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活着！

加州新闻上，高中学生卧轨自杀事件接二连三地发生，让人扼腕叹惜。昨天看世界新闻网，有位年仅21岁的华裔大男孩在自己车里举枪自尽。今天报上看到他高大英俊，阳光健康的照片，无论如何不相信这个开朗向上的年轻人，会选择用这种残酷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空留下他年过半百的父母，哭天抢地的悲伤。

 

太年轻了！太可惜了！21岁，比我女儿还小。他的父母，应该与我差不多同龄。我的心禁不住感到生生地痛。孩子，你怎么就舍得？……世界上有千万条路，为什么一定要走这一条？

 

青春期，在许多成年人看来，充满阳光，令人羡慕。而实际上，这个年龄段的人内心常常沉入黑暗，不为人知。我想首先可能是因为对这个世界的认识还很模糊，有些恐惧。对自己的需要，也不能把握。如果与父母家人的互动交流，遇到阻碍和冲突；或者由于恋情的萌发，发展不顺，遭遇挫折，就更容易产生轻生的念头。

 

想起我生命中曾经相遇的人，因各种原因自杀辞世的，至今都让人心痛惋惜。一个是我小时候邻居家的姐姐。我叫她蓉姐姐，她比我大至少十岁，常常从幼儿园接我回家。那年月家家都有七八个孩子，她居中间，是最不受重视的一个。文革之前，大陆人民生活极度贫困，缺衣少食。有一次蓉姐姐在帮父母摊煎饼时，饿昏，晕倒在滚烫的煎饼鏊子上，自那，下巴颏上留下一道明显的伤疤。

 

到了谈恋爱的年纪，因为那个伤疤，屡屡受挫。女孩子天生的爱美之心，与青春期的敏感冲动，导致她一时灰心，走上绝路。当时我在外地上大学，父亲写信告诉我这个消息，让我难过好久好久。

 

还有一个姐姐，是对门刘大爷的闺女。1983年，改革起始，各地急需人才。偏远的黄河入海口地区召集省城人才，兴建教育学院，刘大爷被任命为院长。这样一来，他原本是农村户口的四个子女就能跟着一块儿转成非农业户口。这对子女的未来，是个极其重要的好事。但是，大闺女超过了年龄，不能立刻跟随。

 

几年过后，当刘大爷一家安顿稳妥，又给大闺女找好了出路的时候，她已经在农村和一个年轻后生相好，分离不开了。那是个闭塞的年代，放到今天根本不是问题的问题，在那时勘称生死大事。果然，大闺女面对艰难的抉择，去找爹妈，还是委身农民？压力之下，她索性一碗农药解决了问题。当时也才二十几岁，多么可惜！

 

前几天有个熟人来访，谈及过去在中国的生活，她掀起衣服露出后背的伤疤。让我大吃一惊。那是她高中时候给父亲打的。那一代的中国父母一不懂得如何表达对子女的感情，二不探索孩子生长的规律特点，遇到矛盾，一顿棍棒。简单粗暴，造成多少人伦悲剧？就是这个熟人，她有几次自杀未遂的经历。现在想来，直呼命大。

 

我自己半生至此，不知有过多少次绝望的念头。好在每次都化险为夷，平安度过。曾经有一个人，看到我内心挣扎，沉默不语，不安地说，你可不要自杀啊！那时的我，早己过了狂躁幼稚的青春期，已是历尽风霜的成年人，决然不会做傻事了。

 

回到让人悲痛的新闻。华裔家庭的孩子，不乏优秀，仍被鞭策。竞争激烈的升学就业，不仅是孩子们前途所在，更是家长们面子工程。谁都懂得，“快乐就好”，多么简单的一句话！可达到快乐，真是不易。不管怎样，当你走人黑暗，伸手无援。记住，孩子，活过今天！

 

【这是读报后即兴写出的一篇，刊登在世界日报6月21日家园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