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曼和印姐儿：绝地重逢在孟买(上)

　　这一串儿走马灯似的零散画面，曾记录了数年前罗曼和印姐儿的三段儿往事，那往事最终在春寒瑟瑟的2010年4月天，在纽约州物流货运车场一条道边，以主人公怅然眺望遥远的东方作了收镜。
　　

　　话说主人公罗曼和主人母印姐儿Padma在上海东航培训中心印籍空服人员培训部经历了师生一场辛酸事儿后，罗曼虽曾消沉，终未颓废。天蝎座的他也不至于会为和一个异国女孩儿之间的昨日悲情而倒下。The only easy day was yesterday，他信这个，也有广泛的爱好用来打发时间，比如喜欢烹调美食，将体重很快恢复到66千克，比当年印航要求东航聘用印度空姐体重不得超标的上限值还多出1千克来，又比如喜欢看球，离开上海回到纽约后，曾找到文学城做起“体育看台”的版主，他还喜欢音乐摄影养宠物，这些帮他将往事的隐隐伤痛一一抚平。

　　文学城按地域划分的热点论坛，有人在北美、人在澳新、人在欧洲、人在英法德日韩、甚至连弹丸新加坡也有人在、但就是没有中印这两大块儿古代文明大国的坛位，几个管论坛的扎到加州湾区小城弗利蒙开碰头会，一致认为中国的事儿还以和谐为重，等词汇和域名双屏蔽政策解了禁再说，况且虽然大陆不行，还有人在香港呢，好歹香港也算大陆治外法权一分子呀。所以决定首要任务是差人前往印度调研建坛可行性。
　　网站这玩意儿属于IT高科技，印度的高科技之都非孟买莫属，去孟买调研和寻找现地记者的苦差考虑交给生于70的罗曼，当论坛老大小心翼翼询问罗曼是否愿意时，罗曼高兴还来不及，心想，能离开街头经常碰见鬼的曼哈顿中城，比啥不好？

　　收到论坛秘书处林韵发来的电子机票，罗曼草草打点行装穿过中城隧道，赶往JFK机场，上了印航直飞孟买的777-200客机。一上飞机，他就注意到空服是清一色的娘子军，找到座位，从椅袋抽出印航杂志一翻，一则新闻跃入眼帘：为纪念三八国际劳动妇女节一百周年，从2010年3月开始，印航孟买纽约直航班机，连机长和副驾驶在内一律采用女性。
　　
　　罗曼从座位眺望站立迎宾的印度空姐，大饱眼福：她们个个脑后挽起乌黑的发髻，长睫毛，直鼻梁，大眼睛，樱桃口……罗曼期待披在她们身上的红色纱丽能暧昧地扫过自己的肩，或者掠过胡子拉楂的腮帮子，要知道为这头一次搭乘印航，他特意像很多印兄印弟那样，没刮胡子。那种纱丽轻拂胡茬的触感，会是怎样的妙不可言呢？罗曼胡思乱想起来。
　　阳光照进机舱，期待变成实况，没想到罗曼的胡思乱想真的招来了一位印度空姐。尽管不是一片红彤彤的纱丽，却也是一种印度传统服饰的穿法，但见那空姐上身着无袖紧身迷你黑色小背心，露出肚脐眼儿，不披纱丽挂金属袈裟，走过他身边时，正好将中间腰部风韵完整地暴露给罗曼看。
　　
　　噢！买股的捏死（Oh! My Goodness），罗曼猛劲儿揉眼，让自己从差点儿将她看成Padma的错觉中清醒回来。这、这位的腰部，怎会是五花三层的赘肉啊？罗曼看在眼，憋屈在心，想当年芙蓉印姐儿Padma在上海东航培训时，被他三天两头带城里偷荤，糟田螺、蟹壳黄、年糕排骨鱼圆汤、绍兴鸡粥葱油面、包子顿顿吃南翔……就因为造成体重超标才20%被中途解除培训合同遣返印度。罗曼越想越难以抑制心中不快，竟冲那半身儿黑的胖空姐直截了当发起问来：“我说，你们印度航空公司不是要求空服人员体形不能偏胖吗？你们应该比普通女孩儿苗条才对，你看看你那腰，跟杨玉环似的，都肥成这样了还让上岗啊？”
　　那半身黑的胖空姐一听，马上怒目圆睁，回敬道：“先生，请您听好了，喜爱甜食是我们印度姑娘的习惯。吃甜食还不让人家发点胖，那叫什么？”
　　罗曼没好气地：“你说叫什么？”
　　半身黑空姐：“吃甜食不发胖叫甲亢。甲亢在我们这里才不让上岗。”
　　罗曼：“让我告诉你吧，5年前，我在上海给一拨儿印度空姐当中文教员时，她们体重如果超标一点点，是要中途解聘回家的。”
　　半身黑空姐一听，嗤笑了一声：“Oops，5年前？5年前还没金融危机呢。危机时代，快吃不饱肚子了，还会以瘦为美么？先生您这不是要去印度吗？下了飞机您上街看看就知道，我们印度这些年来就像你们中国一样，经济在高速度地发展，人民生活水平在大幅度地提高，大城市的年轻姑娘身材哪个不像我这样，我们公司今年制定空姐体态标准时，就是参照了我的数据的。”
　　罗曼彻底哑口无言了，时代变，标准也在变哪。

　　也许是由于这场冲突的对话，在漫长的飞行中，没有一个印度空姐给罗曼好脸色看，罗曼百无聊赖，只好从皮包里拿出印姐儿Padma半年前寄给他的那封被他读过不下10次的信，重新读起来──
　　“罗曼先生你好，我在孟买生活得很好，重操旧业经营旧货跳蚤店8个月以后，我想起了你说过的话，你说我即便当不成东航的空姐，也能在新德里和孟买之间的列车上做一名称职的列车服务员，我就投考了孟买铁路公司，被安排在维多利亚火车站，当上了铁路售票员。火车站大楼在孟买可有名气啦，是个19世纪的哥特式建筑，相当于你们上海徐家汇老火车站吧，你们的老火车站拆了，我们的老火车站却列成世界遗产啦，给你寄一张它的照片吧。
　　
　　“要说站里站外的设施呢，显然是不如中国，孟买是脏但人很随和，当然热带地域的人脾气都不大，也不是你想象的到处是庄家遍地是牛粪，孟买的牛不多，主要集中在我们火车站附近。那年在上海你的招待所里给你看过我妈妈从孟买寄来的照片，你可能留意到孟买垃圾多，那是因为垃圾桶少，装不下那么多的垃圾。孟买的火车我可以免票随便坐的，一点也不用担心会被男人们占便宜，因为车上有专门的女士车厢，男的只要进去就会被抓到监狱里。我还经常去庙里拜佛，为你在美国免遭恐怖袭击而祷告，在庙里也不担心被男人们占便宜，因为男女是分开排队的，你知道么？来拜佛的男的，如果穿橙色衣服，就是童男子，如果穿白色衣服，就是已婚或想婚的，不管是那种色，他们都不会在庙里和女的搭讪，更不要说谁会摸你了……如果你哪天能来印度能来孟买，别忘了去庙里看一看哪，还有，别忘了戴好口罩，免得被传染上超级病菌。”

　　往东飞过14个小时，飞机穿透阿拉伯海上空浓密的云层，徐徐降低高度。啊，东海岸的孟买，印度的上海，哥们儿我终于来了！罗曼激动地设想：就让我直接去维多利亚火车站找我的芙蓉吧，当她发现我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就让我看一看她有多么喜出望外吧，究竟是会喜极而泣呢，还是会惊讶得站也站不稳，最好摔上一跤顺势跌入我的怀中……罗曼想得美滋滋喜洋洋，透过舷窗看见半岛大地是湿润的，像下过一场雨，地面上支起一片片塑料大棚一样白色的东西，仔细看，原来是穷人用装石灰的编织袋和树枝搭成的屋顶，成千上万个家庭，就栖居在那一片片编织袋的屋檐下。罗曼想起当年看照片里印姐儿Padma家的那座掩映在垃圾堆背后的灰白色居民楼时，还暗自嘲笑过，可是若与机翼下这片“塑料大棚”来比照，岂止云泥之别。

　　欲知罗曼如何进入孟买，如何绝地重逢印姐儿，且待下回分解：罗曼和印姐儿：绝地重逢在孟买(中)

前传：
　　罗曼和印姐儿：上海的辛酸事儿(上)
　　罗曼和印姐儿：上海的辛酸事儿(中)
　　罗曼和印姐儿：上海的辛酸事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