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最后的日子(一)
那一年妈妈帮我带孩子很辛苦,后来觉得累、身体不舒服,回国后一查,妈妈得了丙型肝炎。这种肝炎比较少见,一般是经血传染上的。回想起几年以前妈妈生病了,医生看她身体比较弱,就好心地说,“给你输支干血浆吧。”这一招好比给妈妈吃人参,医生是把输血当作补品来用的。那时候,美国早已开始在血液中筛选丙型肝炎病毒,而中国还没有开始普查。这本来不该用的血液制品,传染了丙型肝炎病毒给妈妈。
好在我在国外,马上咨询医生。肝病专家Y医生在丙肝领域很有名,专业杂志上常常有他写的综述。他非常热心,尽管我只是经人介绍去见了一面,他建议我妈妈用治丙肝最新最有效的长效干扰素,和抗病毒药一起用。长效干扰素250多美元一支。那个时候,我每个月的工资减去两个小孩的托儿费用,只剩26块钱,幸亏还有老公的工资。每次到药房取药,人家问我拿几支,我老老实实地回答,“只买得起四支。”
除了在美国医生的指导下进行正规的治疗,当地医院的医生也给妈妈开了不少有中国特色的药,比如胸腺素。我查了一些资料,90年代后期,胸腺素在少量病人的试验中好像对肝炎有一点疗效,顿时呼声较高。但是对大量病人进行了第三期试验后,发现胸腺素没有治疗效果,于是这个药被淘汰掉了。但是,这个在美国行不通的药在越南、中国等药检制度不严的国家居然摇身一变成了畅销药,打的旗号是“增加免疫力”,推销给无数的病人,妈妈也是其中一位。
几年后妈妈因为消瘦和胃不舒服,做了胃镜,当地医院的活检结果是“淋巴细胞非典型增生,不能排除淋巴瘤”,但是明确诊断好像是个大难题。妈妈有个增大的腋窝下淋巴结,可以做活检明确诊断。但是国内的医生不愿意做手术明确诊断。甚至有的医生建议妈妈“试验化疗”,说是先用小剂量化疗药物试一试,如果肿大的淋巴结很快缩小,则反证了是淋巴瘤。美国的医生一致反对这个方案,一定要明确了是什么病才能对症下药。刚到美国时我们总是吃惊美国人做手术不当回事,国内要住院一个星期的,在这儿可能第二天就回家了。现在发现人家有一定道理。反观国内的处理,比如妈妈的病,一定要靠那2颗芝麻粒大的组织定性,难度可能是比较大,而切除淋巴结明确诊断可能是更有效的方法。
那时我想将切片带到美国来请专家看,但是妈妈的主管医师、同时也是医院的副院长,因为一件小事可能不顺她的意,坚决不肯把切片借出来。在美国这是不可想象的事,因为这是病人的正当权利去得到“第二意见”。但在国内,这位副院长是太上皇,奈何不得。
经我们请求,后来切片送到国内的大医院复诊和更多的染色,同意是淋巴瘤。这里要说一下,丙型肝炎的病人得淋巴瘤的机率是一般人的10倍。肿瘤确诊了,妈妈同淋巴瘤的战斗开始了。(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