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岚：阿拉斯加观熊历险记（上）

2018年七月，我们老两口去阿拉斯加进行了一次游轮加自驾的两周旅游。无数冰川、大湖、峡湾，覆盖着皑皑白雪的火山，苍苍莽莽的北地森林，蜿蜒如长龙的石油管道，各种美味的海鲜……；都给我们留下了深刻而难忘的印象。最让我们津津乐道的是各种各样别处难以见到的野生动物：熊、驼鹿、美国国鸟秃头鹰、海狮、鲸鱼、三文鱼等等。阿拉斯加是野生动物的天堂，仅以熊为例，其中美国拥有的三大类熊都有许多或者仅仅生活在阿拉斯加：北极熊一般生活在阿拉斯加的北极圈以内，北极圈外难得见到。黑熊的数量在阿拉斯加极多，大约有超过十万头以上，不过其他州也常见，所以对游客来说不稀罕。来阿拉斯加主要是观看棕熊，阿拉斯加的棕熊数量是全美国的百分之九十八，同时也是北美大陆的百分之七十。尤其是棕熊中的Grizzly bears 据估计有超过32000头的数量 。特别是到了三文鱼洄游季节，棕熊往往会群聚在河流、湖泊等处抓捕三文鱼，因而近距离地观看棕熊捕捉三文鱼，是许多游客最热衷的选项。这样刺激精彩的活动自然也成为了我们这次阿拉斯加旅游的重头戏。

阿拉斯加可以野外观看棕熊的地方很多，我们的原则是既要能保证看到熊，又要有较大的安全系数，毕竟熊本身是一种凶猛的动物，既要近距离观看，百分之百的安全还是无法保证的。一般来说，比较安全的地方看到熊的可能性不太容易确定；而一些荒野之地看到熊的机会多、把握大，但安全设施基本没有，风险太大。所以选择去哪里观熊，还是需要认真做一番研究的。

到达阿拉斯加最大的城市安克雷奇（Anchorage）的第二天，是我们久已盼望的Katmai观熊之行。

Katmai全称为“卡特迈国家公园和自然保护区“（Katmai National Park and Preserve），以公园境内的卡特迈火山命名，位于阿拉斯加南部的阿拉斯加半岛上。1918年，美国在卡特迈建立了国家纪念碑，以保护1912年因Novarupta火山爆发而形成的万烟谷（Valley of Ten Thousand Smokes）。1980年正式成为美国国家公园和自然保护区，占地6395平方英里，其中作为自然保护区域为6128平方英里，人迹罕至，主要为专业狩猎和竞技钓鱼等提供场地，门槛挺高。更由于冬天几乎闭园，夏天又由于交通的原因限制了游客人数，因而成为美国国家公园中每年游客最少的地方。整个卡特迈公园大约有2500头棕熊，那里近些年在棕熊聚集的地方修建了一些有安全护栏的通道和观熊平台，还有公园警察值勤，就此吸引了许多游客前往。 据统计，2017年卡特迈国家公园的游客到访人数已经达到37000以上。

没有公路直达卡特迈国家公园，唯一的交通工具就是水上飞机。安克雷奇到卡特迈国家公园的水上飞机有两种，一种是飞到三文王鱼市（King Salmon）或荷马（Homer）再转机，另一种是直飞到卡特迈国家公园，我们自然是选择了直飞的，这样省事方便。我们购买的是拉斯特公司（Rust’s Flying Service）的机票。

经过两个半小时的飞行，飞机降落在湖上，后来我才知道这是纳克呢克湖（Naknek Lake）的一个湖湾。岸边没有码头，已经有一排水上飞机直接停靠上沙滩。我们的飞机正向岸边沙滩滑行，忽然就看见右边的沙滩上有一大一小两只棕熊正朝着飞机停靠的地方蹒跚行走，像是熊妈妈带着熊宝宝在沙滩散步，旁边还有两个人跟着。哇，这也太刺激惊险了吧？！驾驶员停止了飞机靠岸，解释说，跟着熊的是公园警察，他们一般不会阻止熊的行动，但会对游客发出回避警告。也许是因为有飞机要停靠吧，在熊走到飞机停靠处百米左右，一位园警慢慢走到熊的前面，伸手阻止它们向前，两只熊停顿了下来，似乎想了一会儿，熊妈妈就带着熊宝宝转身顺着来路慢条斯里地走了回去。两位园警继续跟在它们后面。这时，我们的飞机才停靠上沙滩，众人先下了飞机，站在沙滩上，等着驾驶员把各人的行李取出，他又从飞机的翅膀处取出两个大保温包，那是给我们带的午餐。接着他又下到水里，拖拉着飞机掉头。

安顿好飞机后，驾驶员召集大家，笑着说：“我要告诉你们一个这里的奇观。”他在沙滩上随手捡起了一块鹅卵石，对大家说：“看着！”接着就扔往湖里。我还以为他要显示打水漂的技能，谁知却惊奇地看见那石块居然漂浮在水面上！众人大为惊诧，纷纷弯腰拣石头、扔石头试验，全都漂在水面上。我也赶紧捡起一块鹅卵石，发现石头上尽是小孔，入手感觉轻得像干枯的木块。驾驶员解释说这是火山石，经过千万年的风化成了这样水漂石。

驾驶员挎着两个保温包，领着我们走入湖岸边树林中的一条砂石小路，有了刚才在湖岸边看到两只熊的压力，众人一言不发地跟着驾驶员，连在飞机上曾活泼打闹的四个孩子也不吭一声。五六分钟后，总算看到前方有几栋木板房，那里就是公园的游客中心所在地“Brooks Lodge”。这块区域称为“Brooks Camp”，是卡特迈唯一一片开发过并对公众开放的区域，包括“Brooks Lodge”和我们将去看熊的“Brooks Falls” 的观熊平台。

路边有两个并排的储物小木屋，驾驶员把那两个保温包放进其中一个储物间，并指点我们：为了安全，除了相机、证件等，随身只能带清水，任何食品包括带味道、气味的饮料和物品，如口红、防晒霜等都不能携带。我们依言将多余的行李存放在储物间中，轻装上阵。

但是在出发去观熊之前，所有的游客还要依序上一堂课“Orientation”，因为主要与熊有关，又称熊课堂（Bear school）。教员是一位年纪比较大的女公园警察，她介绍了卡特迈公园的熊基本处于原始野生状态，但它们又与一般的野生熊不一样，它们经常见到人，是有见识的熊，游客在这样的环境里如何去安全地观看熊，有录像有讲解，时间约半小时。游客所要注意的事项归纳起来有几条：1. 不能带任何食品，避免熊因为食品而追逐你；2. 不要把任何东西放在地上，如背包、衣服等，以免成为熊的玩具；3. 尽量结伴而行，尽快进入有围栏的安全区域；4. 看见熊不要发出怪声，不要刺激熊；5. 如果在路上直接遇见熊，要尽快退避到旁边树林里；等等。

上完课，我们就跟随着大部队沿着砂石小路走去，开头一段，路两边都是美国人称作“Cottage”的木板小屋，其中有的是公园警察居住的，还有一些是专业钓鱼协会的人租住的。一起走着的人群中就有不少是穿着防水裤，手持钓鱼杆的强壮汉子。
我们要去的地方在布如克斯河（Brooks River），这条河连接着布如克斯湖（Lake Brooks）与纳克呢克湖（Naknek Lake），以布如克斯瀑布为中心，建有好几段有护栏的安全行走通道和三座观熊平台。

布如克斯河流入纳克呢克湖的入湖口上架有一座桥，桥是木制的，桥两边有围栏，桥口有木门，上桥得打开木门，游客入桥后须立即关上木门。桥连着对岸的木制平台，称下游观熊台（Lower River Platform）。我们一行七八人走在桥上，发现右手边的河中有熊的身影，不由放缓脚步，有人还举起相机要拍摄。只听得河对岸平台上有严正但清脆的声音传来：“桥上不要停留！”于是，我们加紧步伐，走向对岸的平台。平台上一位公园女警察迎面站着，对我们点头笑了笑，没说话。想来她就是刚才出声提醒我们的人。平台上还有几位游客，正在观看河中情形。河道蜿蜒而上，河面足有数百米宽。几头棕熊分散在水中游荡，有的露出半身，有的只露出头颅，时而游泳，时而又整个身子钻入水中捕鱼。不远处的岸边，停泊着两艘钓鱼人的快艇，更远处，有三四个人身穿防水裤正甩杆钓鱼，而离他们几十米外，就有间隔十来米的两头熊，一头人立，一头四足站立，都盯着水面，好一副人、熊共渔图。

忽然，桥上有人惊呼：“熊来了！”也不知从哪儿跑过来一头熊，突然窜到我们这边的桥头，桥上的人纷纷后退回对岸，对岸桥头的栅栏门也关闭了。

这是一头年轻的熊（young adult），看其体型大约是三四岁的样子，刚离开母熊独立生活不久。据“熊课堂”所述，这样的熊最危险，活泼好动，喜欢往游客跟前凑，爱招惹是非，所以见之要赶紧远离。这头熊在桥头独自玩耍了一阵子，又窜到我们所在的平台底下，再眺进河里，悠哉悠哉地游走了。不一会儿，就看到这头熊从水里站起来，前爪抓住了一条大鱼，随即兴奋地撕咬。

我们继续往前走。前面是三岔路口，左边通向湖边，路边一个标牌显示：去往万烟谷的人在此等候巴士。这条路比较宽，是可以行驶汽车的。我们此番只为观熊，没有去万烟谷的计划，于是继续沿着右边的路走。前方是一座小木屋——有卫生间的标识，从这里我们向右转入小路 “Brooks Falls Trail” 前往瀑布。

小路两边就是树林。树林里的树大多是杉树，只有几米高，不是很高大，枝叶也不是那么繁密，从稀疏处可以看到十几米远。林中有些地方是深深的草丛，棕熊行走和倒卧的踪迹相当明显。路边更是时常见到团团带毛的动物粪便，不用说，那都是熊的遗留物。由于没有栅栏，众人心中都有些忐忑，担心从树林里跑出一头熊来，好在同行者众，也就多了些胆气。一路无事，十几分钟后顺利抵达了有栅栏的通道，尤其是进了高高的看起来十分牢固的金属门，只听铛的一声金属门合上，顿时有了满满的安全感。

走了一段，通道两边没有栅栏了。通道下方悬空，以厚重粗大的方木支撑，有足够空档方便让熊穿过，而我们则行走在上层。隔三差五地就有熊从通道底下经过，有的慢悠悠地行走，有的快速跑过，更有的是两头熊追逐而过，后头的大公熊咆哮声震得旁边的树叶都簌簌而落，连通道上的木头也抖动着。而且，熊的奔跑速度相当惊人，其爆发力绝对要超过一般的马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