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洋的事,勾起四件小回忆,遇事得镇静+调侃
碰到类似雷洋遭遇的紧急突发事件,别一根筋暴跳如雷,对不住学历背景,对不起人生。一要镇静,二会调侃,缓解紧张对立情绪,云山雾罩逢凶化吉。
第一件,中原省城夜总会遭讹
九十年代,中原省城,一日闲逛至火车站附近,见一门脸儿,上书夜总会仨字。
彼时,冠以夜总会三字的店可谓稀罕,带新鲜感,掀门帘进去一瞧,个体户规模,挂饰摆设土到家。
老板娘请我于沙发布又脏又旧的低矮小沙发上就坐,接下派来个微胖女孩儿倒饮料,点烟,陪说话。过会儿又给端来一盘切成瓣的苹果,水分流失,干瘪枯燥。
女孩儿最多初中毕业,只会缠着说可以陪去站前影院看电影,收50元陪看费,除此之外说不出别的子丑寅卯。坐不到一小时,觉得无聊,招呼结账,准备走人。
账单下来一看,一千五!泥马,时值大学正教授双月薪。一盘干瘪烂苹果,几杯破饮料,一个聊不出丁点风花雪夜没唱出一首影视歌曲的土妮子,还胖乎乎的,有冇搞清楚,哥一向喜欢的是瘦条儿。
不交钱,闪不了人,斑驳陆离的柜台后面已经站起个黑了吧唧的壮男,脸脖上的青筋跃跃欲跳,之前定是坐在柜台下面埋头苦看毛片VCD良久。
叫来老板娘,知道科学定量分析那套无用,无理可讲,和和气气混着说,得给我打折,我北京来的记者,中青报的,这次来还见过你们市长书记呢,那个什么什么来着……给我介绍过好多次对象的首长,还有我们隔壁英语班的江南妹,他们都是老乡呢。
本意是把话儿说得云山雾罩,目的是让听者听得糊涂分神,听者若傻,信以为真,听者不傻,也会分神。听得老板娘丈二尼姑摸不着脑门,或许就此打消掉主场欺负客场的部分念头。只是“那个什么什么来着”的话一脱口,就悔不成熟,被继续追问到底姓甚名谁,怎办?
却只见老板娘眉毛一抬,挺认真地看看我,笑问:“哦?您还见过我们朱市长张书记呀。”
我去!我哪儿认识他们这儿的市长和书记,连姓什么都没兴趣知道,丫非要告诉我,只能算一傻听者,或曰单纯。反正,镇静处事,遇乱调侃,别把气氛搞得紧张,努力提高情商。老板娘还价:“那,就打五折吧,七百五,您看好吧。”
七百五,大学教授月工资。我以为,又没足疗又没胸推的,除了那盘烂苹果,值七块五,加几杯饮料,凑够十块钱成本,胖妮子要挣钱,老板娘要抽成,俩丫的唇膏睫毛膏雪花膏卫生巾什么的,还有破酒柜下面看场子的壮男等一众开销都算在内,七十五元收费够合理。
不过,还是给了她七百五,换出门。自我安慰道,花钱买体验,藉此深入社会污秽处所,交学费完成一次社会各阶级分析罢了。别说形只影单,就算有三两同伴,若为这狮子开口价,跟一旁撑份儿的壮男闹翻,也难确保自个儿身体不伤不疼,轻则医药费超过一千五,重则心脏病突发猝死不值。
第二件,北京开往上海的火车上
一上站台,就留意到守在13次京沪直达特快列车各车厢门口的女乘务员们,个个儿肌肤水滑细腻,发型洋气,断言这趟车组不是北京列车段的,而是来自上海的。待走进餐车车厢时,车还没开,坐餐车门口的乘警拦住我们:“同志,还莫开始切饭呢,莫要进来好不啦。”
不让进,就得回去,烈日炎炎的盛夏,车厢冷气不足,不想回,还想进,怎办呢?我直接拍了拍乘警的肩膀,假装不见外:“老兄,工种都差不离儿,同行给个方便吧。”
“哦?侬也是警察个伐?”他被分神,饶有兴致地问。
“你明面儿上的,我玩儿阴的。”接着逗。
“哟呵,难不成会是国安的伐?”
“嗯,业务指导局的。”我瞎编道。
“噢……好工作哟,比阿拉的好。”
我指俩背影对乘警说:“瞧见了吧?就这俩官倒,我这次就是跟他俩去上海执行任务的。”这叫活跃气氛,气氛活跃了,变得轻松了,很多话也好说了,不仅提前坐进餐车厢,还得到早已乐不可支的乘警的关照,让服务员先给端上了几瓶啤酒……
反过来,耍横,非往里闯,轻则被扣住,重则心脏病突发猝死不值。
第三件,去歌厅误入市委招待所
二十年前六月四日傍晚,哥仨吃过完饭,老大说回酒店跟前台主任大美女聊会儿天儿,老小说回客房跟未婚妻聊长途。我则路边打车,让司机拉我去有小姐陪唱的歌厅,司机骗我说黄河宾馆就有,还说认识领班,姓王姓张给打折什么的。说话功夫到了宾馆门前。
黄河宾馆
宾馆前院一个瘦高个男子手提步话机在院中踱步,我迎面上前,问陪唱歌的小姐在哪儿?
瘦高男子竟说:“拿出身份证来给我看看!”
也许是个会员制的高级会所吧,我掏身份证给他。
结果他说:“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可以抓你!”
“嘿,你这儿又不是江总书记要下榻的地方,抓我干嘛?再说你看了我的了,也给我看看你的证件行吗?”我还有恃无恐。他嘿嘿一笑:“好,那我就给你看看我的。”说着从上衣兜里掏出个小酱紫皮本本,递给我。那本本上盖了个市公安局管辖招待所保卫处字样的蓝色印章。“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这是市委市政府的招待所!”他说。
我被出租车司机给骗了。后来通过学习,认识到这城市连出租车司机都乐于与社会上的资产阶级庸俗现象作具体的斗争,比京城朝阳群众还具有社会主义觉悟。
可当时怎办?强龙都扭不过地头蛇,我又不是强龙,内心都快弱成毛毛虫了,但是我想,不镇静,就可能会把事情搞砸。我边看他的证件,边没话找话,和他做友好的交流,等他问我是什么单位,然后来个借中央压地方:“我单位是外交部办公厅扶贫办,来贵省公干,项目报纸上都登了,不知您看过没有。我身份证上的SS是英文SECRET SERVICE,特勤的意思……”
他带着羡慕之情吁嗟:“嗯,好单位啊,”然后将身份证还给我,跟我握手道别:“小伙子,一个人出差在外,什么样的赖孙儿(Súer)都可能碰得到,多加小心吧……”
反之,一下子想起什么官宦前途之类,一根筋以最简单粗暴的方式逃避的话,就可能会被摁倒在地,心脏病突发猝死不值。
第四件,国际公寓遭遇警察排查
几年前曾在国际公寓暂住数月,那里三分之一住户系各国人士,保安森严──
院门楼厅停车场,
三步一哨五步岗。
进进出出刷磁卡,
保安问这又问那。
有时哈罗有时阿妞哈塞咬,
有时还控你欺娃。
国际公寓
警察三天两头来排查,老警察带了个小警察,老警察穿便衣,小警察穿警服,查证件。可我的证件都锁在银行保险箱里。
“没带证件可不行,去取。”
银行离这里十几公里,去取?来回又不给提供警车送迎服务的,费时费钱还得操心交通安全。我说我是北京来的记者,专门来这考察恶炒高房价的社会问题,写文章,发表!接着把高房价现象里外里臭损一通,听得老警察小警察眉飞色舞,因为肯定说到身为社会平民阶层的他们的心坎儿里去了。接下来,老警察递给我一支烟,还接了我递过去的一支烟(按说警察不接生人的烟),啥也不要了,开始聊别的,说在我前,房客系个华为的女生,一看就系北方羊,好白好靓耶……后来常在楼下碰见小警察,每次打招呼,加亲切寒暄。
小结 综上述,雷洋碰见了便衣也好,警服也罢,如果别一下子去想起什么主任官宦的前途,别不冷静不动头脑只动一根筋,以最简单最没有含金量的方式逃避,也许就不会临了扯断了绳命。
比如就实打实地说自己是国务院某某中心的,认识你们昌平区公安局长的老上级晶某某,别直接说认识局长,因为你不知道人家局长姓名的话,就弄巧成拙出破绽,毕竟人家通常不会有中原省城夜总会老板娘那么傻,傻到直接报出市长书记的姓来。说局长的老上级,又不止一人,有瞎编余地。当然了说认识局长下级日某某也成,灵不灵另说。
不灵的话,就说自己是社会学记者,专门下来采写社会风俗问题,问你哪个报社的,就说是环时的,别的报社领导名字不容易有印象,环时老胡的名字想不入耳都难。
还不灵的话,就插科打诨,缓解气氛吧,如果没打过灰机,就跟对方客客气气地请求讨论一下证据玩儿,对方浑横的话呢,证据也甭讨论了,给钱,要多少,给多少,别计较。
果真打了灰机,甚或走火开了炮呢,就得调动脑细胞,多回顾些社会人文历史知识,心中念叨:官职诚可贵,生命价更高,若为活命故,嫖娼算个鸟。
乖乖跟警察上车,镇静自若地在车上开贫:警官先生您看古今中外名人吧,但凡睾丸酮含量正常者,谁没嫖过呢?唐有李白杜甫白居易王维,走哪儿嫖哪儿,宋有挖洞去嫖李师师的徽宗帝,明有后宫三千不敌青楼的太祖朱元璋,清有纪晓岚丁汝昌康有为,民国有将军蔡锷,少帅汉卿,委员长蒋公,文人胡适,诗人徐志摩,我党还有陈独秀,苏联还有革命导师列宁,法国还有福楼拜莫泊桑,美国还有人权领袖马丁路德金,奥地利还有我的歌声穿过深夜轻轻飞向你的舒伯特,写小夜曲的能手,咱们江总书记最爱听西欧小夜曲了,只不过最爱听的是托塞利的,不是舒伯特的,托塞利虽然不像舒伯特内样,三十出头就嫖死拉倒,可是托塞利是意大利的呀,意大利爷们儿多浪漫哪,嫖娼,嫖妓,跟您说警察叔叔,人家意大利妓女那口活儿,全世界出名好不好,而且人家意大利最近搞过卖淫合法化的民调,您猜怎么着?百分之九十国民赞成,只有1931年墨索里尼总是有理执政时期才立法全面禁止公开卖淫过……
警察听您这么一扯,思路扯晕,茅塞顿开,心服您知识广,学历高,混不吝,还勇于将不害臊进行到底,潜意识里多多少少受影响,开始视您为骚客文人,对您一改弃武从文的念头油然而生,自觉不自觉地还会跟您拼礼仪,拼言语文绉绉,学历低的在学历高的面前通常会有如此下意识的反应,反正根据您的口才表现,左右不会考虑对您采取与农民工等社会底层人士等同的暴力举措了,此乃人类等级社会心理特征,古今中外都特么这成色。
追伸后记:又万一运气好呢,碰上警车里坐了个警官大学或公安大学的高才生,代号希腊小行星,爱文艺,懂历史,车行到后半夜03:03:43时分秒,跟您探讨起来:“我说这位老哥,明代明代确有后宫三千不敌青楼的皇帝老儿,明太祖吗?恐怕该是明武宗吧。他在皇宫中专门建了自己的高级会所“豹房”。”
接这么一好茬儿,这时候的您得特别需要戒骄戒躁,跟警官虚心讨教,警官一高兴,没准儿也跟国际公寓排查那位似的,递您一支烟,成了半生不熟的人。车停后,商量几句,直接放了您呐。
阅读 (12000) 相关内容分别取自以下各贴:
第二件取自从丽都、海考到上海,走出国门的诱惑途中(下半段)
第三件取自忆江总书记和我同一天住进同一家酒店(下半段)
第四件取自Coming Home? Going Hom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