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脚那档子事

和亲友聊天，说到西湖边群众＂泡脚＂的事，我觉得那是一种不雅，而朋友们很多认为这没有什么的，应该算是贴近自然的方式。

我想仔细分析一下这里面的问题，可能是小题大作，不过确实值得一说。

首先是为什么在我看来，西湖不是一般的自然景点，她也是一种公共环境，虽然朋友说：你不是也曾经在九溪踏水？但是，相对于九溪十八涧早期的自然深幽，西湖边则更应该是城市公共环境的一部分，人们不管怎么做，都在众目睽睽之下，也不可否认在西湖里泡脚，视觉上就是不雅，至少我这个美术家就这么觉得了。

第二，也是最有争议的是，为什么在美国，人们可以看到男男女女在草地上晒日光，也有人在水里泡脚，只是不多，但是也一样的行为，为什么我不批判呢？

在这里我绝对没有区别对待不同的国籍或身份，但是我确实在意不同的形象和带来的结果。比如说，在我洛杉矶的校园里，就经常看得到美丽的女子在学校草坪上晒日光，很美，摄影师会把她们连同背景拍了去，印在学校的刊物上。为什么这样凑巧，不会所有的学生都去晒，把校园搞成人肉铺子？这里就很有意思了。

同样，在西方有很多场合你可以去尽情唱啊跳啊的，也是凑巧上台的人总是身材匀称、能歌善舞；你也可能看见情侣在喷泉下接吻，也碰巧周围的人都会欣慕他们的青春活力，即使他们偶尔出格一下，美人嬉水什么的，都不算不文明。

难道是观念不同、国情不同还是标准不同，还是歧视？这可能就是为什么国人常常觉得自己被歧视了，如果我连西湖边泡脚这样的中国人自己的事也要说，是不是太歧视自己人了？？？

其实这个问题还真不是是不是中国人的问题，让我们试想，假如宋代的苏东坡在风景点提个字，刻下来，大家都认为是风雅，而成百的人都爬在上面写写画画，哪叫什么？那叫乱涂乱画。为什么同样的事，他做得，我就做不得？问题就在这里了，我们仿佛听到阿Q在抱怨：为什么我就不能上吴妈？

因为，我们在讨论的绝对不是法律的问题，如果按照法律，泡脚可不可以要以杭州市政府的规定为准，当然轮不到我说话的。我要说的是文明的问题，而文明是一种自我要求和社会观感的统一，也就是说，你渴了、热了、憋了，都必须要服从别人怎么看待你释放出来得是不是体面。或者说，如果一件事对于你自己来说是生理的需要，但是如果别人看来是不雅观的，就要克制。这样的说法，如果能被认同，当然就不会出现近来频频出现的公共场合拉屎拉尿的事迹了。

但是为什么同样的行为，发生在不同人和人数上，就表现出不同的文明倾向呢？这么说吧，文明的个人素质，除了知道可不可以，还要知道＂我＂在这个时候可不可以，一方面，这有个度的问题，看到人家已经好几个在那里日光着了，你能忍住不去了，就是一种素质；另一方面，还有一个自知之明的问题，别人适合那样，你不一定也适合那样，她作仙子状去嬉水或许可以，你风尘仆仆火车站刚出来，卷起裤头就淌到西湖水里去就不好看。

这种素质，其实是最难教、最难学的。孩子们在学校用免费的午餐，女儿学校一律免费的，就要告诉她吃多少拿多少，不要什么都拿；儿子学校不是免费的，但是牛奶免费，可以随时从冰箱拿，就告诉他们不要非拿不可的样子，要收敛。但是孩子们有时候就是做不到，人的本性使然，会比较和模仿。

人的素质是很抽象的问题，我不能说中国人的素质都不好，但是这方面文明的规范确实在我们的教育系统中从来没有出现过。过去的教育都是要你服从，一些文明的行为不是自觉自愿的，而是逼出来的；现在的教育模仿西方，以为就是个性解放，我想，我要，我可以！这都是不对的，尤其是后者，可能流毒更甚，因为我们的教育家一般都没有真实的西方社会文化经验，从课本上了解他们的自由开放是片面的，他们的文化除了知识和信仰，还有很大一部分是传统的行为方式，是约定的东西，不言而喻的，我们很难理解透彻。

这才是为什么他们的社会有一种文明的默契，当你因为知道帕瓦罗蒂而喧哗，当你因为照顾他们生意而大包小包，当你因为要＂贴近自然＂去泡西湖水，人家一定显露出鄙夷来。

第一个上美人的还是浪漫，排着队上的就是＂轮流发生关系＂的小李将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