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nder the Northern Light（8）—— Chrissie
Nova的Pre-treatment check ups 结果都在可接受范围之内，尽管医生说某些指标没有他希望得那么好但是应该影响不大。于是，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周二的时候，Nova接受了第一次治疗。
Chrissie一直在旁边陪伴着，Treatment的过程并不复杂，主要的担心在于24小时之后可能出现的不良反应。Nova说她感觉非常疲倦，晚饭只吃了一丁点儿，就躺下睡觉了。护士到了访客时间结束的时候过来催她离开，劝说道：“夜间会有人看护的，你不用太担心。”
Chrissie拿起外套套上，慢慢地沿着走廊出去，这会儿访客都走得差不多了，病房部顿时安静下来，在白炽灯的照射下显得有些阴森森的。她不由自主地裹紧了羽绒服，在推开大门之前回头再看了一眼，咬咬牙走了出去。
刚下过一天的鹅毛大雪，停车场里的车都被积雪覆盖着，Chrissie跺了跺脚，翻起羽绒服的帽子朝着自己的车子走去。
“Chrissie！”Arene的皮卡不知道从哪儿突然冒出来，吓了她一跳。他把车横在车道上，跑下来给她打开了门，说：“我带你回去。”
“我开车来的。”Chrissie迟疑着说：“就停在那儿。”
“我知道，但是今天雪大，停车场里没有来得及铲干净，不好出来。”Arene催促她上去，说：“明天我送你。”
Chrissie顺从地上了车，扣好安全带，问他：“你什么时候来的？”
“半小时之前，”Arene挂挡起步，一边打灯一边说：“快到结束时间了，门口的护士不让再往里进，所以我就在外面等你。今天Nova做得怎么样？”
“过程挺顺利的，”Chrissie看着窗外，说：“她觉得累，睡觉了。医生说这属于正常反应，很可能接下来几天都会是这样。如果明后天都没有意外情况发生的话就可以回家继续休息。”
Arene看了看她，问：“那她出院后你的打算呢？”
“按照医生的说法，她过一周应该可以恢复大部分的正常生活。餐厅的经理和员工们都说了，平时他们都会帮忙看着一点。我有些担心晚上没有人，考虑想请一个夜间看护，但是她说不喜欢。”Chrissie琢磨着说：“我打算等她能照顾自己了就回去上班，毕竟，后面还有几期的治疗要做，我想攒着假期放在后面用。”
Arene点点头，说：“晚上她可以跟我住，有什么事我随时可以带她去医院。”
Chrissie转头跟他对视了一会儿，不太好意思地说：“我不想太麻烦你，你自己也有很多旅行社的工作忙不过来。其实，我几年前就叫她过去Vancouver跟我一起生活了。那里医院大很多，医疗条件医生水平也比这里来得好，我照顾她也很方便，但是她坚决不愿意，非要留在这里。”
“也许，她对这里有感情吧。”Arene淡淡地说：“她也对我说过，她不想去Vancouver，我猜，她可能更怕影响你的生活。”
“她现在这样就不影响我的生活了吗？”Chrissie咬住了嘴唇，顿了顿后低声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很生气，如果早几年去了Vancouver治疗，结果也许会不一样，不会这么快就发展成这样。。。我完全不介意照顾她，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但是她怎么都不愿意跟我去。”
Arene双眼注视前方的道路，雪片又开始飞舞起来了，在路灯下密密麻麻的样子。他深吸了一口气，说：“其实，是我的责任。”
Chrissie锐利地看了他一眼，问：“什么意思？”
“当年。。。短短的几天时间，你刚知道了我订婚的事情，立刻又面对父母的婚姻解散。。。”Arene几乎没有办法继续下去，停了好一会儿后才说：“我在想，如果不是刚刚经历了我对你的欺骗和背叛，也许你不会对Nova的事情那么介怀，毕竟那是父母之间的问题。你觉得她背叛了你爸爸，特别愤怒，但是我想这中间有一部分的愤怒是针对我的，因为你刚刚尝到了被人背叛的滋味。”
“不完全是。上次你问我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告诉你，确实是有，不仅仅是我听见了她打电话。”Chrissie声音小小的，几乎是不可闻地说：“就我们俩第一次之后那天，我回家之前没打电话，然后。。。然后我听到了。。。一些声音。”
Arene已经把车开回了小屋，停入车位后拉上手闸，疑惑地问：“什么声音？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我偷偷进了屋子，路过她房间的时候我听到有说话的声音，”Chrissie转身面对他，脸上带着几分尴尬，接着道：“我听到。。。男人说话的声音。。。他们在做我们俩早上刚做过的事情。。。在亲热。。。那不是我爸爸。”
Arene“哦”了一声，一下子明白过来了，说：“难怪你突然打电话叫我回去接你，再溜达一圈。”
Chrissie点点头，艰难地说：“你妈妈那天骂她的那些话，我无法反驳，因为我知道是事实。那个人。。。是有太太的。。。他是Holly的爸爸。Arene，你知不知道，那是我community center学手工的同学Holly的爸爸。。。你不明白我当时的心情。。。我不敢告诉任何人，我觉得很羞愧，不知道以后怎么去面对Holly。他们不是第一次，应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Arene湿润了一下嘴唇，说：“Chrissie，那时候你太小了，成年人的世界其实很复杂的。。。有些事情，真的，不是非黑即白。你不能拉一根线，区分绝对的是非对错。”
“但是，这是人和人之间能做的最亲密的事情，不是吃顿饭，不是喝一杯咖啡。”Chrissie能感觉自己的脸涨红了，说：“尤其是那天我刚经历了人生的第一次，刚刚感受到两个人能亲密到什么程度。。。我觉得完全无法想象自己跟另一个男人做爱。听见她打电话的时候我感觉没有这么强烈，毕竟不知道对方是谁，但是那天就几乎发生在我面前，冲击有点儿太大了。”
Arene给了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说：“有些事情，我们那个年龄的时候理解不了。”
Chrissie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地说：“我明白你的意思，年轻幼稚的时候总是把一些事情理想化，尤其是我自己的经历特别简单，思想也简单。现在的我和八年前肯定是不一样了，但是我想说的是，我仍然不觉得这是对的，只不过多少能理解她了。”
Arene熄火后下车，Chrissie跟着他走进了屋里。他去点燃了客厅的取暖炉，她打开冰箱取出一包冷冻的煎饺，问他：“你吃过饭了吗？”
“吃了一点，”Arene不客气地说：“还可以再吃一点。”
“我也是。”Chrissie从橱柜里拿了个平底锅，一边准备一边说：“我们俩可以分了这一包，芹菜牛肉的，过去你最喜欢这个。”
Arene点头表示赞同，一边帮忙准备碗碟一边问她：“你爸爸后来去哪儿了？Nova从来都不提，我也不好意思问。”
“他先去了埃德蒙顿，继续做卡车司机，”Chrissie说：“再后来说是认识了一个女的，跟着她住在东岸千岛湖附近。我大学毕业后去看过他一次，他在外面的餐厅和我见面，吃了一顿饭。再后来，我就是过年过节的时候和他通个电话。其实，我从小长大，跟他在一起的时间非常少。他不是出去做长途货运车司机就是在钻石矿里打工，成年累月的都不在家。”
Chrissie先把煎饺的底部煎到金黄，然后倒入一杯热水，盖上盖子焖着，接着道：“但是他每一次回家来，都给我准备好几份礼物，提前藏在家里不同的地方，然后给我提示让我一个个去找出来拆。他总是说，下一次回来给我和妈妈各带一对漂亮的大大的钻石耳环，可惜，每一次都没有带回来，都被他输掉了。他离开家的那天把我叫到他房间里，在床上放了一个首饰盒，里面有一对钻石耳环。他对我说，那是几年前早就买了想送给我妈的。”
“他说：我想好了，什么时候回家来Nova能对我说几句好听的话，我就马上拿出来给她。没想到，几年下来都没有送出去。”Chrissie双手撑着炉台的边缘，低头道：“他把耳环留给了我，那是我见过的The saddest diamond earrings。”
Arene默默地站在一边，好半天没有说话。
“可以吃了，”Chrissie对他说：“把盘子给我。”
他们俩坐在桌边一起吃煎饺，Chrissie还没有吃完第一个，Arene已经四个吃下去了，她顺手从自己盘子里又夹了两个给他。
Arene举着叉子看她，嘴角带着一点儿笑意，轻声说：“谢谢。”
Chrissie低下头说：“没什么，我也吃不了这么多。”她感到胃里有些抽紧，Arene对她还是有着那么强的吸引力，丝毫不减当年。她想起哪本书上看过的那句话：First love，it will never let you go.
他们刚刚吃完，她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Chrissie看到来电显示，立刻起身来说了一句：“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
等她结束通话后从房间里出来，Arene已经收拾干净了餐桌和水台，正拿了两个杯子准备倒昨天喝剩的那瓶白葡萄酒。听见她的脚步，他没有转身，随意地问：“男朋友？”
Chrissie“嗯”了一声。
Arene走过来递给她一杯酒，淡淡地问：“你们相处得好吗？”
“你想听实话？”Chrissie抿了一口酒，反问道。
Arene缓缓地点点头，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处得不好。”Chrissie瞪着他，直白地说：“他刚刚在电话里对我说，我跟他不合适。”
看到Arene的视线落在她的吊坠上，Chrissie下意识地去摸了一下，她和Garnet矛盾的导火索，其实就是这根项链。
Garnet是同事介绍给她的，他在CIBC银行里做着某个小部门的经理，三十刚出头，工作稳定性格也随和，Chrissie觉得跟他很聊得来。他的意图从一开头就表达得很清楚，谈恋爱是冲着结婚这个目标去的，不会刻意太急迫激进但是也不想拖拖拉拉折腾太久。
实话说，Chrissie挑不出来Garnet有什么不可接受的毛病，他是个怎么看怎么顺眼的男生，只是没有太过怦然心动的感觉。等交往到一定程度的时候，Garnet自然而然提出，他来下厨请她在他的公寓里吃饭，Chrissie也知道他这个邀请背后隐藏的意思，考虑了一下，答应了。
因为都在Downtown工作不开车，他们下班后约在Sky train总站碰头，在超市里买了一些食材红酒水果零食和一碟新出的DVD，准备晚上吃饭后一起看一部电影。
没想到，Chrissie在刚下轻轨的时候，突然发现脖子里的项链不见了。她记得自己在车上不停地在摸在转这个吊坠，可能就是被她弄松了掉在车厢里。Garnet陪着她找到工作人员，对方建议他们等两天来询问Lost and Found，如果有乘客找到了，会丢到箱子里的。
Chrissie整个人都不好了，她坚决不肯离开，要跑去对面等那辆车回头再上去找。Garnet刚开始还劝说几句，渐渐的，他也觉出不对劲来了，便顺着Chrissie的劲头一辆一辆地等，然后上去满地搜索。
不知道多久过去，几乎每辆车都搜过，还是没有找到。她已经一头的汗，眼睛里蒙着一层水，直到丢失它的这一刻，Chrissie才品味出这个小玩意儿对她有多么重要。
最终Garnet把她劝了回家，耐心等待着第二天去失物招领的地方看看。Chrissie呆坐在沙发上，表情完全空白着。没想到，Garnet在收拾大购物袋里的东西时，发现了钩在甜橙网兜上的项链，应该是从她身上滑落，正好掉入脚下的袋子里。
Chrissie戴上项链的时候，手指都在微微颤抖，她扑过去抱住Garnet，说：“谢谢！谢谢！太谢谢了！”
Garnet做完了饭给她倒上一杯红酒，轻轻地问她：“没有猜错的话，项链是你以前的男朋友送的吧？能跟我说说他吗？”
Chrissie很清楚她刚才的失态全部被他看在眼里，这个问题他是一定会问的，便故作轻松地说：“你想听什么？”
“你愿意跟我分享的全部。”
Garnet用自己的杯子跟她的碰了一碰，说：“Chrissie，我真的很喜欢你，各方面都很喜欢，我是很认真希望我们俩能发展到最后的结果。像你这样漂亮性格好的姑娘，要跟我说以前从来没有过恋人，我是不相信的。但是，我没有要打探你过去隐私的意思，每个人都有过去，你有我也有，曾经相爱过的人最后没有在一起，I totally get it。只要你能放下了就好，我完全不会介意。只是，在刚才发生的事情，怎么说呢。。。”
“It made me feel very uncomfortable.”Garnet顿了顿，说：“I just want to know what I am up against.”
Chrissie挺感谢他的坦诚，稍微想了想，就把Arene和自己的事情大致说了一些。Garnet一边喝酒一边听着，时不时问一两个小问题，最后他笑着说：“你找项链的时候跟差点要哭了，现在说了这么多他的事，怎么一点儿表情都没有呢？”
“我跟他，已经不可能了。”Chrissie的嗓子堵得有些难受，她感觉自己眼睛也有些要红的意思，尽量控制着说：“都已经过去了，我不想让你不高兴。”
Garnet微微点头，道：“我确实不太高兴，但是有些事情早点看明白比迟迟不知道来得好。”
“你的意思是。。。我们。。。到此为止？”Chrissie迟疑着。
“No，我不是这个意思。”Garnet伸手握住她的手腕，说：“我还不想这样放弃。你确定你跟他不可能了？”
Chrissie点点头。
“Then，maybe we can work things out.”
那天的晚餐吃得不太愉快，尽管他们俩都尽力弥补但是有些感觉是再也回不去了。之后的没几天，她收到了Nova病情严重的消息，所以她和Garnet就没有来得及再有约会。
刚才Garnet打来了电话，他们聊了一会儿Nova的情况，他突然非常一针见血地问她：“Chrissie，你现在是跟前男友在一起吗？”
“你为什么这么问？”Chrissie吓了一跳。
“你回答我，是吗？”
“你为什么要这么问？”
“我能感觉出来，”Garnet舒了一口气，轻笑一声：“我猜对了。”
Garnet非常礼貌地对她说，他这些天考虑下来觉得他们俩可能不太合适，还是退回普通朋友的位置更好一些。
Chrissie只能说：好，尊重你的意见。
Arene嘴里含着一口酒，好一会儿才咽下去，问她：“你这么瞪着我。。。Is it because of me？”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