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妈家的“白鹿原”(7)

二外公的两个儿子，我要叫大舅二舅，我看过二舅的照片，穿着学生装，戴一幅圆圈的眼镜，跟电视剧<<家春秋>>里演的觉新、觉民很像。

大舅的照片我没有看过，二舅的照片是二舅的老婆，即是我喊的二舅妈八十年代的时候送给我妈妈的，我妈妈现在一直保存着，但老太太不会玩现代这些洋玩艺，所以这集传不上来了。

以前听我妈、二舅妈也说过，大舅解放前在什么南京省政府秘书，解放前夕准备跟着国民党一道逃往台湾，已经上了飞机，被大舅妈硬拽了下来。当然这个传言比较夸张，不可信。真实的情况是：大舅毕业于大夏大学

(今上海华东师范大学)文学专业，先留校做秘书兼文学院助教，后来去了南京，最后做重庆政府委员长公署秘书。他的老婆，我喊的大舅妈，我没有见过，据说带副眼镜，解放后一直在一家报社工作。我自己认为大舅妈应该是比较激进，至少也是同情共产党的。

我见得最多的是二舅妈，从我还只有五六岁的时候，她就只要有机会都会往牛场坡跑，在县城停留也都会尽量去找我妈，我记得小时候，她跟我妈说话，我嫌无聊，要拉着我妈回家，为此她还给我起了个“搅屎棒”的诨号。一直被家里人叫了很久。

我见到的二舅妈虽然长得胖胖的，但从她标志的五官，不难看得出年青时候的她应该是蛮漂亮的，是那种旧时大户人家喜欢的少奶奶长相。

二舅妈的娘家据说是我们县城开百货商店的，二舅妈小时候应该没有读过多少书，我记得她曾经说起她小的时候，家里大人说“女子无才便是德”。

不过二舅妈应该也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不然她不会跟二舅相处得那么好，有那么深厚的感情，她时常在我们面前回忆起二舅如何教她写字、画画一类的事。她跟二舅的关系非常好。不仅如此，二舅妈原本是二外公家的二媳妇，但因为大外公家没有儿子，于是便把二舅过继给了大外公家，所以她也做大外公家的儿媳妇。听我妈妈说，二舅妈在大家庭里跟谁都关系好，非常能干。我觉得二舅妈可能更像红楼梦里的王熙凤那样很会左右逢缘，谁都不得罪。

解放的时候，二外公三父子被抓进监狱，随后二外公、大舅相继死在了监狱里，是二舅妈埋葬的他们，据二舅妈自己讲，她一听说人死了，哭也来不及，首先想到的是如何安埋，害怕找不到棺材埋，一下子跑去当时的区政府，见到区长“扑佟”一声便跪在区长的面前，区长是个南下干部，据说还比较按政策办事，让她去家里拉原来家里准备好的。

接下来二舅妈又安葬了她心爱的丈夫，二舅是被镇亚的。

看资料记载二舅其实就是个贵州高级中学毕业生，贵州省行政人员训练所结业，当过了一下大定县六区区长。

据说当时的景象相当凄惨，二舅妈一年一个人埋葬了三个人。

二舅妈和二舅没有孩子，据说生过几个都没有活下来，所以解放前就过继了大舅家的一个儿子，一直都是二舅妈在带，解放后，二舅妈带着这个儿子跑去了省城，能干的二舅妈不仅在省城立足下来，而且文化不高的二舅妈还找到了工作，在商业局的机关幼儿园当幼儿园老师。

后来二舅妈跟一位北方来的工人师傅结了婚。我们也叫他舅舅，这个舅舅据说是个苦孩子，连自己的生日是哪天都不知道，于是二舅妈给新舅舅订了个正月初几作为生日。新舅舅人还不错，外表也长得干干净净，看上去也蛮能干的样子。对二舅妈的儿子也还不错，二舅妈和新舅舅也没有孩子，于是又抱养了二舅妈妹妹的一个姑娘。一家四口的日子过得倒也不错。

仅管有了新舅舅，但二舅妈依然是他们周家的核心人物，周家有什么事情，她都一直在管。老家有人去了省城，也会去她家。

二舅妈也不时回老家，尤其是落实政策以后，二舅妈回老家的次数更多，有段时间几乎每年一次。

其实二舅妈在老家也没有什么很亲的人，她的年老的母亲早已过世，有个妹妹也是住在另外的城市。二舅妈每年回去主要就是清明前后去上坟。

因为二舅妈太过于关注周家的事情，晚年的新舅舅时有抱怨，他见到我妈妈的时候，说二舅妈一门心思都在周家，不仅活着的要管，死了的还要管，甚至连七月十三祭奠老人，周家的列祖列宗她都要全请周到。

二舅妈的晚年过得还算不错，过继的儿子，我喊表哥从小是她带大的，所以跟她就跟亲母子一样，表哥七十年代末开始就是开车的，那时候算是不错的职业，表哥娶了个相当漂亮的老婆，生了三个孩子，老大跟我同龄。我们去二舅妈家的时候，他们几乎每天都要来爷爷奶奶家来报道的。

据说后来，表哥夫妻关系开始不好，因此表哥心情也很不好，五十多岁就走了。表哥的提前离开，对二舅妈还是有所打击。

我最后一次见到二舅妈是十多年前我临出国前，那时二舅妈不是很能干了，抱来的姐姐离了婚新找了个男朋友，男朋友在外面请我们一起吃饭。再后来，也不知是我出来的第几个年头，二舅妈去世了，我估计她肯定要去找二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