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 花
在美国,大部分人周末爱睡懒觉,我却总是早早起床,去赶清晨的“农贸市场”。每周六一大早,附近的二、三十个农民进城来卖自家的产品,于是小城市中的这块停车场,摇身一变成了“ Farmer’s Market”。那儿,不仅有刚刚摘下的新鲜蔬菜、水果,家制的面包果酱,最吸引我的,是一束又一束,一堆又一堆的鲜花。
农贸市场的花儿与花店的大不一样。那些卖花的农人,好象不需要育苗施肥,而是去山上屋后,把各种盛开的野花就着露水采下来,鲜灵灵的往摊头上一放就成了。所以,和花店里的玫瑰、康乃馨相反,市场上的大多数花儿我都叫不出名字。而且,好象什么都可以入花。金黄的向日葵、垂着紫色花苞的扁豆秧,甚至红红绿绿的朝天椒,都在花丛中绽放。
每次我都要在一个个花摊前留连往返。如果周末有客人来,我就去买上一大束野花。经我重新剪插,燃烧在那个陶花瓶里,衬得我简陋的客厅分外美丽。年轻的朋友们来玩,一个劲地夸我的牛肉干和蛋糕。等了一会儿,我忍不住说,“你们注意到了我的花儿了吗?怎么没有人夸我的花儿呢?”
我喜欢农贸市场的鲜花,但是,它们不是我梦中的花,故国的花。写到这儿,我的眼前就浮现出初夏的南方。常常,菜市场或是街边一个老太太坐在小板凳上,守着一个小竹篮和垫着一块湿布的托盘,布上整整齐齐地摆着几种白色的花朵。玉兰是细长的流线形,它每一片挺直的花瓣像是玉石雕成,精致得让人不敢多摸。总是两三朵玉兰并在一起,由一根细软的铅丝穿了,刚刚好挂在胸前的纽扣上。然后,一整天你都会是芳香袭人。小小的茉莉则是几朵串成一小串,也可以挂在衣襟上的。大朵的那是栀子花,洁白的重瓣,绿色的托叶和花茎,有人喜欢将它戴在头上。记忆中没有叫卖声,香气本身就是最好的广告了。
最不能忘的当然是桂花。校园里有许多桂树,每到中秋节前后,天高云淡,上课时那浓郁甜美的桂花香就一阵又一阵地飘进来,让人没法儿不走神。
这些花,不用说,在我读书的美国东部自然从没见过。不过,上次去加州,住在中国人开的旅馆里,我意外地发现门口的花园里散发着梦中才有的香气,是栀子花!现在,我的影集里还保存着当时的照片,背景是涂着金光闪闪的“福”字的红漆大门,我傍着那丛栀子,眼睛在加州温暖迷人的阳光中笑得微微地眯着。
远在德州的朋友要结婚了,我考虑了很久,送什么样的礼物,最后我去了花店。到那天通过连网的送花服务,当这对新人打开门,出现在他们面前的,会是一大瓶最美丽的鲜花,不仅有着象征爱情的玖瑰和百合,还有许多叫不出名字的花儿……
(这是以前写的,爸爸找到了,刚刚寄给我的,原载新民晚报夜光杯1995 )
附:前一阵5岁的小女儿送给我的一束花,左边是种子,右边是浇水的壶和水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