婚夫》(二十)
二十
话又回到我跟罗德的关系上,这么多的差异和冲突,让我思前想后,真的没有什么信心了。还是不要自找麻烦了,早点分手算了吧。于是我通过电子邮件,给他写了一封第一封正式的分手信。
他当天晚上就赶过来,问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把信上的话,又说了一遍:我们之间的文化差异实在太大,我距离他的期望值相差太远,这样在一起生活会很累。他却说:“这些其实不算什么,他跟我在一起大多数的时间很愉快,我们其实我很多的共同点——都喜欢文学艺术:你爱画画儿,我爱烧瓷(他还有一个爱好是自制瓷器,在普劳尔湖边儿的那块近2000平米的土地上,还有两个小型的可移动的瓷窑),以后我们一起生活,夏天扬帆出海,冬天就在家里烧瓷,我烧出来,你就用毛笔在上面手绘花草。”他描绘出了多么美好、悠闲又有品位的田园生活啊!我有些动心。
特别让我动心的是他那么喜欢中国文化。他从包儿里拿出几本书,说:“ 看看,我七十年代就买了《道德经》和《易经》,那个时候我完全没有想到我会有一个中国的女朋友啊!”他自豪地说,他还常常自己用易经的六爻八卦算命。他说,我回中国的时候,他本来也想跟我分手,后来自己用《易经》的算了一卦,得出的结论是:千万不能跟这个女人分开!
这也许应了中国那句老话:远来的和尚会念经。很多德国人对中国的文化有兴趣,因为来自遥远神秘、历史悠久的国度,其中有那么多深奥的智慧,让他们觉得特别神秘和有趣。而且在德国,有很多爱读书的人,他们为能够拥有和拜读过一两本儿中国的古典哲学著作(至少能说出书名)为荣,觉得那也是一种身份修养和生活品味、思想水准的象征。就像在中国,很多人可能对基督教并不了解,但是,只因为是洋教,就自称是基督徒;还有一些人,以能说出一些西方哲学家和大文豪的名字和作品而觉得身价大涨。
他又说,你其实还不太了解我,你一定会爱上帆船和航海的。一个爱文学和艺术的人,一定会爱自然,爱自然的人,一定能体会得到在帆船上、在水面上,与自然合为一体的那种美妙感觉的。如果你试过以后,实在不喜欢,那你就在船上读书和写作,我和安迪驾船——我也一定要像培养我儿子那样,把安迪培养成一流的帆船手。后来他真的说到做到,我儿子在还不太会游泳的时候,就参加了两期帆船驾驶培训班,能够独立驾驶儿童专用的小型帆船,获得了帆船的驾驶执照。
他的“花言巧语”让我动了心,我们又和好了。我们说好,复活节一起去柏林。
在去柏林之前,他还带我经历了一次“探险”——去不来梅一个叫作“绿洲”的男女混合的桑拿中心,用他的话说,是去了解他的文化背景的一部分。
我笑着说,你以为我是乡下来的吗?北京的桑拿中心、洗浴城到处都是,很多国内来的同胞都抱怨德国没有什么像样的地方去享受呢。
德国很多游泳馆都带桑拿室,大概情况也跟国内没有什么不同,只是男女混合,我从来也没有去过,只去过男女分开的,或者女士专场的。谁知这个“绿洲”之行,还真的让我眼界大开!
这个桑拿中心座落在不来梅一个大型购物中心(weserpark)旁边,我常带着孩子和朋友去那个购物中心买东西。有时候,那里也举办一些以促销为目的的木偶剧演出和专题展销活动。可我从来也没有注意到旁边那大玻璃半圆屋顶的建筑下面,是个一个那么大的桑拿中心。
去之前,他也给我打了预防针,说:“男女混合的,都必须脱光。”
“要不脱呢?”我笑着问。
“那你就算不正常的一个,所有的人都会看你。”
“我倒不正常了?”
“是啊,在那儿脱光的人是正常的,不脱的人就是有毛病的。”这可真是黑白颠倒了!不过我真很好奇,如果不是有他带着,我这辈子可能都不会去那个地方的。
一到售票口,我就开始紧张,好像所有的人都在看我,而自己是来做贼的。
故作镇静地跟着他进去,他嘱咐我说:“换衣服的地方是分开的,你进那个门儿。换完衣服出来,有一个出口儿,我在那儿等你。”我点点头,答应着。
很快换好浴袍,从罗德说得那个门儿出去,看见他站在那里正朝我这边看着,身上也穿着一件宽大的浴袍。
里面好大啊,几层楼高的大玻璃屋顶上,灯光非常柔和,在各种不同的桑拿房周围,有绿色植物和舒适的躺椅,一些人慵懒地在那里或躺或坐或小憩或轻声聊天或捧着一本厚厚的书,还有三两个在大厅正中一组仿古罗马建筑的半圆形水池边,泡着脚闲聊。不管男人女人,都穿着宽大的浴袍,或者用毛巾者遮住私处。我想,罗德之前一定是在跟我开玩笑。
他从我眼光中看出我的心思,就说:“还不到时候呢。”然后拉着我的手往里面走。
我们首先进入的一个桑拿房,叫“土耳其蒸气浴室”,门口标着室内温度:45度。“我们先去温度最低的这个,也是雾气最大,在里面看不清楚人,你可以先适应一下儿。”
我低垂着眼睛,紧跟在他身后,到门口的时候,他说:“该脱了。”
“真脱吗?”我轻声问。
“真脱!”他轻轻答。
“必须脱吗?”我又轻轻问。
“必须脱!”他轻声但语气坚决地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