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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亞法


                                                ——王亚法


 


人的潜意识往往是莫名其妙的,一些埋藏在心中郁结,有时会像一团炙热的火山浆,说不定什么时候会喷发出来,都已近六十的人了,但是他心中那症结,那团在心头萦绕了三十多年的症结,一直没有解开。那症结是他心头的疮疤,是一个永不结痂的伤疤,每逢遇事,那伤疤就会隐痛,甚至淌血……


       我说的是小许,他今年五十八岁了,我之所以仍然叫他为小许,是因为我与他交友之久,交友之深。到了一定年龄,新交的朋友都称呼为“老某”,只有老朋友才称呼为“小某”,这也是交友中的约定俗成。


我和小许有几十年的交往,确切地说,我是他婚姻问题的倾诉人,那些年每逢他和太太龃龉,就来找我,痛骂一顿对妻子的恶毒话消气,骂完我送他回去。我已经记不清几十年来由多少次的这样重复,但是我始终没搞清他俩相处的症结所在,从小许刻骨的辱骂中,除了仇恨,我辩解不出另外的意思。他的太太小殷,是他中学的同学,上山下乡时,一起去云南插队,在农村度过了五年艰苦的岁月,后来小殷回城读大学。不久,小许也回了城,顶替退休的父亲,进了工矿,然后在老屋狭窄的阳台上搭建违章建筑,结婚生子,勤俭度日……我熟悉他俩的经历,就是那么简单。


按理说,他俩从患难中过来,相濡以沫,同甘共苦,应该是一个很好的家庭。但几十年来,我只有听他无休止的痛骂妻子的“无耻”、“下贱”以外,却从来没有听他说起妻子的具体罪状,我也不便深究他们的隐私。每遇此事,我只有劝说,你老婆是工农兵大学生,学历比你高,他不嫌弃你已经不错了,你还嫌弃她呢?听我这样的劝说,他更会失态,骂声也更加激烈。


我出国那年,小许去深圳经商去了,就此我再也没有他的音讯。


上次回国,在一个偶然的场合遇见小许,他拉我去饭店拉瓜家常。酒过三杯,他告诉我前几年已经解脱了婚姻的枷锁,和小殷分道扬镳了。


我还是用那句老话规劝他。这下他不生气了,放下酒杯说:“我把埋藏在心头几十年的秘密告诉你吧,好在小殷已经不是我的妻子了。”


“秘密,什么秘密?”我问。


“当年的工农兵学员名额,她跟那个瘌痢头队长上床,用处女的贞操交换来的……她嫁给我时就不是一个处女。”他狠狠地吮了一口酒,终于吐出了胸中几十年的块垒。


“老夫老妻了,你还计较这个?”我劝慰道。


“婚前我追问几次啦,她一直跟我隐瞒,直到新婚之夜……”小许有些醉意了。


“这不可能吧?”我劝道。


“不可能,我在深圳经商,现在才开窍,嘿嘿——”他真的醉了。


听他说完,我生气了,大声道:“你不能怪他,那个年代,那个环境,谁都在寻找出路。”


他几乎失态了,用咆哮般地声音喊:“不怪她怪谁!”


 “毛泽东——”我大声说。


他哭泣了,哭得很伤心——


我无语地陪坐在一旁,想不出用什么话来安慰他,心里只有一个单词组成的漩涡,在奔腾,翻滚——“怪谁,怪谁!”


 


二〇一四年八月二十五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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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文学城-王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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