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醉春风(26)—— 想得美
我动作突然地单膝下跪,维扬先吃了一惊,本能地要过来扶我。身体起来了一半,胳膊也伸出来一半的时候,反应过来我是什么意思,表情一下子僵住了。等我说完话,他徐徐站直了身体,低头盯着我的脸看了一会儿,一伸手把我扶了起来。
实话说吧,这窄裙子绷得实在太紧,说是单膝下跪其实也只能装个意思,我已经撑不住了,便顺势而起,由着维扬把我按到他的椅子上坐下。
他把花瓶朝桌子中间推了推,留出一块地方搭了半个屁股上去坐着,朝我甜甜地笑了一笑,说:“挺会做生意啊,妥妥的开个妓女价要买个处女身啊!”
我皱眉道:“你骂谁呢?”
“我。”维扬指了指自己的心口,问:“你拿我当什么了?”
我没有明白他的意思,重复了一遍他的问题:“我拿你当什么了?”
“我以为你今天是来跟我谈感情的,没想到,你是来谈生意的。”维扬随手抽了一支白玫瑰,笔直地指着我,说:“你穿的是见客户的正式工作服,看着恭恭敬敬一丝不苟,其实是公事公办生人勿近;你把我在Vegas给你买的花原封不动丢还给我,多方便,脑筋都不需要动。没错,我当时是把你当成出来卖的,但是我好歹还认真地问过你喜欢什么花,也绝对没有任何不尊重你的意思;你今天算是向我求婚,那戒指呢?在哪儿呢?起码的一丢丢诚意都没有,你是来求婚的么?你是找到一个现成的最简单安全的解决办法,随便包装一下,就想把麻烦给解决了!”
维扬傲娇地居高临下瞥了下目光,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地等着我回答。
我被他说懵了,一时之间竟然理屈词穷,嘴唇抿成一条线琢磨着他说的这些话。
“我昨天晚上好好地回忆了一下从前,真正的,好好地回忆了一下从前。”维扬半眯着眼睛看我,看似朦胧其实眼睛里闪着光,非常之清醒,缓缓地说:“我记得你爸爸。他那个场子,装修得很精致,同时又规矩森严。赌桌上的牌每天都是新的当场拆封了用,筹码都是订做了带你们姓氏标记的筹码,是个很注重细节的人。那时候我记牌被他抓住,我以为赢来的钱都泡汤了。没想到,他没有动我包里的一个筹码,让我换了钱就滚。从头到尾他没有骂我也没有打我,跟想象中地下赌场老板的混混形象天差地远的区别。我进入商场之后慢慢明白过来,这一切都说明了一件事,那就是他格外自尊。从他,我再想到你,其实你跟他一模一样。”
“记得不记得我说过,你骨子里头是高傲,眼里从来没看上过男人?事实上,你自己都说过,除了儿子没有男人够资格让你给他买衣服。”维扬自顾自地说:“我终于想明白了,不管是当年还是现在,你情愿去赌钱甚至可能会不惜去卖身,也绝不会带着孩子来找我的。到了一定程度,自尊和自卑很不好区分。你说自己是自卑心理,我的想法刚好相反,是你的自尊心在作怪。当然,还有可能是两者兼有之。也许你觉得那样就是坚强了,我一点儿都不觉得,真正强的人该软的时候是不会害怕变软的。”
维扬把玫瑰花插回花瓶里,忽然起身也单膝跪了下来,拿了我丢在一边的高跟鞋帮我穿,接着说:“今天你跪得很爽快嘛,不过呢,只是膝盖给我跪了,心里仍然是信不过我的,是吧?你今天是试探,是谈判,不是安心地想把你的一辈子交给我。所以,我不接受你的求婚,啥时候你真正跟我服软了,由内而外地软了,我会考虑的。毕竟,咱们俩结婚这个提议本身,并不是个坏主意。”
“另外还有一件事,”维扬不依不饶地说:“你是没有爹妈了,可我父母双全啊,结婚这么重大的事,我可不敢自己擅自做主。今天是你要抢这个主动权的,我心甘情愿让给你。三媒六聘一切得按我们中华民族的传统流程走,你是律师,对于这种合同啊章程啊什么的最拿手了,是吧?”
我的脸涨的通红,尤其是他说我爸爸那寥寥几句,正中靶心。一直到了监狱里,他仍然会因为要别人尊重他,最后还捅了人。从某个角度来说,我身上确实也有那种意思。没有人真的降服过我,连几乎完美的Wes也没有做到。
维扬站起来的时候,我也跟着站起来了。也许是被他说得有些乱,竟然一下子没站稳,晃了一晃。他伸手扶了我一把,彬彬有礼地说:“杨律师,小心脚下。”
我扫开他的手,再看了一眼玫瑰花,一咬牙伸手就去抱花瓶。
维扬眼疾手快拦着我,问:“你想干嘛呀?”
“你拒绝了我,所以我把花带走。”我忍不住心疼了一下,说:“光花瓶就花了我2000多块!”
“我说什么来着?妓女价处女身,2000多就想买我这么个钻石王老五?”维扬撇嘴道:“不过,花瓶很漂亮,留着吧。”
说着,维扬半搂半推地把我推出办公室,客套地说:“杨律师你人来就好了嘛,还带这么贵重的礼,让我多不好意思!”
等到了电梯口,他才压低声音说:“我今天下班后去你那儿吃晚饭,要看儿子。别不乐意啊,不乐意我们也可以法庭上见,再不济我也能拿一半的抚养权。”
我拿出手机翻了翻日程表,告诉他:“今天晚上有个儿童剧我要带他去看,不如你也一起吧,顺便就在外面吃饭。”
维扬说好,我们心平气和地约好了时间地点,就像之前的那一幕没有发生过似的。
回家后我先跟泽深说一下维扬叔叔要跟我们一起玩,他有点诧异但是很快就接受了。毕竟,只要有秀看有饭吃有好玩的玩,他不是很在意到底有谁一起。
其实,过去我还是比较注意的,能不麻烦Wes尽量不麻烦他。又不是他的儿子,也不打算让他做后爸,凭什么让人家整天陪着我们演一家三口的戏,这就是为什么有了疙瘩妈我还请了米穗回来。
早上被维扬说了一大通之后,不知怎么的我反而觉得好多了。他嘴上说的厉害,心里根本没有要为难我的意思。他的拒绝,从反面看其实是一份邀请,邀请我好好审视好好改变自己。
一晚上我们仨玩得挺不错的,我特意让出一定空间来给他们相处。小孩子,最能体会到别人对他的真诚,体会到之后也会拿出真诚来回应。
我觉得过了九岁,泽深就明显有了自己的想法了,有时候意见被采纳了他格外有成就感。本来他们就相处融洽,现在一起看节目一起讨论,多了很多共同话题,维扬还能把他当成个大人聊聊看法,一直处于相谈甚欢的状态。
由于我没有好意思打断他们,玩得有点晚又过于兴奋,到家的时候泽深已经软倒在后座上睡着了。我是早就抱不动他了,但是对维扬是小菜一碟。感觉到儿子趴在他肩膀上的重量,他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没动。
这种感受对他来说肯定是特别新奇的,就像我当初刚刚抱起泽深的时候一样,有种疯狂想要照顾他的冲动。但是,我有十个月的时间来准备,维扬只有一晚。突然的转变搁谁身上都会引发一系列无法预计的影响。
折腾到家里,泽深醒了。我看他困成这样,让他直接睡算了。他死活不干,非要自己去刷牙洗澡换上干净衣服才去睡。
维扬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突然发现自己没什么可做的事了,就站起来跟我告别。他的态度比早上温和多了,一边穿鞋一边对我说:“挺累的了,你早点睡吧。”
我看出来他挺留恋的,便主动说:“要不,你也别走了。”
维扬瞪了我一眼,说:“你想得美!”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