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清晨:想入非非
Chaper 1
1、命运撞车
原谅把你带走的雨天
在突然醒来的黑夜
发现我终于没有再流泪
原谅被你带走的永远
时钟就快要走到明天
痛会随着时间好一点
……
伴随着张玉华富有磁性的声音传来,沈先非瞟了一眼手机上的来电显示,唇角轻勾,按下了接听键,随即耳机里传来一个极其不耐烦的男声:“我说沈大帅哥,你到底什么时候到啊?你已经迟了整整1小时25分钟又38秒。又不是大姑娘第一次约会,你在磨叽啥呢磨叽到现在?还有五分钟,就到了我和下一个病人约好的时间。”
一想到电话那头正在抓狂的阿穆,沈先非就忍俊不禁,手中握着方向盘,他笑道:“穆医生,有必要将时间算的这么精确吗?上学的时候你常常迟到,也没见你这么有时间观念。你到底在急什么?难不成你下一位病人约的是位美女?”
耳机里一阵贼笑:“让你小子给蒙对了,还真是位大美女。限你五分钟之内给我滚上来,让哥们我瞧上一眼,然后你就可以滚到一边喝茶去,别妨碍哥们我‘看’美女。”
“已经在你们医院地下停车场内了,马上就到。”沈先非闷笑了几声,挂了电话,瞄准了空车位,向空车位倒去。
将车子停好,桑渝下了车,刚锁上车门,这时包里传来了熟悉的音乐铃声,是张玉华的“原谅”。从几年前,她就开始用这个铃声作为手机的默认铃声,一直不曾换过,她也不知道她想原谅什么。
拉开包,她在包里找了半天都没找着手机。刚才下车时,她随手将手机扔在包里,这会不知沉在包的哪个角落里。
一个字,烦。
约了医生的时间就要到了,临走之前,她的小秘袁润之千交待万交待不能迟到,这个全市最有名的心理医生很难预约,为人脾气古怪,最恨人家迟到,若是错过了,下次还不知道要约到什么时候。
最可笑的是,这个医生有个更怪的名字,叫穆挞霖,穆Darling?
铃声还在响着,该死的,是谁找她找的这么急?
她走的时候对袁润之三令五声过了,没有被逼到进太平间的地步,任何事都不准找她,要是耽误了她看医生,回去之后她一定要剥了她的皮。
翻着包包里的手机,踩着脚下那三寸细高跟,她一边走着一边低咒。
沈先非倒车的速度就跟蜗牛爬似的,但再也没想到这时空车位会平空闪出来一个人,只听车屁股后一声闷响,车撞上了那个平空冒出来的人。
桑渝只顾着找手机,并未留意那正在缓缓倒车的车子,在车尾撞上她的那一刻,她一阵惊慌,脚下一个不稳便往后栽倒,头正好撞在了卡车位的铁柱子之上,昏了过去。
“要命!”沈先非低咒了一声,急忙下了车。
昨天车尾被一个冒失鬼给舔了一下,倒车雷达的传感器似乎被撞得位置扫地了,还没来得及送修,今天就撞了人。
被他撞倒的是个年轻女人,他急忙蹲下探了探这个女人的鼻息,还有气,顾不了其他,连忙抱起她,往电梯口奔去。
这个女人好轻。
立在电梯里,沈先非时不时地望了望怀中的女人,她有一张姣好的面容,如今这个时代,在一群喜欢将脸面弄成调色盘的女人当中,她还真是个异类,有着白晳的皮肤,纤长的眼睫,挺直的鼻骨,细尖的下巴,还有一张让人遐想的红唇……
他在干什么?怎么会和阿穆一样,满脑子的色情思想,没事意淫人家姑娘。
挂在那女人手腕上的包就要掉了,他以手接好,抱紧了她,冲出电梯,便对着眼前好几个白晃晃的白大褂高声叫道:“医生,医生,有人被车给撞了——”
立在病床前,沈先非双手抱胸,盯着床上的桑渝。做了一系列的检查之后,医生说了,她没什么大碍,只是头部撞着晕过去而已,睡醒了就没事了。
之前为了办理手续,他不得已翻了她的包,在她的钱包里找到了她的身份证。
原来她叫桑渝,一个很特别的名字,让他想到“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他在等她醒来,当面道个歉。
这时,他想起约了阿穆,突然出了车祸,却忘了通知阿穆。约好了晚上请客吃饭,这会他这个东家失踪了,这家伙一定要找他拼命了。掏出手机,他拨了阿穆办公室的电话,占线,又拨了阿穆的手机,却是“您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内”。
算了,今天他送上门就是任由他们那群人宰割的,反正都逃不了被削,荷包始终都是要大出血,不如让这个家伙多等等,让他知道天下间没有白吃的午餐。
又一个多小时过去了,不知多少次抬手看表,桑渝依然还是没醒。
沈先非忍不住走出病房,对着走廊的尽头叫了几声:“医生,护士,医生,护士——”
“年轻人,这里是医院,没看见这里的告示牌吗?请勿大声喧哗!有什么事直接按铃嘛。”
一位身穿白大褂的老医生,突然像一缕游魂似的出现在沈先非的面前,吓了他一跳。他顺着老医生指的墙上望去,的确是挂了一个禁止喧哗的告示牌,他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只是……只是朋友被车给撞到了,有些着急。”
沈先非想不到用什么样的词语来解释他和桑渝的关系,总不能见着一个人就说,是他在倒车的时候把她给撞晕过去的。
“年轻人来医院看病的,都是急得要命的事,没病没痛,不着急,谁来医院?”那老医生走进病房,看了看躺在床上的桑渝,“朋友?是女朋友吧。”
沈先非被这位老医生突如其来的问话弄得有点不知所措,尴尬一笑:“误会了,她不是我的女朋友。”
“年轻人,别急着否认。不是你女朋友,你干嘛那么紧张地抱着她,一冲出电梯就大声嚷嚷的叫医生做什么?年轻人,撒谎是不对的。”那老医生一本正经地教训起他。
嘴角微微抽搐,沈先非对这位“热情过度”的老医生感到无语,话说,这撞伤了人,能有不着急的吗?
原谅把你带走的雨天
在突然醒来的黑夜
发现我终于没有再流泪
……
这时,一阵手机铃声传来,又是那首“原谅”,沈先非急忙摸出自己的手机,在看到屏幕上无任何动静时,才意识到并不是自己的手机在响。
“年轻人,是你女朋友的手机在响。”那老医生朝他努了努嘴。
顺着老医生所指的方向望去,病床上,桑渝的身旁,她的包包口微开,正露出一只银色的手机,那首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原谅”在不停地唱着。
她居然也用这个铃声,好巧。
“年轻人,还看什么看?还不快接,难不成是你准丈母娘打来的?”
沈先非暗自叹了一口气,真是服了这位三八老先生,听着那熟悉的歌声,他走过去拿起那支手机,按下了接听键。
手机那边一个甜美的女声传来:“请问是袁润之小姐吗?”
袁润之?她不是叫桑渝吗?打错电话了吧。
沈先非望了一眼床上的女人。
等等,这声音很熟悉,沈先非怔了怔,便说:“噢,不是——”
“哦,这样的啊——”其实沈先非的话并未说完,电话那头的女人抢先了说,声音拖得很长,语调里带着明显的暖昧,接着便自顾自地说了起来:“袁小姐的朋友,您好!请麻烦您转告袁小姐以下留言:‘袁小姐,您好!这里是穆挞霖医生办公室,您约了下午3点整看诊,现在是下午5时38分又25秒,您整整迟了2小时38分又25秒,所以作为穆先生的特别助理,我在此提醒您,下次看诊时间,请提前一周电话预约,谢谢!祝您身体健康!’”
在听到穆挞霖三个字时,沈先非的唇角缓缓向上轻扬,难怪这声音听着怎么这么熟悉,这不是阿穆的“贴身”助理护士艾妃妃吗。
听完艾妃妃这一长串公式话留言,沈先非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个小护士跟在阿穆身边,对时间也越来越敏感了,他轻笑出声:“艾小姐,能不能请穆医生接个电话?”
电话那端即刻传来了一声惊呼:“啊——是、是、是沈先生?!”
“嗯,是我。”
“穆医生等了你很久,在办公室里不停地咒骂,说你是不是停车停到火星上去了。穆医生也等了袁小姐很久,他最讨厌别人迟到。沈先生你怎么会和袁小姐——在一起的呢?”艾妃妃的声音充满了好奇。
“袁小姐?哦,你打错电话了,我接的这个电话不是袁小姐的,是另一位桑小姐的。这个说来话长,我在倒车的时候,撞到了桑小姐,所以,现在,在你们医院的急诊病房里,等待桑小姐醒来。”沈先非以最简洁最易懂的语言解释。
“不是袁小姐的?”对话那头一阵沉默,随即又听见艾妃妃说:“这样啊——那个,穆医生打了你很多电话,但你的手机一直提示不在服务区内,最后他恼火地先走了。不过他临走之前有交待,要是你打电话来,就说七点钟,老地方见,不见不散。”
“好的,我会和他联系的。谢谢你,小艾。”
这一声“小艾”,让电话那头的艾妃妃激动得差点没晕过去,拿着电话,深吸了一口气,对着桌前的小镜子,眨了眨眼,换了一副柔媚迷人的表情,软声细语说着:“不客气,沈先生,为您和穆医生效劳是我的荣幸。”
沈先非很自然地笑了笑:“那好,Bye。”
“Bye——”
挂了机,沈先非望着眼前紧瞌着眼的桑渝,皮肤白晢,两颊红润,一张诱人的红唇似要掐出水来,一身价值不菲的套装,还有一个名牌皮包,就连手中的手机,也是时下最新款,这位看起来非富则贵的美女不知受了什么精神压力,以至于要去看心理医生,不禁为她感到有些惋惜。
他微扯了扯嘴角,将手机放回她的包中,拉上包链。
身后沉默已久的那位老医生又开始滔滔不绝:“年轻人,在十大死因排行榜当中,意外事故是头号杀手,而意外事故中,一直居高不下的就是车祸。不会开车就不要开嘛,没事制造什么死亡事件?”
面对这个无聊又三八的老医生,沈先非直觉头痛。
这时,病房门口传来一个暴跳的声音:“四三八,终于让我抓到你了!”
沈先非抬眸,正好瞧见一位小护士,叉着腰,做了一个茶壶状对那位老医生吼道。
那位老医生一见到这位小护士,迈着坚定有力的步伐向她走了过去,手一举,脚一跺,立即行了个军礼:“哟!四三八到!”
“四三八,你居然敢偷主治医师的医袍,该当何罪?!”小护士又是一声怒吼。
那个被小护士叫做四三八的“老医生”指着墙上的告示牌,以食指在唇上点住:“嘘,这里是医院,护士长说了,不可以大声喧哗。要是被她抓到,今天甭吃饭了。嘘——抓他好了,刚才是他在这里大呼小叫的。”
这病号还真是特别。
终于,沈先非明白了,原来那个“老医生”是精神科的病人,病号四三八,一想到先前被给他捉弄,真是哭笑不得。
那小护士注意到病床边上立着的一位大帅哥,顿时心花怒放,举起右手摇了摇,笑靥如花:“Hi——”
四三八伸手在小护士眼前招了招,打断了她的花痴行为,指着病床上的桑渝高嚷着:“你没机会啦,那是人家的女朋友,看见没?你和她,一个就像是天上的凤凰,一个就像是地上的乌鸦。”
“你闭嘴!”小护士横眉冷对,眈了一眼病床上的桑渝,心有不甘地拉住四三八的手,凶道,“你,跟我回病房!”
沈先非的嘴角之处,始终噙着一抹淡淡的微笑,在那小护士拉着四三八离开之际,他大步上前,叫住了那位小护士:“护士小姐,麻烦借你的笔用下。谢谢!”
小护士又惊又喜,立即将随身携带的笔双手奉上:“不客气,尽管用,尽管用。”
接过笔,沈先非又走回病床前,深深地看了一眼桑渝,不知道她究竟要睡到什么时候。七点钟,他和阿穆还有几个多年没见的老同学还有聚会,下午他已经迟到了,晚上不能再迟到,所以他决定先走了,不等她醒来。
执起她的右手,沈先非捏在手中忍不住细细摩挲了几下,脑子里立即蹦出了几个词:“纤纤素手,滑嫩肌肤,腕无骨节”。打开她的右掌,他在她的掌心留下了自己的姓名和行动电话,以及一句道歉的话。
写好,他轻轻地将她的右掌合上,盯着她熟睡的面容看了一会,才转身将笔还给了那位小护士,说了一声:“谢谢。”
未等小护士发花痴回过神,沈先非已经迈着沉稳的步调离开了。
2、LEXUS SY520
头好痛!
桑渝伸出右手揉了揉后脑勺,那里被撞了个大包,她猛地从床上坐起,这才想起,她好象是被车给撞了,然后就到了这里。脚刚着地,左脚踝之处传来一阵刺痛,她定睛一看,那里也肿了。
啊,不知是哪个该死的肇事者撞了她,害她躺在这里,错过了看诊的时间。
就算是挖地三尺,她也要把他给揪出来。
从包里很快地找到了手机,她拨了一串号码。
“MB,是你吗?你究竟去哪里了?手机一直打不通,我都为你急死了。”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高亢尖锐的声音,碟碟不休地说着话。
“袁润之,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许叫我MB,下次再听到你这样叫我,叫一次薪水扣10%,叫两次扣20%,以此类推!”这个袁润之越来越不把她放在眼里,仗着是自己的师妹,恃宠而骄。
“MyBoss,我是在叫你我的老板,不是在骂你啊。你可千万不能这样,我上有老,下虽无小,但我还要交男朋友啊,我每月都苦巴巴地等着薪水过活呢。我向你保证,下次不敢了。”电话里袁润之一副为五斗米折腰的狗腿样,陪笑着,“请问桑总您有何吩咐?”
真是个贱骨头,一日不骂她,皮就痒得难受。
“之之,记下,银白色LEXUS,车型GS430,车号XASY520,嗯,应该是这个车号。”520?我爱你?真是个很贱的车牌号,桑渝忍不住低咒了一声,她对英文字母和数字都特别敏感,在撞倒她的那一刹,她只扫了一眼,便记下了,“查一下车主是谁,下午三点钟左右,这辆车子在仁爱医院停车场出现过。”
“520,好有个性的车牌号啊。这款车子超赞,上次我看到广告,你知道广告上说什么吗?整款车子体现‘预’、‘纯’、‘妙’三种元素,时尚现代、令人瞩目、富有激情,并具人性化。预你所欲,超其所盼。等我有钱了,我也考虑买一辆。”袁润之眉飞色舞地说着。
欲?纯?妙?富有激情?欲你所欲?真是太色情了。
桑渝冷冷地说道:“袁润之,我觉得你不太适合做建材家居这行,我认识不少汽车公司的人,要不要我介绍你过去?”
隐约察觉到电话那头老板的怒气,袁润之立马住了嘴,话峰一转,“M——啊,师姐,那个,穆医生那边有打过电话来,说你迟到了,要下次再电话预约了。”
“哦。”要不是被那个肇事者给撞了,她现在也不会躺在仁爱医院的病床上,害她又要再抽出时间。袁约之帮她约那个穆医生至少花了一个月的时间,这下倒好,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她都快被烦死了。
“那,师姐你现在在哪?”
“仁爱医院。”
“你不是没去看穆医生吗?”
“我被刚才让你查的那辆车给撞了,现在正在医院的病床上躺着。帮我尽快查到那家伙是谁,我要他吃不了兜着走,竟然敢肇事逃逸。”
“啊,这么严重!师姐,你别走开,在那等我,我马上去接你。你等着。”
手里传来嘟嘟的盲音,袁润之是个行动派。
收了线,桑渝从包里摸出一包烟和打火机,抽出一根,方要点上,一想到这里是医院,又将烟和打火机塞回包里。
这时,她瞥见自己右手掌心有一片蓝色印记,微微一怔。
很快地,袁润之便到了医院,在见到满脸怒容的桑渝之后不禁浑身打了个颤,母老虎发威的时候是很可怕的,二话没说,便找了个轮椅,推着她上了车,驾着车离开了。
“师姐,搞不懂你,有豪宅住,你不住,你要住‘毫宅’,有宾利坐,你不坐,你要开MINI。”
“豪宅缺一位打扫卫生的佣人,宾利缺一个司机,依你的条件,我给你免试用期,明早八点准时去报到。”
“师姐,不带这样欺负人的。”
“……”
“师姐,你右手掌心上的字迹,可以证明三件事:一,撞你的是个男人,二,这个男人姓沈,三,他不是肇事逃逸,只是临时有事,不能等你醒来,但把手机号留给你了,意思就是说等你醒了可以打电话找他索赔。可偏偏不凑巧,你手汗太多,刚好把他的名字和手机号那部分给汗没了。”袁润之一边驾着车,一边分析着。
桑渝在看到右手掌心上有字的时候,很意外,但她坚持这个撞她的男人根本心不诚,偏偏还姓沈,姓沈的男人没一个是好东西。
“袁润之,你今年多大了?怎么还这么幼稚?他要是留给我一个空号,也是临时有事?”
“师姐,我只是不会把人心想的那么险恶,难道你不希望他是真心想赔偿你的吗?”
“小心开你的车。该查的你得给我去查,别以为有了这些破字之后你就给我偷懒。”
“遵命,MB!”
“10%!”
“……”袁润之翻了翻白眼,要是师姐真的扣她薪水,她就决定每周末赖在师姐的“毫宅”里不走,直到把10%赚回来,“桑总,那个,下午标书拿到了。”
私下里袁润之叫桑渝师姐,但在公司人前或者遇到公事的时候,才会叫桑渝一声桑总。
“哦。”桑渝淡淡地应了声。
对于皇廷旗下皇廷酒店这个工程,她势在必得,因为她要赚钱,虽想赚钱,为避免见到某个她不想见到的人,所以对此事表面上是不闻不问,全权交给了袁润之和市场部,但私下关于投标的事,袁润之和市场部经理杨正坤随时向她汇报情况。
“桑总,那个,我今天出门时候,走的匆忙,钱包丢在了家里,所以购买标书的两百块钱……是我向GD公司借的。”
桑渝摸了摸脑后的包包,还是很肿,眈了一眼在开车的袁润之,冲着她笑了笑:“很好,你为公司省了两百块,这次美人计把握的很好,记得该用美人计的时候绝对不要吝啬。”
袁润之原以为师姐一定会暴跳如雷,指着她的鼻子破骂“你怎么没将脑袋给丢在家里的?”,很是意外,师姐居然对她笑得这么灿烂,还这么温柔地对她说话。
不对,以师姐的性子绝不可能这么轻易放过这样好的机会。
袁润之突然一个急踩刹车,桑渝捂着脑后被撞痛的包包,怒道:“袁润之,你想提前下岗回家吃自己吗?”
袁润之哀怨地望了师姐一眼,想想算了,和师姐这个没人性的女魔头,说不出啥道理,只可惜标书那两百块要自己掏腰包了,谁叫她在忘了带钱包的情况下,那么没骨气的向桑氏的死对头GD公司借钱的呢。天理啊,你到底在哪,自从误打误撞进了桑氏之后,跟在师姐身后,就永远都不知天理二字为何——
擦干心中的眼泪,袁润之不得不重新起动车子,将师姐载回“毫宅”。
3、匪夷所思的心理隐疾
自那日撞到桑渝之后,沈先非会习惯性时不时地看下手机,但事隔了近一个月始终没有接到桑渝的索赔电话。
或许那位桑小姐并不介意,沈先非这样想着。
昨天晚上看此次竞标的几家资料看到很晚,正在洗澡的时候,阿穆的电话就像是催魂一样,一个接一个。
当他回过去的时候,阿穆一本正经地对他说:“不管你沈大设计师明天有什么重要的事,请你暂时放一放,明天务必抽空来我诊室一趟。”
他刚想追问究竟是什么事,阿穆一句话把他给塞死了:“因为你长时间不接电话,所有解释权我将予以保留。”说完,阿穆便挂了电话。
望着手机,他一脸的莫明。
次日一早,阿穆就打电话提醒他,八点半准时到他的诊室。
沈先非开着车再一次驶进仁爱医院的地下停车场,这一次,他很小心,生怕又撞到了人。
到了心理科,他敲了敲门,迎接他的是一个粉色的身影:“沈先生,你好!”
艾妃妃像日本女人一样向他深深地鞠了九十度大礼。
沈先非弯了弯好看的唇角:“我是来找阿穆的。”
“穆医生等你很久了。”艾妃妃见着那倾国倾城的一笑,立马做了一个西施捧心状,随即恭敬地领着沈先非进了里间诊室。
阿穆一见沈先非,一双桃花眼上上下下不停地打量着他。
皱了皱眉,沈先非一脸莫明其妙:“穆医生,请你收起看哥斯拉的眼神。”
阿穆一下子跳到沈先非的跟前,不知道从哪搞来了一把模型手枪,指着他说:“沈先非先生,现在你有权保持沉默,但你所说的每一句都将成为呈堂证供。”
不知道是不是阿穆研究心理学研究多了,以他现在的举动,在沈先非看来,怀疑他是不是该转精神科了。
沈先非淡淡地道:“你是不是香港警匪片看多了,改研究犯罪心理学了?”
阿穆一把拉过他,将他塞进对面的沙发里,自己又搬了个高角凳在他的对面坐下,轻咳了几声,又喝了几口水润了润嗓子,终于一本正经地开了口:“阿非,我现在问你几个问题,你必须如实回答,要是你敢有半点隐瞒,哥们我一定会将你从13楼给一脚踹下去。”
“究竟是什么事?”沈先非挑了挑眉。
“阿非,你是不是H大毕业?”
“唔,确切的来说,大四之前是在H大,大四上到一半后去了英国中央圣马丁。怎么了?”沈先非觉得阿穆从昨晚开始就神神秘秘的,不对,应该说是神经兮兮的。
“OK,反正你在H大读过书就好,当时你念的是不是商业美术系室内装潢设计专业?”
“老兄,我接到大学入学通知书的那一天,你不就知道了吗?”沈先非好笑地反问。
“嗯嗯嗯,那么我再问你,你还记不记得,你们系里是不是就你一个叫沈先非的?”
“当然只有我一个,我百分之两百确定。”
“那么,在国外这么多年,你有没有结过婚,然后又离了婚?”
听到这个问话,沈先非先是一怔,然后伸手摸了摸阿穆的额头,说:“你是不是心理病人看多了,也发神经了。我怎么可能会结婚还离婚?”
“看着我的眼睛说。你有没有结过婚?有没有离过婚?认不认识你们H大,比你低一届,一个叫袁润之的女生。”
袁润之?这个名字好熟悉,好像在哪听过。沈先非想起来了,一个月前他撞晕了那个女人,阿穆的助理小护士艾妃妃打错了电话,叫的就是这个名字。
沈先非看着阿穆的眼睛,从未见过他这样正经过,同样很严肃地告诉他:“没有。没有。不认识。”
“人的大脑可分成左右两半球,根据科学研究证明,理解数学和语言的脑细胞集中在左半球,而发挥情感、欣赏艺术的脑细胞集中在右半球。”阿穆微点了点头,往后退了几步,“根据美国联邦调查局审问疑犯的最新研究,人在说谎时眼睛会向右上方看。”
“你究竟想说什么?你认为我在撒谎?”沈先非有点微怒。
阿穆拍拍沈先非的肩:“哥们,别激动,我没说你撒谎,刚才你的眼睛在往左看。”
“穆大心理学家,你能不能切入正题?告诉我,我曾是H大的学生,和你刚才提到的那个袁润之究竟有什么重要的联系?重要到昨晚半夜打电话给我,还有今天早上一大早又打电话提醒我要我过来?”沈先非的身体向后依去,靠在沙发上,等着阿穆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
“按理来说,做我们这行的,病人的资料是绝不能对外泄露的,”阿穆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拿起一个文件夹,丢给了沈先非,“但是扯上你沈先非,我阿穆这辈子最铁的哥们,所以我就不能袖手旁观了。”
“什么东西?”
“你自己看吧。哥们我这次可是冒着犯法的事,不过呢,话说回来,同样是为了帮助病人,我这人就是实在。”
沈先非深皱着眉头打开眼前的文件夹,看着面前的病历,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阿穆不停地来回走动:“你还记不记得一个月前,就是约好了晚上一起吃饭,你撞到人的那天,当时我和你说我约了一个美女看诊。那,就是这个女人,袁润之,昨天妃妃按例给她做了登记,我看了妃妃写的病因之后就傻了很久。你看见没,配偶一栏上的名字,写的是‘沈先非’,而这个‘沈先非’年纪与你相仿,并且也是H大商业美术系室内装潢设计专业。你可能会说这个‘沈先非’与你不是同一届,但你往下看,看看这个袁润之口述的内容,和她入学的年份,以及她形容的这个‘沈先非’的入学年份,刚好,与我们都是同一届。还有那里写的很多事情,与你那时发生的一些事还真的就挺像的。”
沈先非望着这份病历,整个人僵在那里,愣了半天,说:“不是很像,是确有其事。”
阿穆在听到这句话,刚喝进嘴里的一口水就喷了出来:“确有其事,你还就记不得这位美女师妹?”
“……我不知道。”
“哥们,你真的不记得这位比你低一届的师妹吗?是不是你招了什么烂桃花,然后无情的把人家给甩了,害得人家现在要到我这来看心理疾病?人家可是天天在意淫你是她老公啊。”
沈先非绷着一张脸,将手中的文件夹合上,站起身,毫不留情地砸向了阿穆那张臭嘴,有些生气:“你当我和你一样,从初中的时候就知道追女生,整天风流快活,换女人的速度比换衣服还快。”
“好吧,我约了她九点,还有十分钟就九点了。今天约你来,你当面看看,认不认得人家,回忆回忆。如果真不关你的事,那是最好,看完了人你就可以滚了。”
沈先非双手抄在西裤口袋里,深吐了口气,对阿穆说:“能不能抽烟?我想抽一只烟。”
“沈大帅,这里是医院。”突然,阿穆像盯怪物一样看着他,“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在英国?”
沈先非没有应他,这时,内线响了。
阿穆接起电话,是助理艾妃妃,他对艾妃妃吩咐了几句,放下电话,他便说:“人到了。你过来看看,认不认识她?”
扒开百叶窗,沈先非在看到桑渝的一刹那,惊呼出声:“是她?”
“你真的认识她?”
“等一下,刚才那份病历上的名字是不是叫袁润之?”
“嗯哼。”
“据我所知,外面的这个女人并不叫袁润之。我之所以认得她,是因为一个月前我撞到的那个女人就是她,那一天,是我第一次见到她。”
阿穆摸了摸下巴,盯着沈先非的眼睛,没有撒谎,这样说来,那天这个女人和沈先非同时失约是事实。
“来看心理疾病的人比较特殊,大多数人会选择假名,倒是我少见多怪了。但不管处怎样,这个女人所说的‘沈先非’与你可脱不了干系。”
“她叫桑渝,当时迫不得已,我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拿了她的身份证做了登记,并不是那份病历上所写的袁润之。”
“桑渝?等等,这名字好熟悉……”阿穆掐了下大腿,“我想起来了,建材业大享桑振扬的女儿,现任桑氏集团的总裁。你小子真是好命,居然被有钱人家的大小姐给盯上了。”
桑氏集团?
沈先非不禁皱起了眉,好像此次皇廷酒店项目的竞标人之一就有桑氏。他忍不住望了望那个长发女人,她怎么会认识自己的,怎么会知道自己这么多事?难道是为了想拿下这次皇廷酒店项目而耍的手段。
走回桌前,拿了文件夹,阿穆说:“沈大帅,你可以走了。我要单独面对这位桑氏美女总裁,来剖析她和你之间究竟有什么联系。到时候挖了你什么隐私,你可别介意,谁叫你有这么个强大的粉丝。”
在阿穆没有出门前,沈先非拦住了他:“我能不能听听你和她的对话,我想知道她从哪里得知我的事情。”
“抱歉,沈大帅,给你看她的资料已经违反了我的职业操守。”
“你本来就没有操守。”
“……”
最终,阿穆在沈先非的杀人目光下折服了。鉴于目前很多粉丝伤及偶像的刑事案件,考虑到挚友的生命安危,阿穆便将他推进了自己平时休息的里间,然后打开门,神彩飞扬地迎接桑渝。
桑渝在见到穆挞霖之后,微微蹙了眉心,她以为穆医生会是一位有位怪癖的中年大叔,没想到这么年轻,还长得一表人材。
“袁小姐,这边请。”阿穆很有礼地将桑渝请进了诊室。
进了诊室,桑渝便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对面的穆挞霖一双桃花眼不停地打量着他,让她有些不自在。
“桑渝小姐,首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穆挞霖。桑小姐以后要常常和我面对面,所以呢,熟稔一点叫我一声挞霖。”阿穆笑得很妖,在说最后挞霖二字时,语气故意上扬,听起来就像是英文Darling。
桑渝小姐?
桑渝在听到穆挞霖称呼她为桑渝小姐的时候,微怔,他怎么知道她的名字。
“桑小姐不必吃惊,名字不过是个代号而已,甭问我怎么知道你的名字的。我这个人呢,很随性的,往往这样才能更快的为病人对症下药,不介意我叫你一声桑渝吧。”
有些尴尬,桑渝的嘴角微微扯动,她挺直了背部,轻咳了两声:“穆医生,能不能抽支烟?”
“呃,这里可是医院——”
“那算了。”
“不过,来我这的都是病人,首先是要缓解心理压力,要是抽根烟能让你放松下心情,又何妨?”阿穆倚在转椅上,摊了难手,笑着。
待在休息室里的沈先非咬着牙,低咒了阿穆这个重色轻友、见色忘义的家伙,一看见美女什么操守都没了。
桑渝弯了弯唇,笑道:“谢谢。”从包中掏出烟,又问了一句阿穆,“穆医生,要不要来一支?”
“吸烟有害健康,谢了。”阿穆不知从哪变出了一个烟灰缸,递给了桑渝,笑望着她优雅地点着烟,忽然又道,“桑小姐害羞吗?不好意思叫挞霖,就叫我一声阿穆吧。”
狠狠吸了一口烟,桑渝将烟雾缓缓吐出,手有些抖。
“阿穆,我的资料你都已经看过了,我想问下我们什么时候开始,还有我的病情严重吗?”桑渝皱着眉头有些不耐烦。
“桑渝,你太紧张了,尽量放轻松,其实我们现在已经开始了。”阿穆引导性的对她说,“这样吧,我们来做我问你答的游戏吧,就是我问你什么,你就回答什么,可以吗?”
“好。”
“你是不是很爱你的老公沈先非先生?”
休息室里的沈先非在听到阿穆这句问话,突然有些紧张,将门甚至开了一道缝,以便听得更清楚。透过门缝,他看见桑渝倚在沙发上,吐着烟,满脸哀伤的样子,心中有种莫明的情愫。
“嗯。”又吸了口烟,桑渝应了声。
“因为沈先生突然要去英国,所以你很难过,所以你质问了沈先生,在国内待的好好的,为什么要离开?是不是你怕沈先生不再爱你了,所以要离开?”
桑渝叹了口气,过了许久才开口:“是的,我问他为什么要离开,但他不肯告诉我理由。”
“那沈先生究竟有没有离开国内呢?”
“他走了,不,他没走。”桑渝突然熄灭了烟,站起身,激动了起来,“对不起,我有点激动了。他……走了,现在又回来了。”
走了,又回来了?那好友沈先非不就是这样吗?
“别紧张,慢慢说。这样吧,把我当做你最好最信任的朋友,说说你和你先生的恋爱史吧。”阿穆看到桑渝的情绪有些失控,立即上前,扶她再度坐下,并倒了一杯水给她,“比如怎么认识的,有些什么有竟义的事,这样我也好从中得到经验,以后追女孩子就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莞尔,桑渝深吸了一口气,又点了一支烟,吐出了烟,才缓缓启口。
Chaper 2
1、第一次遇见
一中是N市教学质量最好、升学率最高的中学,但凡能进入一中的都是品学兼优的学生,可唯独却出了桑渝这个让全校师生都头疼的叛逆学生,几乎没有一天不打架,不惹事生非,甚至恶劣地还会抢女生的钱,抢男生的烟。
高二的时候,刚调来没多久的新任班导,因为看不惯桑渝上课睡觉,下课抽烟,骚扰别的同学,当着全班的面,将桑渝狠批了一顿,并罚她在教室门口站着。孰料却被桑渝一拳打的流了鼻血,晕倒在地。
事后,这位班导忍无可忍,找到其父桑振扬,劝其女转校,不但劝退未果,反而被校长拎到校长办公室狠批了一顿。后来这位班导才知道不但一中的所有教学楼,甚至就连她住的教师宿舍,都是由桑振扬赞助的,若是她以后想分一套房子,或许也是桑振杨赞助的。
自那件事发生之后,再没人敢多说桑渝一个不字。
滋事、打架、旷课,似乎成了桑渝的招牌,总之,全校之内没一个人敢惹这个恶霸女,除了她有一个有钱的老子之外,还因为她是跆拳道三段。
处于青春期冲动的少男少女们,身心急剧发展,这时最直接的表现就是对异性产生好感,有追求异性的表现。
桑渝也不例外,在荷尔蒙激素狂飙的情况下,她恶霸了一个别校同年级高大英俊的男生。
从高二到高三,一直相安无事,却距高考还有两个多月,就发生了意外。这也是桑渝第一次遇见沈先非,在她最野蛮最粗暴的时候。
那日午后,沈先非骑着单车赶去做家教,选择了一条到学生家最快的捷径,飞快地骑着车子。
在巷口拐弯的地方,他听见有人呼救的声音,于是他骑着车往前又踩了几下,看见一个身穿校服头发齐耳的女生,正用脚踩在另一个穿校服的男生身上,不停在呼救的是被踩的男生,躺在他旁边的还有一个头发凌乱衣服破烂的女生。
那头发齐耳的女生身后还跟着四名女生。
“贱男人,竟然敢跟老娘玩脚踏两条船,玩劈腿。”那头发齐耳的女生怒吼了一声,“好,你喜欢玩劈腿,是吗?今天老娘满足你,让你劈个够。你们,把他的两条腿给我掰直了,看他能劈多久。”
“桑渝不要啊。”躺在地上的男生哭着哀求着。
“不要你个死人头,江南,老娘今天没废了你,你就该偷笑了。给我把他的腿掰直了,要一百八十度。”
沈先非看不下去了,踩着车冲了过去,拦在那几名高中女生面前,望着她们皱紧了眉头。
那四名女生看到这么帅的一位男生骑着单车很酷的停在面前,一个个都忘了要去掰直躺在地上的男生。
“喂,不管你是谁,我劝你别吃饱了撑着多管闲事,让开!”桑渝伸手已经抓住了沈先非的车龙头。
望着眼前这个长相与行为极其不符合,漂亮又霸道的女生,沈先非习惯性皱了皱眉,对地上躺着的一男一女两名学生道:“还不快走?”
两名学生从地上爬起,逃命似的跑开了。
眼见人被放跑了,桑渝冲着眼前这个男生怒道:“你想替他们挨揍?好,我成全你!”说着,她一拳直袭沈先非的脸面。
沈先非反应很快,躲开了那一拳。
接着,桑渝又是一脚后旋踢直袭他的胸部。
这一下,沈先非被结结实实地给踢了一脚,痛得他整张脸都揪了起来。他抬起一双怒眸,狠瞪眼前这个蛮不讲理的高中女生,怒道:“我已经叫了警察,你要再敢动一下,我一定会送你进警局。”
“臭小子,你找死——”
桑渝紧握着拳头还要揍沈先非,这时巷口真的冒出一名警察,追了过来。
恼羞的桑渝被身后四名女生给拉住了:“渝姐,我们走吧。”
桑渝狠瞪了沈先非一眼,放下狠话:“臭家伙,你给我等着。我一定会把你揍的满地找牙。”说着,她便被几个女生给拉走了。
追过来的警察叔叔看到沈先非之后,问:“刚才警亭接到两个高中生报案。小伙子,你还好吧?是不是刚才那五个丫头欺负你的?这几个臭丫头,天天在这附近惹事生非。真是有娘养没爹教。”
沈先非捂着被踢痛的胸口,摇了摇头。
他只是不明白现在是什么世道,一个高中的女生竟然嚣张成这种样子,打架、抽烟、谈恋爱,还因为男生劈腿打架报复。
今天算他倒霉。
想到还要去做家教,他和警察大叔急忙告了别,骑着车离开了。
回到家,一肚子气的桑渝将整个身体摔在沙发上,一想到那个犯贱的江南,居然敢劈腿,她就火冒三丈。劈腿也不找一个好点的货色,就那种身无几两肉的女人,简直是太污辱她桑渝了。
最可恶的事,她还没教训完那对“奸夫淫妇”,就一个碍着她好事的高大男生冒了出来。长得还挺人模人样的,就是偏偏爱多管闲事。
哼,她就算是挖地三尺,也要把这个男生给找出来,狠狠地揍他一顿,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多管闲事。
吴妈看见桑渝自一进门脸色就不好,连忙到了一杯水给她解解气,然后静静地立在一旁。
越想越气,桑渝抓起杯子猛灌了一口水。
这时楼上传来什么东西被砸的声音,随即就是女人哭泣的声音传来,桑渝疑惑地回首望向二楼,深皱了皱眉,问吴妈:“怎么了?她今天是打麻将输了,还是脸被人给做花了?”
“小姐,刚才桑先生突然从外面回来,拉着桑太太就上了楼,两人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没多久桑太太就骂开了。”吴妈回答。
桑渝挑了挑眉。
她老爸桑振扬这个通常夜不归宿的男人能在大白天回来,应该是彗星撞地球了。而她老妈赵卓青除了会待在麻将桌上就是在美容院,要是这时候也会在家,通常就是晴天霹雳。
这会,两人能在楼上卧室“密谈”了那么久,还让老妈痛哭到砸东西,想来是彗星撞地球之后带来的晴天霹雳美景。
虽然心中在不断地嘲讽她这一对极品父母,但她知道一定发生了什么大事,从沙发上跳起,三步并两步冲上了楼梯。
手握上的门把手却转不动,门被反锁了。
桑渝轻敲了敲房门,却听见里面传来老妈的一声尖叫:“桑振扬,你少在那里白日做梦,我赵卓青死都不会离婚的,我一定会叫你和那个贱女人难看的。”
爸妈要离婚?!
平常两人貌合神离,虽然她知道爸妈的婚姻早已名存实亡,但亲耳听到这个事实,对桑渝来说无法接受。
她退后一步,对着那道精致的卧室门就是一脚,“轰”的一声,那门倒下了,同时也惊住了房内正在吵架的桑氏夫妇。
“小渝,你这是干什么?”桑振扬一见到自己这个宝贝女儿就头大。
“请问桑先生,你又再做什么?什么事情这么重要,需要日理万机的桑先生白天赶回家?”桑渝的口气很不好,甚至连爸爸也不称呼一声,而是叫桑振扬桑先生。
赵卓青一见到桑渝,就扑了过来,抱着她痛哭:“小渝……”
“桑先生你真是了不起,别的男人在外面玩女人,都会把自己家中的老婆孩子顾得好好的,你却是要把家给拆了,真是很了起。”桑渝轻拍了母亲的背两下。
被女儿以那种鄙夷的眼神看着,以那种厌恶的语调讽刺,桑振扬的火气也上来了:“赵卓青,你少在信口雌黄,你自己问问我为什么要离婚?跟我在一起这么多年,你有没有上过一天班,你问问你每一天都在干什么?有没有对这个家,对孩子负过责任?整天就知道到赌钱,就算再多的钱也不够你赌,上次你把我的车子给赌输了,是我第二天带着支票去赎回来的。是不是下次你把房子也给抵押了你才甘心?真是没见过像你这么好赌的女人,一次比一次赌的大。在小渝的面前就知道装良母,我今天就拆穿你这丑恶的真面目。”
赵卓青抬起头,离开桑渝,冲到桑振扬的面前,泼口大骂:“桑振扬,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我赵卓青从十六岁开始就跟着你,是谁整天不要脸的缠着我,害的我没有念书的?我把我最美好的青春全都给了你,你现在发达了,有钱了,了不起了,而我年纪大了,人老珠黄了,没有给你生一个儿子出来,你就开始嫌弃我了?不就是外面那个贱女人给你怀了个儿子吗?你这就样的处心积虑的想要一脚踢开我和小渝?”
“赵卓青,你别乱讲话。”
“我乱讲话?别以为你在外面那些丑事我不知道。桑振扬,今天我要撕了你,看你还能和那个贱女人在一起——”
赵卓青要冲上去撕打桑振扬的时候被桑渝一把从后面抱住,猛地将她丢在床上,怒吼一声:“你们俩都给我闭嘴!”
这一声怒吼果然起到了效果,卧室内顿时清静了下来。
桑渝走到桑振扬的面前,轻声问:“爸,你还爱小渝吗?”
“小渝永远都是爸爸的好女儿,爸爸最喜欢小渝了。爸爸已经帮你挑好了英国最好的中央圣马丁艺术与设计学院,过一阵子你就先去英国。”
“桑振扬,你还说你没要一脚踢开小渝?”赵卓青从床上爬起,尖叫着要冲过来,被桑渝给拦住了。
“桑太太,请你保持你平日里的端庄贤淑。”回过头,她便对父亲说,“爸,去不去英国改天再说,我想和你单独谈谈。”
说着,桑渝往门外走去,赵卓青刚想说什么,便被桑渝断了话:“妈,你放心,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有了桑渝的保证,赵卓青稍稍放了心,因为她知道桑振扬就算再怎么样,女儿一哄就会没事的,但愿女儿还是他的心头肉。
2、一天遇见两次
到了书房,桑渝把门给关上:“爸,如果你还爱小渝,那就当今天没有回过家,没有说过任何话,我和妈妈也会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不可能,你可知道你妈太不像话了——”
“爸,如果我是你,是绝对不会提出离婚的。”
“小渝……”
“我和妈早就知道你在外面有女人,妈一直不说不闹,那是她一直在强逼着自己忍着。她之所以整天就知道赌钱,是因为那是她唯一的精神寄托了,如今她剩下的也只有与赌作伴,如果你有关心过她,不至于这样。你今天是触到了她的底线,她才会歇斯底里,换作是我,我也会像她那样。”
桑振扬抿了抿嘴,一阵沉默。
桑渝继续说:“爸,打开天窗说亮话,至于你外面究竟有几个女人,请你以后不要让我和我妈知道。至于你想不想回这个家,随便你好了,反正这么多年,我和我妈早就习惯了,家里多个人吃饭,不过是多副碗筷。”
桑振扬的嘴角微动,依旧保持沉默。
桑渝看了看他,又说:“我和我妈只想有一个完整的家,就算这个家是空壳,也请你维持下去。整个桑家,整个桑氏集团,还有我和我妈都丢不起这个脸。若是有人蓄意破坏我和我妈长久以来辛苦维持的这个家,我一定不会放过她。”
说完,桑渝冷冷地看了桑振扬一眼,便转身开门,出了书房。
桑渝最后一句话并没有明说,但是话中带了明显的威胁语气,若是父亲真的为了别的女人和母亲离了婚,让这个家四分五裂,她一定不会放过父母和那个女人。
门外,赵卓青一脸期待地望着桑渝,桑渝朝她笑了笑:“妈,好像有很久没有和你一起逛街了,我们去血拼一下吧。”
赵卓青松了一口气:“好,妈先去换件衣服。”
在对上桑振扬复杂的眼神之后,赵卓青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便匆匆回了房。
桑渝看了一眼老爸,便往三楼自己的房间迈去,之前将江南那对“奸夫淫妇”痛揍了一顿,弄得她浑身不爽,她要回房把江南送给她的东西全部扔了。
离婚事件,在桑渝的威胁之下,暂告结束。
母女二人在商场的香水柜台转悠了一圈。
一个尖锐的声音响起:“唉呀,卓青啊,原来和你家闺女逛街呢,我说怎么打你手机打不通。”
桑渝皱了皱眉,眼前这个脸上搞的跟调色盘似的中年妇女,身上穿着一身名牌货,耳朵上、脖子上、手上戴得全是黄澄澄的黄金饰物,伴着那张涂得跟血盆大口似的嘴唇,怎么看都像是暴发户的老婆。
“小渝还不快喊兰姨?小孩子家真没礼貌。”
她当是谁呢,原来是母亲的麻友陈金兰。
桑渝以鼻轻哼了一声:“兰姨——”
陈金兰陪笑看了一眼,这个恶霸一样的小丫头今天能叫她一声,她真是要折寿几年。听儿子说她在学校里整天就知道打架斗事,一点女孩子的样子都没有,在父母面前可会装得乖巧了,也亏了温温柔柔的赵卓青能生出这样土匪行径的女儿来。
桑渝和陈金兰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交了个叉,立马就能感受强大电流击过。
陈金兰被桑渝的霸眼狠瞪了之后,打了个颤,心想不能惹这个跆拳道三段的霸女。
赵卓青看着陈金兰望着桑渝,想到昨天约好一起打麻将,连忙道歉:“对不起,阿兰,我今天要陪女儿逛逛,暂时不能和你们去摸两把了,改天我约你们。”
赵卓青的声音越说越小,捏着包的手越来越紧,她真的好想上桌摸一把牌。
桑渝听见母亲说话的声音很勉强,松开了挽住母亲的手:“我约了同学,还有事我先走了。”说完,阴沉着一张脸便离开了。
赵卓青见着女儿不高兴地走开了,想追上前,却被陈金兰一把拽住:“呀,你女儿都那么大了,还怕被人给拐了不成?何况她是跆拳道三段呢,谁能拐得了她。”
赵卓青虽担心,一想到麻将,心一横牙一咬,便跟着陈金兰走了。
桑渝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老爸提出离婚的事,虽然在她的威胁之下平息了,但无疑像是在她心底投下的一颗定时炸弹。
为了那个她好不容易守住的家,她是绝不会让第三者轻易破坏的。
都怪老妈不争气,整天就知道搓麻将,搞不懂那一百多张破牌有什么魔力,手都摸出老茧来了,还这么沉迷,居然连老爸最爱的宾利都给抵了,也难怪老爸会发火。
换作她是男人,她也会受不了。
唉,她这对父母真是人间少有的极品,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什么锅配什么盖。
好烦哦。
从校服口袋里摸了一包烟出来,她点着了一根烟,猛吸了一口,想吐了一个烟圈,却不想才学吸烟没多久,技术不到位,被烟给呛着了,好难受。她恼怒地将烟熄灭,随手一弹,正中目标垃圾箱,转身走向马路对面的便利店,买瓶水润润喉。
从货架上取了一瓶百事可乐,她摸了摸口袋,竟然忘了带钱,这才想起来钱包放在书包里,下午揍了“奸夫淫妇”之后就回了家,书包就丢在了家里,然后就和老妈一起出来逛街了。
怨啦,她真是这天下间最没有人爱的小孩,都要高考了,本应该还在上课,但她那对极品父母居然看到她下午在家中出现都不问她原因的。
她气愤地将手中的百事可乐打开,猛喝了一口,二氧化碳带来的那种麻辣刺激感,让她爽完了才意识到一件事,没钱的她,这种行为就是一种偷盗行为。
她一定是被她的极品父母给刺激到了,才会干出这种她最不耻的行为。
该怎么办?才喝了一口,拧了盖子,也看不出区别。她想把喝过的百事可乐就这么的给塞回去,想一想,反正都偷了,偷一口,不如偷一瓶。四下张望,下午这时候便利店人很少,没人注意,头顶上的也没有监视器,她下定决心,将那瓶可乐往校服里面左下端的口袋里一塞,双手插进校服外面的口袋里,将整个校服上衣给往外撑起来,根本看不出来里面塞了瓶口乐。
她顺了顺气,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走出了便利店。
出了便利店,桑渝便忍不住地想尖叫,她捏紧了拳头,心情十分激动。成功了,成功了,她成功地出了便利店了。真是太刺激了,这种刺激感比揍那对“奸夫淫妇”要爽多了。
她刚想将校服里的百事可乐拿出来,这时,便听到身后一男一女的声音大喊着:“抓小偷——”
桑渝回头,便看见那一男一女指着她大叫:“那个一中的女学生站住,拿了我们店里的东西不付钱,站住!”
大街上行人的视线全部集中在桑渝的身上。
桑渝立在那里,只觉得一股热血直涌上脑袋,胀红了脸,反应过来,她便拼命地往前面跑去。
孰料,她被一个中年大叔给抓住了,那位“热心”的大叔抓住她的胳膊凶道:“小小年纪不学好,竟然学人家偷东西,还是一中的,你真丢一中的脸。”
“关你什么事?放手!”桑渝甩开那位大叔的手掌。
这时,那一男一女追了上来,三人合力将桑渝抓回了便利店。桑渝不停地叫着“放开我”,那三人就像听不到她的叫声一样。
便利店的店长办公室里,店长义正言辞:“说,你偷了什么东西?”
这店长是不是脑子秀逗,居然问她偷什么东西。
桑渝瞪着个眼:“我没偷东西。”反正就是死不认账,就算是发现她身上有可乐,她就说是她带进店的。
“还不承认,我们有人证,证明你偷东西。”便利店店长拍案而起。
“谁?你让他有种的站出来。”出了这门,她就剥了那人的皮。
“是我。”一个高瘦的身影走进店长办公室。
桑渝一看,竟然是那个碍着她揍“奸夫淫妇”的家伙,他真是吃饱了撑着的,一天之内两次遇到他,两次都是他搞破坏。
“原来是你!”
沈先非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对着店长说:“是我亲眼看见她把可乐瓶盖打开喝了一口,然后又想将喝过的可乐塞在货架上,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改变了主意,而是将可乐藏在左边衣服里。”
说来正巧,他打算买一瓶矿泉水解解渴,一进店,却正好看到她偷饮料的全过程,起先他很吃惊,她从他身边走出便利店的时候,才看清是几小时之前狠踢他一脚的那个高中小女生,心中不由得一阵厌恶。
“你再乱说,小心我——”桑渝大叫了起来,本来双手抄在口袋里,这会沈先非说了她偷百事可乐一事,让她恼羞成怒,抡起拳头就要揍他,结果那一瓶百事可乐从校服里面滑了出来。
店长及周围两个看热闹的店员齐齐“哦”了一声,尾音拖得很长。
刹那间,桑渝觉得自己的耳根发烫,接着两边脸颊犹如火烧,她强作镇定,凶道:“怎样?不就是两三块钱的东西吗?我只是忘了带钱而已。你们又不是警察,凭什么像审犯人一样这样审我?”
店长看了一眼这个高中小女生,真没想到人长得这么漂亮,却这么野蛮粗暴,竟然还是一中的,一中什么时候有这种泼皮无赖的学生?
“问题这不是两三块钱的事,而是人品问题,显然你的人品很有问题。如果你直接说你没钱,叔叔我送你一瓶都可以,可偷东西就是不对。一个人,人品很重要,知道不?”店长一脸慈祥和气的模样,这个叛逆的小孩刺激了他想教诲她走正道的想法,于是他义正言辞地说,“我决定了,同为一中学子的我,一定要把这件极奇恶劣的事告诉母校。”
没想这个三八大叔是一中毕业的,桑渝鄙夷地冲他翻了翻白眼,告就告呗,就算是告了也不能把她给怎样,再过两个多月,她就离开这个读了三年形象纯洁又光辉的学校了,校长和那些老师们还不知道要怎么欢送她呢。
店长是行动派,已经在找一中校长办公室的电话了。
打就打,她倒要看看校长能把她给怎么着。
忽然,她瞥了一眼身旁那个一直垂着头看着自己的脚,一天之内坏了她两次好事的男生,心中一个报复的念头升起,张开双臂就像那个男生扑了过去。
沈先非被桑渝猛然一抱,整个人都僵住了,想要拉开她,她却抱得死紧,只听她哭喊起来:“你这个狠心的家伙,居然跟我开这种玩笑,一点都不好玩。不就是我今天早上气你踢了你一脚吗?你要一直气到现在吗?我以为你只是和我开玩笑,我以为你会帮我付钱的,所以拿着就出去了。现在倒好,被人当成小偷了,你还跑出来指证。你是故意的,你这个混蛋。呜呜呜——”
真的流出了眼泪,哭着,桑渝双手往沈先非的胸部挥打。
沈先非被这个野蛮的高中女生弄得莫明其妙,连忙抓住她的双手,急道:“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我根本就不认识你。”
“啊,你这个坏蛋,上午还抱着人家猛亲的,这会竟然说不认识人家。你真是太坏了。”桑渝哭着狠踩了沈先非一脚,捂着脸跑出了店长办公室,跑出了便利店。
店长一看这情形,放下了手中的电话,原来是小俩口吵架,恶作剧。
他义正言辞地对沈先非说:“小伙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女孩子的面子薄,不能因为人家小女生踢你一脚,你就这样对人家。打是亲骂是爱,不打不亲不自在。人家小女生踢你是在乎你。我说呢,母校怎么可能会出这种偷东西的不良学生,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我说了我不认识她,不相信就算了。”
原本是帮人抓贼,没想到是惹了一身骚。
沈先非气得转身就出了店长办公室。
3、报考H大的决心
沈先非越想越气,从来没遇到过这么坏的女孩子。
推着单车没走几步,就看见那个高中女生双手抱胸挡在前面,看样子在等他。
沈先非眈了她一眼,推着车打算从她旁边过,却被她一把拉住。
“你叫什么名字?哪个学校的?为什么要诬蔑我偷东西?”桑渝开口就是很凶。
“我诬蔑你?我有没有诬蔑你,你有没有偷东西,你自己心里有数。”沈先非怒道。
“我只是忘了带钱。”
“忘了带钱?很好的借口!你要是杀了人,你可以和警察说,你忘了带人性?”
“喂,你才没有人性!我上午踢了你一脚,下午你就伺机报复。看你长得人模人样,却像个女人一样不但爱管闲事,还心眼比针眼小。你活该被人踢,被人说,谁叫你多管闲事!我没把你揍得满地找牙,你就该偷笑了。”桑渝不讲理地说着。
真是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女孩子,那警察说的一点都没错,真是有娘养没爹教。
“懒得理你!”沈先非将她的手从车龙头上硬拽了下来,跨上了车,骑着走开了。
桑渝摸了摸被抓得生疼的左手,咬了咬下唇,对着沈先非的背影大叫着:“爱管闲事的臭家伙,你给我等着。”
隔了一天,因为内心不安,桑渝将那瓶可乐的钱补还给了那家便利店。
那家便利店的店长早就将那件事给忘了,见到桑渝,笑着声称那瓶可乐就当是请桑渝喝的。
这样桑渝更加不好意思了,硬把钱塞给了店长,急忙跑开了,就连店长追着出来要把多余的零钱找给她,她都没听见。
时间匆匆一晃,又一个月就这么“咻”地飞过。
高考在即,所有人都在奋笔做着试题,就连下课了,整个班上都鸦雀无声,感觉还像是在上课一样。与这片和谐景象产生极大反差的就是坐在窗户边上的桑渝,从上课一直睡到现在,似乎还没有要醒的意思,嘴边似乎还流淌着一丝透明液体。
坐在她前面的朱仙仙,做题目做得难受了,于是回头,轻拍了拍她,小声叫唤:“渝姐,和你说个事。”
“嗯?”桑渝轻哼了一声,抬起头半眯着眼,一副很白痴的模样,迷茫地看了朱仙仙一眼,又埋头继续睡。
朱仙仙知道吵着桑渝睡觉,后果将会非常的严重,可是她今天从一进入校门就开始等着桑渝,谁知道桑渝不但迟到,而且还迟了一节课,迟了一节课也就算了,还一进教室就与周公约会,把讲台上的数学老师给气得半死。
朱仙仙咬了牙,又摇了摇桑渝几下,轻声叫着:“渝姐,醒醒。”
缓缓睁开眼,桑渝再度抬起头,一脸煞气:“朱仙仙,你今天没带脑袋出门是不是?”
“唉,不是的。渝姐,你还记得上次我们几个人痛揍江南的事?”
“不是我们,是我,负责揍人的是我,叫你们几个把他给我掰直了,都跟老牛拉破车似的被人给拦了。”一提到上次那个事,桑渝就有气,人也算清醒了些。
朱仙仙陪笑:“是是是,渝姐最厉害了。渝姐还记不记得当初挡着我们四个,那个骑车的帅哥?”
一听到那个多管闲事的家伙,桑渝就来了神。N市这么大,到现在都没查到那个家伙是哪个学校的。
“当然记得,就算是让我忘了高考是哪一天,我也不会忘了他的。”桑渝的声音陡然高了起来,引来同学们异样的眼光齐刷刷地都盯着她看。
“看什么看?看什么看?三年天天在一起,天天看,还没看够吗?做你们的作业。”桑渝站起身指着班上的同学就嚷开了。
朱仙仙拉下她,激动地说:“渝姐,告诉你,我见到那个帅哥了,再次见到他,发现他比上一次更帅哦。嘻嘻——”
桑渝的同桌唐小珊一听见有帅哥,两眼放光,立即加入了对话:“什么帅哥?说来听听。”
本来桑渝转着手中的笔,听到朱仙仙这么一说,一把揪住她的麻花辫,怒道:“朱仙仙,你明知道我在找他,居然知情不报,你想找打是吗?”
“唉哟,渝姐,人家昨天才知道的,今天不就告诉你了,”朱仙仙奋力地抢过自己的麻花辫,摸了摸被抓得发麻的头皮,“你早上来的时候已经迟到了,然后又一直睡到现在嘛,还是人家推醒了你,不就是为了告诉你这个事嘛。”
“说重点,他哪个学校的?你在哪见到他的?”
“我小姨病了,昨天我去看望她。我表妹今年初三,下周就要中考了,我到了小姨家后,意外看见我表妹的家庭教师,就是上次被你狠踢了一脚的那个帅哥。”说到这里朱仙仙停住了,忍不住花痴了一下,“他真的好帅,尤其是他教书的时候,好认真好迷人。啊哟,痛——”
桑渝毫不留情地用数学课本猛敲了一下朱仙仙的脑袋,凶道:“说重点,他哪个学校的?”
“哦,他没认出我,后来他走了之后,我问了我小姨,原来他是H大商业美术系室内装潢设计专业大一的学生,比我们高一届,他叫沈先非。”
“沈先飞?笨鸟先飞?哈,这名字起得可真有水准,明摆着就是让人骂的。”桑渝言加讽刺。
“不是笨鸟先飞的先飞,是先锋的先,非常的非,是这个先非。这名字挺好听的,多么有诗意。”朱仙仙为沈先非的名字打抱不平。
“那是因为你没水准,听听你的名字就知道了,朱仙仙,猪还能成仙呢,你家里人当你是天篷大元帅啊。”桑渝冷嗤了一声。
唐小珊停下了笔,捂着肚子笑个不停。
朱仙仙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因为这个名字,她从小就被人给笑话,她赌气似的说:“名字是父母取的,我有什么办法?谁叫我爸是个跑龙套的。”
“好了,好了,别气了,放学之后,我请你们几个去吃哈根达斯。这一次,多亏了你这个天篷大元帅——的妹妹。”
朱仙仙一听到有吃的,也顾不得哀悼自己的名字了。
嘴角处泛着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桑渝咬着圆子笔头,轻哼了一声:“沈笨鸟,看你这次往哪飞?”
她非把他这只笨鸟的毛全拔光不可。
“渝姐,你打算报什么学校?”朱仙仙问。
这时,唐小珊停下了笔,插了一句嘴:“仙仙,你不知是真笨还是假笨,小渝怎么可能和我们一样,他老爸肯定早就给她找好了学校,说不定会出国呢。”
朱仙仙惊呼一声:“渝姐,是真的吗?”
“嗯。”桑渝轻应了一声,脑子里正想着放学之后杀到H大,找到那只笨鸟,好好地教训他一顿。
“所以说学好数理化,不如有个好爸爸。这是永恒不变的定律,比那牛顿定律还要强大百倍。唉,我还是啃我的书好了,但愿‘书中自有黄金屋’这个定律能让我考上一个满意的学校。”唐小珊一边写着作业一边哀叹。
桑渝倚着墙,笑了笑。
朱仙仙一脸沮丧,没过多久,突然她笑了起来:“我决定了,我要报考H大,这样我就可以天天见到那个沈帅哥,我要倒追他,让他爱上我。啊,我的人生将从此丰富多彩。”
唐小珊立马做了个呕吐状,如果真有那么个帅哥,跟了朱仙仙,那真是叫暴殄天物。
桑渝皱了皱眉,想着朱仙仙的话,倒追他?让他爱上她?
自从上次老爸和老妈吵过架之后,老爸回家的次数明显多了,老妈也收敛了一些,但是唯一给她带来不便的就是老爸老妈不知道从哪知道她的事,两个人天天开始像老母鸡一样不停地念她,说是女孩子大了,别整天像个小地痞流氓似的打架滋事,要做一个有文化的文明人。
她没文化吗?虽然上课不怎么听课,但是每次考完试也绝不会倒数啊。她不讲文明吗?每次吸完烟,都是熄灭了烟头然后丢进垃圾筒里,过马路也不闯红灯,她没必要为了争那几秒连命都不要,更不会随地吐痰乱扔东西,最多喜欢暴几句粗口,动动拳头动动脚而已,这就叫做不讲文明?
她用手在朱仙仙和唐小珊面前招了招:“现在是不是流行做有文化的文明人,不流行动拳脚了?”
朱仙仙和唐小珊像是看哥斯拉一样看着她,齐声道:“一直以来国家就是在提倡做一个有文化的文明人。”后面两人有一句话硬塞着没敢说出口,就是只有她桑渝喜欢动拳脚而已。
桑渝摸了摸下巴,做一个有文化的文明人,真是一个深奥的问题。
换句话说,就是她想揍那只笨鸟,就是一个没文化又不讲文明的人了?
“对了,你们说,假如有个你看着特别讨厌的男生,除了揍他一顿之外,还有什么法子能打击报复他。”桑渝习惯性地咬着笔头,这个问题她很纠结。
“我知道我知道,让那个男生爱上你,然后你再无情地甩了他,将他的爱与自尊狠狠地踩在脚下,这样那个男生就会痛不欲生。”朱仙仙的同桌马璐璐兴奋地举着手,回转头也加入了讨论。
唐小珊很鄙视地看了她了眼:“你当你这是在演八点档的狗血言情电视剧吗?”
“对啊,那些偶像剧中不都是这么演的嘛?有什么不对吗?”马璐璐不以为然。
让那个笨鸟爱上她?然后她再无情地甩了那只笨鸟,将笨鸟的爱与自尊狠狠地踩在脚下,这样笨鸟就会痛不欲生了?这种方式就是有文化的文明人才会做的?
桑渝扒了扒一头俏丽的短发,这真的跟八点档的狗血言情电视剧没什么两样。
“渝姐,你不会是想打击报复沈先非吧?”朱仙仙惊呼一声。
桑渝疑惑地扫了她一眼:“不可以吗?”
“我宁可你狠揍他一顿,只伤害他的肉体,不伤害他的精神。像他那么美好的文艺青年,若是被你伤了,肯定没法再活下去了,你不知道他浑身都散发着一种忧郁而让人疼惜的气质吗?用情来伤人,实在是太残忍了,渝姐你千万不能这么做,不然我代表月亮鄙视——”朱仙仙翘着兰花指指着桑渝。
桑渝一把挥开朱仙仙的猪爪:“你代表,你能代表什么?代表天篷元帅一家鄙视我?那可真是我的荣幸。”
周围的同学一个个哄笑开来。
随即,上课的铃声又响了,教室内很快地恢复了宁静。
H大,林荫道上,抱着书准备去上课的沈先非,没由得连打了几个喷嚏,抬眼望了望阳光灿烂的天空,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好像刚才一恍眼,他有看到一只扛着三叉戬的小恶魔从眼前一闪而过。
或许是他昨天忙着画设计草图忙得太晚了,是眼花了,才会看到那种东西。
没再多想,他加快了步子往教学楼走去。
4、HK518——香港我要发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全都给我换了。”桑渝指着眼前的床铺,对跟在身后的佣人吩咐着,自己则抱着双臂坐在一旁的凳子上,看着带来的佣人帮她将学校发的床单被子全换成了刚刚买好的HelloKitty床上用品。
在刚迈进这个四人一间的518宿舍时,桑渝的眉毛不禁皱得连成一条线,直觉反映就是房间小,人多。
每层楼的X18宿舍是人最少最特殊的宿舍,也是不同系不同专业的学生混杂地。
原本她想人最少的宿舍应该是条件最好的宿舍,谁知道是条件最差的宿舍,没有独立的卫生间,上厕所洗浴干嘛的都要到楼层正中间的公共卫生间。
当初打破了头硬是挤进了这间宿舍,为的就是避免人太多,没想到宿舍居然这么小,跟她家里的卧房比起来,简直是一个是天,一个是地。
当佣人将学校发的统一床上用品铺好之后,她只眈了一眼,就很想撞墙,简直跟医院的病床一样,枕套床单被套全是蓝色竖条纹。
她是来上学的,不是来做病号的。
立马掏出手机给家里打了电话,让吴妈按她的品味带司机去买新的床上用品,以最快的速度送到H大。
望着眼前焕然一新的床铺,她满意地让佣人回去了,然后拨开粉色的床帐躺了上去。
本来桑振扬帮桑渝已经安排好去英国念书,她却一反常态,开始天天认真恶补功课,只是一个月的时间,以她不算笨的脑子,以及平时小打小敲,竟然考了个相当不错的成绩出来,还达到了一本的分数线,这让一中全校高三师生全跌破了眼镜。
一中的校长乐得嘴都合不拢,简直是把桑渝当成了他们一中的神话。
桑振扬本来早就不对她报以什么希望,就等着高考结束,直接将她丢出国去镀层金。
岂知桑渝一本正经地告诉桑振扬,她不会出国,因为她已经报考了本市的H大工商管理系工商管理专业,而且她的分数还超了一本分数线很多,所以上H大是肯定没有任何问题的。其实她本来想报商业美术系室内装潢设计专业,但是由于之前没有参加艺术类考试,所以就随便挑了一个专业。总之,她的目的是要进H大,至于什么专业,对她来说都一样。
扭不过宝贝女儿,桑振扬摇了摇头,就此做罢。孰不知他的宝贝女儿报考H大的光荣目的是为了去倒追男人。如果他要是提前知道这种事情,就算是绑也会将她绑去英国的。
当然桑振扬答应她留在国内念书,也是提有要求的,就是要她从今往后要像个正常的女孩子一样,好好学习,做一个文明的淑女,别整天动不动就动拳脚,暴粗口,如今这个时代都不是以前那样拳脚手打天下。
桑振扬最后悔的事就是当年放任桑渝整天看香港黑社会的枪战片子,发展到后来那个古惑仔更是不得了,一开始以为女儿学习跆拳道是为了强身健体,结果到后来才发现她的动机很不纯,不过没走上歪道,他已经很欣慰了。
瞪着一双大眼,桑渝望着脚那头垂着的珠帘,她决定今天好好休息一日,明天就去“拜访”那只可恶的笨鸟。
突然觉得宿舍的气氛有点怪异,她偏过头,发现之前一直在叽叽喳喳说个没完的另三名舍友,正以一种“快来看怪兽啊”的眼光在盯着她。
她掀开粉色的帐帘,探出头,好奇地问:“怎么了?难道我有三头六臂?”
那三个舍友同时面部一阵抽搐,其中一个高高瘦瘦的女生咳了两声,很有礼地说:“我叫何其思,这两位分别是沙莎同学和张初初同学,你可以叫我们思思,沙沙和初初。不知道这位同学怎么称呼?”
桑渝从床上坐起了身,皱了皱眉,淡淡地回应:“桑渝,桑树的桑,至死不渝的渝。”爸妈当年挺肉麻的,非要将两人的爱情在她的名字上体现出来,可现在呢,怕是生死有渝吧。
“很好听的名字,可以叫你一声小渝吗?”何其思问。
“嗯。”桑渝勉强点了点头。
若是以她之前的性格,她一定会直接无视这三个女生,不过在报考H大的时候,她已经对天发过誓,她要做个有文化的文明人,对待同学要和睦友爱,而不是动不动就抡起拳头。
要以人为本,以德为先。
“小渝同学,不知道你在进宿舍之前,有没有看过通知,我们大一的新生所用的被单床单等等一些床上用品,一定要用学校统一发的,是不可以随意更换的。如果哪个宿舍违反规定,是要被扣分的,并且那个宿舍的所有人,都会被罚打扫整个楼层的卫生间一个月。”何其思很耐心的向桑渝“抗议”着她那满床都是粉粉的HelloKitty。
眉头越皱越紧,沉默了半晌,桑渝开口问:“什么通知?写在哪了?”她怎么没见到这么个莫明其妙的白痴通知啊。
“一进宿舍楼就竖着的大牌子啊。”张初初说。
“大红色纸上写着黑色毛笔字的那个。”沙沙补充。
一进宿舍楼?大红色纸?黑色毛笔字?
桑渝眨了眨眼,突然想起来她抄着口袋进宿舍楼的时候,面前的确是竖着一个大牌子,她嫌那牌子挡着她的路,一脚便将那个牌子踹得多远。之后,好像有个中年大妈的声音,不知道跟在她身后念叨着什么,她让跟来帮她铺床叠被的佣人去解决了。
原来就是那个碍事的破牌子啊。
她一脸迷茫的望着对面三个人:“那些跟医院里用的一样的东西已经被我扔了,那要怎么办?还能买到吗?”防止多看一眼那种病号床单被套会得针眼,在换下之后,她就叫佣人扛着扔了出去。
思思,沙沙和初初三人只有面对着她不停地嘴角抽搐。
心动不如行动。
三个人拉起傻坐在床上的桑渝直奔出了宿舍。
很遗憾,学校为新生准备的生活用品都是按人头采购的,一份不多一份不少,刚好全部发完。
望着对面三个比较沮丧的三位舍友,桑渝突然意识到打扫一个月的卫生间是件很郁卒的事。从三人口中了解到,学校要求用统一发的东西就是希望一进宿舍有个统一整齐干净清爽的环境,而不是东床红西床绿,给人一种乱七八糟的感觉。
统一整齐干净清爽?
桑渝突然冒了一句:“什么时候检查宿舍?”
“唉,晚上八点……”思思以手撑着头,望着眼前最爱的杭椒牛柳,她连动都不想动,一想到要打扫一个月的卫生间,谁还有食欲啊。
桑渝看了一下手机,现在是六点半,也就是说还有一个半小时,还来得及。一个电话便打回了家,对吴妈吩咐,让她带司机去买三套HelloKitty的所有用品。
三人齐刷刷地望着她打那个电话,一个个目瞪口呆。
一个小时之后,三套HelloKitty的东西被准时送到,三个丫头依旧还是维持一小时之前的痴傻模样。直到桑渝将三只HelloKitty的粉色闹钟放在三人的面前时,三人终于反映过来,兴奋地尖叫着开始更换自己床上的东西。
半个小时之后,整个宿舍一片粉色气息,从床单被套枕套睡衣睡裤拖鞋,至水瓶饭盒杯子毛巾脸盆,所有东西全被换成了统一的HelloKitty粉色猫头。
总之,整个宿舍完全符合“统一整齐干净清爽”八个大字。
四个人累得像狗一样吐着舌头趴在桌子上,满意地傻笑着,直到一阵尖叫在门外响起,才看到三个来查房的女生呆如木鸡地立在门外一动不动。
不一会,整层楼,甚至整栋楼全部轰动了,所有女生一窝蜂的全涌向518宿舍……
“统一整齐干净清爽”八个大字并未给桑渝她们四人带来好运。
相反,第二天一早,学校在各宣传栏内便贴出了B区T栋518女生宿舍被全校通报批评的通知,并且告诫全校所有学生以她们四人这种“浪费奢侈华众取宠”的行为为耻,若有再犯,定当严惩不怠。
在那个玻璃窗内,四人的大头照成了全校师生争相观看的焦点。
从此,桑渝、何其思、沙莎和张初初四个人一夜成名,成了H大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明星人物。她们所在的518宿舍获得了一个非常有爱的美名,只要到了H大,无人不知那B区T栋的女生宿舍出了一个“HK518(香港我要发)”。
最可恨的是,桑渝她们四人依旧逃脱不了被罚扫一个月卫生间的命运。由于第二天下午所有新生将要参加为期半个月的军训,所以这个“光荣而艰巨”的刑期改判为半个月的“死缓”。
深山里进行了为期半个月的野地军训之后,所有新生都被折磨成了非洲土著人,一个个哭爹喊娘地终于回到了宿舍,那里简直就是人间天堂。
在其余人都开始享受大学生活的时候,桑渝她们四个人则开始了她们为期一个月的“WC之旅”。
一到了晚上,除了桑渝,思思、沙沙和初初三个人都会躲在被子里哭,此起彼伏的哭声成了518宿舍每次熄灯后的固定催眠曲。
她们三人会哭,是因为想家了,在家中都是惯宝宝,可是到了学校来却要受这种苦。
桑渝不哭,不是她不想家,而是从她进了H之后,自己的手机就没曾响过。即便响了也是吴妈问她:“小姐你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我给你做,做好了让司机给送去,脏衣服你不用收拾,我让人过去拿。”
她的父母,一个就知道工作,一个就知道赌钱。她有时候真的很怀疑自己是怎么长大的。
手机在手中摸了很久,她终于还是打回家里,接电话的依旧还是吴妈,一如和她猜想的一样,一个没回来,一个还在赌桌上。
看着屋内三个抱头痛苦的乖乖女们,她点了一支烟,在阳台上默默地抽了起来。
一个月下来,每人几乎瘦了好几斤,搞到最后,一路过卫生间,闻到那种“振奋人心”,叫人“欲仙欲死”的气味,她们就有一种想要冲进去打扫的冲动。最可怜的是,这次“WC之旅”之后,四个人还落下了不同程度便秘的病根。
终结此次HK事件之后,让桑渝和其他三个舍友明白了什么叫“患难见真情”,更坚定了她们紧密团结在HK518周围的决心。
5、把百事可乐还给我
大眼睛动人,小眼睛迷人,不大不小光彩照人。这一句话刚好在HK518的四个美女身上得到了充分的体现。
HK518是混合舍,桑渝是工商管理系的,思思是英文系的,沙沙是土木工程系的,而初初是商业美术系。巧的是四人都是南方人,思思和桑渝一样,都是N市本市人,巧的是沙沙和初初都是南方浙江人。
思思一副北方女孩模样,个子高挑,五观很立挺,皮肤很白,让人感觉就是那种有北方贵族血统的后代。沙沙的皮肤是时下最让人羡慕的健康小麦色,一双丹凤眼,笑起来很迷人,从小就习舞的她,身材是超级完美,只要一随着音乐舞动起来,那场上的焦点绝对是她一人。初初是四人当中个性最文静的,娇小甜美,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犹如婴儿般的肌肤似要能掐出水来。
桑渝最喜欢干的事就是有事没事掐掐初初的脸:“掐了才更红润。”
自从HK518红遍整个H大之后,接着一系列的麻烦事也接踵而来,除了桃花满天飞之外,各社团争相拉着她们四人入社,以达到提高自己社团的在校排名目的,是早也追她们晚也追她们。
最终抵挡不住来势汹汹的追击,英语很好的思思选择了阳光外语社,喜欢跳舞的沙沙选择了舞蹈协会,生性文静的初初选择了花艺社。
桑渝对这一切都不感兴趣,因为挡都挡不住的桃花运都让她烦不过来,哪有时间分神去研究什么社团。
本来以为一进入H大,桑渝就可以找沈先非算账,岂知一个“HK518事件”后引发的一系列相关事情,将她这个十指纤纤的千金大小姐折磨了很久缓不过气。
蝶绕蜂围的阵势让她几度抓狂,她桑渝是个重承诺的人,因为牢记对爸爸的承诺,要当一个文明的淑女,不可以动武力,所以她唯有强忍着这些烂桃花。可这些烂桃花比她以前打架受伤时贴的狗皮膏药还要粘,直至最后忍无可忍,她再不要听老爸的话做一个文明的淑女,而是将一个人高马大的大二男生给海扁了一顿,才让这些烂桃花们犹梦初醒——
原来有些美好的事物,是只可远观,切记不可亵玩焉!
解决了烂桃花,桑渝终于有时间了。
这一天已经是11月11日,一年一度的光棍节,男生宿舍区每隔几少钟就是一阵思春的狼嗷。
“阿非啊,楼下,HK518的霸王花找你哦。”一个高壮黝黑的男生,站在406宿舍门口露着一口洁白的牙齿,一脸暧昧的冲着宿舍里的兄弟们挤眉弄眼。
顿时,整个406男生宿舍沸腾起来了。
“哇哦——”
“有什么好叫的,谁都知道阿非很吃香的,天天有女生来找。”
“这次的不一样,是HK518的霸王花哎,不仅人长得很漂亮,听说家里很有钱,死小子有福了。”
“在哪在哪?”
“那,站在树底下的那个。”
沈先非坐在上铺正看着书,皱了皱眉,冲着隔壁宿舍来报“喜”的王浩问:“什么HK518?什么霸王花?我不认识。”说完,他低头继续看书。
宿舍里的张忠诚抬首像是看火星人一样,盯着他笑道:“阿非你不是吧,前阵子闹得沸沸扬扬的HK518——香港我要发,你居然不知道?你还是地球人吗?”
“B区T栋518宿舍的女生把学校统一发的生活用品全都扔了,换成了性感的HelloKitty猫头,都全校通报了,罚扫了一个月的卫生间。”王浩扬着嘴角。
“我拜托,HelloKitty那么纯洁可爱的形象也能被你这色狼说得那么色情。”另一舍友李晨曦往王浩的脑袋上挥了一掌。
“色情的是你吧,不然你怎么知道粉红色是色情色?”王浩说完,全宿舍的男生全部暴笑起来,话说男生宿舍里从来就不缺色情话题。
“快看,那霸王花竟然抽烟?”张忠诚叫了声。
“晕,姿势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沈先非皱了皱眉头,他最讨厌别人抽烟,还是一个女生抽烟。
“阿非,你到底要不要下去?你再不下去,我估计那个霸王花要冲上我们男生宿舍了,要是你弄得我们整栋男生宿舍暴动了,你就罪过了。”王浩依在窗户上对坐在上铺的沈先非调侃。
烦死了,每天都有这些烂七八糟的事。真搞不懂这些女生考进大学是来做什么的,就是为了来谈恋爱的吗?
“不去!”合上书,沈先非干脆倒床睡下了。
一支烟都吸完了,也没见到沈先非的人影,桑渝将手中的烟熄灭,掷进几米开外的垃圾桶内。
这只笨鸟,根本就是一只缩头乌龟。
走到406的宿舍窗下,桑渝抬头看见那个帮她传话的男生和几个男生正倚在窗户边上有说有笑地看着她,其他宿舍同样也三三两两的冒着人头。
果真是男人靠的住,母猪会上树。
这会都窝在上面看她的笑话呢。
好吧,不下来是吧。她就不信逼不了他现身,她桑渝就不姓这个邪了。
“沈笨鸟,你这只缩头乌龟,你欠我的一瓶百事可乐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还?”老爸说要做个文明人,她不可以以不文明的语言开骂。
躺在床上根本就睡不着的沈先非在听到楼下的叫唤声时,微微一怔,这个尖锐的声音很熟悉,好象在哪听过。
“阿非,你只是欠霸王花一瓶百事可乐?早知道我送霸王花一箱好了。”王浩揶揄着。
宿舍里的人一个个应合着,并且好奇地盯着沈先非。
又是百事可乐。
自从上学期末,遇到一个讨厌的高中女生之后,看到超市里卖可乐的他一律绕道而过。找他讨要百事可乐的难道是那个讨厌的高中女生?
沈先非从床上坐起,下了床,走到窗户边上,看见了楼下叉着腰抬着头一脸凶神恶煞的桑渝。
真的是那个高中女生。
那样一个品德奇差的女生怎么可能会考进他们H大的?!
桑渝看到沈先非冒了头,于是又往前走了一步,高喊着:“沈笨鸟,你给我下来。限你三十秒之内给我下来,不然我冲上你们宿舍。快点下来,把百事可乐还给我!”
沈先非在心中低咒了一声,阴沉着一张脸走出了宿舍。
他的身后一片哗然,因为这朵霸王花是有史以来第一个成功将阿非叫下宿舍楼的,不愧是HK518的领军人物。
他们几个趴在窗户上对着桑渝兴奋地喊着:“HK518,阿非他下去了。”
其他宿舍的男生听见了,一个个都跟着起哄,色狼口哨一个接一个的响起。
桑渝白了那些男生一眼,双手抱着胸看着沈先非走出了宿舍楼。
离了大约至少有五米,沈先非便顿住了脚步,双手抄着口袋,口气很不耐烦:“你究竟找我有什么事?如果是为了一瓶百事可乐的话,我想你白费力气了。”说完,他转身又要回宿舍楼了。
“我说笨鸟,你几个月没见到你‘女朋友’我,都不想我的吗?我可是这几个月来天天都惦记着你呢。为了你,你看,我还报考了H大。”桑渝走到他对面,抬头看着他。她是很惦记着他呢,惦记着怎么将他给追到手,让他爱上她,然后将他的男性自尊狠狠地踩在脚下,践踏践踏再践踏。
一听到“笨鸟”二字,倏地,沈先非的怒气就上来了。因为他的名字叫先非,从小到大都会被人叫“笨鸟”,那他都不生气,但一听到眼前这个蛮不讲理的女生叫他“笨鸟”,他就忍不住火冒三丈:“请你懂得尊重下别人好不好?我叫沈先非,是非凡的非,请你别乱叫。还有,别再提你是我女朋友这几个字,别整天胡说八道。人要脸树要皮,你不要我还要!”
还什么为了他考上H大?他真是倒了霉的撞见鬼才会在那个上午和下午都遇见了她。
什么人要脸树要皮?她是来找他算账的,又不是来找他来讨论脸皮的。
她往前挺进几步,身体都快要贴上沈先非,抬头学着沈先非刚才那样,扯着嗓子对吼了起来:“你吼那么大声干什么?不叫就不叫,有必要吼那么大声吗?当真你个子高,就要以气势压人吗?”
这紧张的时刻,使得男生宿舍楼的几排窗户上响起了声音各异的口哨声,甚至,还有个宿舍的男生不知从哪搞来两面大锣,哐唧哐唧地猛敲一阵,其他几个人帮着助威呐喊:“HK518,加油!霸王花,加油!”
眉头越蹙越紧,沈先非猛地推开她,扫了一眼楼上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突然一转身,便向别处走去。
“美女,快追啊——”又是一阵敲锣声。
桑渝回头看了一眼那些个三八男生,不但铜锣声响,还红旗飘飘,定睛一看,原来是超市卖的最多的本命年大红三角内裤。
见着沈先非已经走得离自己有十几米远了,她迈着步子赶紧追了过去。
沈先非一直走到学校的超市门口,才放慢了脚步。进了超市,他走到卖饮料的货架那一排,从架上拿了两瓶百事可乐,然后去收银台结账,出了超市门,冷冷地看了桑渝一眼,便往人少的地方走去。
桑渝一脸不明所以,看到他手中抓着两瓶可乐,心想是不是这家伙脑子突然想通了,要请她喝可乐。
谁知沈先非突然停下脚步转了个身,跟在后面的桑渝闷着个头走路,一下就撞上他的胸膛,撞得她的鼻子好痛。压着想要暴发的火气,她摸了摸鼻子,抬头看向沈先非,他已经“自觉地”向后退了一小步。
将两瓶百事可乐塞进她的手中,沈先非说:“这里是两瓶可乐,买一送一,你认为我欠你的,现在已经清了,请你以后不要再到男生宿舍找我。”
说完,沈先非头也不回地往宿舍方向走去。
买一送一?
这种事情也亏得那只笨鸟能想得出来。跟着他绕了大半个学校,散了一大圈的步,她难道就是为了得到这两瓶破百事可乐?
想她桑渝美丽又大方,家世背景又好,从小到大,身边的人,不管是男生也好,女生也好,都会围着她转,只要她一个跺脚,那地都能震三响。
这个该死的笨鸟,以为两瓶可乐就可以打发她了,天下间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否则她费尽千心万苦考进H大是为了什么?
望而手中的两瓶百事可乐,桑渝抿着嘴,出师不利,第一回合就战败,都怪她一开口就说什么把百事可乐还给她。
死笨鸟,你给我等着。桑渝在心中咒骂着,她倒要看看沈先非这只孙猴子怎么能翻得出她如来神掌的五指山。
抓着两瓶百事可乐,她气冲冲地回到宿舍,将两瓶百事可乐,往桌上“嘭”地一放,吓了沙沙一跳,以为她吃了炸药。
6、牢狱之家VS离婚之家
沙沙从上铺滑下来,双手按在了桑渝的肩上:“怎么了小渝?谁欺负你了?”
在笔记本电脑上打着暗黑游戏的思思,一边拼命地砍着僵尸,一边插着嘴:“看她那副求偶未成的衰样,八成是被人家男生给拒绝了。”
沙沙有些好奇:“啊?小渝,那么多男生追你,你居然跑去倒追人家男生?是哪个系的?”
思思又说:“我已经拷问过她了,这个闷骚的家伙不说。啊啊啊,杀杀杀——”
桑渝狠瞪了思思一眼:“砍僵尸,是用手砍,你用嘴叫什么?”
“不叫不性感,叫叫才性感。”思思笑着耸了耸肩。
“小渝,到底是哪届哪个系的男生啊?有这么难搞吗?”沙沙问。
思思长舒了一口气,终于把迷宫给闯出来了,暂停一下,没等桑渝开口,她便将头伸了过来,接了话:“目前,据我所知,我们H大有两个比较难搞的男生,一个是大二商业美术系室内装潢设计专业的沈先非,还有一个就是我们大一信息管理系计算机信息管理专业的曾梓敖。不知道桑渝小姐相中了哪一位帅哥?”
一听到沈先非的名字,桑渝就咬牙切齿,打开面前的百事可乐,猛灌了一口,将可乐瓶大力地放下:“我就是为了这瓶百事可乐才决定报考H大的。”
“为瓶百事可乐而报考H大?你不是吧?”思思用手探了探桑渝的额头,确认她没有发烧,“百事可乐公司付你多少广告费?我还以为你只是求偶不成遭拒而已,原来是跟瓶可乐在呕气。切——”
“谁失恋了?”初初抱着刚插好的鲜花篮进了宿舍,在见到桑渝之后,奇怪地问了一句,“咦,小渝,你不是和沈先非去约会了吗?怎么会坐在这里?”
“啊——”思思突然大叫起来,“真的是沈先非?大二商业美术系室内装潢设计专业的沈先非?”
桑渝以食指掏了掏耳朵,思思那一声尖叫震得她耳朵嗡嗡作响。
一听到沈先非的名字,沙沙也跳了起来,抓住桑渝的肩膀死命地摇晃起来,还不停地以手作了个抽打桑渝耳光的姿势:“小样的,老实交待,你什么时候勾搭上人家沈先非的,不说一巴掌抽死你。”
思思冲过去,一把将宿舍门给关上,并将一脸莫明其妙的初初也给拉过来一并拷问。
初初把花放好:“我只是在半路上,听两个男生说的,才知道小渝追到男生宿舍去找沈先非的事。”
经过两个月的朝夕相处,桑渝已经适应了这种近距离的肢体接触,若是换在高中期间,朱仙仙她们要是敢这样对她,她早就一脚踹过去了。
为了能上H大,她向老爸保证过,要做一个文明的淑女。
于是,她点了一根烟,将她怎么样认识沈先非的事从头到尾说了出来。当然,她不会说她是因为偷百事可乐被抓包,为了报复沈先非才报考H大,而是改说成当时沈先非急着去做家教,骑车撞翻了她的一瓶百事可乐跑掉了,惊鸿一瞥,她对长得很帅气的沈先非有了好感。后来去同学家玩,刚好他就是同学妹妹的家庭教师,见到他细心教课的样子,脾气很酷,就这样喜欢上了他。为了他,她才放弃去英国念书的机会,而报考了H大,刚才挖空心思,才用一瓶百事可乐做借口,鼓起勇气去男生宿舍楼找他的。
虽然桑渝说得声情并貎,情意绵绵,实则在心里不停地咒骂,如果沈先非敢把这事的真相宣传出去,她一定不会再用文明人的方式对待他。
一支烟完了,她的故事也编完了。
三个女孩同时尖叫了起来。
思思激动地说道:“一见钟情,再见倾心哦。没想到你平时冷冷淡淡,一股酷劲,居然可以为了爱舍下一切,真让人感动。那他知道吗?”
幼稚外加花痴。桑渝白了她们三人一眼,又点了一根烟:“他要是喜欢我,还会买两瓶百事可乐当作是赔我的?”可恶的家伙,居然好意思说什么买一送一。
思思一听这样的结果,立马安慰似的拍了拍桑渝的肩膀:“唉,那家伙果然难搞,之前传闻他上大学不交女友的消息已经满天飞了,不然你以为我们这届的女生一个个按兵不动?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突然,沙沙拍了一下桌子:“小渝,你别灰心,你要像刚出生小牛犊一样,凭着那股子勇气,一点点地攻进那个孤傲的沈先非的心房。”
可是这时初初却叹了一口气:“小渝,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倒追他,我觉得他挺可怕的。”
“为什么?”思思和沙沙同时好奇地问。
桑渝也好奇地偏着头望着初初。
“就是追我的那个男生,前两天我和他的几个同学一起去唱卡拉OK,其中一个是沈先非的同班同学,喝多了,他们就聊到了沈先非,说沈先非家是牢狱之家。就算你和他真的在一起,以你家那样的条件,你爸妈一定不会同意的,如果只是想大学玩玩,你还不如换一个人呢。”
“什么是牢狱之家?”
“听说他爸因为炒股亏了钱,挪用了公司一笔巨款,进了局子;他大伯因为做生意被人骗,找人家拼命,把人家砍成植物人,进了局子;他叔叔因为女人变心,把人家女人给杀了,自杀未遂,也进了局子,还有他的姑姑不知是犯了什么事,好像也在局子里蹲着……”
果真是XX之家,听得她们一个个目瞪口呆。
“好变态的一家……”沙沙第一个回过神,拉住桑渝道,“桑渝,说不定那个沈先非也有犯罪基因,你可千万不要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桑渝早已经傻掉了,她完全没有想到沈先非居然有这样一个身世。
难道就是命中注定的缘分?竟然她和他的家庭有这样一个说不出口的共同点,她大伯因为跟道上一个有身份的抢女人,弄得道上的人天天来家里找麻烦,大婶婶因受不了这种生活,和大伯离婚了;她二姑姑因为嫁了个吃软饭二姑父,后来嫌弃那二姑父没用,在外面找姘头,最后一脚把软脚的二姑父给踹了,又和姘头结了婚;她小叔叔也因为桃色纠纷,弄的小婶婶也离婚了;现在,在外面不知道包了多少奶的老爸,终于也闹回到家里,要和老妈离婚了。
那他们家是不是要被称为“劈腿之家”?“外遇之家”?“离婚之家”?
初初又说:“这事可别乱传,传开了,对人家也不好,毕竟人家也没惹着咱们。其实那个沈先非也挺可怜的,长得那么帅,成绩那么好,可就是摊上了这么一个家庭。”
“喂,小渝你傻了?”思思推了推桑渝。
这时桑渝才反应过来,手中的烟差点烧到手指,她赶紧熄灭了。
那只笨鸟的弱点应该就是家庭自卑心理。
思思望着桑渝一脸茫然的样子,对她说:“唉哟,小渝啊,你还是放弃那个沈先非吧,长得帅又怎么样,他家可是恐怖份子家庭,万一你要是和他真的好上了,哪一天他体内潜藏的犯罪基因暴发了,你可就惨了。”
桑渝只是回以淡淡的一笑,脑子突然也开始转悠着,假如她真的倒追成功了,那只笨鸟心里有问题,反过来报复她,那她岂不是很惨?那到底是追还是不追,如果不追的话,她报考H大岂不是发神经?
看那只笨鸟的言行都很正常,她应该不会这么倒霉,而且她有跆拳道护身,要是那只笨鸟“禽流感”发作,她一定会打得他一地鸟毛。她桑渝是个重承诺的人,既然自己曾对天起誓,一定要将沈笨鸟拿下,她就不可能打退堂鼓。
从凳子上站起,脚很自然地踩在了凳子上,她开口道:“他家是牢狱之家又怎样,只要他没犯错就行。我决定追他追定了!如果只是因为他的家庭,那就显得我桑渝太肤浅了,我一定会至死不渝,否则对不起老爸老妈为我起的这个名字。”说着,还用右手拳头做了个张开又抓紧的动作。对,至死不渝,不整死他,她就不是桑渝,捏死他那只小笨鸟。
其他三人看着桑渝一只脚踩在HelloKitty猫头凳面,那种黑社会大姐大的架式,嘴巴里却是说着那样深情的话,一个个面部不停地抽搐,如果之前桑渝是以这样的面貌去追沈先非的,难怪沈先非要送她两瓶百事可乐。
俗语说的好,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
不过是一层纱而已,对桑渝来说,最直接的就是扯了。坚定了决心之后,她将前些日子那些个烂桃花追她的方法,用在了追沈先非的身上。
每天一个HelloKitty猫毛绒玩具必会送达406的宿舍,每一只HelloKitty猫玩具上都会绑着一张粉色的小便条,而小便条上的署名统一写着:至死不渝。
连着一周下来,已经送来七只HelloKitty猫玩具,并且没有一只是相同的,沈先非连看都不看。
舍友李晨曦从礼盒拿起那第七只,仔细看了看说:“这只色情猫可不便宜,自从HK518事件之后,我女友天天吵着要我给她买,没想到这次HK518的霸王花送了这么多只过来。还是真是奢侈。”
一言不发,沈先非从李晨曦的手中夺过那个礼盒,连盒子带猫直接扔进桌子下面的垃圾篓里。
张忠诚看到,将那个礼盒从垃圾篓里捡了起来,把里面的HelloKitty猫拿了出来,对沈先非说:“这好歹也是人家女孩子的心意,你这小子就是不懂得浪漫。”
“我是来念书的,不是来谈恋爱的。”沈先非冷冷地回道。
张忠诚就像是变魔术一样,将另外六只HelloKitty猫给变了出来,对大家说:“看,这里有七只,都是被他给扔的,幸好我又给捡了回来。以霸王花的架式,这少说也要一个月,不如我们把这些猫全挂起来,在每只猫肚上贴一个数字,刚好当我们宿舍的日历牌,怎么样?”
除了沈先非,其他几个人一阵轰笑。
“亏你想出这种法子。”
“好啊好啊,天天对着色情猫,咱哥们睡得肯定香。”
脸色一直阴沉的沈先非突然吼了一声:“你们不觉得很无聊吗?”
“就是因为无聊才找些有聊的事来做做嘛。”李晨曦拍了拍沈先非的肩膀,“阿非,反正扔了也是扔了,不如挂在屋里当摆设好了,你看我们这些大男人的屋子,太阳刚了,万物讲究阴阳调和,挂些娇柔的东西,阴阳结合嘛。交给兄弟们,你就当这没收过这些色情猫好了。”
正如张忠诚所料,桑渝这一送还当真是一个月。
这一个月里除了送玩具之外,其他的桑渝是一样也没闲着,加上三个舍友的顶力支持,她将沈先非的吃饭时间和课程摸得一清二楚。
本来喜欢在餐厅里点菜吃的她,特地办了一张饭卡。
当桑渝捧着HelloKitty的饭盒四下寻找沈先非的身影时,李张几个人就已经嚷开了:“HK518,这里这里。”
周围的人投来了异样的目光,一个个窃笑不止。
当真的要面对沈先非一起吃饭的时候,桑渝有些犹豫了,因为送“定情之物”给他,不用见到他,这会要面对面的对着他,她怕自己会消化不良。
思思、沙沙和初初三人在到处找位子,看到有人召唤桑渝,桑渝还傻愣愣地站在那,于是三人上前推着她,一齐挤到了沈先非坐的那桌,将她给推坐在了沈先非的旁边。
沈先非一看到她坐了下来,心里一阵慌乱,被口中的饭菜给呛住了,猛咳了起来。
这时,坐在另一桌的沙沙死命地使眼色,以手示意桑渝给他拍拍背。
桑渝皱着眉,狠瞪了一眼,要帮他拍背,有没有搞错,万一她拍着拍着难以控制胸中的愤慨,一巴掌将他拍在饭盆里,虽然能解一时之气,但之后她伟大的计划就会泡汤了。
思思和初初也跟着使眼色,桑渝决定豁出去了,拍就拍。于是,狼爪伸向沈先非的背后。
7、法律是一种生活艺术
谁知,一巴掌拍下,将原本在咳嗽的沈先非给拍得胸部一下子贴向了桌子,一张俊脸胀得通红,差点将面前的饭盆给撞翻了,那个饭盆震动着晃了几下又平稳了下来。
思思、沙沙和初初三人一齐以手遮住了眼。
还想再拍第二掌的桑渝,在沈先非恶狠狠的瞪视下,手僵在半空中一动不动。
又咳了两声,沈先非面无表情地端起了未吃完的饭,离开了那张桌子,出了食堂的门。
望着沈先非背影,桑渝收了手,懊恼地拍了一下头。
该死的,都说了她会忍不住死命狠拍的,刚才沈先非幸好顶住了她那一掌,只是胸抵在桌子上而已。
在思思、沙沙和初初三人眼神的唾弃之下,桑渝郁闷地扒完了饭盒里那超级难吃的大锅饭,她是发神经的才追到这里来吃这种饭菜。哼,明天那只笨鸟求她来这里吃饭,她都不会来,晚上她决定还是回小餐厅点炒菜。
蓦地,她盯着自己饭勺上的青菜,有一种想要吐的欲望,发出了一声怪叫。
思思鄙夷了她一眼:“你这个没用的东西,叫什么叫?”
“吃到一条虫,可怕,吃到两条虫,很可怕,那么吃到几条虫最可怕?”桑渝觉得自己的声音在颤抖,虽然她喜欢打架闹事,凶得像个黑社会大姐大,但是她最怕这些乱七八糟长得超级无敌恶心的东西。
一旁吃完饭的李晨曦吹了个口哨,很自然地接一了句:“恭喜你,霸王花,半条虫可不是人人都能吃到的。”说着,与其他同学轰笑着去洗饭盆。
思思、沙沙和初初三人仔细地看了看那半条僵硬的虫尸,两排脚被油炸的全撑直了,上面还有毛啊刺的,一根根竖在那清晰可见,想到另半只这样的东西进过桑渝的嘴,又进了她的肚里,三人齐口同声:“今天你别和我们说话,还有不许坐马桶。”
桑渝气得放下勺子,端起饭盆,她大步走向打菜的窗口,那里只有三三两两几个学生在打饭菜,里面的工作人员在聊天。
敲了敲玻璃窗,一位大叔级别的工作人员问她什么事?
她将饭盆中的那半条青虫展示给他看,那位大叔长哦了一声:“高蛋白,高蛋白,同学你可不能浪费了。那,再免费赠送你一勺,不用刷卡的。”
那位大叔非常“好心”地舀了一大勺青菜盖在桑渝的饭盆里,将那半只青虫给盖得见不着。
桑渝只觉得血气翻涌,抡起的拳头尚未有所动作,她的嘴巴便被人给封住了,手中的饭盆也被人给夺了去,双手也被人给架住,整个人就这么被拖出食堂。
窗台内的大叔看了看:“那几个同学一定是嫉妒了,去抢她的菜了。”
被绑出食堂,桑渝四肢伸展,就将思思、沙沙和初初三人给震离一米多远。
“你们干什么?我想对食堂的伙食发表点意见也不可以吗?”桑渝怒道。
思思说:“我拜托,桑大小姐,你真的只是去提点意见?你一巴掌把沈帅哥都给拍走了,有气没地方撒,又吃了半条大青虫,只是去提点意见?上次你把追你的男生给打得三天下不了床,而且还留下后遗症,那脸后来怎么看都像个猪头。你那抡得死紧的小拳头,还有那张罗刹脸,分明是想将那位大叔从橱窗里拉出来痛扁一顿。”
沙沙说:“桑大小姐,这是潜规则,潜规则你懂不?大锅饭就是这样,只是你今天比较倒霉。你没看到那些大二大三还有大四的前辈们,就算是饭里有只苍蝇,也是一个个神泰自若。”
初初说:“要不是我们三人拦着你,你明天就又要上宣传窗啦。你已经上过一次宣传窗啦,要是再犯,就会被记大过。知道不?有‘案底’的人,是很难毕业的。”
思思说:“我终于知道为啥沈先非看到你就像看到瘟神一样,跑得比什么都快。”
沙沙说:“因为你暴力。”
初初说:“还相当的暴力。”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将桑渝原本嚣张的气焰给无情地浇灭了。
过了半晌,她摆了摆手:“算了,晚上我们去小餐厅点菜。”
思思问:“那你不追沈先非了?你那天雄赳赳气昂昂地发表了什么言论,都不作数了?”
“如果因为追他,弄得我得厌食症,我宁可——”“不追”两个字卡在桑渝嘴里死活不肯冒出来,这样的心声绝不能表露出来。
“宁可怎样?”三个舍友死活不肯放过她。
“晚上大锅饭。”桑渝迅速改了口。她桑渝决不是那种说放弃就轻易放弃的人,她一定要让那只笨鸟折服。
桑渝选择了大锅饭之后,最多只见了沈先非三次面,之后见到的只有沈先非的同学,后来一问才知道,沈先非改变了原来吃饭的时间,总之不是提前来打饭就是延后来打饭,然后,打完了饭菜直接回宿舍。
这让桑渝决定穷追猛打的决心更甚了,不过是一只笨鸟,她就不信这么难射下来。
食堂计划行不通,改为课堂计划。
这一节课是修学法律的大课,一般上这种大课,几个班的学生聚集一起,后排的座位会比前排的座位更吃香,因为谈恋爱的谈恋爱,吃零食的吃零食,打牌的打牌,睡觉的睡觉。
沈先非早早就来了阶梯教室,在前几排坐下了。
渐渐地,进教室的学生越来越多,他身边也有人坐下了,但他的头始终连抬都不曾抬,一直静静地看着他的书。
伴随着那催命似的上课铃声响起,一位穿着卡其色风衣的老师迈着优雅性感的猫步走进了教室,因为其走路像是模特走猫步,故同学们给他起了外号叫“猫步”。
猫步说话风趣幽默,举得一些案例总是让人捧腹大笑,就连一向很少言笑的沈先非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没想到你竟然会笑。”
冷不防的一个犹如魔鬼一般的声音刺进沈先非的耳中,他偏过头看向旁边的人,原本淡笑的一张脸犹如万年寒冰。
“你怎么混进来的?!”
“大摇大摆,走在老师前面走进来的咯。”桑渝一边回答沈先非的话,一边盯着那个走猫步的老师,认真地做着笔记。这个猫步说得还真不错,法律是一种生活艺术,就像是走猫步一样。难得有一门课,能让她不睡觉,怎么当初她没去报法律系,她决定大二时候选修这个猫步老师的课。
面对桑渝这种无耻的说法,沈先非只能忍着,可身边坐着这么个定时炸弹,之后老师说了什么,他根本就没法再听进去。
还有十几分钟才下课,猫步看了看手表,然后一双鹰眼扫过全场,当目光落在沈先非身旁座位的女生身上时,他以其特有的温柔嗓音说:“今天似乎有些同学没到,但似乎又多了一些不该出现在本课程上的同学,让谭某倍感荣幸。所以今天谭某决定点下名,作为本课程期末考试的评分标准之一,以此减轻同学们的压力。不过点过名的同学可不能代报到,谭某五官当中,最不好使的就是耳朵和眼睛,如果有同学代报到,那么你的那声‘到’我将会自动归为最后一个听到的同学名字上。好了,开始点名。”
猫步的话刚说完,台下便是一阵骚动,一个个在心中为自己今天来上课感到幸运,只能对那些旷课的同学说抱歉了。
猫步一个个点着名,台下一个个应着声。
“沈先非!”
自桑渝坐在了身旁,沈先非脑子就开始乱乱的,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只盼着快点下课,至于谭老师后来说了什么,他压根就没听见。
“喂,笨鸟,老师点你名了,你发什么呆?”桑渝以手肘碰了他一下,那力道很大,将沈先非的胳膊撞得疼死了。
“你能不能轻一点,每次出手都那么重!警告你不许再叫我笨鸟。”沈先非恼怒地说。
“沈先非!”猫步看着沈先非,又点了一次名。
“到!”
“沈同学的耳朵似乎比谭某的更不好使,外界的影响力量果然大。”猫步笑着说,目光却是瞥着咬着笔头的桑渝。
沈先非的耳朵和脸颊犹如火烧似的滚热起来。
那猫步继续点名,卡在下课铃声响起之时,刚好点完最后一个名,完了之后他暧昧地朝沈先非和桑渝笑了笑,夹着书迈着他优美的猫步离开了教室。
除了沈先非和桑渝之外,其他同学一个个都站起身,跟着猫步离开了教室,有的还很形象得学着猫步走路。
王浩、李晨曦、张忠诚几个人走过他们身边时,一个个都给桑渝比划了一个“V”的手势,向她致敬。
所有人都走光了,若大的教室只剩下沈先非和桑渝。
沈先非转过头问桑渝:“你究竟想怎样?”
“你不是知道吗?”桑渝反问。
“我不知道。你究竟想怎样,是想打我一顿,还是想怎样,你直接说开来,别整天阴魂不散的跟着我。”
望见沈先非这种嚣张气焰,桑渝捏着拳头真想狠揍他一顿,几经平复,她松开了手,扯着僵硬的脸皮,笑得很难看:“是你叫我说的,那我可就说了。我想做你女朋友……”
终于咬牙切齿地将这句话说出口了,桑渝突然觉得脸好像发烧似的,她想她一定是被自己的内火给气的。
“神经病!”沈先非将书本整了整齐,起身抱着就走。
“你这人真是莫明其妙,是你叫人家说的,说了又骂人家神经病。”桑渝一脚踩上课桌,跳过前面的桌子,直接跳在沈先非的面前,拦住他的去路,“想做你女朋友就是神经病,那你以后娶了老婆是不是也是神经病?”
“我宁可做神经病,都不会找你这样一个野蛮粗暴的女生做女朋友。”沈先非狠瞪了她一眼,无情地推开她,迈出了教室。
第一次,这是桑渝自进了H大,第一次想骂脏话。
在她千忍万忍忍无可忍的情况下,一脚将教室的门给踢爆了。
结局,就是当天下午桑振扬派人送了一扇更好的门给安装好,学校这次不但没有记桑渝过,反而夸奖她是位爱校的文艺好青年。
经过上次点名事件后,法律课出现了每节课暴满的异象。
沈先非很想早些去占位置,但为了避免身边做着那个桑渝,无奈只得将时间算得准准的,在猫步进门的前几秒,他才会进门,而往往他只能坐到最后几排,忍受着后面几排打情骂俏纸牌满天飞的同学。
不知道是喜欢那个猫步,还是怎么的,其他沈先非的课,桑渝从来不去,就是法律课的时候,她每节课必到,而且还会做很详细的笔记,比那些应该修学分的大二学生还要认真。
有一次,那个猫步终于忍不住问她哪个系哪个专业的。
在座的几乎都认识她,热情地代替她回答了。
当猫步一听她是HK518之后,笑意更浓,总是以其特有的温柔嗓音诱惑她:“要不要转专业?来我们法律系吧。”
而桑渝总是一本正经回答:“能转商业美术系室内装潢设计专业吗?”
猫步很歹毒,几次诱惑桑渝转专业不成功,某日,在下课之前,他对着台下所有学生温柔地说:“请各位同学将笔记交上来,作本课程期末考试的评分标准,注意是评分标准,本课程将不再另外出卷进行笔试。给你们一刻钟,将笔记迅速交上来。”
这个温柔的声音对在场所有选修的二年级同学来说,无疑是个晴天霹雳,比那原子弹爆炸的威力要强上10倍。一时间,整个教室之内哀号一片,几经商量,猫步终于同意下节课将笔记交上来即可。
原来沈先非手中的笔记是同学们第一争先抢夺的目标,但因为受到桑渝的骚扰,沈先非有好几次都没有记全,这样,桑渝手中的笔记,成了抢手货。
面对大把钞票在眼前摇晃,桑渝无动于衷。她钱多的是,最不缺的就是钱。她把笔记复印成N份,谁能提拱沈先非的生辰八字、家庭住址、爱好、生活作息等等,她就将笔记复印件免费提供一章。
此招果真奏效,随即而来写着沈先非有关事迹的小纸条满天飞,包括沈先非什么时候上厕所,今天穿了什么内裤都有。
因为猫步笔记事件之后,让沈先非的隐私完全暴露在桑渝的面前,这让沈先非忍无可忍,而最终做了个决定。
8、悲惨圣诞平安夜
时间如飞,前前后后,桑渝的“追鸟计划”实施了一个多月,完全没有一点进展。
自法律课结束之后,她已经三天没有见到沈先非了,问了他们宿舍的人,都说不知道。突然心里有种莫明的情愫,她居然有点想他了,有一句话叫什么来着,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今天是12月24日,圣诞平安夜,校园内到处都可以看到牵着手的情侣,就连本宿舍的三个妖女,也美美的打扮好了准备和男友出去狂欢,班上的其他同学就算是没男友的也三三两两的出去玩了。她平时除了和三个妖女比较好之外,和班上其他同学只能算是点头之交,有的甚至连名字都叫不出来。
一时间,整个校园变得冷清起来。
在三个妖女走了之后,桑渝的心一下子变得空洞洞起来,就好像少了什么似的。她掏出手机,给朱仙仙几个同学分别打了电话,叫她们出来陪陪她,结果几个没义气的家伙,自上了大学之后都各自交了男友,今天晚上全和男友出去约会了。
有异性没人性,连自个老大都忘到脑后了。
挂了电话,桑渝差点没气得吐血。之前给家里打过电话,想回家过圣诞,结果老爸出差了,老妈约了人打麻将,连她的家人都抛弃了她。
一个个欺负她没爸妈疼,没男朋友爱。
吸了几口烟,桑渝的心更加烦躁,那种感觉她说不上来。
那个该死的沈先非,就跟皖南一带的贞节烈女一样,贞洁牌坊竖得老高,搞得她怎么推都推不倒。或许打小家庭生活太优越了,她想要什么东西,都是唾手可得,就算是要天上的星星,老爸拼了命也会摘给她。可偏偏就是这个沈先非一再而再而三的不给她好脸色看,让她很没面子。说好听点,她是为了一雪前耻才倒追他的,可结果呢,事实摆在眼前,这家伙完强的连一丝空隙都没有。第一次,她尝到了那种得不到一样东西的滋味,犹如猫抓的难受,让她很崩溃。
一定是今夜是圣诞平安夜,她看到太多男男女女手牵手,她才会发骚的在这里想着那只该死的笨鸟。
熄了烟头,拿起一件外套披上,她决定去血拼。
女人就要对自己好一点,没有老爸老妈关心怎么着,没有男朋友爱又怎么着,她有钱就行了,她一定要把商场里的东西都搬回来,让那三个妖女羡慕死。
有男朋友就很了不起吗?
出去逛没问题,可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要将肚子给填饱。
望着手中大包小包,现在下午五点还不到,桑渝觉得肚子有点饿了,一想到今天是圣诞平安夜,还是早点吃东西为妙,否则到时候跟那些情侣抢位子,她不气吐血才怪。自上次的青虫事件后,她已经强忍了吃了一个多月的大锅饭,虽然偶尔也有到处吃吃,但是今天怎么也不能虐待自己。
于是进了最常去的绿茵阁西餐厅,立即就有一位高个的美女迎宾迎了上来:“欢迎光临!请问您几位?有预定吗?”
桑渝没搭理她,找了一个空位就坐了下来,那位迎宾小姐立即说:“不好意思,这个位子已经有人预定了。如果您是两位的话,请这边坐。”
换了个位子,桑渝展开菜单就开始看了起来,越看眉头皱得越紧,扬着手中的菜单对服务生说:“你们这的菜单什么时候换的?前两天才吃过,还不是这样的。”
“这位小姐,很抱歉,因为今天是圣诞平安夜,日子比较特殊,所以菜单今天一早就改了。”服务生说。
“那有没有我能吃的?”整个菜单扫下来,全是情侣套餐,还分ABCDE,然后就是家庭套餐,又分ABCDE,欺负她孤家寡人。
“小姐,请问你是一位还是两位?”
“你看我现在是一位还是两位?”
“很抱歉,本店今天只准备了情侣套餐和家庭套餐。”
“如果每家店都像你们这样,是不是今天只要是单身的,没有家庭的都要饿死在马路上了?”
“这……很抱歉,要不您点一份情侣套餐吧。”
“我为什么要点情侣套餐?另一半钱,你帮我付?”
“这……很抱歉,您还是得付情侣套餐的价钱。”
“不帮我付钱你叫我点什么情侣套餐?”
“这……很抱歉——”
“你,对着这本菜单好好抱歉吧。”
将菜单砸在这个一直在不停道歉的服务生面前,狠瞪了一眼,桑渝起身便离开了这家店,她就不信她找不到一家不卖情侣套餐的店。
而那位服务生稳妥地接住菜单之后,对着桑渝的背影毕恭毕敬:“很抱歉。欢迎下次光临。”
桑渝走了之后,坐在斜后方临街靠窗口一桌的男生嘴角始终噙着一抹笑,目光一直追随着那件黑色风衣消逝在窗外的人群之中。
“梓敖,你在看什么?”坐在男生对面的美女张小曼以手在他眼前招了招。
曾梓敖,是今年刚入H大信息管理系计算机信息管理专业的新生,英俊的外表透着温谦和斯文,换句话说他拥有一副通杀少女少妇大婶大妈的外表。他和性格冷酷的沈先非不同,他对所有追他的女生来者不拒,只要那个女生有一点优点能让他感到新鲜的,比较喜欢的,他都会同意和那个女生交往,若是那阵子新鲜劲过了,也就是通常所说的保质期过了,那就意味着分手。
虽然是这样,但是仍是有很多女生前赴后继。
开学不过短短几个月,据说他换过的女友,已经超出两只手的范围。
张小曼看着眼前含笑迷死人的曾梓敖,噘起了嘴:“在看‘香港我要发’的那个桑渝吗?”
曾梓敖抬眸望着有些吃味的张小曼,他好像和她交往了快大半个月了吧,觉得她很不错,本来想试着往一个月的目标挺进,可是今晚的她,让他放弃了这个念头,他不喜欢乱吃醋的女生。
女人吃醋,是件麻烦的事。
“那个桑渝真是很怪,按理来说她今晚不应该会一个人的,自从HK事件之后,那么多男生追她,可她就像是个怪胎一样,对待那些追求者就像轰苍蝇一样,据说还把一个大二的男生给暴打了一顿。”张小曼吸了一口果汁。
曾梓敖依旧优雅地切着面前的牛排。
张小曼继续说:“但一个月前听说她在追二年级的沈先非,她真是有意思,以为家里有几个钱,就可以买到一切,她也不看看沈先非是什么人,有那么好追的吗?切,人家当她是瘟神,避都避不及——”
“怎么?今天的牛排不好吃?”曾梓敖停下手中的刀叉。
张小曼见到曾梓敖的一张俊脸阴沉了下来,连忙摆了摆手:“啊,不是的,很好吃。”
曾子敖只是微微抬了抬嘴角,用刀叉轻轻切了一小块牛排,淡淡地说:“好吃就快吃吧。”
夜幕下寒风凛冽,温柔的霓红灯光把美丽的N市装扮得更加艳丽多彩,到处都飘扬着喜庆的圣诞之歌,听在桑渝的耳中是一种莫明的讽刺。
似乎老天有意和她作对似的,提着手中几个血拼完的购物袋,在繁华的市中心美食街上走了三个来回,居然没一家店是提供非情侣套餐和非家庭套餐的,这对单身又没家庭爱的她简直是种污辱。
即便是穿着一双球鞋的她,她的双腿双脚,已经不能动了,于是在一家商场大堂内休息区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看了看手碗上的表,这会已经快要晚上九点了,她居然白痴的从下午五点多一直走到现在还没有吃饭,只为了找一家供应单人套餐的饭店。为了争这一口气,她还真是活受罪。
她敲打着酸疼的腿,透过玻璃望向商场外面喧闹的大街,一个圣诞老人走进她的视线。那个圣诞老人在不停地为行人发放着礼品。她从美食街上走了三个来回,看到这个圣诞老人不下于六次,原来也有和她一样倒霉的人,到现在还没有吃饭。
这时,不知从哪跑出来几个顽皮的孩子,趁那圣诞老人不注意,将圣诞老人手中的礼物袋给夺下,拔腿就跑。那个圣诞老人由于鞋子超大,太碍事了,追了几步,整个庞大的身体一直摇摇晃晃,差一点就要摔倒。
这群小鬼,竟然欺负一个饿了三个多小时的人。
桑渝顾不得腿疼,将手中的几包购物袋往总服务台一丢,说了一声“帮我看着一会就回来”,不管那两个总服务台的小姐愿不愿意接收,就向那几个小鬼追去。
只追到一旁的小巷口,她便将那个圣诞老人的大礼物袋给抢了回来。
头一次这样帮一个人,只因为那人是与自己一样饿了三个多小时没吃饭的可怜人。
当她将礼物袋拎在那圣诞老人的面前,那圣诞老人竟然僵在那一动不动,都不知道要接那个礼物带。
“对不起,沈先非,我来迟了,害你到现在都没有吃饭。”一个响亮亮的声音突然出现。
桑渝看着眼前拿下那个又笨又重头套的沈先非,惊愕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谢谢你。真不好意思,害你到现在没有吃饭。改天我请你吃饭。”刚才那个男生从沈先非的手中接过头套和衣服,又从桑渝手中接过礼物派送袋,走到一旁人少的地方换上,提着那个大礼物袋开始发送商场的小礼物。
不知过了多久,桑渝总算找到了自己的声音:“……没想到是你。”
沈先非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并没有接话,双手抄着口袋往另一条小巷走去。
望着沈先非修长的身影,桑渝终于发现今夜灯光如此灿烂。
难道这是老天可怜她饿了三个多小时没吃饭,给她的一个契机,让她和沈先非共进圣诞晚餐?
9、大碗皮肚面的感动
桑渝心中一阵莫明的紧张,一直跟在沈先非身后,不知走过几条街巷,他终于在一家名叫“王记大碗皮肚面”的小吃店门口停了下来。
看着沈先非走进这家环境超差的面店,桑渝皱了皱眉头,硬着头皮跟了进去。
这家店的生意很好,虽然已经是九点多了,还是有很多人在这里吃面。看来今天这样的日子出来,没有情侣套餐吃的还真不只她一个人。
“老板,来一碗大碗皮肚面。”沈先非对在不停忙碌的老板叫了一声。
“好咧,一会就上。一碗大碗皮肚面。”那老板应合着。
店内唯一的空位就是沈先非的对面,桑渝紧张地握着拳头在他对面的位子坐了下来。她四处张望,四面墙被油烟熏得黑乎乎的,这样糟糕的环境怎么能吃得下面?
但闻着这店里漂散的面香,她的口水直泛,肚子也在不停地叽叽咕咕直叫,她偷瞟了几眼其他人吃得呼哧哈啦的,难道这面真就这么好吃?
“老板,我也来一碗大碗皮肚面。”桑渝跟着也叫了一碗。
“好咧。两碗大碗皮肚面。”
她偷瞄了一眼沈先非,看见他正从筷筒里拿出一双一次性筷子,轻轻掰开,然后将两支筷子对搓了几下。她不是很明白这动作究竟是什么意思,于是她也学着,拿出一双,看着那个一看就是卫生不达标的一次性筷子,拧紧了眉头,半天没下手,而是望着沈先非发呆。
虽然不是第一次近距离面对沈先非,桑渝却是第一次仔细地看他,从高中时代,到了现在大学,从那票疯狂的同学口中,她一直知道这家伙很帅。
眼前的他,白皙而棱角分明的英俊面庞上,两道浓黑的眉毛,纤长而在不停颤动的睫毛之下,印象中是闪烁着一双深遂的眼眸,配合着高挺的鼻梁,还有那从来就没有弧度薄唇,构造出了一张完美而会引人犯罪的脸。
嗯,她就是那个暴力犯罪份子,真的好想将他狠狠地海扁一顿。
像是感觉到桑渝不怀好意的目光,沈先非抬起头,木纳地看了她一眼。
被沈先非这莫明其妙的一看,桑渝的心猛地漏跳了一拍,然后胸腔内那个不安份的小心又在“嘭嘭嘭”地乱跳个没完。
为了掩饰自己的不安,她凶道:“看什么看?”
皱了皱眉,沈先非回敬了她一个眼神,似在说“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桑渝咬牙切齿,算了,现在饿得两眼发花,四肢发软,没力气再和他较劲。她的真好饿,真的没有多余的力气再去找吃的,而且沈先非能坐在这里吃,她为什么不可以?
她掰开筷子,学着沈先非先前那样对搓了几下,看到上面的木屑不停的往下飘,她直觉站起身,生怕木屑落在自己的身上。
一手拿一支筷子,桑渝觉得很崩溃,这筷子木屑掉成这样,能吃东西吗?
沈先非淡淡地扫了她一眼之后,目光便落在老板端过来的面碗上。
那老板见两人面对面坐着,以为他们二人是情侣,便将面条先给了桑渝。
皱了皱眉,沈先非望着还站着的桑渝一眼,毫不客气地将那碗面端到自己的面前,吃了起来。
“喂,这碗面条是我的。”桑渝的手刚想伸向那碗面,被沈先非用筷子的另一端给抵住了。
“哈哈,小两口打情骂俏,别急,这碗也来了。”那老板将另一碗面放在桑渝的面前。
坐了下来,桑渝用筷子在面里搅了搅,一看到上面漂着皮肚,她就傻了眼,她最讨厌吃这种东西,于是用筷子将那几片皮肚一片一片夹出来扔在了桌子上,然后先喝了一口汤,味道还真的不错,看来她真的是饿急了,能在这种环境下吃下这种食物。
望着那几片皮肚,沈先非鄙夷了一眼,浪费粮食,可耻的行为。
搞不懂哪来的怒气,将悲愤化为食量,他大口大口地吃起面,不一会吃完了,便起身去结账。
没想到这面条这么好吃,桑渝都舍不得丢下碗,但是看见沈先非走了,她只得抱着碗喝了几口汤,擦了嘴角,急忙去结账。
那老板笑着说:“你男朋友付过了。”
“啊?!”桑渝不可思议地望着那老板,似乎他在讲天方夜潭。望着已走了很远的沈先非,她也顾不上在此这纠结这个问题,赶紧追了出去。
沈先非走得很快,桑渝几乎是用小跑的才追上他。
拦住沈先非,桑渝叫着他的名字:“沈先非!”
沈先非看也不看她一眼,往左边迈了一步,桑渝跟着往右边迈了一步。
这时,沈先非抬眼,看着她,淡淡地说:“我好像没有挡着你的路。”
“你没看见是我在挡着你的路吗?”
沈先非挑了挑眉,轻道:“你想怎样?”
“你为什么要帮我付那碗面的钱?”
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沈先非淡淡地开口:“我帮你付钱,是因为你帮我拿回那个礼物派送袋,如果丢了那个袋子,我少的不只是一碗面钱。没有别的意思,请你不要误会了。”说完,他转身向前方走去。
回味他的话,这是他和她说的话当中有史以来最多的一句,只因为她帮他抢回了那个圣诞礼物派送带?那袋破东西就那么值钱?糟了,她才想起她大采购的一堆东西还放在某个商场的总服务台。到底是要回去拿东西还是跟踪沈先非?
不成,沈先非无缘无故消失了这么多天,才让她瞎猫碰上死老鼠的给撞上了,不能就这样放过他,她还要继续她的“追鸟计划”呢。
想着,她又紧跟着追了上前,只是一个恍眼,沈先非已经失去了身影。
立在巷口,望着车来车往的马路,桑渝恨不能跺了自己的脚。
突然,马路对面,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正是沈先非,他依旧还是那副姿态,双手抄在裤子的口袋里,在车站等着公交车的到来。双手抄在口袋里这个动作已经成了他习惯性的招牌动作了。
这时正好来了一辆公交车,沈先非的手微动了动,好像在掏什么。
桑渝没有多想便追了过去,她居然不要命地横穿马路,更夸张的是在公交车刚起动的那一刹,她成功地拦下了那辆公交车。
上了车,司机凶巴巴地便嚷开了:“你不要命了吗?”
“不这样拦你,你能停下吗?”桑渝的口气比司机还凶。
桑渝从记事起就没坐过公交车,双手扶着栏杆,眼睛在车内四处找寻着沈先非的身影,在看到他站在车箱尾部,刚想走过去,那司机就叫了起来:“喂,你还没投币。”
“投币?”桑渝顺着那司机眼神的指向看过去,是前面的一个铁皮箱,上面印着“投币箱”三个大字,旁边还有几个小字“空调车投币两元”。
坐公交车要投币的吗?不是公共事业吗?桑渝以眼神寻问。
那司机挑了挑眉,回瞪了她一眼,似在说:你是随家仓出来的?谁说坐公交车不用给钱?(注:随家仓是个地名,那里有个非常有名的脑科医院,盛产精神病患者。)
桑渝一脸无辜,从口袋里摸了半天,只有一枚一元的硬币,举在司机的面前又以眼神问:师傅一元行吗?
司机以神色回她:你现在下车行吗?
当然不行。
不行,就得两元。
人家是学生,半票。
把学生证掏出来。
“师傅,你到底要不要开车?你盯着人家小姑娘看好久了。”不知车上谁大叫了一声。
什么叫盯人家小姑娘好久了,哪个家伙乱讲话。司机冲着桑渝翻了个白眼,凶道:“投了币就往后站,别挡着我车镜。”
切,早说一块钱可以坐车,她不就往后站了。桑渝将那一元钱硬币随手一弹,刚好弹进钱箱口。
那司机无语地翻了翻白眼,发动了车子。
今天是圣诞平安夜,所以哪都人多,这车上自然也是人很多,也许是急着往沈先非的身边挤去,在车子起动的那一刹,桑渝正好不小心踩到一个化着浓妆、衣着暴露的女郎脚上。说这女郎衣着暴露,是因为这12月底这么阴冷的夜晚,她居然只着了一个小皮裙,外面罩着一件短上衣,上衣里面穿了件低胸紧身衣。从桑渝这个方向看过去,真是“波滔胸涌”,乳沟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那女郎回头就对桑渝狠瞪了一眼:“丫的你有病啊?”
桑渝本来想道歉的,但觉得这女的无理取闹,于是反问:“那你有药吗?”
车上的人开始一阵骚动,一个个转身盯着桑渝和这女的。
那女郎被桑渝这莫明其妙的一问,很生气,于是回道:“真是个神经病。”
桑渝没了好脸色,握紧了拳头又松开,想了想便往女的身上贴去,冷着脸问:“那你能给治吗?”
终于,车上有人忍不住地喷笑出声。
这时刚好到站,那位和桑渝眼神交流了很久的司机趴在方向盘上大笑不止,按了一下广播键,打开了车门。
“XX站到了,请从后门下车。”
这一声,像是救了那个女郎一样,一脸惊恐的推开桑渝跟着人流从中门落慌而逃,口中还在不停地嚷着:“你神经病呀!你神经病呀!你神经病呀!”
顺势桑渝往后面挤去,对着那女郎的背影大喊着:“你复读机呀!你复读机呀!你复读机呀!”
车上人一片暴笑,有两个小屁孩站着车门处,用仙女棒指着对方,童声童气模仿起来:
“丫的你有病啊?”
“那你有药吗?”
“真是个神经病。”
“那你能给治吗?”
“你神经病呀!你神经病呀!你神经病呀!”
“你复读机呀!你复读机呀!你复读机呀!”
“哈哈哈——”
“哈哈哈——”
两个小屁孩抱着父母笑成一片。
车子再次起动,桑渝突然觉得刚才那一幕挺傻的,以前要是那女的刚骂她一句,她早就一拳挥上去,谁有闲功夫还这么无聊的跟那个女人鬼扯。不过老爸的话真的没说错,让她做个文明人,这种斗斗嘴皮就能把人气得半死的方式,确实不错。
瞥了瞥站在一旁的沈先非,桑渝竟然捕捉到他嘴角处的一抹笑意,这是她第二次见到他笑。
10、淑女迅速养成
余光瞥到桑渝立在身旁,沈先非敛了笑意,双眼直看着车窗外。望着车窗,桑渝刚好可以清晰地看着那张年轻的脸庞,没什么表情似乎就是他的表情。
他们站的位置不是很好,刚好离下车的中门很近,上下车的人很多,每经过中门下车的人,都要推一把桑渝,桑渝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扭成麻花了。
天啦,这就是公交车,打死她,她也不会再坐第二次。
终于到了,沈先非依旧是面无表情地下了车,桑渝跟着下车,看了看周围,才发现这里是城南,而学校是在城东南,这里离学校虽不算太远,但桑渝以为他打完工会是回学校。
走了没几步,沈先非终于还是没忍住,转过身,对桑渝说:“别再跟着我了,在学校里,你已经侵犯了我的隐私,我不希望现在住到校外,你还要这样继续下去。”
“你住到了校外?”难怪她找不到他,原来是他为了躲她躲到了校外,“沈先非,你干嘛一直躲着我?我又不会吃了你。”
“干嘛躲着你?你为什么不问问你这一个多月把我的生活搅得有多么乱七八糟!”一想到这一个多月在校内的情形,他隐忍了很久的火气就上来了。
他知道她家里很有钱,有钱人通常就是喜欢干一些很无聊的事。
每天中午12点,宿舍内都会准时出现那个他看着就很讨厌的粉色小猫。每天晚上11点宿舍熄灯的前半小时,她都会准时打电话过来,向他道一声晚安,不过他从来没有接过她一通电话,而其他几个舍友轮流转达,他们都喜欢和她侃到直至宿舍熄灯为止。
他在食堂吃饭,对面坐的会是她,那些“义气”的哥们会主动地给她让座,三天,他就被逼得独自一人回宿舍吃;他去图书馆温习功课,对面坐的还是她,三天,他又被逼得回宿舍温习功课,可三天之后宿舍内嘈杂的声音又将他逼去图书馆继续忍受着她,一开始他无法静下心,每一次都要经过好久的思想斗争,他才能完全投入到课本当中;他上课,她能弄到他的课程表,而且专拣人多的大课,她会端坐在课堂上,他被逼得只有踩着老师的步伐一起进门,坐在吵闹的最后几排,老师究竟说了什么,根本就没法子听清。上次法律课的笔记事件,弄到最后,他还要反过来抄他室友出卖了他的隐私同她换来的笔记。
一开始,他什么都不知道,渐渐地,他发觉他在她面前就像个透明人,无论是球场上,食堂,课堂,图书馆,宿舍,花园……似乎只要是在H大,他就逃不出她的视线范围内,最让他受不了的是什么隐私都暴露在这个可恶的丫头面前,就连自己哪天穿什么颜色的内裤她都知道。
一天中午,他打好了饭,在回宿舍的路上,看到她端着那个粉色小猫饭盒在等他,本以为当作什么没看到,可是她的一句话,让他觉得面前的宿舍楼瞬间坍塌在面前。
“沈先非,听说你今天穿的内裤屁股后面是一个小猪头——”
终于,在忍受了一个多月的精神折磨之后,逼得他只得托同在N市上大学的高中同学,在校外找了间合租的屋子,并警告那个几舍友若是敢将他在外租房子的事给说出去,就绝交,为了怕她知道他现在的住处,他没有告诉宿舍内任何一个人。
总之,自从他招惹了这个魔女之后,他每天都像是在做贼一样,目的只为了防着她,如果哪一天他被逼得进了精神病院,那一定是被眼前这个魔女给逼的。
“你让我当你的女朋友,不就没有这些事了吗?”
沈先非吐了一口气,皱了皱眉又说:“如果因为上次在便利店的事,我没有顾及你是女生,没有顾及到你的面子,那么,在此我向你赔礼道歉,对不起。”
路灯之下,桑渝盯着他那副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姿态,如果他这样也算是赔礼道歉的话,那只会让接受歉意的人更加火冒三丈。所以对付沈先非这种自大狂,还是得用她的“追鸟计划”。但是,能让他开口求她原谅,这就说明她这一个多月浪费的时间、生命和金钱终于有了回报,哼,小样的,终于顶不住了,她就不信她推不倒他那块贞洁牌坊,她就是不信这个邪。
“那件事我早忘了,”那是她的耻辱,她要是忘了,除非这世上真的有鬼,“沈先非,只不过是想当你的女朋友而已,这事有这么难吗?”
说来说去,又说回了原点,沈先非已经气得无话可说。
一排残缺的路灯,在夜幕下“挣扎”地照明着,时暗时亮,时断时续。
桑渝就这样和沈先非面对面的站着。
一阵冷风吹过,桑渝缩了缩身体,将风衣领口拉了拉,冻僵了的双手放进口袋里,刚好触碰到了口袋里的烟和打火机,她直觉就将烟掏了出来,点燃,深吸了一口,籍着这少许的暖意,她才觉得不那么冷。
许久之后,沈先非终于开了口:“我喜欢的女孩子,要有一头乌黑亮丽柔滑齐腰的长发,身上的穿着是那种比较可爱而女性化的衣服,说话轻声细语,认真对待生活和学习,绝不会动不动就对别人乱挥拳头,更不会像个痞子一样,还抽着烟。”
夹着烟的手刚贴近唇畔,桑渝便僵在那了,愣了半晌,才抬眸问道:“假如我要是成了你说的那样,你就同意我当你的女朋友?”
沈先非并没有给她一个明确的答案,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便转身向小区内走去。
这一次桑渝没有追过去,而是愣愣地望着沈先非的身影发呆。
沈先非所说的,她没有一样是符合的。
她的头发很短,这一个多月来她忙得还没有时间理发,所以头发最长也不过才及耳下。她喜欢穿得比较中性,颜色不是黑就是灰,多半是牛仔裤,而且还是打了好多洞的嘻哈风格牛仔裤,脚下登得是双黑白相间的NIKE球鞋,全身上下,找不到一丝所谓的可爱而女性化的气息。说话轻声细语,似乎从见到沈先非开始,她就没对他温柔和气地说过一句话,当然他也没对她好声好气地说过话。认真地对待生活和学习,唯一算得上合格的,就是她认真的生活,但这在沈先非看来,就她这一个多月所做的事,就是极奇不认真;学习,她只对她感兴趣的学科认真。素来解决问题,她靠的就是拳头,虽然进了H大动武的机会少了,但是她有前科,就是揍过一朵烂桃花,弄得几乎所有男生都知道她很能打架,不敢接近她。
还有抽烟,望着手中还剩下的半支烟,她想都没想,熄了它,直接丢进垃圾桶里。
她快步走出这条巷子,等了半天,好容易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先前被她丢下几个购物袋的购物商场。
到了商场,除了买的几样送给思思她们三人的礼物,桑渝将两袋中性化的衣服,全部送给了帮她看东西那两名总服务台小姐。
圣诞平安夜,市中心几大商场和店铺都会营业到晚上24点,现在午夜12点还不到,她冲上二楼全是卖淑女装的专柜,放眼望去,一片粉红和粉蓝。
不浪费时间,她眈了一眼,看到一个品牌叫“淑女屋”,OK,就是它了。走过去对那专柜小姐说:“按我的身材,帮我从里到外,从上到下挑一套。”
那专柜小姐先是一怔,随即眉开眼笑,今天已经业绩很好了,没想到在快要结束营业时,还能做到一笔单子,并没有按桑渝所说的挑一套,而是挑了四五套出来。
桑渝看都没看,抓了其中一套,便走进了试衣间。
不一会,桑渝从试衣间走了出来。
专柜小姐立即迎上前,双眼中露着羡慕和赞许的眼光:“您还是位学生吧?”
桑渝点了点头。
“这身衣服穿在你身上真是太好看了,瞧,比我们贴在那的广告宣传画上的模特还要漂亮。”专柜小姐的这句话绝对不是为了做成一笔单子而说的奉承话,的确是发自内心的。
望着镜子里的人,桑渝有那么一刹那失神,这里面的人是她吗?真的好奇怪。
一袭淡蓝色的风衣,腰后还有个可爱的蝴蝶结,里面是一件乳白色的毛衣,胸前是一大片绣珠绣成的图案,袖口和领口都是那种可爱的蕾丝花边,下身是一条及膝的配套短裙。这些衣服将原本就很漂亮的桑渝称得更加亭亭玉立,正如那位专柜小姐所说,比那广告宣传画上的模特还要漂亮,但全身上下唯一不搭的就是她脚上的那双NIKE鞋。
“您需要再去一楼买一双皮靴,这样穿起来更漂亮。”专柜小姐建议。
桑渝问:“这样看起来是不是很可爱,很淑女?”
那专柜小姐掩嘴笑了笑:“当然啦,这个系列是我们这个冬季主打的淑女修身系列。”
挑了挑眉,桑渝又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心想:原来沈先非好这口子,真是好怪异哦,这种服装,就像是她上幼儿园时才会有的可爱扮相,这么粉嫩,难道沈先非有恋童癖?
这种想法让桑渝没由得打了个冷颤,抬手看了看手表,时间不多了,她还要赶回学校,于是对那专柜小姐说:“把你刚才给我挑的几套衣服,全部打包,还有,你陪我去楼下买皮靴,我不太懂。”
专柜小姐惊讶地张大着嘴巴,似乎可以塞下几个鸡蛋。
之后,在那位热心的专柜小姐指导下,桑渝又买了鞋子和几双丝袜,她嫌麻烦,穿上了就没有脱下,并将自己原来的衣服和鞋袜全部扔在了商场的垃圾筒内。
就这样大包小包的,桑渝踩着那高跟,三步一扭地冲出了商场。
现在剩下的就是头发了,该死的沈先非,当她是白痴,以为她真的会等到头发长到腰后那么长才会再去找他吗。
死笨鸟,在现代这个社会N年前就有了一种技术叫做接发。她之所以知道这个,拜她老妈所赐,因为她老妈除了麻将就是美容美发,所以她见多了。
桑渝打车去了老妈经常去的美容美发会所,那里的人早已认识她。根据她的要求,造型师在她的头上开始忙碌起来。
每每当她要睡着的时候,就会因头发拉扯着头皮而痛醒了。一想到自己在这里受尽几个钟头折磨,就为了沈先非那几句屁话,她的牙齿就咬得响响的,等她把沈先非那只笨鸟给捉在手掌心,她一定要好好将他蹂躏一番,把这些日子以来所受的怨气全部还给他。
桑渝在心中骂着:哼,死笨鸟,你给我等着。
11、一夜未归的下场
做完头发,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这家店已经打烊了,只是在为桑渝一个人服务而已。
店员好容易将桑渝叫醒以后,桑渝眯着朦胧睡眼,根本没心思去管自己的头发被接成什么样,而是拎着大包小包,踩着那三寸高跟,东摇西晃地出了门。
夜里温度比先前的时候要冷很多,一阵寒风吹来,桑渝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人终于清醒过来。
望着手中这么多的东西,她狼狈地空出一只手,拍了拍脑袋,看了下时间,学校早已关门,等着到天亮之后开门差不多,反正是回不去了。
想想,还是找一家宾馆休息一晚再说。
对桑渝来说,这就是一个倒霉的圣诞平安夜。
如同找饭店一样,连走了五家宾馆,大堂的人都很抱歉的对她说,今夜所有客房全都满了,同时还给了她一个极富有暗示性的暧昧眼神:小姐,今天是圣诞夜啊,开房的当然多啦,谁像你这么无聊一个人来开房。
出了这第五家宾馆,桑渝就大骂了一声:“Fuckyou!”
极度疲惫的她不得不打车回H大,不管她几点回去,只要能想法子进去,她就有地方睡觉,这才是最重要的。
面对那紧闭的学校大门,桑渝只得拎着东西,往一旁的院墙处走。
下下策,只有翻墙了。
盯着那说高不高说矮又不算矮的院墙看了半天,桑渝比划着怎么下手翻墙时,身后一个很好听的男声响起:“你不觉得拎着这么多东西很碍事吗?”
回首,桑渝看见一个一身休闲的男生立在她的身后。
同道中人?
曾梓敖望着眼前一身淑女装扮的桑渝,双眸中闪烁着久违的兴奋光茫。之前他以为是他眼睛花了,才会看错人,居然真的是十个小时之前在绿茵阁里碰到的桑渝。让他惊喜的是只是十个小时,一夜而已,她竟然有了这样天翻地覆的变化,出色极了。
他的嘴角不由得轻勾了勾。
“收起你那种极度猥琐的目光和淫荡的笑容。”桑渝的口气很不好。
曾梓敖不怒反笑:“你好,我叫曾梓敖,很高兴在这样的凌晨认识你。”
“我管你是谁,没闲功夫理你。”桑渝白了他一眼,提着东西往其他地方走去,决定从其他地方翻墙。
“你带着这么多东西要怎么翻墙?”曾梓敖跟在她的身后,不以为然地笑着,“两个人,有个帮手,怎么说也方便些。”
同流合污?
桑渝望着眼前这个头发飞扬,长相不输沈先非,笑起来又很好看的男生,脱口而出:“你也是H大的学生?”
“是的,大一信息管理系计算机信息管理专业的曾梓敖。”曾梓敖笑得很好看。
曾梓敖?好熟悉的名字。
桑渝看了看帅气的曾梓敖,突然想起思思的话,叫道:“噢,我知道了,你就是另一个难搞的家伙。”
“难搞?”曾梓敖挑了挑眉,他难搞?他怎么不知道自己很难搞?
“你想帮我进校?”桑渝走进他。
“嗯。”曾梓敖笑了笑。
他长得很高,几乎和沈先非一样,她只到他们的颌下,应该超过一米八吧。
“好,接着,等我上了墙,你再扔给我。”桑渝将手中几个又大又沉的袋子塞给了曾梓敖。
然后,她望了望那座院墙,往后退了几步,活动了下手臂,助跑了几步,便往那墙边跃去。孰知,因为她穿得是高跟靴子,脚下一个打滑,没能踩上墙,而只是双手够着了墙头。
曾样敖大叫一声:“小心!”
咬了咬牙,桑渝使出全身的力气,双手撑住,她便攀上了墙头,坐在了上面,对曾梓敖说:“OK,现在东西可以给我了。”
“没想到你的身手还挺敏捷的。”曾梓敖笑着走到墙角下,将袋子一一扔给了桑渝。
“这难度还不算高的,待会怎么进宿舍,还是个难题。”桑渝努了努嘴角。
“女生宿舍就是麻烦。”曾梓敖一边说着,一边往上一跃,双手一撑,很轻易地也跃让了墙头。
“你的身手也不赖。”桑渝赞赏他。
“嗯,那当然,爬多了。”
桑渝轻轻一笑,看这势头这个曾梓敖是在校外鬼混多了。
这时,看大门中年大叔的声音传过来:“什么人在那里鬼鬼祟祟的?”
“不好,被发现了,快走!”曾梓敖率先跳下墙头,站在墙下仰着头对桑渝说,“没事,跳下来,我接着你。”
望着那边手电筒的光线越来越近,桑渝毫不犹豫跳了下去,被曾梓敖接了个满怀。桑渝惊慌地刚想跳开,手中的袋子早就被曾梓敖接过,他已拉着她的手往右前方跑去。
两个人像是做贼一样跑了很远,终于停下了。
大喘着气,桑渝才意识到自己的手正被曾梓敖给抓着,连忙将他的手甩开。
手中一空,曾梓敖只觉得一阵惋惜,不过,他淡淡的一笑:“桑渝,认识你很高兴。”
微微怔了怔,桑渝瞅着笑得有些恍人眼的曾梓敖,他居然知道她的名字,而且是唯一一个没有提到HK518的。
“嗯,”桑渝懒懒地应了一声,“后会有期。”
转身,她便提着大包小包,走着蛇步往女生宿舍方向步去。
对着桑渝的背影,曾梓敖笑着喊道:“桑渝,其实我们只要多等十分钟就不用爬墙,学校六点半开门。”
当桑渝凶神恶煞地回过头,那可恶的曾梓敖早已跑得远远的。
走到宿舍楼下,宿舍楼的门已经开了,起码不用踩着水管爬上五楼。桑渝抬头望了望宿舍楼,五楼,她要拎这么多东西爬五楼吗?
摸出手机,她将还在睡梦中的三个人给吵醒,命她们下来给她搬东西。
担心了一整夜,初初接起宿舍里的电话,一听是桑渝的声音,激动的要命,叫醒了思思和沙沙,就冲下了宿舍楼。可三人看了半天也没见着桑渝,倒是看见一个身穿淡蓝色大衣,头发齐腰的女生垂着头坐在一堆东西之上。
“喂,你确定小渝在宿舍楼下?”思思推了推初初。
“百分之百。”初初点头。
“算了,叫叫看了。”沙沙已经扯着嗓子叫了起来,“小渝,小渝。”
“……这里。”桑渝有气无力地举起一只手。
“小渝!”三人齐齐惊呼。
“你的头发?你的衣服?你的鞋子?”
“见鬼了你,你昨夜是不是遇见耶蘇了?”
“你昨夜死哪去了?”
“老实交待,你昨夜和哪个男人出去鬼混的?”
“你知不知道昨晚查房的?”
眼前这三只鸟真的好吵,她好困,她要上床睡觉。猛地站起身,桑渝将三人凑过来的脸一一挥开,半眯着眼,以那三步一跌半步一扭的蛇步向宿舍楼里走去。
不知睡了多久,桑渝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六点多了,她睡了近十二个钟头。
“啊,落枕了,脖子真的很痛。”桑渝动了动脖子,下了床,准备刷牙洗脸,却看见思思、沙沙和初初三人黑煞着脸坐在桌旁,三人的脸象是被人给揍过一样,她不禁笑了起来,“哈,你们三个好奇怪,原来还有比我还倒霉的,三人同时在圣诞平安夜被揍,不是眼睛肿就是脸肿。”
“桑渝——”三人如狼似虎地向桑渝扑了过来,结局是三人再度被踹。
事后,桑渝终于理清了整件事,因为三人早上下楼接她,扰了她打旽,才会被她给揍成了这副尊容,导致今天圣诞节没法和男友再出去“鬼混”。
活该,有异性没人性。
桑渝望着屈服在她“淫威”下的三个舍友,将昨天帮她们买的化妆品丢给她们,算是弥补了她们三人今天不能出去玩的遗憾。
当她们三人得知桑渝因为沈先非的几句话,居然整夜不睡觉去接发,一个个愣愣地望着桑渝,惊得半天说不出话。
过了许久,初初在桑渝的面前坐下,小心翼翼地问:“小渝,你是不是真的喜欢上沈先非了?”
“呃?”桑渝疑惑地望着初初,她为什么要突然这么一本正经地问。
“小渝,不是姐妹说你。你若不是鬼上身,就是真的喜欢上他了。”思思用一个HelloKitty猫头抱枕敲了敲桑渝的头。
“一开始,我只是以为你像其他女孩子一样,图个新鲜。可这事都过了这么久了,你不但对他的兴趣不减,反而势头更猛了,竟然为了他的几句话,一夜不睡觉,把自己整的换了个人似的。这难道不是真的喜欢上他了吗?”初初又说。
“小渝,你怎么傻了?你倒是说句话啊,是不是真的喜欢上他了?”沙沙急了。
脑袋瓜子在瞬间糊成一团,桑渝整个人僵在那一动不动。她怎么可能会喜欢那个讨厌的家伙,她之所以这么做,就是想报仇雪恨,怎么可能会喜欢他呢,会喜欢他才叫做真的鬼上身呢。
但不知怎么搞的,她脸颊的温度越来越高,就像是火烧似的。她想她一定被这三人给急的,因为不能对她们说出她是想报复那只笨鸟才这么做的。
“天啦,小渝,你真的喜欢那个沈先非了,瞧你那脸红得跟猴屁股似的,丢死人了。”思思用猫头盖上了桑渝的脸。
“你完蛋了,没药救了,跟那群花痴为伍了。”沙沙应合着。
初初拉开猫头,叹了一口气:“喜欢归喜欢,你可是要有心里准备,从他入学以来,到目前为止,没有女生成功的。你能将他逼得住到校外,也算是另一种‘成功’了。”
12、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疯狂的圣诞节过完没几天就是元旦,元旦过完,就是无情的期末考试,校内的气氛再不如一开学那样轻松自在,所有人都乖乖的一个个埋头**,准备着时刻奔赴“刑场”。
每天中午,沈先非依然是从食堂打完饭回宿舍吃,由于天气冷,每次回到宿舍,饭菜早已凉透,他只得用开水泡着吃。这样虽麻烦一些,痛苦一些,但是能够躲过那个瘟神就好。
临走近宿舍的时候,他见到来来回回的男生比较多,一个个嬉笑着不知道在说什么,与他平时回宿舍时的气氛不太一样,心中警铃大作,他有一个不好的预感。
没有见到那个桑渝,他总算放心了,快步往宿舍楼里走去。
“沈先非!”一个熟悉又不确定的温柔嗓音飘进了他的耳朵。
他缓缓转过身,见到几步开外,树下站着一个身着白色大衣的长卷发女孩,微微怔了怔,仔细看清了那张笑脸之后,他有刹那间的失神。
望着沈先非惊愕的表情,桑渝浅浅一笑,向他走过去。眼角微微上扬,迷人的双眸清澈如水,眼波流动的时候尽是娇柔。
“哦,那个,我没什么特别的事,只是想来看看你。”咬了咬唇,桑渝纤长的眼睫微微颤动。
微动了动喉咙,沈先非一时之间不知道要说什么,轻咳了一声,别过脸,目光落在别处。
原本看到沈先非怔愕的模样,桑渝还是有些惊喜的,但在见到他沉默对应,现在还别过脸,这让桑渝的心莫明地一阵刺痛。
渐渐地,微笑的脸上现出哀伤的神情,她不禁抿紧了唇。
她真的弄不懂究竟是哪里出了错,她已经按他说的,头发弄长了,衣服穿得很淑女,就连说话声音都变得轻声细语,生怕声音一大,吓跑了他。不论是谁,看到她变了个样,都是又惊又喜,一个个死命地称赞她。只有他,只是一瞬的怔愕而已,又是以往那种冷漠的白痴表情。
咬了咬唇,她深吸了气,缓缓启口:“对不起,你还是先上去吃饭吧,饭菜都凉了,改天……改天我再来找你好了。”说完,她丧气地转身离开。
沈先非坐在桌前,依旧是吃着同样的午饭,但这顿饭却是吃得有一个世纪那么长。他忍不住地往窗外望去,目光落在宿舍前那棵大树下。
那晚只是随口乱说,她竟然当了真。虽然他惊讶她是怎样在短短的几天内将头发弄的那么长,就算是假发,配上那身雪白的大衣,那清丽娇柔的模样,的确适合她。
那一瞬间,他好像听到自己的心“嘭嘭嘭”地跳个不停。他甚至不敢看她,只能选择回避。
今天,她的声音也很好听,低低的,浅浅的,柔柔的,比起以前动不动就喊他“沈笨鸟”要舒服得多。这让他想起圣诞平安夜那晚,在公交车上,她把那个女的给气下车的那副凶悍的样子,完全是两个样,真不知道她是怎么办到的。
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似乎被什么东西触及着,他的唇边不禁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
“呀呀呀,居然被我逮着我们商业美术系最帅的纯情男在偷笑。这顿饭吃到现在都还没吃完,不像你的作风,一定是在想着你家那位霸王花是不是?”隔壁宿舍的王浩突然嚷开。
李晨曦跳了过来:“什么霸王花?你没看到这几天她的穿着吗?那简直就是一朵清纯的百合花。”
“之前就觉得霸王花霸得很有味道,没想到,换了淑女装束之后,就像这色情猫一样,超纯情。”王浩拿起一只HelloKitty猫比划着,猛地亲了一口。
“不觉得你们很无聊吗?”饭凉透了,被王浩这么一搅,沈先非更不想吃了。
王浩跳过来拦在他身前:“我说阿非,你究竟喜欢不喜欢人家,如果你不喜欢人家,哥们我就去追了。”
沈先非白了王浩一眼,轻轻推开他,往水池间走去。
洗着饭盆的手停下,沈先非望着水龙头发起了呆。
他相不通现在的男女生是怎么想的,似乎进了大学就要恋爱似的。他考进大学是来学习的,不是来恋爱的。
从他懂事以来,就一直很努力很用功的学习,因为他有一个那样的家庭,辛苦地考上了H大,这一年多里除了学习,还是学习,他的理想是毕业之后,能找一份好工作,能买得起属于自己的一套房子,把母亲从西街里接出来,好好的孝敬母亲,让苦了大半辈子的母亲,好好安享晚年。
桑渝,那个有钱人家的小姐,整天无所事事,因为她,他已经被逼得住到校外了。今天,看到她穿得就像李晨曦说的那样,像个……像个清纯的百合花,他承认,那一刻,他莫明的很紧张,甚至很乱。
这个桑渝,一点都不懂知难而退,让他真的很困扰。
双手撑着水池边,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这事不能再这样下去,他没那么多时间和她耗,他要做的事情很多,他不是有钱人闲睱的玩具。
坚定了心中的想法,他快速地洗了饭盆,回到了宿舍,准备下午的课。
“啊哟——”桑渝一边咬牙轻哼着,一边蹲在厕所的坑里努力地“奋战”着。
这几天为了走淑女路线,她天天穿裙子,两条腿可怜只着了一层薄薄的丝袜,寒风透过那层丝袜,将她吹得好似那迎风弱柳。
要风度不要温度,这不,报应来了。
这已经是今天拉的第四次了,除了两条腿在打晃,她甚至还有些轻微的感冒迹象。
缓缓起身,两条腿已经蹲麻了,她倒抽了一口气:“咝——”
“哎,我说,你刚说的是真的吗?沈先非真的有女朋友了?这不可能吧。”这时,厕所里进来了两个女生,其中一个女生的话,让桑渝放在门扣上的手缩了回来。
沈先非有了女朋友?!
“是啊,今天早上都传开了,说沈先非载着于佳进了校门,于佳坐在他车后,很亲密地依着他呢。这几天他们两一起去食堂吃饭,一起去图书馆,两人有说有笑的,这不是男女恋爱,还会是什么?”
“哈,真有这回事儿?我还以为HK518那条死鱼会打破H大这一年多来的记录呢。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出来。”
“哎,才不是程咬金。于佳长得不错,是他们班的班花,也是他们系的系花,当初我们只是知道于佳追了沈先非很久没追到,谁知道两人一直是搞地下恋情。这不,沈先非被那条死鱼给逼急了。”
“也是哦。以沈先非的性格,要是会喜欢那条鱼就怪了。虽然那条鱼家里有钱,有钱又怎样,听说很能打架,整个就是一个小太妹,哪个男生和她谈恋爱简直是找死,等着天天挨揍吧。”
“哈哈哈——”
听着两个声音渐渐远去,桑渝咬牙切齿地握着门扣的手才微微动了动。
死鱼,原来她的外号叫死鱼?
沈先非有女朋友,那女的还是和他同班,叫于佳?她很能打架,是个小太妹,男生和她谈恋爱就是找死?沈先非不可能喜欢她?
阴沉着一张脸,桑渝回到了宿舍。因为今天一直拉肚子,她请了病假,整个宿舍空空的就她一个人。突然之间,她的心情很烦躁,从床头里角摸出香烟和打火机,点上一根,狠狠地吸了好几口。
她不相信沈先非在短短的几天内,就能莫明其妙地冒出一个女朋友出来,如果真的像那两个大二女生说的,那就是沈先非那晚上说的话是在耍她。她要弄清楚那件事是真的还是假的,她必须去找他求证。
她向来就是说到做到,看了一下沈先非的课程表,今天下午他没课,还有几天就要考试了,这会他应该不是在宿舍就是在图书馆看书。打电话到他们宿舍,他们宿舍的人都说他去图书馆了。
未做多想,她便穿上了大衣,匆忙下了楼。
图书馆C室,桑渝永远都不想看到这一幕。
沈先非很少笑,但是面对身旁的那个女生,他可以笑得那样自然,那样开心。
桑渝的目光落在那个女生的身上,长头发,穿着女性化,说话轻声细语,热爱生活和学习……原来他说他喜欢的女生就是眼前这样的女生……
寒着一张脸,桑渝走过去,立在两人的身后。
余光感受到了一个身影,沈先非回过头,便看见桑渝一脸苍白的站在他的身后。深褐色的长发和身上的白色大衣,将她那张没有血色的脸,衬得娇弱无比。
双眉深锁,沈先非只是抿紧了唇,看了她一眼,便垂下了眼帘。
于佳回头看到桑渝,礼貌性地点了点头。
“沈……”艰难地开口,桑渝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嘶哑,动了动喉咙,她轻声说:“沈先非,你出来一下,我有话和你说。”
该来的终于是来了,沈先非向于佳点了点头,便起身和桑渝出了图书馆。
一路跟着桑渝,沈先非看着她往篮球场的方向走去。
走到一半,蓦地,桑渝停住了脚步,一个转身,面前立的就是沈先非。
望着他那张让女生看到就想尖叫的英俊脸庞,她笑了笑,那笑容有说不出的难看,咽下涌上心口的怨气,说:“长头发,穿着女性化,说话轻声细语,热爱生活和学习……沈先非,其实做到你说的,并不难,只要有心,都可以做到。那晚和你分开之后,我花了一夜的时间没睡觉,就为这些天来这身的装扮。我,符合做你女朋友的要求吗?”
沈先非双手抄在裤子的口袋里,紧抿了唇,一言不发。
“你装什么死?你最大的本事就是装死,问你十句你有九句不答,”桑渝强抑制心中的愤怒,逼近他,仰起头看着他的眼,“你说话啊,那晚按你的要求我做到了,那么请你告诉我,那个女生是从哪冒出来的?干什么的?”
沉默了许久,沈先非正视她,看到她的脸在长发的遮掩下似乎很苍白,苍白的让他的胸口猛然紧绷着,咬了咬牙,才开口:“她是我女朋友,是我高中同学的表姐,我们很早之前就认识的。”
原来在厕所里,那两个大二女生说的都是真的。
终于听到他亲口承认了。
她真是个白痴,像个傻子一样为了这个该死的家伙几句话,穿成这种“美丽冻人”的样子。结果到头来,人家告诉她,他早就有女朋友了。她真是白痴到不行了,自以为是的实行那什么狗屁“追鸟计划”。
抑制不住心中的怒气,桑渝抡着拳头,一拳打向沈先非的左脸,吼道:“你是不是觉得这个笑话很好笑?!耍我耍得很好玩?!长得帅就很了不起?!”
别过脸,脸上火辣辣的痛让沈先非捏紧了拳手。
自从认识这个不讲理的女生,他已经被她打了两次了,两次下手都那么重。原以为她穿着这身衣服,加上这副柔弱的模样,会敛了那份戾气,她根本就没有改变过。
平复了心情,沈先非望着她,淡淡地说:“我没有耍你,从一开始我就和你说的很清楚,我不可能会喜欢你,也不可能找你当女朋友。我考上H大,不是为了来寻刺激谈恋爱的。你已经让我很困扰,说难听点,就是你一直在骚扰到我。你自己想想这么久以来你都做了些什么?”
沈先非不开口还好,一开口,桑渝更气了。
骚扰?原来她做了那么多竟然是骚扰。
抡起拳头,桑渝还要再给沈先非一拳,但是手腕却被抓住了。
13、失恋就像是女人的痛经
迫于自卫和无奈,沈先非紧紧地抓住她的手腕,盯着她那因愤怒似要喷出火的双眸,冷静地说:“没有男生会喜欢野蛮不讲理的女生。你根本就没有改变!就算是外表变了,本质依旧还是那样野蛮。你同样不也是在骗?你家里有钱,你是有钱人家的大小姐,你有那种闲功夫,我没有。我沈先非一没钱,二没时间。圣诞平安夜那晚,你都看到了,我为了每月的生活费和每学期的学费,业余的时间都用在了打工赚钱上。在H大,我唯一能做的和想做的就是念书。你我根本就是不同世界的人,永远都不可能有交集。你只是图一时的新鲜好玩,等这阵劲过了,就什么都不是了,你依然是还是你,我依然还是我。桑大小姐,我玩不起,没时间,没精力,你懂吗?”说到最后,沈先非的声音陡然高了起来。
挣开他的手,桑渝一把抓住他胸口的衣服,怒道:“问题根本就是在于你说话不算数,你这个骗子!你这个混蛋!我桑渝从来就不是好惹的。”
说着,又是一拳,她猛地打在了沈先非的腹部,沈先非痛得弯下了身体。她今天一定狠狠揍他一顿,新仇加旧恨,她非打得他下不了床不可。
“阿非,阿非,阿非——”匆忙赶到的于佳,看到的就是沈先非被桑渝给打了,而沈先非居然不还手,还让她打。刚才在图书馆的时候,她忽然想起那个叫桑渝的女生好像打架很厉害,而沈先非这么做肯定会惹火了那个女生。没想到,那女生真的打了他。
瞧见那个小鸟依人的身影飞奔过来,桑渝大骂了一声:“沈先非,以后,你最好别让我再看见你,不然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说完,桑渝怒气冲冲地转身离开。
“阿非,你没事吧?”于佳冲过去扶住沈先非,他的左颊已经肿了起来,“天啦,这个桑渝怎么这么野蛮,怎么下手这么重?”
“……我没事。”沈先非直觉甩开了于佳的手,让于佳一阵尴尬。他别过脸,然后又说,“于佳,谢谢你帮了我这个大忙,从今天开始你就不用再这么辛苦的帮我了。不过,你以后可能会有一些麻烦,以后遇到她,你尽量绕道走。真是不好意思,谢谢你。我……先回宿舍了。”
从于佳手中接过书本,沈先非往宿舍的方向走去。
“阿非——”于佳轻轻地叫了一声,但没有追上去。
从很久以前,她就很喜欢沈先非。因为表弟和他是同班同学,为了能和他考到同一所大学,高中那三年,她一直都很用功的念书,后来她用她平时好容易存下来的零花钱请表弟大吃一餐,就是为了求表弟告诉她,他报考了哪所大学,然后在填志愿的时候,她把所有志愿都填的和他一样,甚至专业都一样。总算,所有功夫都有没白费,让她和他都考到了H大,而且还是一个专业,并且是同班。
在学校里追求沈先非的女生很多,她一直把这份情默默地埋在心间,因为没有人能比她更了解沈先非的家庭情况,没有人比她更了解沈先非努力考上大学的原因。她了解他,她不会像那些女生那样疯狂地粘着他,那样只会将他推得越来越远。
那天沈先非找到她的时候,请她帮忙,她激动得一夜没有睡着觉。这不,他会在最苦恼的时候,第一个想起她。虽然只是个开始,她相信,只要她一直在他的身边,终有一天会等到苦候的花开。
坐在篮球场旁的板凳上,桑渝盯着眼前的篮球从这边篮筐飘到那边篮筐,听着篮球撞击篮筐和在地上被拍得叭叭响的声音。
渐渐地,脑子里就浮现了刚才将沈先非痛揍一顿的情形,让她没由得咬紧了牙,要是能把那个该死的沈先非当这个篮球一样乱砸就好了。
知道他有女友的那一刻,她整个人就变得很慌张,听到他亲口承认,她觉得自己的胸口好闷好难受,有一种像什么东西在啃噬的感觉,连十根手指都跟着一起在痛。
把他痛打了一顿,她应该很开心才对,她一直以来不都是想这样做吗?她就想暴打他一顿,以雪便利店那次的耻辱,出出心中那口恶气。
可是,今天打完了,她一点也没觉得开心,一点也没觉得身心舒爽,从上到下,从左到右,从里到外,她没有一处是舒服的。那个什么倒霉又不管用的“追鸟计划”,根本就是浪费金钱,浪费时间,浪费生命。就像他反问她一样,她这么久以来都在做什么?
突然鼻子一酸,两眼之内有什么温热的东西往上涌,让她很不舒服,她眨了眨眼,这时,一团黑影向她袭来。
通常在校园内,篮球场、足球场附近是最容易发生意外的,而往往因为这样的意外,都会成就一对佳偶,这就是校园球场的爱情定律。
“叭”的一声,那个篮球不偏不倚砸在了桑渝的左颊之上,火辣辣的痛立即在整半个左脸蔓延开来。
痛死了,她刚才打沈先非左颊的那一拳很用力,她的右手到现在还在疼着。
桑渝捂着被砸得很痛的左颊,这下子,再也忍不住,眼泪就哗地全涌了出来。
“……桑渝,你没事吧?”曾梓敖在见到球砸下桑渝的时候,就惊住了,他以为以她的身手可以躲过那一球的。他承认,他在看到她来球场的时候,就想过去逗逗她,但是还在进行着比赛,后来看到她那一脸就像谁欠她几百万的白痴样,他故意失手把球砸向她,但这一球有砸的这么重吗?她怎么哭得这么伤心?他又轻拍了一下她,急道:“你别哭啊,对不起,我不知道会砸你砸得这么重?”
曾梓敖见过很多女生哭,他觉得女生哭很烦,但不知道怎么搞的,看到桑渝哭他会有一种莫明的怜惜之情。在他的认知里,有时笑起来很灿烂,有时会迷茫的像个白痴,有时会叼着烟警告着别惹她的那个桑渝,大多的时候是酷酷的,应该是个很坚强的女生,可今天却会因为被球砸而哭得这么伤心,一点都不像是那个会痛打男生会爬墙的她。
好好的一场球赛也因为桑渝被砸而终止,其他人看天色差不多也晚了,对曾梓敖拍了拍,说了几句,都离开了。
场上就只剩下桑渝和曾梓敖两个人,桑渝越哭越伤心,当球砸上她左颊的时候,那个痛,让她第一个想到的是她打在沈先非左颊之上的那一拳,他一定也很痛的。这一个多月的时间,她天天跟着沈先非,他吃饭的样子,上课认真的样子,打球帅气的样子,说话不急不慢的样子,全身上下冷冰冰的找不到一丝温暖的样子,都深深地烙进了她的心底,最让她难忘的就是那晚,他在辛苦打完工之后,请她吃了一碗面。那碗面是她饿了几个小时无意中等到的最好的圣诞礼物……
就像初初说的一样,她是真的喜欢上他了,就是因为一碗面,她难以抗拒地喜欢上他了。真的很讨厌,她桑渝竟然是为了一碗面条,喜欢上一个男生,真的好讨厌。
可是,他却和她说,他有女友了,还是认识了好多年的女友……
“桑渝,有什么话你好好说,哭什么啊?”
曾梓敖这一说,桑渝越哭越凶,眼泪鼻涕流了满脸全是,眼前鲜黄的布料刺激着她的眼,她不管三七二十一,抓起那黄色布料就擦起了眼泪鼻涕。
“喂,桑渝,你怎么能拿我的球衣擦眼泪鼻涕?脏啊——”曾梓敖苦着一张脸在心中哀号:天啊,她竟然把他的NIKE球衣当布来使,怎么可以这样……
“叫什么叫?我没嫌你衣服上有一股汗臭味,你还好意思嫌我脏?”桑渝很没形象地抬起头仰望,这才看清是曾梓敖,“刚才那一球是你故意砸我的,对不对?别以为我没看到。”
曾梓敖万万没想到桑渝变脸比翻书还快,前一刻哭得伤心欲绝,这一会倒是很严肃地追究起他用球砸她的事。
“哦,可能当时手滑吧。”曾梓敖东张西望。
“是吗?那我也手滑一下,砸你一下试试看?”这家伙趁她暗自神伤的时候,用球砸她,还敢说手滑,不过她本来就要掉眼泪了,刚好那一球掩饰了她要流泪的白痴样,这家伙也算是帮了她一个大忙,起码明天不会全校人都知道,HK518的桑渝对着篮球暗自神伤,还流了泪,原来是失恋。
“如果让你砸下,你可以消气的话,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曾梓敖将手中的篮球递给了她。
桑渝看到那个凶器,一巴掌拍开,抬起头,皱着眉说:“曾梓敖——”
“嗯?”
“你不冷吗?”桑渝的目光从上到下,只看他露在衣服外的肌肤。
曾梓敖顺着桑渝的目光,看向自己露在运动短裤外的两条腿。
“我拜托你的目光不要像野兽那样,那么火热好不好?你这样看我,我会害怕的,搞得我好像是多么的秀色可餐一样。”
“切,腿毛那么多,谁对你有兴趣。”
“毛多性感,你懂不懂?”
“嗯,那你怎么不长成大猩猩那样,更性感呢。”桑渝白了他几眼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耸了耸肩,曾梓敖将一旁放在凳上的衣服穿好,好奇地问:“桑渝,刚才那球真的砸你砸得那么重?你哭得很伤心,这一点都不像你。你是不是失恋了?”
桑渝倒追沈先非的事,全校的人都知道,而前些天传出沈先非和自己班上的一个女生好上了,她会哭得这么伤心,该不会就为了这事吧。
桑渝偏过头看向曾梓敖,这人怎么这么讨厌,尽会往人伤口上撒盐。
她狠瞪了一眼,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你选择计算机专业真是失误,你应该选择养鸡专业。”
“真的失恋了?”曾梓敖走上前一把揽住她的肩部,笑道,“不就是失恋了嘛。失恋就像女人的痛经一样,所有不适都在第一天,第二天痛苦可减半,第三天当事情没发生过。我保你三天后生龙活虎。”
“你痛经过?”桑渝斜睨了他一眼,真是说的一套一套,什么失恋像女人的痛经。
“我妹经常痛经,她一痛经,我就惨了。”曾梓敖想到自己那个妹妹曾紫乔,每次痛经都哭得梨花带泪,不是老妈,就是他每次都要花好大的力气将她给哄睡下,女人痛经真是麻烦,“你没痛经过?”
曾梓敖的左手又拍了拍她的左肩。
“曾梓敖,把你的猪爪从我身上拿开。”她痛不痛经要告诉他?不过,她好像还真没痛经过,那种滋味是失恋吗?
“美女,要知道我这是在牺牲色相帮你。那一球,你得谢谢我,失恋的伤心女。我知道你是跆拳道高手,没事,有机会切磋切磋。”曾梓敖不顾桑渝的反抗,揽着她就走,“走吧,吃过晚饭没?没有的话,请我吃饭。”
H大,临期末的时候发生了件怪事,就是原本誓死要将沈先非追到手的桑渝,禁不住同年级大帅哥曾梓敖的热烈追求,改投曾大帅哥的怀抱,这让沈帅哥的追求者大松了一口气,却引起了曾帅哥追求者前所未有的怨声怨气,因为她们都知道上,曾帅哥从来不主动追求女生,而桑渝是第一个。
Chaper 3
1、“偶遇”
坐在办公桌前,沈先非对着眼前的资料发着呆。他已经发了一上午的呆了,而且面前摆放的始终是那份桑氏的资料,高秘书进来几回,送进来的文件这会都被他丢到了桌角。
桑氏,桑渝……
那天在阿穆诊室里听到的,他做家教,圣诞节打工,包括平时的作息,全部和他上大学的时候都是一模一样。可在他的记忆里,他真的不记得有桑渝这个师妹,她怎么会知道的那么清楚,甚至还提到那条猪头内裤……
他的确是有一条内裤上印着猪头。他记得上大一,那时候他嫌麻烦,每次买内裤都是一次性买五条,没想到里面有一条内裤上印了个猪头,他只得将那条内裤压在箱底一直不穿。那几天刚好连下了几天的雨,挂在宿舍外的内裤洗了都干,而那条猪头内裤是唯一一条干净的,不得已他才将那条猪头内裤穿上身,结果是被舍友们笑了好多天。而且那条猪头内裤他只穿了一天,第二天就扔了。
桑渝怎么会知他有穿过这样的内裤?
因为桑渝说了这事,害他被阿穆笑了好几天,这家伙缺德的还在第二天给他邮递了一盒礼物。他好奇这臭小子会送什么好东西给他,打开礼盒之后,居然是一条黑色的三角内裤,屁股后面印着一个可爱的大猪头。
想至此,他不禁失笑起来。
这一刻,立在门外敲了半天门的秘书高茜都觉得快要窒息了。
从国外回来没多久的沈总成了皇廷的设计总监之后,整个皇廷的女性同胞们为了这位新来单身帅哥总监,一个个浑身上下狼血一片沸腾,随时随地都能听到狼嗷的声音,尤其是在洗手间内,那狼声可真谓是延绵不断。
除了公事上应有的那副笑脸之外,私下里,高茜从未见沈总有笑过,而且还笑得这般投入,这般迷人,她今天真是赚到了。
高茜拍了拍胸口处不停跳动的小心,敲了敲门,声音又提高了一些:“沈总——”
回过神,沈先非看见高秘书正笑眼盈盈的望着他,他轻咳了一声:“进来。”
“沈总,桑氏的于副总要见您,现在安排她在会议室。”高茜小心翼翼地说着。
桑氏的于副总,姓于名佳,那个高傲的女人一看就让人觉得很不舒服。在他们这行,谁都知道这女人是靠傍上大款桑振扬才坐到今时今日的位置。上个月,这女人来找沈总,高茜才知道,原来这女人是沈总的大学同学。看沈总对那女人的态度特别温和,高茜自然不敢怠慢了。
后天就开标了,于佳又来找他?
沈先非盯着眼前的桑氏资料,竞争皇廷酒店这个工程项目的,目前最有实力的就是桑氏和GD公司。皇廷酒店的设计图是由他设计的,也是此工程项目的总负责人。而在临开标这个节骨眼上,身为大学同班同学的于佳来找他,的确不是个明智之举。
他素来只认实力,而不是凭关系。
皇廷更有皇廷的规矩。
“跟她说我在开会,不方便见客。”沈先非将桌上的几份文件整理齐,对高茜又说,“从现在开始,此次参与竞标的所有公司,只要电话是预约见面或是上门来找我的,不论是谁,一律不见。”
“是,沈总。”高茜很开心地点了点头,然后退了出去。沈总不愧是偶像,真是太明智了。
这时,那首“原谅”乐曲响了起来,沈先非一看,是阿穆找他,他挑了挑眉,接了电话。
“阿非,我想喝茶,中午有没有空?请我喝茶。”
阿穆真的是越来越无耻了。沈先非在心中这样想着,同时话也说出了口:“你真是越来越无耻,见过脸皮厚的,没见过你这么厚的。”
“无耻的是你吧,甩了人家小师妹,现在人家可怜兮兮的跑我这里寻求慰籍。”阿穆不适合当医生,适合当演员,这会刚好可以声泪俱下。
沈先非一听桑渝又要去做心理治疗,心中一阵紧张。
自上次听过桑渝说的那些往事之后,他逼阿穆答应他,以后只要桑渝去医院做心理治疗,必须通知他。可之后桑渝一直没空,总算是到了今天,才算有点消息。
“她什么时候去你那?”沈先非急问。
“瞧你那猴急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真丢了老婆。”阿穆在电话那头故意损好友,“小师妹约了我吃午饭喝茶。后标营上岛咖啡,要买单的就快点滚来。”
“等我去了,你们再开始。”沈先非挂了手机,出了办公室,见高茜不在,便对另一名助理吩咐,“高秘书回来转告一下她,我约了人出去吃个午饭,有急事打我手机。”
绕过会议室,他从另一座电梯下去,直达地下停车场,银白色的车子缓缓驶出。
手机上来了个短消息,是阿穆的:临时有事去不了,不过你可以先和小师妹培养下一感情,说不定能想起些什么。到了给我电话,我再和她说爽约。
这个死阿穆,临时抽脚,他一个人去了要怎么面对人家,难道对人家说:喂,我真的是你老公吗?
桑渝,桑渝,从撞到她的那一天开始,从在阿穆诊室里再见到她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像是中了她的毒一样,满脑子里想的都是那个被他撞晕过去的女人——桑渝。
车子飞快得在马路上行驶着,不一会他便到了上岛咖啡店。
进了咖啡店,远远地,就看见一个长头发的女子坐在临街靠窗的位置,很优雅地喝着东西。桑渝的背影,他已经记下了,虽然背对着他,那头长发很难让人忘记。
他喜欢长发的女孩子。
沈先非抬起头,刚好看到墙上的钟,11点50分,他心急的只花了十分钟就赶到了,想想这车子他开得有多快。
慢步走过去,沈先非正准备在她的斜后方坐下,这时一位服务生端了一盘东西过来,他只是一个转身,不甚将那杯柠檬水给撞翻了,正好泼在了桑渝的身上。
“啊——”桑渝顿时感到自己的左臂冰凉一片,眉头紧皱着,迅速站起身,裙子的左半侧也全部湿了,紧贴着左腿的皮肤,“你们怎么这么不小心?!”
服务生连声说对不起,抓起面纸盒递给桑渝。
“对不起——”沈先非直觉很难堪,没想到,是以这样的方式和她打招呼。
还好只是柠檬水,裙子上的水渍待干了之后应该看不出什么痕迹。
桑渝将手臂擦干,又抽了好多面纸吸着裙子上的水,骤然间她顿住了手,好象刚才有个熟悉的男声在和她说对不起。怔怔地抬起头,她望着眼前近在咫尺的一张俊脸,惊愕地说不出话来,擦着水的手僵在那一动不动。
怎么会是他……
浑身都在紧张,桑渝觉得呼吸有些困难。这不是真的,他不可能会出现在这里,一定是她想得太多了,眼花了。别过脸,她望向窗外,深呼吸一口气,再回过头,他还在。
这不是梦,也不是眼花,是人真的就在面前。
“对不起,我……”沈先非尴尬的不知该说什么好。
“这位小姐,实在是很抱歉,我不是有意的。”那位服务生急得都快哭出来了,手中拿着面纸蹲下身帮桑渝吸着湿了的裙子。
五年了,已经过去五年了,她也想了五年了,但从未想过五年之后,是在这样的情形下再见到他。
咬了咬下唇,桑渝勉强地扯了扯嘴角,慌乱地抚开那个服务生的手,抓起包,轻道一声:“不用擦了,没关系的,我自己处理下就可以。”
垂下纤长的眼睫,她匆忙往洗手间走去。
望着桑渝仓惶离去的背影,沈先非立在那一动不动。
方才,桑渝在见到他的那一刻,清亮的眼眸里闪着错愕与无措,甚至还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
这样的反应,他与她,之前应该是认识的吧。他怎么却不认识她?
控制不住,他往洗手间的方向跟了去。
走进卫生间,桑渝将门关上,抵在门上,大喘了几口气。
她知道他回国有好几个月了,而且他还是皇廷酒店项目的负责人,怕与他碰面,怕再掀起心口处那好不容易愈合的伤疤,她才会将这个案子交给袁润之和杨正坤去跟,却没想到今天会在这里碰上他。
五年的时间,除了发型和服装,他好象一点也没变,俊朗的外表还是那样夺人眼球,不,比起五年前,还更多了成熟的男人魅力。
桑渝,桑渝,拜托你争点气好不好,这时候还这种样子。
缓缓走向洗手台,撑着洗手池的台面,桑渝看着镜子里的那个女人,长长的卷发,一直留到腰部,身上一袭淡蓝色的印花连衣裙,白晳的脸上只着了一层薄粉,这样一个浑身充满了女人味的女子正是她——桑渝。
也正是因为他,才会有今日镜中这样的桑渝,多年之前,那个随性的她,再也找不回来了。
心中一阵酸涩,她从包里摸出一包烟,抽了一支点燃,就这样立在镜前,吞云吐雾。
渐渐地,在烟雾缭绕下,她平静了好多。
不过是个男人,五六年前她都可以挺过来,今天碰上了算什么。
同一个行业,抬头不见低头见。
她桑渝不是这样容易就被击垮的。
原谅把你带走的雨天
在突然醒来的黑夜
发现我终于没有再流泪
……
包内,手机铃声在响,她掏出手机,平复了心境,轻声接起电话:“你好。”
“桑小姐,您好,我是穆医生的助理,穆医生今天和你约好了上岛咖啡见面的,他临时有事不能去了,很抱歉,要改约下次了。”
是阿穆的助理艾妃妃,每次听到她的电话,桑渝都很想问,她是不是吃了蜜糖,声音怎么可以那么甜美。
桑渝看了看手表,快十二点,一向守时的穆医生原来也会有事而爽约。
“哦,没事,那就改天再约吧。”挂了手机,手中的香烟已燃到了烟蒂,差点烫到她的手指,她急忙熄了烟,丢了烟头,洗了手。
桑渝又理了理头发,还有身上的衣服。
那人应该不在了吧,都过了这么长时间了。
没事的,出去了,她还是她。
打开洗手间的门,一个挺拔的身影映入眼帘,桑渝僵立那出也不是,退也不是。
2、I am sorry
“你……没事吧,”终于看到桑渝从洗手间里出来了,如果她再不出来,沈先非估计要冲进去了,“对不起,那个……我不小心把水洒在了你的身上,真的很抱歉。”
“没关系。”淡淡地扯了扯嘴角,桑渝垂下头,不看他,从他面前走过,却被他伸出的手臂给挡住了。
“桑小姐,我们好像在哪见过?”阿穆给了他这样一个良好的机会,沈先非觉得他不应该放弃。
桑小姐?好像在哪见过?
听到这声称呼,听到这句问话,桑渝突然觉得呼吸有些困难。五年不见,他竟然称她为桑小姐,还装作以前不认识。
强作镇定,她转过身,对着沈先非冷笑了一声:“没想到国际知名室内设计师Kenneth大师的徒弟,皇廷的设计总监,沈先非先生,居然也会用这么烂的搭讪方法。”
面对桑渝这种半带嘲讽的语气,沈先非微抬了抬嘴角:“原来桑小姐知道我的名字。呵呵,我想你误会了,我们的确见过面。”
“对不起,我和你不是很熟,关于打翻水的事,我也不会和你计较,麻烦沈先生你让一让。”
“桑小姐,不知道你还记得一个多月前,在仁爱医院的地下停车场,你是不是被车给撞了?”
微微眯起了眼,桑渝抬首看向沈先非,就算是她穿着高跟鞋,沈先非也依然比她高出大半个头,她不得不抬首凝视他。
在这狭小的洗手间出口过道里,他拦着她,高大的身姿挡在她的面前,形成了一种难以抗拒的压力。
她不得不往后退了一步,看着他的目光越来越冷,最终挤出几个字:“LEXUSGS430,XASY520是你的车?”
该死的袁润之,回去之后一定剥了她的皮,让她查了一个月的车主是谁,她一直吱吱唔唔说没查到,看来是早知道是谁的车,一直没敢告诉她。
“桑小姐好记性,摔晕之前都能记住车型和车号,那正是我的车。”沈先非优雅地笑望着桑渝,“那天我在倒车的时候,不小心将桑小姐给撞了。还好是在医院,我送桑小姐去了急诊,医生说你没什么大碍,后来我有急事先走了,我在你右手掌心留了电话,但你一直都没有联系我,我很自责。今天看到桑小姐没事,我就放心了。”
“有急事先走了?留言在我右手掌心?我看你是存心不想人找到你是吧。你难道不知道写在手心,一个不小心,字就会看不到吗?”桑渝很冷淡地反问,扫一了眼他拦在墙壁上的手臂,没有离开的架式,她又面无表情地补充,“OK,总之,找到你这个肇事者就好办了,明天,我一定会将我受损失的清单明细,派人送到皇廷集团你沈大设计师的办公桌上。如果没什么重要的事,麻烦沈大设计师让一让。”
沈先非发现,桑渝说了这么多气话,自始至终都不太敢看他的眼睛,让他不禁觉得哑然。他撇嘴淡笑着,语气夹带着挑逗的意味:“桑小姐,我觉得你好象很怕我。”
这温柔的声音,让桑渝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淡淡地勾了勾嘴角,桑渝的目光定在一旁墙上的壁画上,轻道一声:“没有。”
“没有?可是桑小姐为什么不看着我的眼睛说话,难道桑小姐不知道不看人的眼睛说话,是种很不礼貌的行为吗?”沈先非的眉心略收,脸上依旧还是保持温柔的微笑,“我觉得桑小姐对我有种排斥感。”
深吸了一口气,桑渝抬起头仰望着沈先非,双眸对上的是一双深邃的眼眸,那里闪烁着令人炫目的光芒。他,沈先非,是她花了五年的时间都想不通,为何会在五年前绝然离开她的男人,如今却像一只无知又讨厌的苍蝇一样,将她堵在这狭小的洗手间出口过道里。
“如果被撞了自己的人堵在洗手间门口质问,还有人心情舒坦的,我想那一定是神,不是人。”桑渝美丽的脸庞绽放出迷人的笑颜,“借过!”
从另一侧狭小的缝隙里,桑渝绕过沈先非,步调轻盈地往咖啡厅走去。
转过身,沈先非望着桑渝的背影,声音不大不小:“桑总何必这么欲擒故纵呢?既然派了贵司的于副总去皇廷找我,又何必浪费眼前这么好的机会呢?”
顿住脚步,桑渝有些难以置信地回过头,死死地盯住他:“什么意思?”
于佳会去找他,她就算是用脚趾头想,那也是可想而知的,但绝不是她派去的。
一开始是桑小姐,这会他又喊她桑总,桑渝心中忽然有种难以言语的苦涩之感层层翻涌在胸口,难以平静。
果然还是皇廷的标书奏效。
沈先非满意地弯了弯好看的薄唇:“桑总,不如我们坐下来好好谈谈。”
曾经的沈先非是很少笑的,除非她逗他。
即然他回来了,不放过她,那么她就陪他再玩一次好了,她倒要看看他能装到什么时候。
嘴角微微上扬,她冷哼:“欲擒故纵?好。我若再拒绝,沈大设计师恐怕要说出更难听的话了。”
“请。”沈先非含笑做了一个请势。
咖啡厅里的冷气打得很足,面对沈先非,桑渝全身的神经都紧绷着,这清冷的温度让她不禁环起双臂瑟缩了一下。
点完简餐,沈先非将菜单交给服务生,望着桑渝的模样,不禁皱了皱眉:“你很冷?要不要换个地方?”
她花了五年时间构筑的坚强壁垒,此时此刻,在听到这温柔关心的话语,心中的那道坚强的壁垒就仿佛像一层薄纸一样,一捅就破。
将脸转过对着玻璃窗,呼了一口气,桑渝回转头,笑了笑:“很抱歉,我想抽支烟。”
桑渝不自然的表情全数落进了沈先非的眼中,而这会她提出要抽烟,他的眉毛不禁轻轻一皱,他记得上一次在阿穆的诊室里,她在说往事的时候,也是紧张得想要抽烟。
现在,她感到紧张?
笑了笑,他说:“随意。”
摸出烟和打火机,桑渝熟练而优雅地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吐了一口烟,淡淡的烟雾在两人之间飘散,一切看起来都是那样的朦胧。
在心中,桑渝不禁苦涩暗笑,五年前,他最讨厌女人抽烟,更讨厌她抽烟,只要她一想抽烟,他会毫不留情的将她身上所有的烟都搜走,丢进垃圾篓里。五年后,他竟然可以忍受一个女人在他的面前抽烟。
“我可以叫你桑渝吗?”沈先非很礼地问。
桑渝怔了怔。
桑渝,这个名字,曾经被他叫过多少次,怒吼的,无奈的,温柔的,深情的……
五年前,他可以头不回的离开,现在居然还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问一声可不可以叫她的名字。两人之间早已断了,她的名字也不必要在五年后再从他的口中听到,她和他将不会再有任何交集,只是陌路。
桑渝淡淡一笑:“桑小姐或者桑总。谢谢。”
原以为叫一声桑渝,会觉得没那么生份,却不想她直接回绝了,这让沈先非有些尴尬,不禁有些迷惑,眼前的她究竟在想什么,面对阿穆的时候,她说得很动情,回忆她和她老公“沈先非”的恋情是那样的深情。
她口中的“沈先非”是他吗?
望着她抽烟的优雅姿态,沈先非突然想到了一个笑话,为了打破这个令人困扰的尴尬气氛,于是他微笑着开口:“不知桑小姐有没有听过这样一个笑话,一般人抽烟是平着手拿,而国家主席抽烟的时候,都是竖着手,手背对外,就像桑小姐这样。”
国家主席?
桑渝一愣,呆呆地看着自己竖着的左手。
突然,她觉得很好笑,也不禁轻笑出声:“看不出来,沈大设计师还挺幽默的。”
“能让桑小姐开怀一笑,说明我说的笑话不算太糟。”沈先非接着又说,“还有一个,说有一个国王为自己的女儿举办射箭招亲,在公主的头顶上顶一个苹果,第一个人一箭射穿公主头上的苹果说:Iam罗宾汉;第二个人一箭射穿公主头上的苹果说:Iam后羿;第三个人一箭将公主射死了,说:Iamsorry。”
再也忍不住,桑渝掩嘴大笑了起来。
五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现在他连笑话都可以说了。
桑渝笑起来非常好看。沈先非在心中想。
“Iamsorry。那天在停车场我不是故意的。”
桑渝又怔了怔,见沈先非正微眯着眼凝视她,目光与先前的有所不同,似带着什么探究的意味。
敛了笑意,她淡淡地说:“沈先生,不必再三道歉,我说过了,明天我会派人将我受损失的清单明细送过去,只要沈先生不拒收就可以了。”
“我不介意桑小姐叫我的名字。”沈先非的声音很轻很柔,专注地看着她。
突然觉得一阵窒息,桑渝别过脸,望向窗外来来往往的车子,吸了一口烟,过了一会才转回头“我想……我和沈先生没有熟到那种地步,还是尊称一声比较好。”
淡淡的烟雾飘散着,沈先非的面色僵了僵,随后一派公式话的口吻:“后天开标,桑总会不会去竞标现场?”
话一出口,沈先非就有些后悔,之前是为了想引她注意,他才会以谈皇廷的事为籍口,其实本意并非如此,这样倒显得他想给桑氏机会了。
弹了弹手中的烟,桑渝疑惑地望着他,那个传闻中冷面无私,看实力看材料看价格的沈大设计师,好象与眼前不符。
熄了烟,她回道:“这个案子一直是我公司市场部的经理在负责,后天要看我的日程安排。”
“据我所知,”沈先非向后倚着沙发,双手交叉着盯着桑渝,“于副总好象不是桑氏的市场部经理。”
蓦地,桑渝笑了开来:“据我所知,我公司的于副总好像和沈先生的私人关系——非浅,我们桑氏很人性化,无论是身居要职,还是普通员工,做老板的一律不干涉下属的私人生活。”言下之意,就是说于佳是找沈先非谈情说爱,她桑渝管不着。
“是吗?”轻挑了挑眉,沈先非细细地审视着桑渝。
双手摊了摊,桑渝的语气云淡风轻:“这你得问于副总了,我不是她。”
“听桑总的口气,好像对这次皇廷酒店项目不是很有兴趣。”
“错,我是生意人。有钱当然要赚,但我更放心我手下办事的能力。对于他们,我要的是结果,而不是要过程。”
“我看过你们桑氏递交的竞标资格资料,在这方面,你们桑氏确实很具实力,但一切都是未知的定数,主要还是要看后天开标的价格。最终无论哪个公司能够胜出,我们皇廷都非常有诚意。”沈先非顿了顿,手敲了敲桌面,又道,“虽然,我和贵司的于副总有私交,但不我希望这种私交被拿来做文章。”
这番话,明显就是说白了他不会因为和于佳是老同学而卖桑氏面子。
无缘无故,桑渝受了一番冷嘲热讽,胸中早已波滔汹涌,而表面上却要笑靥如花,杨柳扶风。
3、狐狸精的挑衅
“既然沈先生看过我桑氏集团的资料,就不应该妄加判断。只要是和装修家居几个字搭上边的,在N市,无论是谁,我相信,第一个会想到的就是我们桑氏。而在沈先生设计的大作当中,最常出现的几个世界著名品牌,无论顶材地材或者是卫浴,桑氏都拥有地区代理权。而其他几个竞争公司的实力,能与我桑氏相提并论的也只有GD公司。后天,谁胜谁负,讲究的是实力,桑氏不需要靠任何旁门左道。不过,作为与皇廷的合作伙伴,以及为黄董着想,到是要提醒沈先生一句,在同我桑氏集团于副总交好的时候,可要小心谨慎,千万别因为美人计而把持不住,而泄露了什么不该泄露的东西,以免说我们桑氏窃人机密。”
听了这样的话,沈先非一点也不恼,漂亮的眼眸里盛满了笑意:“我很期待后天,颇具实力的桑氏将怎样打败其他对手。”
“我同样期待,若是我桑氏中了标,就算是让我再被沈先生的车给撞一次,晚上的合作晚宴我也一定要参加。”
两人就这样面对面的笑着,那笑容背后隐藏的情绪只有他们自己心中明白。
这时,服务生送了简餐过来,刚好解救了两人之间诡异的气氛。
狠狠地切着眼前的牛排,桑渝把那牛排假想做是对面的沈先非,一刀一刀地狠切着。虽然她一直垂着眼睫专注地“对付”着自己面前的牛排,但她总有一种感觉,就是沈先非用眼睛时不时地在盯着她。
她佯装不在意,谁知余光瞥见他正干脆的放下手中的刀叉,兴味十足地看她吃。
可恶!他究竟想干什么?到底有什么用意?
害她紧张地只敢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在他“热切”的注视下,她的心无法控制地愈跳愈快,甚至有种想要伸手摸摸自己脸上是不是留有残渍的冲动。
沈先非揶揄地看着对面的小女人,似乎从牛排上桌之后,她一直沉默到现在,一直在和那份牛排做着斗争,并且吃起来也是那样的小心翼翼,这样的她与刚才那种女强人的气势完全不同,强烈的对比,让他不禁失笑起来:“桑总,牛排和你有仇吗?还是桑总不喜欢吃牛排?”
桑渝的脸莫明地发热,面对沈先非的揶揄,她只能选择继续着手中的动作。
“看你这么努力地和牛排在斗争,要不我和你换吧,或者鸡排会好一些。”
沈先非擅作主张的将两份肉排给对换了一下。
“我干嘛要吃你的口水鸡排。”不假思索,桑渝脱口而出。
他真的很讨厌,干嘛要自作主张的把两份肉排给换了,害她又想起以前她不喜欢吃的东西,他总是会帮她吃掉。
怔了怔,沈先非尴尬出声:“这份鸡排,我还没有动过,只是把肉切好了,你可以直接吃。”
看了一眼那切好的鸡排,桑渝心中仿佛被什么东西给堵着似的。她宁可像刚才那样,与他唇枪舌战,也不要陷入这样一个怪异的气氛当中。
几个月前,她知道他回来的时候,她的心就没法平静,似乎在期待着什么,又似乎在矛盾着什么。
正当她想抽支烟缓解下心中的郁闷,这时熟悉的手机铃声响起,她看了看自己的手机,是袁润之的电话,这真是及时解救她的一通电话。
接起电话,袁润之清脆的声音响起:“桑总,有两件急事汇报。第一,家居连锁一店那边,客户与商户发生争执,现在打起群架了,于副总不在,那边处理不及时,闹得很凶。”
“我知道她去哪了,你让她手下的经理给我顶着,就说我说的,顶不住就给我滚回家去吃自己。我马上回去处理。”桑渝皱着眉头望了望沈先非,方才他说到于佳去皇廷找他,结果一走开就发生这种事。
“好的,第二件事是MK的曾总约你详谈商场户外广告的事,不过时间是今天晚上七点。”袁润之又补充了一句,“他的心情似乎不太好。”
“心情不好?”这也能算是急事?这个曾梓敖,不是新婚燕尔吗?不在家陪他老婆,干嘛好端端的约她晚上七点见?前段时间莫明其妙地结了婚,对象还是他的妹妹曾紫乔,后来她才知道他那个妹妹原来是他父母领养的,这会又莫明其妙地以广告合作为借口找她“鬼混”。
“师姐啊,我哪里知道曾师兄在郁闷什么啊?如果他和小乔吵架了,我还要去做和事佬,小乔其实很自闭的,我到现在都搞不懂小乔怎么会嫁给他的。”电话那头袁润之越说越气,最好的朋友竟然连结婚都不告诉她,“师姐,你帮帮忙啦,话说你和曾师兄感情那么好,一定能摆平他的。”
“好,你帮我安排好,我马上回去了。”收了线,桑渝随手将手机放在桌上,嘴角之处不禁漾起一抹笑意。
等了两年,她终于等到这样的机会了,她该怎么回报那个该死的女人呢。
沈先非挑着眉问:“有急事?”
“嗯。”抬眸,她看见沈先非正目不转眼地盯着她。
“先把东西吃完了再走吧,你都没怎么吃。”沈先非忍不住关心。
“谢谢,不用了。”桑渝拿起包,急忙站起,这一刻她只想快点逃离这里,逃离这个男人的视线。
“那我送你。”沈先非跟着站起了身。
“不用了,我自己开车来的。谢谢沈先生的午餐,再见。”有礼的微微颌首,桑渝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跳出心口,再待下去,她怕自己忍不住一定会冲上揪住他的衣领泼口大骂:沈先非,你这个混蛋,五年前不声不响,连个屁都不放的就跑了,五年后,跑回来装什么殷勤。
迈着优雅的步调,桑渝终于逃出了这个梦幻一样的咖啡店。
透过玻璃窗,沈先非看着那仓惶离开的倩影,她似乎好像不愿见到自己,即便是见到了,也是在刻意的在逃避。
原谅把你带走的雨天
在突然醒来的黑夜
发现我终于没有再流泪
……
熟悉的铃声,沈先非这才注意到桌上那款银白色的手机在震动,拿起追了出去。
只差一步。
桑渝已经开着车子离开了。
铃声也停了,沈先非望着手中银白色的手机,不禁勾了勾唇,小心翼翼地收进口袋,回到咖啡店里结了账,迈着沉稳的步调离开了这里。
“桑渝!桑渝!你凭什么降我的职,扣我的薪水——”于佳一路嚷着,一路冲进了总裁办公室。
在于佳没有冲进桑渝的办公室之前,袁润之成功地将她给拦在了那道象征着桑氏最高权力的门外:“对不起,于副总,桑总交待过任何人不要打扰她。”
“袁润之,我警告你,你最好给我滚开。”于佳长而利的指甲往袁润之露在T恤外的肌肤上死抠了一下,“我要见那个女人。”
痛苦地锁着眉心,袁润之重复那句话:“对不起,于副总,桑总交待过任何人都不能打扰她。”
“滚开!”甩开袁润之,将面前那道碍事的门重重地推开,于佳直冲到桑渝的面前,指着她的鼻子吼道:“桑渝,你凭什么降我的职?凭什么扣我的薪水?”
于佳的整张脸因愤怒而变得有些扭曲,之前在皇廷与沈先非的秘书纠缠了一个中午,都没有见到沈先非,后来得知他出去了,她才不甘心的回来。谁知道一回来,就接到调派她去后勤部的通知,每月的薪水自动扣除50%,为期三个月,三个月之后看工作表现,再考虑是否复职,最让她无法忍受的是年终奖金扣除80%,如果这样,她这一年都为了什么在卖命。
桑渝正在细看那份标书的报价,做最后的定夺,所有竞争者中最具实力的就是桑氏和GD公司,她正在考虑此次工程项目夺标的可行性。缓缓抬起头,她很镇定地倚在转椅之上,望着恼羞成怒的于佳,说:“你不知道进来之前要先敲门的吗?”
“桑渝,你别装死——”
“出去,敲了门再进来。”
“桑渝——”
“出去,同样的话我不想再说第三遍。”若是敢让她再说第三遍,别怪她没耐心听她把话说完,她一定会先一脚将她踹出门。
接收到桑渝眼中威胁的信号,于佳收了手,死捏着拳头,漂亮的脸上满是不甘。面前这个嚣张的女人,仗着自己会跆拳道,仗着自己是大股东,只会欺人。于佳狠跺了脚,转身退到门外,狠拍了几下门又快步冲到桑渝的面前。
这一次,于佳没有像刚才一样大吼大叫:“桑渝,我再问你一声,你为什么要降我的职,扣我的薪水?”
“于副总,这里不是在家,是在办公室,请你对我尊重些。”桑渝厌恶地看着面前这个女人,若不是她,父亲和母亲也不会出车祸惨死。
她桑渝可以对桑氏里的任何一个人动手,而唯独就是于佳不行,因为这个恶心的女人是父亲的遗孀,她的后妈,并且这女人还为父亲生了一个儿子,她不满五岁的亲弟弟桑博文。父亲在临死之前,将桑氏5%的股份留给了这个女人,另10%留给了桑博文。做为股东,于佳有权说话。
最可恨的是,天恒山庄那套别墅的产权在这个女人的手上。她等了两年,好容易等到今天出这么大个事,她怎么也不会放过这个女人的。
“我要你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于佳咬牙切齿。
“合理?”挑了挑眉,桑渝站起了身,走到她的面前讥讽道,“于副总,当年你进桑氏,怎么样坐到今日这个位置,我们就心照不宣了。以前是我爸在,现在我爸不在了,我绝不允许有人再以什么不干净的手段坏了我桑氏的名誉。”
一边说着,她一边点了一支烟,吸了一口烟,将吐出的烟喷在于佳的脸上。
“你——”于佳死命地用手挥着呛人二手烟,看着她那副痞样,心中的一团火只能死命的压着,谁叫她的儿子今年五岁不到,桑振扬给儿子的10%股权在他未满十八岁之前,由桑渝代管。
桑振扬那个老狐狸!
她猛地推开桑渝,怒道:“不知道你又在乱说什么,我什么时候坏了桑氏的声誉?你别乱栽赃!这么多年来,我什么不都是为了桑氏。你桑渝姓桑,我儿子同样也姓桑。”
桑渝的脸微微变了色。
是哦,这女人的儿子也同样姓桑。
这个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女人竟然是自己的后妈,多么的讽刺。
就算她再恨于佳,于佳在法律上也是她父亲的合法妻子,而她母亲,什么都不是。
4、征服世界的三大法宝
冷笑着看了于佳一眼,她走回办公桌前坐下,一脸正色:“想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自己做了什么都不知道还反过来问我,真是好笑。于副总,我今天中午接到皇廷的投诉,投诉你利用一些暧昧不明的身份,意图套取后天竞标的信息。”
“你胡说!”于佳的脸色一变。
“我有没有胡说,你自己心知肚明。家居连锁那边,今天中午有客户和商户发生争执,不但客户被打伤,商户的店铺也被砸了,还波及到其他商户,消费者一进商场大门就看到这样的恶劣事件,还会进来购物消费吗?没有消费者,哪来的商户,没有商户,我们桑氏怎么生存?这么严重的事,你身为家居连锁的总经理居然不去处理,而是跑去皇廷管不属于自己负责的案子。结果事情弄到要我派人过去协调,既然这样,那么你这个总经理的位置不如也由我派去的人去坐好了。”桑渝优雅地弹了弹手中的烟,面无表情地看着于佳那张要喷火的脸。
“皇廷这么大个案子,你却不闻不问,丢给手下那群废物。我为什么会去皇廷?我这都是为了桑氏好。”
“我手下的人全是废物?那你手下那些整天不知道要做什么的蠢货是什么?为了桑氏好?难道于副总不是借机去幽会老情人?”桑渝反讥。
一直脸色难看的于佳在听到桑渝这句嘲讽,蓦地笑了起来:“哦——原来你是在公报私仇。怎么?你嫉妒我去找沈先非?”于佳的身体依在办公桌上欺近桑渝。
于佳一倾身,桑渝就能瞥见她的胸前是多么的浩瀚。她吐了一口烟,嘴角上扬:“MaxMara的设计简单大方,将于副总性感的好身材衬托得一览无余,只可惜皇廷的沈大设计师错过了这春光一泄的美好时机,偏偏要跑去上岛咖非吃一顿不怎么样的牛排。”
刹那间,于佳脸上的笑容挂不住了,身体因气愤而在发抖,立直了身体,她指着桑渝的鼻子问:“中午他和你在一起?所以才不见我?”
“桑太太,请你庄重一些,不要在你亡夫的女儿面前,泄露你很想外遇的情绪。别忘了遗嘱上有一条,你若外遇了,你手中的5%股权就是我的了。欢迎桑太太外遇!”桑渝的声音很冷,却笑得很迷人。
“你——”抓起桌上的水晶烟灰缸,于佳真的很想往桑渝的脸上砸去,而换来的却是桑渝大力地一把夺下那个烟灰缸。
“请你不要随便乱碰别人的东西!现在是上班时间,请于经理尽快去后勤部报道,立刻!马上!Out!”桑渝指着门口对于佳命令道。
这个水晶烟灰缸是父亲生前用的,这个该死的女人竟然意图用这个烟灰缸来砸她。
“桑渝,你给我等着。”于佳气得踩着三寸高跟冲出了办公室。
看到那个讨厌的女人从眼前消失,桑渝坐回了转椅上。
她活了这二十七年,除了今天下午见到的那个该死的男人在五年之前敢对她这样,从来就没有人敢对她大呼小叫,她于佳算个什么东西,要不是因为别墅的产权,她早就将这个女人从桑氏轰走。
平复了心境,她又继续埋首于那份标书。
过了许久,她拨了内线,对袁润之吩咐:“之之,通知市场部此次负责投标的人员,以及财务部、采购部、物流部各部门经理,明天上午九点准时在小会议室开会。”
挂了电话,看了一眼墙角的立钟,还有五分钟就下班了,她想到晚上与曾梓敖有约。什么狗屁广告合作,八成是找她喝酒解闷的,死家伙,结了婚了还不安份。
笑了笑,她想到给曾梓敖打个电话,却发现手机不见了,难怪她一下午没听到手机声响。
她沮丧地拍了拍头,真不知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先是碰到她最不想见的人,然后是家居连锁店那边闹事,接着于佳来吵架,现在手机又没了。
努力地回想着,她把手机忘在哪了,拿起电话她拨了过去,听到的却是“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该死的,究竟跑哪了?
手指不停地敲着桌子,猛然间,她忆起最后接手机是在上岛咖啡店。一想到手机落在那里可能会被沈先非给捡到,她立马打住了臆想。
算了,就当被狗给叼了。
抓起包,出了办公室,她便对袁润之说:“之之,把你手机借我今晚用一下。”
“咦,你手机呢?”袁润之疑惑地从包里将自己的手机掏了出来,死捏在手里不放,因为今晚如果男友给她打电话,她就听不到了。
“丢了。”桑渝拍了拍袁润之的手,一把将她的手机给夺了过来,“借我用一下,干嘛那么小气,明天买了就还你。”
袁润之在心中哀号着,师姐总是喜欢压榨她。
“你手机里有没曾梓敖的电话?”桑渝翻看着手中的电话。
“有的。”
“有就好。多谢,改天请你吃大餐。”
就这样,袁润之眼巴巴地看着桑渝将自己的手机夺走了。
SEVEN CLUB,一个用酒杯盛放你青春记忆的好地方,秉承了怀旧的风格与时尚的潮流,如同一面展开的旗帜飘扬在泡吧族的心中。
走进复古的中式酒吧大堂,动感的音乐很是调动气氛,不大的舞池里全是人,一个个疯狂地扭动着身体。吧台内正好是“火影传动”,那是调酒师在作秀。
SEVEN最让人欣赏的地方在于二楼,立在那里的阳台之上,可以听到一点特别的东西,又不是那么吵闹。
桑渝直接上了二楼“静吧”。
曾梓敖说过,在这里,听到除了酒吧惯有的嘈杂之外,还可以感受到一种叫做漂流的特殊情感。微醉的时候,和相熟的朋友坐着,在SEVEN的音乐里,是种非凡的享受。
果然,在阳台处,桑渝找到了声称情绪不佳的曾梓敖,他的身边还有一位美女,两人正在调笑。看见桑渝走过去,那位美女对他说了一些什么,便走开了。
拍了拍曾梓敖的肩膀,桑渝嘲弄:“怎么不在家陪你新婚燕尔的太太,却跑到这里喝闷酒?”招了招手服务生,桑渝点了一杯粉红色FOUR SEASON。
“新婚燕尔?从哪里你看出我燕尔了?”受了酒精的侵蚀,曾梓敖一张俊脸有些微微泛红,深皱着眉头,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挑了挑眉,桑渝很是不解:“究竟是怎么回事?结婚这么大的事,你居然都不告诉我,亏我把你当做蓝颜知己。”
“如果你和一个你不喜欢的人结了婚,现在你想离婚,而对方不同意,你该怎么办?”曾梓敖喝了一口酒,手很自然地搭上了桑渝的肩膀。
“神经病,不喜欢人家,我干嘛要结婚。”桑渝白了曾梓敖一眼,不过对他的婚事倒是越来越好奇。自大学同学这么多年来,前后认识他一共有九年了,倒不曾见过他这样的半死不活,“说吧,我对你和你那宝贝妹妹的事很好奇,你们俩怎么会结婚的?”
借着酒,曾梓敖把母亲临死前希望看到他和小乔结婚的事给说了一遍。
曾紫乔约莫五六岁的样子,被曾家从孤儿院给领养了,人长得不但水灵,还特别会讨全家人欢心,曾母对这位养女特别喜爱,简直是当媳妇来养。自从曾父遇空难死了之后,曾母就一直郁郁寡欢,在病危的时候,只要求曾梓敖娶了曾紫乔,了却这桩心愿。为了使母亲安心养病,曾梓敖答应了母亲,娶了做了近二十年兄妹的曾紫乔。可婚后一个多月,曾母病情恶化,很快便离开了人世。今天是曾母去世整整七七四十九天,按照婚前约定好的,今天是双方解除婚约的日子,当曾梓敖拿着离婚协议书找到曾紫乔的时候,曾紫乔却不同意了。
听完曾梓敖的话,桑渝很不雅地大笑起来:“哈哈哈,曾梓敖,这是我认识你九年来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居然这种乌龙事件会发生在你曾大帅哥的身上,简直是不可思议。你简直是白痴到家了,你不会是到今天才看出来你那个妹妹是一直喜欢你的吧。哈哈哈,上学那会,我就觉得你妹妹很有问题,每次看到我和你在一起,那眼神恨不能劈了我。我想起来了,这么说来,她会报考H大,也是因为你咯?哈哈哈,你小子真是好艳福啊。”
桑渝的手在曾梓敖的肩上拼命地拍打着。
被桑渝这样无情地嘲笑,曾梓敖恨不得掐死她,有些恼怒:“桑渝,我找你来是来解闷的,不是要你来看我笑话的。要讽刺,我也会。你男人不是回来几个多月了吗?你怎么一点行动也没有?”
提到沈先非,桑渝的笑容便僵在了脸上,冷冷地说道:“别跟我提他。”
一想到中午在上岛咖啡遇到他的情形,她就火大,那个该死的家伙居然装作以前从来都不认识她,更可恶的是还学会了跟人家一样找那么烂的借口来搭讪。
“你也有弱点啊,我还以为你没有呢。”
“曾梓敖,你想死啊。”桑渝狠拍了曾梓敖的脑袋一下。
下一秒,她整个人的身体就被曾梓敖揽在了胸前。
“你知不知道?男人的头是不能随便打的,女人打了男人的头,那就注定要嫁给那个男人。”眯着眼,曾梓敖的大掌扶着桑渝的颈后,两人的脸离得只有寸许,曾梓敖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桑渝的脸上酥酥麻麻的。
朦胧月色与酒吧里透出的灯光交辉闪动下,是两张互视的面孔。
望着曾梓敖英俊的面庞,桑渝也跟着微眯起眼,口气中充满了挑衅之味:“从我六岁学习跆拳道开始,已经有数不清男生和男人被我打过头,照你这么说,起码要等我离过N次婚后才能轮到你。”
“你真是个超级没情调的女人。”曾梓敖想到大学里和她交手的时候,自己吃过数不清的亏,那简直是种耻辱,不由得松了手。
“没情调你找我来干嘛,回家找你的妹妹老婆去啊。”
这时,服务生刚好送来了桑渝点的FOURSEASON。
曾梓敖一看是这种水果味超浓的女士鸡尾酒,立即夺了过来:“喝这种不会醉的酒,你有没有搞错?”
“谁说不会醉?不信你多喝个几杯试试。”
“啧啧啧,桑渝,你的品味越来越低了。西方盛行着一句话,叫做金钱、美女、威士忌,是征服世界的三大法宝。今夜星光灿烂,你怎么忍心不满足我这个骑士?”曾梓敖将那杯FOUR SEASON放在一旁,对那位服务生说,“CHIVASREGALROYALSALUTE,21Y,谢谢。”
“喂,你有没有搞错?你想喝死我。”桑渝拦不住。
“嘘,乖,今晚不醉不归。”
“那你怎么不试试芝华士农药,保你喝得‘爽’到去吐血。”桑渝讥道。
“桑渝啊桑渝,你真是越来越低俗了,这种自杀酒还是留着我想死的时候再喝吧。”
洋酒,不是用来喝的,而是用来“品”的。
这句话,对两个失意的人来说,却是等于零。
酒在口齿和舌尖间回荡,早已品不出那所谓的就像是天鹅绒一样平滑的感觉。
和桑渝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开心的,很随性,从大一那年第一次在校门外和桑渝一起翻学校墙头的时候,曾梓敖就知道。
5、醉夏
N市的夏季是意想不到的闷热。
曾梓敖搂着桑渝,两个人歪歪倒倒地走出酒吧。
昏黄的路灯下,两个人靠近的身影拉得很长。
一些不成调的歌声相继传出,还有连串的欢声笑语。
无论曾梓敖愿意与否,在桑渝的坚持下,要先把他送回家,结了婚的男人应该有担当,无论是否爱那个家中的老婆,结婚了就是结婚了,除了那纸法律的约束,还有的就是做为一个男人应有的担当,除非是家中的女人要放弃他,否则他永远不可以放弃家中的女人。
当年父亲没有做到对她的承诺,她恨过父亲,可如今人不在了……所以她不希望曾梓敖和他妹妹也走上了她父母的那条不归路。
“曾梓敖,上去吧,你老婆在家等你。”桑渝冲着曾梓敖浅浅一笑。
曾梓敖突然将桑渝一把抱住,额头顶着她的额头,唇似要贴上她的,带着浓浓的酒气,喃喃地说着:“桑渝,为什么当年你没有疯狂地追求我?如果你把我逼到他那样的境地,今天在一起的不就是我们俩了吗?”
“你喝多了,”桑渝嬉笑着,想推开曾梓敖,力道却敌不过他,无奈只得偏过头,依在他的肩部笑道,“是你先不要我的,去美国那年,我可是记得很清楚,我是哭着求你娶我的,可你却是无情的拒绝我。”
“哼,你这个臭丫头,你还好意思提那件事,你是真心想要嫁给我的吗?”曾梓敖口中责难着,却是将桑渝紧紧地抱住,“小渝,要是你能像爱他一样爱我就好了,我肯定会为你死心踏地的。”
“得了,你要是对我有那份心,别说九年,九天都可以感动我。”桑渝轻轻地将他推开,指着他的鼻子笑骂,“臭小子,快滚回去吧,将要让你死心踏地的女人在那高楼之上,拿出你做男人的担当吧。”
“无情的女人。”
“多情的男人。”
“户外广告我一定给你偷工减料。”
“滚你的,你要是敢,我剥了你的皮。”
“桑渝,满足我男人的骄傲与自尊心,来个Goodbye Kiss吧。”趁桑渝没留神,曾梓敖的薄唇便贴上了她的嘴角,轻轻一吻。
在桑渝要赏他一拳之前,他迅速地放开她,跳开了,狡黠地笑道:“谢谢你,桑渝,你永远都是最了解我的女人。路上小心,晚安。”
他又给了她一个飞吻。
桑渝无奈地笑着,看着曾梓敖高壮的身影消失在大楼的电动门内。
曾梓敖住的高层公寓与她的“毫宅”一个在城西南,一个在城东南。两个人都喝了很多的酒,曾梓敖喝的更多些,安全起鉴,桑渝打车先送曾梓敖回来,然后自己再打车回去。
可是这附近荒得只看的到路灯和路边的树,连个鬼影都看不见,若是没有私家车,真的很难出行,据说要走上很远才能有公交车坐。
公交车,哼,她才不会去坐公交车。
洋酒的后劲大。
桑渝明显感到头比之前要沉重许多,走路也有点歪歪斜斜。
从包里摸出袁润之的手机,桑渝打算叫车,可手机一个没抓稳,滚落出去,又被脚踢了一下,滚到了马路中间。
“你这个不听话的小东西,明天扣你主子薪水。”
桑渝扭着歪歪倒倒的步子,迈向马路中间,想要捡那个手机。这时,一辆车子迎面急驰而来,刺目的车灯让桑渝不得不顿下抬手遮住眼睛,傻愣愣地看着那辆车子。
千钧一发之际,她的身子被一个宽厚的胸膛给抱住,两人双双跌倒在地,连滚了几圈。
“咯嚓”几声,手机被压碎的声音响起。
“你捡东西都不看四周的吗?”沈先非良好的修养在顷刻之间化为乌有,若不是他急时抱离她,现在她就和那个手机的下场一样。
因为这几个激烈的翻滚,让桑渝的胃好似翻江捣海。她痛苦地抱着头,猛然,挣开他的怀抱,爬起身,往路边跑去,依着那电线杆,狂呕起来。
望着桑渝那副模样,沈先非心头的怒气渐渐熄灭,叹了一口气,他回到车内,拿了一瓶矿泉水和一盒面纸。回到她的身旁,看到她吐得痛苦模样,有些心疼,他忍不住伸出手扶住她的额头,期望减轻她的不适。
直到她终于吐完了,沈先非将手中的矿泉水和面巾纸递给她。
桑渝的脑子有些混沌,动作迟缓地接过面纸擦了几下,并用矿泉水漱了口,然后就这样头抵着电线杆,呆呆地抱着一动不动。
“桑……桑总。”沈先非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嗯?”桑渝轻哼了一声。
“你还好吗?”沈先非又问了一声。
这时,桑渝缓缓转过头,眯着朦胧醉眼愣愣地看着他,看了半天,蹦出一句话:“原来你家……也住这里?”
这句问话虽是无心,可听在沈先非的耳中,就好像是一根极度尖锐的刺正中他的心房,一张俊脸变得阴沉起来。
近几日的工作压力很大,本来一个朋友约了他去SEVEN CLUB喝酒放松心情,谁知,在SEVEN竟然碰到她和MK的曾梓敖在一起,而且亲密的脸对着脸。
那一刻,沈先非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有一种想要上前将两人分开的冲动,或许是理智让他压抑住了那股莫明的怒气,摇晃着手中的酒,只感觉到苦和涩。
阳台上的一男一女,碰着酒杯,欢声笑语,一直不曾间断过。
那个女人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么晚了不回家,却是和一个有妇之夫厮混在一起,还做着那样亲密的举动。
虽然大四那年就离开H大,离开了N市,但他依然记得那个比他低一届风靡全H大的师弟曾梓敖。进入皇廷之后,遇到了比较大的个案,广告宣传这块也都是与MK公司合作,接触虽不多,关于他的事,偶尔也能听到一些。
八卦只要是女人都喜欢,他手下那几个女员工无一不例外。一次偶然,他听到高茜她们几个在讨论曾梓敖闪电结婚的事。
心烦气燥地点了一支烟,他很少抽烟,甚至可以说讨厌烟的味道,只有在心情极度不好时候,他才会点上一支。一支接一支,在SEVEN里,不一会儿,他就将朋友的烟抽掉了半包,就连朋友都问他今天怎么了。
他怎么了,他怎么了,他怎么知道他怎么了。
直到看到她和曾梓敖相互扶持出了SEVEN,只是一个念头,他便熄了烟头,和朋友道了一声抱歉,追出了SEVEN。
驾着车子,跟着两人坐的的士,一直跟到了这里。
他不断地告诉自己,他只是想知道他和桑渝究竟是什么关系,她所说的那段过去,究竟是真的,还是她为了想得到皇廷的案子而耍的手段。
当看到曾梓敖低下头亲吻她的那一刻,胸腔之内的某样东西在微微刺痛,甚至连紧握着方向盘的手都跟着艰难地弯曲着。
曾梓敖离开了,她一个人立在那里,摇摇晃晃的,似乎想打车。
深更半夜,这么荒的地方,上哪去打车。
他拧紧着眉头,决定送她回去,于是下了车。
谁知她醉得连手机都拿不稳,摔在了地上。就在那一刹,他看见一辆车子向她急驰而来,直觉他便冲了过去。
面对曾梓敖,她可以谈笑风生,像是一辈子都有说不完的话,面对他的时候,便是冷言相讽,醉到不行的时候却是对他说:原来,你家也住这里?
一个他只见了三次面的女人,竟然可以轻易牵动着他的心。
“我送你回去。”隐忍着胸中那股莫明的愤怒,沈先非要将她拉离那个电线杆,她却死抱着电线杆不放。
实在没法子,沈先非只能强行掰开她的手,将她给拉过来,手劲稍稍大了些,刚好将她带入自己的怀中。
从沈先非的胸前缓缓抬起头,仰视着他,桑渝努力地睁了睁眼眸,待看清了眼前之人,纤长的手指举起,轻轻划过他的脸庞,带着哭腔,问:“阿非,是你吗?”
透过指腹传来的温度,沈先非眸光闪动,这样的温情消除了他体内紧绷的忿忿情绪,他反握住她的手,很自然地轻应:“嗯,是我。”
下一秒,手中的纤掌抽离了,桑渝的双臂改抱住他的颈后,哭泣着:“阿非,你为什么一声不响地就跑掉了?明明你回头看见我了啊,为什么还要走?为什么啊?你告诉我为什么啊?”
听到这声声质问,沈先非的心猛然一沉,他为这样的桑渝感到心疼,但他真的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他紧紧地抱住她,这种感觉很熟悉,似乎很多年之前,他就有这样抱过她。这种想法让他骤然一怔,在那次撞到她之前,他真的不认识她,也从来没有见过她,但为何会有这样的熟悉感。
大四那年,他好容易争取到去英国中央圣马丁留学的名额,他才会离开国内,去了英国。这事件,在他的印象当中,整个系的人都知道。若是按她在诊室里所说的,没理由不知道他是为了追求学业而去留学的啊。
“桑渝,”沈先非很自然地叫了她的名字,“很晚了,我送你回去。”
怀中的人身体倏然一僵,抬起头,在对上他的双眸,便慌乱地推开他。
背过身,桑渝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头发,淡淡地道了一声:“对不起,我喝多了……”
沈先非盯着她,沉默不语。
昏黄的路灯下,晚风吹在路两旁的樟木树上,并未给这炎热的在夏夜带来舒爽,只听到那树叶抖动的“簌簌”声。
在昏黄的灯光映照下,沈先非的身上染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俊美,挺拔。
桑渝忍不住看了看沈先非,一瞬间无法移动自己的双脚,怔怔地望着他。
气氛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
蓦地,沈先非握住了桑渝有些微凉的手腕,深深望进她惊惶失措的晶莹双眸,一字一句温柔而又坚定地说:“你家住哪?我送你回去。”
面孔笼着几丝无奈和几丝悲伤,桑渝意图挣开沈先非的大掌,可沈先非丝毫不肯放松,无奈之下她放弃了,微微启唇:“谢谢你的好意,不用了,我自己叫车就可以了。”
“叫车?你拿什么叫车?现在是夜里两点十分,还是你打算这样走回家?!”眉头深锁,沈先非的语气突然变得很暴躁,他真的快被眼前这个女人给气死了。
桑渝懊恼地拍了拍很沉重的头,真是喝酒误事,连之之的手机都给她毁了。摆在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一是她走到有人烟的地方,继续拦车,二是让沈先非送她回去。两个选择一比,显然第一个很蠢。
她拨了拨贴在脸上的头发,咬了咬唇,才对沈先非说:“那麻烦你了。”
6、419
按照桑渝所说的地址,沈先非开着车子很快就到了城东南一处九十年代的小区。
望着眼前一排排很老的房子,时不时地还有流浪狗的声音传来,沈先非皱着眉心,心中疑惑。
是不是桑渝指错路了,她怎么可能会住这里?
“桑渝……”侧过头,沈先非轻唤了一声她,却见到她靠在附驾座上沉沉地睡着了,发出均匀的呼息。
车内的冷气打得很足。
没有叫醒她,沈先非侧着头看着她熟睡的面庞,以手背轻触了下她露在衣服外的胳膊,冰凉一片。
并非轻佻,而是出于关心。
毫不犹豫,他下了车,从车后座拿了备用的薄毯小心翼翼地给她盖上。
淡淡的绯色在桑渝漂亮的面庞上弥漫着。
沈先非忍不住仔细地看她,第一次撞到她的时候,他就知道她是个漂亮的女人。沉睡中的她像个婴儿一样,皮肤很好,两抹绯色映在双颊上就像是盛开的花瓣似的,纤长的眼睫如扇,挺直的鼻梁,还有一张饱满而鲜艳欲滴的红唇……
一阵慌乱,意图掩饰自己非常龌龊的念头,沈先非倏然收回了目光,改看向窗外。
胸口之处,是一颗在猛烈跳动的心。
他竟然有一种想要一亲芳泽的冲动……
他一定是和阿穆待得时间太多了,连思想都被阿穆给污染了。
透过车窗,忽闪的夜灯下,沈先非再次看向那几排破旧的老式小区住宅楼,又看了看身侧熟睡的人儿,心中有了决定。
车子缓缓起动,向另一个方向驶去。
停好了车,沈先非轻轻地将桑渝抱起。
望着窝在怀中像只慵懒猫儿一样的她,他的唇角之处漾着浅浅的笑意,抱着她,迈向公寓的电梯。
输了密码进了家门,沈先非这才发现客厅的灯还是亮着的,待看到沙发之上被他惊醒的母亲,心中一丝歉意。
“妈,和你说过很多次了,要是我很晚回来,别为我守门。”语气里带着一丝责备,更多的却是心疼母亲的身体。
“哦,客厅的沙发比床软,睡起来更舒服。”沈母吴玉芳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在看到儿子抱着一个女人回来,而且还带着一身很重的酒气,一脸惊诧,“她……这位是?”
面对母亲的惊愕,沈先非解释说:“哦,公司合作伙伴的负责人,今晚刚好碰上了,她可能是喝多了,指路没指清楚,所以我就带她回来了。”
皱了皱眉,吴玉芳点了点头,看着儿子将那个女人抱到他的房内,小心翼翼地轻声问:“你让她……睡你房间?”
儿子单身了这么久,除了很多年前,这到是第一次把女孩子带回家,还带回自己的房间。现代年轻人的观念比较开放,男人和女人无非就是那么回事。吴玉芳心想,自己会不会管的太宽了,儿子带女人回来是件好事,起码证明“性向正常”,她抱孙子有望。
沈先非一边点着头,一边抱着桑渝进了自己的屋子,将她轻轻地放在床上,盖上薄被。随后他又到卫生间拿了一条毛巾,浸了热水,拧干,回来床边,细细地帮桑渝擦着脸。
立在门外,吴玉芳看着儿子细心的举动,不禁捉狭:“臭小子,你对你老妈可没这样孝顺过。老实交待,这姑娘究竟是谁?”
停了手中的动作,沈先非一脸尴尬,对立在身后的母亲说:“妈,不是你想的那样,她真的是公司的合作伙伴。”
“哦,合作——伙伴。”吴玉芳故意拖长了音揶揄儿子。
“唉,不跟你说了,我去帮她买套睡衣。”面对母亲闪闪发亮的眼睛,沈先非急得将手中的毛巾丢给她,逃似的离开了。
吴玉芳笑看着儿子仓惶的背影,去卫生间重新拧了一把毛巾,正要给床上的人再细细地擦一把,再看清她的脸之后,脸上的笑容在一瞬间僵住了,手停在半空中一动不动。
怎么会是她?!
动了动僵硬的身体,宿醉的头痛让桑渝伸出右手摸向额头,然后使命地按着太阳穴。
缓缓睁开眼,她盯着头顶上那个陌生却非常精致的水晶吊灯,足足愣了有一分多钟。
倏地,她从床上弹起,扫了一眼滑落的深色条纹夏被,接着又环视了一周这间陌生而充满了男性气息的房间,最后目光定在了身上的粉色无袖睡衣上,胸前的HelloKitty猫头让她心里一阵毛骨悚然。
中央空调吹出的冷气所带来的寒意,直从她的脚底板向上,直袭四肢百赅。
她居然学人家搞起了419。
一直以来,她洁身自爱守身如玉到底是为了什么?
抓了抓头发,桑渝将被子拉上蒙住了自己的脸,意图将心底的那阵绝望与悲哀一起盖住。
419!让她去死吧!
望了望墙上的钟,已经是早上八点半了,沈先非在想要不要去叫醒桑渝。为了她,他毕生第一次上班迟到。
看到母亲向自己努了努嘴,他吸了一口气,决定去将这个嗜睡的女人叫醒。
进了卧室,看她还蒙着头睡,他不禁哑然失笑。
他发现,她真的很能睡。上次在医院是这样,这次在他家也是这样。
他伸手刚想拍醒她,突然之间,眼前一黑,整个人被夏被给罩住了。接着就是被一个东西一阵狂打,并听到桑渝一连串的怒骂声:“你这个死色狼,王八蛋,瞎了狗眼的竟然敢占老娘便宜,去死,去死——”
虽然看不清情况,但沈先非已经能够猜想到发生了什么事。没来得及反应腹部就中了狠狠的一击,痛得他差点将早饭给吐出来。
透过被下,看到两条纤长白晳的美腿,当机立断,他抱着被子向那个不理智的女人扑了过去。
好容易从被子里挣扎出来,他正好捉住一对手腕,对压在身下乱挥拳头的女人大吼一声:“该死的,你给我冷静下来!”
刚想给那色狼一记狠拳,在看清压倒自己的人之后,桑渝瞪大着双眸惊愕地说不出话来。
419的对象怎么会是他——沈先非?!
“啊——很抱歉,我以为你们俩‘勾通’有点问题,所以上来看看,现在看来很好很正常。不好意思,打扰了!那个——请继续!”吴玉芳听到儿子的怒吼声,第一时间就跑过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却是看到自己儿子压倒人家姑娘的儿童不宜画面。
吴玉芳很“体贴”地为儿子带上了房门。
沈先非有口莫辩。
以母亲那种喜欢乱臆想的脑袋,从昨晚他抱着桑渝进门的那一刻开始,就在超负荷运作。后来见到自己进了书房,她才叹息地回了自己的房间,早上起床,还很不死心地问他:“臭小子,老实交待夜里你有没有偷摸过去?”
这会让她看见这样误会的一幕,他可以预见他将有好几天的日子不得安宁。
回过头,沈先非注视着身下这个刚才很疯狂的女人,这会儿整个人因为紧张,一张俏脸早已憋红了,正瞪着一双焦急的黑眸不安地看着他。
想到方才被她打得很痛的腹部,他就咬牙切齿:“桑总,还真是会给人惊喜,就连起床的方式都与人不同。”
他没料到外表看上去柔弱的她,竟然有这么暴力的一面,看来他无意间听到她是个跆拳道高手的传闻属实了,因此,抓着她的手腕不知不觉中施了力。
被沈先非这样压着,还被他的母亲撞见,一阵血气上涌,桑渝尖叫起来:“沈先非,你给我松手,你再不松手,我一定会教你会后悔的。”
“后悔?我知道桑总是跆拳道高手,很厉害。但是,我刚才只是好心的来叫桑总起床,就莫明其妙的被桑总给打了一顿,作为一个男人,我的身、心都受到了很严重的伤害。桑总,你不觉得你应该为刚才的行为和我道歉吗?”沈先非抓住她的手腕不肯松开。
“你身心受到了很严重的伤害?哈,你见鬼的吧。那我呢?难道你昨夜就没有对我做出什么伤害身心的事吗?”桑渝抬起头对着沈先非怒吼。
“昨夜?”
“昨夜让你送我回家,都告诉你地址了,你竟然趁我酒醉不醒把我弄到你家,明摆着就是你意图不良。沈先非,你这个混蛋,色魔——”
结合之前桑渝之前骂他占她便宜,沈先非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好端端的被打了。瞧她这副气得脸通红的模样,他是又好气又好笑,脑中闪过一个捉弄她的念头:“现在才知道后悔,桑总不会觉得有些晚了吗?”
果然……
桑渝的心猛然一沉,再没料到,五年之后再见,他居然是这样一个趁火打劫的小人,当年她是瞎了眼的才会爱上他。
“你去死!”心头的那股怒火燃遍全身,她左腿抬起,奋力地弯起手肘,意欲袭向沈先非。
“怕是桑总要失望了,在没亲耳听到桑总说一声对不起,我想我是不会那么轻易死掉的。”沈先非速度很快,虽然费了些力,但还是将她控制在自己的力量范围之内。
某些时候,女人的力量始终不敌男人,比如说在床上……
“少在那白日做梦!沈先非,你这个混蛋,我诅咒你。”努力地挣扎着,桑渝双手手腕始终还是被沈先非死命地抓着,整个人被他给压着,她突然觉得很挫败,想她跆拳道四段的身手,竟然挣脱不了他的束缚。
“没关系,反正上班已经迟到了,我不介意和桑总‘在床上’一直耗着。”哑着嗓音,沈先非将脸欺近她,凑近她的耳朵恶毒地说着,并刻意加重“在床上”三个字。
温热的气息吹抚在耳边,她双颊的温度越来越高,甚至全身都感觉到变得滚烫起来。
突然,她的身体僵住了,停止了挣扎,一双怒眸缓缓下垂,死盯着两人的下半身。
7、令人销魂的暧昧
一阵疑惑,沈先生顺着桑渝的目光,一寸寸往下移去,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她饱满的胸脯在眼前起伏,再往下,这才发现两人现在的姿势真的很暧昧,很容易让人产生遐想。之前两人身上隔着的一条夏被,因两人的僵持,这会那条夏被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也就是说,他,沈先非整个人真的以儿童不宜的姿势压着她,而她睡裙的下摆,早已翻卷到了大腿根部,露出了洁白光滑的双腿,而他的双腿很密实地抵在她的双腿之间,两人腹部以下某个重点部位正要命的死贴在一起……
骤然间,沈先非一张俊脸胀红了,莫明地紧张起来,呼吸有些紊乱。
他在心中发誓,他绝对不是故意要给她买睡裙而不买睡衣睡裤,他只是觉得睡裙上的那个HelloKitty猫头很可爱,他更不是故意要用被子反扑她,只为这压倒性的一瞬。
连忙松了手,他红着脸从她的身上迅速爬起,结巴道:“那个……我……”
“Shutup!”桑渝坐起身,抓起身旁的枕头向沈先非猛地砸过去。
沈先非很准地接过,尴尬地解释:“……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因为你是有意的!你去死!”
被桑渝这样一说,沈先非顿时语塞,轻咳了一声:“其实,昨晚并不是你想的那样,你身上的睡衣是我妈换的。”
瞪大了双眼,桑渝难以置信地望着沈先非。
岂知沈先非突然又冒了一句:“看桑总的样子,好像很失望。”
半晌,桑渝才反应过来,抓起另一个枕头向沈先非砸去,怒骂:“沈先非,你是天底下最混蛋的家伙。”
依旧还是很轻松地就接住了那枕头,沈先非不以为然,将两个枕头放在床尾,轻勾了勾唇角,笑道:“桑总身上的味道很让人‘销魂’,建议桑总还是先去浴室清理一下自己比较好。干净的衣服在床头,我先出去了。”
桑渝沮丧地将脸埋进了双膝之间,不甘心地又用额头撞了几下被褥。
五年前,总是被他给气得半死,五年之后,情况依然没有改观。
明明昨夜有告诉他地址的,这个可恶的家伙,趁她醉得不醒人世,莫明其妙地把她弄到他家里来。
五年前,那样绝然地离开她,连一个分手的理由都没有,如今回来了,他怎么还能这样厚颜,这样若无其事的面对她,更过分的是再次拿她当猴耍,真是再没有见过比他更恶劣的男人了。
难道她生来就该欠他的吗?
最可恨的是,她发现,她竟然能够很轻易地在脑中勾勒出他每一道完美的面部线条,英挺的浓眉,邃亮如寒星的双眸,直挺的鼻梁,性感的薄唇,组合成一张令人迷恋的清俊容颜……
女人是口是心非的动物。
在知道昨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心底最深处,突然冒出的声音不停地叫嚣着,正如他所说,她居然是失望的。
五年了,她居然从来就没有忘记过那个负心汉。
桑渝,你这个没用的女人,真的很让人唾弃。
桑渝真的很想抽自己几个耳光。
低头审视身上这件睡裙,她这才闻到了身上异味,浓重的酒气,又是夏天,没洗澡,简直恶臭到让人无法……难怪沈先非会说她身上的味道很让人销魂。
拿起床头干净的衣物,桑渝直奔浴室。
到了浴室,她才看清沈先非帮她准备的衣物,竟然连内衣内裤都有了,还是那种梦幻又不失性感的蕾丝质地的内衣内裤,而且尺寸非常的适合……
禁不住,她开始乱想,他居然可以对女人的尺寸熟悉到光用眼睛看的就知道……
一想到这五年里他会有其他女人,她的心口就好象被人用刀狠狠地剜去了一大块,血流不止。
对于这样一个恶劣的人,她要是还对他再抱一丝希望,就是白痴了。
顶着一头湿发,穿着沈先非为她准备的白色雪纺洋装,她挪着沉重的脚步,迈出了卧室的门。
环抱双臂,靠在客厅的沙发上,沈先非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清纯又野性的女人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这件衣裙穿在桑渝的身上,充分显出了她完美的身段,不枉他一大早就将朋友骚扰醒,强迫他开店门,挑了这件衣服。
桑渝看到沈先非,冷着一张脸,淡淡地道:“我的包呢?”
收回目光,沈先非从沙发的抱枕后拿出她的皮包,递给了她。
接过包,桑渝一言不发,便向玄关走去。
这时,吴玉芳端了刚熬好的粥出来了,看到桑渝要走,立即问道:“咦,桑小姐,这么快就要走了?吃完早饭再走也不迟啊。”
回过头,桑渝看到沈母吴玉芳,一阵失神。
这样的情形,多么熟悉。
曾经她也是对她这样说,可是却被某个可恶的家伙无情地给拉走了。
“谢谢阿姨,不用了,昨夜已经很打扰了。”桑渝微微颌首对吴玉芳表示歉意。
吴玉芳朝儿子狠瞪了一眼,以眼色警告:臭小子,别假装赖在家里了,等了这么久不就是为了要送人家走,这会人家都出门了,你还不快滚?!
妈你怎么就知道,我赖到现在不走就是为了等着送她?你的读心术也太高明了吧。沈先非挑了挑眉,以眼色回应。他不知该说什么好,母亲每次都能很准地洞悉他的想法,让他觉得自己好像是个透明人。
放下手中的抱枕,沈先非连忙起身追了出去。
沈先非追到了电梯口,刚好电梯来了。在电梯门合上的那一刹,他以手挡住了电梯门,顺利地进了电梯。
桑渝一见是他,翻了个白眼,脸转向别处。
沈先非双手抄在裤子口袋里,很自然地往里面走去,立在桑渝的左后方。
“叮”的一声,电梯终于到了一楼,这漫长的十几秒总算是熬过去了。
桑渝飞快地出了电梯。
沈先非大步上前,拉住了她:“我送你。”
看了一眼自己被他拉住的手腕,桑渝抬首说:“沈先非,请你放手,不然我告你非礼!”
这时,一名保安骑着一辆物管巡逻自行车过来,打了声招呼:“沈先生,早!送女友上班啊,路上开车小心。”
“谢谢!”沈先非笑应,回首便对桑渝说,“在这里,要想告我非礼,桑总怕是要失望了。”
“你——”
“好了,已经不早了。桑总洗个澡就用了四十分钟,之前我们两人在床上待了也很久,如果在这里再耗下去,我想我们到公司也要中午了。不知是不是桑总打算直接共进午餐,若是这样,我到是有个很好的建议——”
“你去死——”
桑渝以高跟鞋狠踩了沈先非一脚,转身便出了大楼,拦了一辆出租车,离开了这里。
桑渝一进办公室门,袁润之便向她扑了过去,说是所有人从早上九点一直等到现在。瞥了一眼墙上的钟,已经过了十点了,桑渝咬了咬唇,都怪那个该死的沈先非。
“辛苦你了。”接过袁润之递来的文件,她看了看,又交给了袁润之,郑重其事地说,“那个,有空你去挑个手机,你那个老爷机昨晚被我给摔在地上,然后被车子给爆了。”
“啊?”袁润之一听自己的手机被车子给压爆了,心如刀割,“那是人家大学时候省吃俭用艰苦朴素咬牙切齿勒紧了裤腰带才买的手机啊……”最重要的是那里面她好容易搞到几篇H小说,打算平时上下班无聊的时候看的,就这样没了。
“你心疼的是钱,还是那里面的H小说?袁润之我发现你真的好没水准,就连看H文都是那样的没水准。”桑渝鄙夷地看了几眼,“记得开发票报销,截止日期今天下午5:30,过期不报!”
将文件夹丢给袁润之,桑渝便向小会议室迈去。
桑渝的话让袁润之从瞬间的欣喜变为无奈的抓狂,马上要进会议室,接着吃午饭,吃完午饭肯定是再进会议室,她哪来的时间去买手机。
是老板,也不带这样欺负人的。
除了中午用餐,会议一直延续到下午三点,接下来就看明天开标了。
结束了一切,坐在转椅里,桑渝左右不停地摇晃,两眼发愣地望着办公室里那个高大盆栽。
沈先非对家庭装修的理念从来就没有变过。
不是她洗澡洗了四十分钟,而是她花了半个小时都在欣赏他卧室的装修设计。
她没有忘掉他和她说过:少就是多,隐就是显,空就是实,丰就是俭。
简约,温馨,舒适,一直以来是他追求的“家”的感觉。
五年,她花了五年的时间来治愈心中的那道伤口,却不想因为他的重返而乱了这五年所谓的平静。
可恶的男人,就算是分手都不给她一个明确的答案,就这样一声不吭地走了。
五年,她花了五年的时间,都在问自己究竟是为什么?
四个多月前,在得知他回国的那一刻,受聘于皇廷公司,她好想去皇廷找他问个究竟。因为女人的骄傲,她在等,等着他会来找她,会给她一个她等了五年的答案,可是一日复一日,一周复一周,一月复一月,几个月过去了,她什么都没能等到,等到的不是今天他与谁谁谁亲密出席什么场合,就是明天他和谁谁谁共进晚餐。就连于佳,据袁润之的小道消息,至少也约会了四五次。
摸了一支烟,她颤着手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连同心中的郁积一并吐出。
曾梓敖嘲笑她无能,年纪大了,就没了以前的冲劲和激情。
冲劲?!激情?!嗤!她以前就是太冲劲太激情,才会弄成今时今日这副模样,到了如今,若还有这两样东西,她也不会坐在这里。
“桑总,那个……皇廷的沈总来电话,你要不要接?”袁润之的内线响起。
“不接,就说我不在。”桑渝想都不想就脱口而出,然后话峰一转,“把穆医生的电话给我。”
“哦,好的。”
一分钟后,袁润之进来了,一脸激动,就连说话声音也变了个调,说不出来的亢奋:“师姐,穆医生的电话。”
“你那是什么表情?春天又来了?”桑渝接过电话,鄙夷地看着袁润之双目放射出来那种月圆之夜狼人的目光。
袁润之顺势依上桑渝的办公桌,一脸暧昧地问:“师姐,昨夜……你和曾师兄喝完酒之后,又去了哪里Happy啊?”
“怎么?改行做私家侦探了?”停下了拨号的动作,桑渝抬眸,皱了皱眉,口气不好,“喝完酒不回家能去哪?”一想到昨晚的事,还有今早的事,她恨不得到健身馆去好好发泄一通。
“哦——”袁润之的声调故意拖了很长,然后又暖昧地笑着,“那个,皇廷的沈总刚才说,你的手机丢在他那忘了带走,还有你的衣服已经洗好了,是你去他家拿?还是他送过来给你?”
“叭”地一声,桑渝大力地将话筒扣在座机上。这一次,她连嘴唇都在颤抖,如果人的脸真的可以变色,她想,此时此刻她的脸一定是绿的。
“这些都不是我说的,是沈总的原话,我只负责把话带到,我先出去了。”袁润之见到终极BOSS发怒,不免一阵心慌,立即识相地闪到门外,但仍是不死心的加一句,“你今天这身衣服很美很性感很迷人。”说完,立即闪回自己的座位上。
好容易控制住心中那股想揍人的欲望,桑渝又重新拿起话筒,颤着手拨了穆挞霖的电话。
五分钟之后,她拎着包,出了办公室的门,经过袁润之的桌前,扫了一下她身上的T恤加牛仔裤,恶狠狠地丢下一句话:“明天晚上的合作晚宴,你给我去挑一套上下都要露的礼服,所有面料加起来,不许超过你今天这身的二分之一,要是敢穿成只露手脚的,后天就不用来上班了。另外,买衣服的钱和买手机的钱,概不报销,你自己想办法。”
炎炎酷暑,整个办公室的气氛一下子降到了零度以下。
袁润之在听到BOSS的话,立即瘫倒在办公座椅上,两眼一抹黑,晕了过去。
在桑渝离开之后,办公室内,其他几个小秘立即冲到袁润之的面前,对她又是掐人中又是掐虎口的,用药油使命地抹在了她的鼻下,还外带抽了两个耳光,总算给抢救过来。
袁润之醒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捶胸顿足地哀号:“天地良心,四个多月来,终于有了实质性的发展,人家是为她高兴嘛,衣服好看,也是真心赞美嘛。为什么每次惩罚,都是跟我的钱过不去,难道这就是穷人穷命,呜呜呜,不带这样的——”
只花了二十几分钟,桑渝便赶到了仁爱医院。
明天就是开标的日子,今天约了穆挞霖,无论怎么样,她一定在今天再接受一次治疗。
而在五分钟之前,一辆银白色的LEXUSGS430已经率先抵达。
Chaper 4
1、偷窥
H大内,曾梓敖追桑渝的消息满天飞,其实事实真相,只有桑渝自己知道。
曾梓敖知道她对沈先非“求偶未成”,成天一脸怨妇的衰样,为了替她挽回最后一点点尊严和那薄到不能再薄的面子,他决心牺牲小我,成全大我,让桑渝在H大的光辉形象永存下去,临时充当她的护花使者,直到她的真命天子出现。
桑渝根本不想这样,但是曾梓敖却不放过她。只要是桑渝出现在女生宿舍以外的地方,那她身边竖起的电线杆绝对是他。
临放假的那几天,偶尔桑渝能与沈先非碰上,她再没有看过沈先非一眼,就好像之前她追求他的事并没有发生过一样。
少了桑渝这个困扰,沈先非的生活又回到了原来平静的日子。
一转眼,这大一的第一学期就这样被桑渝给混过去了。接着新年来了,冬天过去了,春天来了,寒假过去了。
因为整天和曾梓敖鬼混在一起,又因为她有跆拳道三段的身手,桑渝被拉进了跆拳道社。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桑渝自己都产生了一种幻觉,曾梓敖好象就是她的男友了。
思思、沙沙和初初都劝她跟曾梓敖好得了。
桑渝坚持不干,她觉得太轻易喜欢一个人,然后又很轻易地喜欢另一个人,太没操守了,她觉得这种见异思迁,朝三暮四暮四朝三的行为很不耻,配不上她至死不渝这样的一个名字。
或许在心底最深处,因为家庭的缘故吧,她真的很排斥这种不耻的行为。
新的一学期,某些事情很怪,思思也不知怎么的,就和沈先非他们406的张忠诚勾搭上了。
思思总是会有意无意地将沈先非的近况透露给桑渝听,而往往这个时候桑渝都在装死,内心想知道,表面装清高,整个一副超无敌的圣母样。
这一天,思思给桑渝带了一个震惊的消息,就是沈先非家里出了事,沈先非的爸爸在狱中自杀了,沈先非请了假回了老家。
春天的风是暖的,带有一种泥土的清香,充满着生命的活力。
而江南五月的天气,明显就是到了春末夏初的感觉,甚至让人感到一些燥热。
黑色的宾利驶进了一条肮脏、破旧、狭长的小巷。
引的住在巷内的人都惊讶地看着这辆不知是什么牌子,但看上去就知道价值不菲的豪华轿车。一个个交头接耳,在讨论着车内坐着的究竟是什么人?
“小姐,只能送你到这里了,这巷子太窄,车没办法进去。”司机老吴转头对坐在车后的桑渝说。
桑渝望着车外一排排连着的矮房子,不禁眉头皱得很紧。
她对老吴说:“没事的,谢谢。”
下了车,桑渝终于看清了整条街的全貌。西街,她以为会顾名思义好歹是条街,却不曾想是这样一条破破烂烂脏兮兮的小巷子。
这里是难民窑还是平民窟?
两边是两排破旧倾斜得非常厉害的老房子,墙面经风侵雨蚀早已斑驳不堪,有几户人家的门口都是那种摇摇欲坠的木头门,随着人进进出出,嘎啦嘎啦响。
老吴探出头,对车外的桑渝说:“这天也晚了,小姐要是留宿同学家,那老吴就先回去了。”
桑渝的心思全在这巷内环境之上,老吴说了什么她完全没有听到,随口应了声:“嗯嗯。”
脚下到处是脏水,桑渝踮着脚尖,小心翼翼地踩过几处干净的地方。顺着水流的方向看到这些水全是从巷口的一口老井那流过来的,几个妇女在井边有洗菜的,有洗衣服的,看到桑渝后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盯着她看。
再看了看周围打牌的,磕牙的,还有人拖着一车不知道什么东西的人,桑渝张着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似乎她的穿着与这西街里的人显得格格不入。
“这位小姐,你找哪家?”一个正在剥着花生的老太太抬着头问桑渝,声音很沙哑,一点也不富磁性。
桑渝扯了扯嘴角:“请问沈先非家怎么走?”
“哦,玉芳家啊,那个你一直往前走,走到巷底,左边那个门进去,院子里的第三家就是。”一旁一个晾衣服的大婶说。
桑渝点了点头,道了声谢,整张脸僵得都不知道要显现什么样的表情。
踩着小高跟,踮着脚尖,她提着裙子,朝巷尾走去。
终于到了那位大婶说的那个院子,桑渝进了院门,往前走了两户人家,就遇见一个天井式的小院。
嗯,第三家就应该是他家了。
屋子太小,每到天热,沈先非都会在小院里的自来水池边冲澡。
准备了一大桶热洗澡水放在自来水池旁,沈先非用毛巾就着热水往身上冲,浑身湿淋淋地沐在屋檐处透过的灿烂霞光里。
向前走了几步,瞪大了双眸,桑渝望着眼前不可思议的一幕,眨了眨眼睛,张大的嘴巴乖乖地闭上,咽了几口口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眼前的沈先非只着一条短裤,赤裸的上身虽不是那种肌肉男的壮硕型,但挺拔而肌肉纹理均匀,该结实的地方结实,该有肉的地方有肉,不该有肉的地方绝对不会多出一块赘肉。
有些略长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颊处,一丝一缕似乎都有着自己的生命。
他的皮肤白晳,但是是那种健康的肤色。随着他的动作有韵律的挥舞着,那扬扬洒起的水珠从他的颈部流向锁骨,流到胸部,流向他结实有力的腹部,流进那条内裤之内……传说中的宽肩窄臀……
在霞光的映射下,那些水珠在他的身上泛起了七彩的耀眼光芒。
蓦地,沈先非一个转身,线条优美的背部呈现在桑渝的眼前,这样的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桀骜不驯的美,让桑渝在刹那间恍了眼。
她知道他的外表很出色,祼身的他更富有这样震撼人心的美。
桑渝突然觉得自己就和学校里的那些花痴一样,好想扑过去,在沈先非的肩上、锁骨、以及胸前的蜜豆咬上几口,一定很爽,心中忍不住嗷嗷地狼嗷了几把。
好个美男沐浴图,真是太秀色可餐了。
生怕被沈先非看见,她只得捏着身上的斜挎包,收腹收胸,身体紧贴着墙,还好前面有一排花木盆栽挡着,她就这样形象超级猥琐地继续她的偷窥行动。
忽然,桑渝的裙摆被人给扯了扯,这时她正专心致致地看着沈大帅哥沐浴,左手便奋力从那个外来的力量中夺回了裙摆。可没过了多久,她的裙摆又被人夺了去。
就这样,反复扯了三次,她终于没了耐心,才回头看看是什么人这么讨厌打扰她看美男沐浴。
“姐姐——”眼前一个穿着旧巴巴连衣裙,只有六七岁,脸上长着一对眯眯眼的小女孩正在拉扯着她的裙子。
桑渝见着,连忙蹲下身捂住了小屁孩的嘴,用食指在嘴唇边连做了几个嘘声。
小屁孩明白意思点了点头,睁大了眯眯眼看着桑渝。
桑渝受不了这种纯洁的眼神,松了手。
“姐姐,你是不是在偷看阿非哥哥洗澡啊?”小家伙轻轻地在桑渝耳边问道。
倏地,桑渝的脸红得跟猴屁股似的,连忙小声说:“谁说的,我明明才看到,你就出现了。”
“哦,姐姐你不用害羞哦,我们这里一到夏天,偷看阿非哥哥洗澡的姐姐很多哦。我听妈妈说,以前夏天这里会围上好多姐姐的。”那小屁孩又附在桑渝的耳边悄悄地说。
小屁孩的话犹如晴天霹雳,在桑渝头顶之上“轰”地炸开。居然除了她之外,早有其他女生做过偷窥这种很不耻的行为。
“小妹妹,听着,姐姐和那些人不一样,绝对不是来偷看他洗澡的。”桑渝咬着牙道。
“哦,那姐姐是阿非哥哥的女朋友吗?”那小屁孩又问。
桑渝一听眉开眼笑,小屁孩果真讨喜,于是轻捏了捏她的小粉颊,点了点头说:“嗯,小小年纪很有眼光。”
“哦,那我帮姐姐去叫阿非哥哥。”
“不要!”桑渝又一把捂住了小屁孩的嘴,那样美好的美男沐浴景色她还没欣赏完呢,怎么能就这样OVER了,对哦,她还要继续看,赶紧打发了这个小屁孩再说。
于是,一只手捂着小屁孩的嘴,一只手从包里摸出了两颗巧克力,然后塞在小屁孩的衣兜里,桑渝小声道:“姐姐自己来。那,这是给你的巧克力,抓好了。乖,去别处玩去。”
打发了小家伙,桑渝小心翼翼地站起身,回转头,呀,沈先非人不见了。
她又张望了几眼,怕自己眼花,甚至往前走了一步,沈先非真的不在了。
啊,都怪那个小鬼,害她没看到美男出浴。
这时,刚想往前走,她的裙子又被人给拉住了,低下头一看,又是那个小屁孩。
桑渝佯装怒道:“喂,不是叫你去别处玩去的吗?怎么又回来了?”
只是眨眼功夫,桑渝突然看见眼前一下子冒出来六七个小孩,最大的在七八岁左右,最小的就只有两三岁,一个个用可怜兮兮地眼神盯着她的挎包。
瞪大了双眼,桑渝好想尖叫。
用脚趾想的,也知道这些小孩是来打劫她的Guylian巧克力的。
一把揪过罪魁祸首,桑渝指着那个小屁孩的鼻子凶道:“你,把他们带过来什么意思?!”
蓦地,身后一个好听、熟悉又让人很怀念的男声响起:“桑渝,你怎么会在这里?你这样抓着小宝什么意思?”
为了防止有人偷看他洗澡,他请隔壁江姨家的小宝帮他在院外守着,要是看到有人偷窥一定要在第一时间出声叫他。
很奇怪,今天一直都很安静,他也回头看了几次,的确没什么人。冲完澡准备进屋的时候,他正好看到小宝和一个穿裙子的女生在说话,也就没在意,以为是找小宝有事的。谁知道进屋换了一身衣服,再出来,就看见桑渝正凶巴巴地抓着小宝的衣服。
小宝一看到沈先非就笑眯眯地喊道:“阿非哥哥!”
2、被拒之门外
桑渝回转头,看见换好一身衣服的沈先非站在面前,连忙将抓那小宝的手给松了,改搂着她,拍了拍她有些污脏的胸前,对沈先非说:“哦,我在给她掸灰。”
眉头蹙得很紧,沈先非不信任地从桑渝手里轻轻拉过小宝:“小宝,究竟怎么回事?是不是她欺负你们了?”
挑着眉,桑渝盯着小宝,从包里又摸出了两颗巧克力,狠狠地撕了包装纸,塞进自己的嘴里,并以眼色警告小宝,别乱说话,要想吃巧克力,就要听话。
此招果真凑效,小宝看到那颗巧克力,两只小眼睛都迷成了一条缝,咧着嘴,小声地对沈先非说:“阿非哥哥,我们的人不够,想拉姐姐去捉猫猫。”
沈先非疑惑地看了看桑渝,未久,便对小宝说:“小宝,要记着,不要和陌生人说话。你们几个也是的,都要记着,别乱吃陌生人给的东西。快回家吃饭吧,不然你们家里人又要好找了。快回去吧。”
话说气多了伤身。
桑渝在心中不断地告诫自己不要和沈先非一般见识,于是愤愤地将整个巧克力全包进嘴里,并以威胁的眼色狠瞪了那几个小屁孩,哼,几个没操守没毅力的小家伙,连纸屑都别想舔了。
几个小孩,一个个只能眼巴巴地离开了,还不停地三步一回头,盯着桑渝的包包看。
终于清静了,沈先非看都不看桑渝一眼,便径自往家里走去。
在桑渝追上的同时,“嘭”地一声关门声响,沈先非就将桑渝隔在了家门之外。
“阿非,好好的你关什么门?这么热的天要开门透透气。”沈母吴玉芳正在炒着菜,瞧见儿子阴沉着脸一进屋就把门关了,简直是莫明其妙。
“讨厌的蚊子苍蝇太多了。”沈先非一屁股坐在家中唯一一个又破又旧的沙发上,愣愣地盯着窗外的高墙。
“蚊子?苍蝇?还好啊,我倒是觉得最近家中多了不少蟑螂。”吴玉芳炒好了韭菜炒蛋,招呼沈先非过来端菜,可沈先非自从进了家门,就对着那扇窗户发呆,吴玉芳喊了他好几声,他都没听见。于是她走过去,在儿子的面前招了招手,“臭小子,你怎么了?从刚才进了家门就不对劲。是不是刚才有女生偷窥你冲凉?”
“……没的事”沈先非轻哼一声带过,他不能确定桑渝有没有看到他冲澡。
累了三天了,几乎是没怎么合眼,才得了一点空闲去冲个凉,但是在看到她出现在家门口的时候,心中有种莫明的感觉,一种理不清说不明的乱。
她怎么能找到他家的?她怎么会来的?
吴玉芳挑着眉看着儿子阴晴不定的脸,直觉有问题,于是俯下身,凑近儿子的脸,问道:“既然不是女生偷窥你冲凉,你干嘛这么心神不宁?有情况。”
“没的事……”忽然看着妈妈靠得很近的脸,沈先非吓了一跳,连忙起身去端菜。
“真的没事?”吴玉芳追到儿子身后,“臭小子,你知不知道你从小一撒谎,你的声音就会像蚊子哼,明显地中气不足。”
“妈,你最近变得有些无聊了,吃饭了。”沈先非盛了两碗饭,便坐下吃起了饭,决定不理母亲。
抬眼往窗外眺望,吴玉芳看到一个在不停来回走动的人影,是个女孩子。这臭小子,回来奔个丧,才四天,就有女孩子追到家里来了。不过这个女孩,能让喜怒从来不表现在脸上的儿子坐立不安,到是头一个。
沈玉芳不禁好奇,走向了门处。
“啊——”桑渝狠拍了一下小腿,打死了一只花蚊子。
自沈先非关了门进了屋子,她就在这天井式的小院里来回不停地走动,一是为了躲可恶的蚊子,二是在想她要不要去敲门。
沈先非看都不看她一眼就把门关上,那种拒人于门外的态度,让她有种说不出的落寞,心中就好像是被绑了条绳子,因为他这种冷漠无情而越扯越紧,说不出的郁闷。
得知他父亲在狱中自杀的事,她有去打听过,是因为他父亲受不了那种苦不堪言难以煎熬的狱中生活,才选择自杀的。
其实,她来这里的目的,也只是想看看他好不好。
或许是和曾梓敖、思思、沙沙和初初他们在一起多了,她已经被他们打击得早没有了以前的锐气。
思思最直接,因为沈先非,说现在的她就是一只没用的纸老虎,人见人唾弃。
自从和曾梓敖混在一起后,曾梓敖就成了她的形象顾问,从穿衣到吃饭,从走路到说话,都在他的严格掌控下,因为曾梓敖立誓要将她改造成一个完完全全的气质淑女。
她一开始很好奇,明明就是一个学计算机的,曾梓敖怎么就对女人的东西这么了解,甚至有一段时间以为他是个玻璃人,后来才知道原来他妹妹从高一的时候就已经是一家杂志社的特约平面模特,他平时看他妹妹没事就在那折腾,家里的服装杂志一堆又一堆,他自然就顺带记下了。
除了在跆拳道馆的时候,她很勇猛,能够吐气扬眉,能够大声说话,能够把整天没事就折腾她的曾梓敖当成那个绝情的沈先非痛揍一顿,其他时候,她还真的成了一只名副其实的纸老虎。
一想到沈先非说于佳是他女朋友的时候,她就咬牙切齿,但回想那个孤独的圣诞夜,在她最饿、最寂寞的时候,是他请她吃了一碗面,她就会双目炯炯有神,发出狼嗷那种优美的声音。
为什么她的爱情只值一碗面?害她有事没事就跑那家面馆去吃面,每次老板都会问她,你男朋友怎么没一起来,简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这大半学期,她没有再靠近他,但是眼睛、耳朵和心总是忍不住随着他的所在而转动。
现在,看到他一没憔悴,二没想不开,她也就放心了。
自嘲地笑了笑,她决定回N市。刚才又看到了他的裸体,她决定要对他负责,绝不能做出那种随便占人家便宜的卑鄙行径。等回到N市,她养精蓄锐,重新开始部署她的“追鸟计划”。
刚迈了一步,这时门开了。
打开屋门,吴玉芳看到了那个披肩中长发的女生,长得很漂亮,穿着一条白色连衣裙,一看就是那种很有教养家庭出生的孩子,弯了弯唇,问:“这位同学,你是来找我们家阿非的?”
桑渝张大了嘴,望着开门的中年妇人,虽然岁月的磨痕无情地在她脸上刻划出,但依旧可以看出她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位很美的女子,她应该就是沈先非的母亲了,因为沈先非的眼睛和嘴角几乎是她的翻版。
突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桑渝微微点了点。
“进来坐吧。站在外面喂蚊子,挺不好受的。还没吃饭吧,进来吃个便饭。”吴玉芳向桑渝招了招手。
感受到沈母的好意,桑渝先是微微一怔,然后颌首:“哦,不了,我打算走了,打扰了。”
吴玉芳看了看天色,这会也已经晚了,不论这个女生家住哪,若是住城里,就算现在回去,那也要到很晚才能到家,而且西街附近很乱,放任这样一个漂亮的女生晚上一人回家,她有些不放心。
“客气什么,快点进来。”吴玉芳已经出门,想要拉桑渝进屋。
这时,在屋内憋了很久的沈先非终于忍不住冲出了屋子:“妈,人家都说要走了,你干什么拦着人家?”
“你这个臭小子,怎么说话的?”吴玉芳回头狠瞪了沈先非一眼。
听到沈先非的话,桑渝的心揪痛得拧成了一团,但是那股不服输的气焰随着体内小宇宙的焚燃一同爆发了。
蓦地,她紧紧地咬住下唇,豆大的泪水就这样从她澄澈的双眸中涌出。
吴玉芳一看,儿子一句话便把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女生给弄哭了,于是打了那臭小子一巴掌,便走向前哄起桑渝:“那个,同学你别哭,其实我们家阿非呢——”
“妈,她很会演戏的,我上过她的当。”
一句话,让桑渝的眼泪落得更凶了,紧抿着唇,低声啜泣,还会不停地深吸着气,试图平复自己看似紊乱不堪的情绪。
“你个臭小子,怎么这么说话。”吴玉芳又给了儿子一脚,随即对桑渝说,“同学,你别哭,有阿姨在,你放心,臭小子欺负不了你。那个我们家臭小子虽然人冷了点,愣头愣脑了一点,其实他的内心是很火热的,一但爆发了肯定是让人招架不住。”
桑渝在听了沈母的话之后,她真的很想笑,但是气不过沈先非那种冷漠的样子,决定还是假装楚楚可怜的形象博得同情到底。
是谁说的,抓住男人的心,就要先抓住男人老妈的心,所以万事要从婆婆开始入手。
沈先非再也看不下去听不下去,不顾母亲的白眼,走上前便拉起桑渝的手腕,大力地带着她出了院门。
桑渝一路任由沈先非拽着走了十多米,终于他停下了。
寒着俊脸,他甩开了她的手腕,冷冷地说道:“现在就我们两人,你也不用装了,收起你那作假的眼泪。”
擦干了脸上的泪水,桑渝抬起头,对上沈先非饱含怒气的双眸,反讥:“什么装不装的?眼泪本来就是真的,不然你哭个假的眼泪出来给我看看。”
“你——”虽然沈先非很生气,但在院子里看到她的时候,心底最深处的柔软在那一瞬间被触动了,“你怎么会好端端跑到我家这里来?”
不论之前她做的事有多么荒唐,但是她在知道他家里出了事,能跑来看他,他也不是完全没有感觉的。
“……”桑渝垂下眼帘,咬着唇,却答不上话来。她其实就是想来看看他好不好而已。
沈先非看到她这种样子,蓦地,莫明的耳朵红了起来。
他轻咳了一声,然后哼着鼻音说:“走吧,我送你去车站。”双手抄在裤子口袋里,便径直往巷口方向走去。
到车站?桑渝想说自己有车过来,转念想到笨鸟要送她去车站,可以多说会话,话到嘴边,硬生生地又咽了回去。
“喂,笨鸟,我在你家门外免费帮你家喂了那么多蚊子,你怎么小气的连顿饭也不舍得请我吃?”桑渝追上前。
“我说过别叫我笨鸟,很难听。”沈先非回过头狠瞪了桑渝一眼,“我们家就烧了两个人的饭,没有多余的了。”
“那你的分我一半好了,你饿一顿应该不会差。”
沈先非动了动嘴唇,没有接话,快步向前走。
桑渝耸了耸肩,心道:良好的开端就是成功的一半,至少笨鸟会送她去车站了。
3、天意留人
从巷尾走到巷口,虽然大多数人都回家吃饭了,还是有小部分大叔大婶端着个饭碗在巷内寻求一丝凉爽的空气。他们看到沈先非和桑渝一前一后,会很热情地打招呼:“阿非啊,你女朋友啊?”
沈先非黑着一张脸,不吭气,脚下的步调很快。
桑渝在巷口张望了几眼,没看到老爸的宾利车,怪了,老吴上哪去了。桑渝看着走在前面的沈先非,心想:算了,等到了车站,再和老吴联系也不迟。
于是,她一声不吭地跟在他身后。
西街,是N市下面一个小镇上的一条老巷,开车从N市到西街起码要两个小时。七点钟是最后一班车子到市里,现在是六点四十分。
桑渝看了看手表,还有二十分钟车子就开了,也就是说,她最多只能和沈先非待二十分钟。
出了巷子,桑渝跟着沈先非又往北走了十分钟。就快要到附近的客运站,突然,天空中下起了雨。
沈先非低咒了一声,回过头对桑渝说:“跑快点,下雨了。”
望着眼前说下就下的雨滴,桑渝怔然,顿住了脚下的步子,抬头看向灰濛濛的天空,这是老天爷在引诱她吗?她本来是打算要走的,可为什么这时候,天公硬是要作美,硬是要留下她呢?害她心中那颗原本就不安分的小心又开始在蠢蠢欲动了。
“还有几分钟,最后一班车就开走了,你还在那发什么呆?”沈先非发现桑渝没有跟上来,回转身,便看到她正抬着头,对着天空发呆。
“在看这雨滴有多大,测算要以多快的速度跑到车站,淋最少的雨。”其实桑渝在想,以最慢的速度走到车站,但能淋最少的雨。
“那你就慢慢站在那测算。”沈先非的嘴角微微扯动,白了她一眼,往车站的方向跑去。
人都跑了,等于失去了待在一起的时间,她还一个人站在雨中赖着不走,就是白痴了。
桑渝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追上了沈先非。
到了车站,离七点钟还差两分钟,沈先非看到站台内没有人在等车,车道里也没有客车,觉得奇怪,便问了站内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指着斜对面墙上的通知说:“去看对面通知,从今天起,最后一班车,提前半小时发车。”
言下之意,要想乘车离开这里,最快也要等到明天早上六点。
桑渝的眼前,立即蹦出一串串烟花,“嘭嘭嘭”响个不停,她发誓,她真的是打算回N市的。
沈先非不相信这个事实,冒着雨冲到对面的告示窗下,果然上面写着,因为到N市的的必经之路在扩路,所以车子必须绕道,为了保障客人的乘车安全,才不得不将最后一班车的时间提前。
立在沈先非的身旁,桑渝瞪大着眼睛看着那个通知,然后偏头看向眉头皱得死紧的沈先非,为了证明自己不是故意要留在这里,她立即从包里掏出手机,给老吴打了电话:“吴叔,你现在在哪?我出来了。”
“啊?小姐不是让老吴回去了吗?”电话那头老吴回道。
“啊?我什么时候让你先回去的?没有啊。”桑渝皱了皱眉头,她什么时候让老吴走的?她怎么不知道。
“小姐一下车,老吴就问过小姐了,小姐嗯了两声,我才开车走的。”
桑渝想了想,没错她是有嗯两声,可她完全没有听到老吴问她什么啊。
“那个,吴叔你现在在哪?能不能现在来接我?”
“快到上海了,刚回头,桑先生就来电话让我去接他,好象酒喝多了。”
“上海?”桑渝一听老爸在上海喝多了,原本要老吴赶回来接她的念头立即取消了。要是老爸知道她要赶回来,一定会让吴叔先接她的。她不回家没关系,她不会在外面乱搞男女关系,但老爸去了上海酒喝多了就是不行。听妈说最近他有事没事就喜欢往上海跑,八成是又遇上了什么艳遇,打着业务联系的旗号,去花天酒地了。
“吴叔,无论你今天有多晚,一定要把我爸从上海接回家。”
家庭保卫战,整整八年了,可以和当年的八年抗战相媲美了。无论怎样,她都不能让人把她的家给拆散了。
“那要我联系公司里其他车子来接小姐吗?
“不用管我了,我自己想办法。”
挂了电话,桑渝便对上一双盛满怒气的眼眸,这让她不由得挺直了胸膛,抬起头对沈先非振振有词:“我不是故意要赶在傍晚来你家的,因为高速修路,我们只能绕国道,然后你家这里的路又难走。我也不是故意让司机先回去的,当时下了车之后,被你家附近的环境给震住了,所以司机说什么我也没听清,他以为我要留在这里过夜,就先回去了。我更不是故意不让他来接我,我爸在上海喝醉了。我昨天今天都没有看天气预报,我也不知道今晚会下这么大的雨。总之,我没想过在你家过夜。”
瞪着桑渝,沈先非的眉头拧得紧紧的,没有说话,冒着雨又冲回了车站内。
面对沈先非的冷漠,桑渝只能坚持。
站在雨里,她望着豆大的雨点,突然好想回N市。抿了抿嘴,她慢慢地走到车站内,和沈先非并排站在车站的屋檐下避雨。
这样的雨夜,气氛说不出的压抑。
不知过了多久,雨终于停了,天早已黑透,四下一片静寂,只能看到稀稀拉拉昏暗的灯光。雨后的空气湿润而清新,凉风吹抚树上的每一片嫩叶,带出清爽宜人的气息,让人有股舒适的安心感,如同这静谧的夜幕一样安详。
沈先非迈着步子,离开了。
桑渝留在原地没有动,沈先非一走,她便累得蹲了下来,从包里摸出香烟和打火机,点燃了一根。
心中一阵酸涩,空落落的一阵疼痛,满腔的委屈似要宣泄而出,在泪水要直涌向眼眶,她硬是眨了几下眼,将眼泪全给逼了回去。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听到沈先非家里出了事之后,第一个念头就是给吴叔打电话,让他送她来这里。她也不想这么晚的天赶过来,谁知道会下雨,谁知道会没车,谁知道会有这些意外。
松开了捏得死紧的拳头,靠着墙,她缓缓地抬起手,拨开熨贴在脸颊上的湿发,将脸庞偎在缩起的膝上。
“你还在蹲在这里做什么?打算在这里蹲一夜?”声音里夹着无名的烦躁。
听到熟悉的声音,桑渝猛然抬起头,看见一个人影立在跟前,漆黑一片,借着隐隐微弱的灯光,她看清是沈先非,强忍了半天的泪水就这样冒了出来。她偏过头,苦涩地吸了一口烟,才将心中的难忍给逼了回去。
沈先非抿紧了唇,俯下身子,硬是将她手中的烟给夺了去,熄灭,扔进一旁的垃圾桶里。
抽烟是桑渝缓解心里压力控制情绪的一种方式,这会香烟被沈先非夺了去,她再也控制不住,跳起身,冲到他面前大嚷了起来:“沈笨鸟,你干嘛夺我的烟?你不是走了吗?干嘛跑回来夺人家的烟?”说着说着,声音里就带着哭腔。
“跟你说过很多次,别叫我笨鸟!”
“沈笨鸟沈笨鸟沈笨鸟沈笨鸟沈笨鸟沈笨鸟沈笨鸟——”桑渝一口气不知道喊了多少个沈笨鸟。
沈先非的双目似要喷出火来,直瞅着桑渝,胸腔起伏不定,最终他别过脸,咬着牙,吐了一口气:“我不喜欢闻烟的味道,我妈也不喜欢。”
桑渝怔了怔,他在说什么,他不喜欢,他妈也不喜欢,他的意思是要她今晚住他家吗?她是在做梦吗?
“……什么意思?”她小心翼翼地试探着,生怕一个不小心,所有不确定的猜测全部化成泡沫。
“你要是想在这里蹲一夜,我没意见。”沈先非淡淡地应了一句,转身便往家的方向走去。
桑渝仰头望了望漆黑一片的天空,难以置信,他在邀请她住他家啊。
短短几分钟,她从天堂掉到地狱,然后又从地狱升回天堂。
再次立在沈先非家门口时,桑渝感慨万分,忍不住瞄了一眼傍晚沈先非冲凉的地方。
“你还傻站在那干什么?你打算今晚连别人家的蚊子一起喂吗?”沈先非进了屋子,坐在桌前正准备吃饭,没看到桑渝,以为走丢了,出了门,便看见她傻站在那盯着对面的水池发呆。
桑渝没有回头,脱口而出:“哦,我在想我待会怎么冲凉。”
倏地,沈先非血气上涌,整张脸都胀红了,身体僵在那一动不动。之前他有想过,她有没有偷看他冲凉,听她这么一说,证实了,她有。
也没注意,往前迈了一步,一个回头桑渝便撞进了沈先非的怀里,痛得她真想把沈先非给揍一顿:“唉哟,你哪不站,干嘛站在门口,胸膛没事长那么硬干什么?撞得人都疼死了。”
被桑渝这一撞,沈先非恢复正常:“是你自己不长眼睛。”
寒着一张俊脸,他回到屋里,坐在桌前,咬着牙,折腾到现在,终于可以吃饭了。
翻了几个白眼,桑渝迈进屋内,愤愤地在他对面坐下。
吴玉芳端着刚热好的汤走过来,对桑渝说:“胸膛硬点好,要是遇到个软的,摸起来会很没料。”
一口饭刚进嘴里,差点被母亲这句话给噎住,沈先非抬眸怨道:“妈,请你不明白事情状况,不要乱发表言论。明天我就回学校了。”
“不用跟我说,我不会送你的。”吴玉芳话虽是对儿子说,眼睛却是看着桑渝,“你们俩慢慢吃,我去洗衣服。”
望着沈母吴玉芳端着一盆衣服出去,直到水池边上的电灯亮了,桑渝才收回了目光,回过头便看到沈先非盯着她看。
她白了他一眼,撇了撇嘴角,便环视了四周。
4、陪吃陪喝陪洗澡
初进沈家的时候,她觉得很奇怪,除了墙上挂着一个中年男子的黑白相框,就是沈妈妈和沈先非身上有戴孝,其他一点也看不出这是一个刚刚办过丧事的家庭。
沈先非的家很小,呈长方型,据目测,整个屋子不会超过二十平米。一进门的地方有一个矮矮的木梯,是通向二楼的小阁楼。屋子里只有一个破旧的沙发,沙发对面是一个柜子,柜子上放着一个旧式的21寸电视机,然后就是面前这个半高的桌子和两个板凳,旁边窗户下就是一个简单的灶台。整间屋子虽小,但看上去却是干干净净,十分清爽。
没有看到床,桑渝想,那阁楼上应该摆放的是张床吧。
桑渝往阁楼上张望了两眼,一层纱挡住了里面的风景,也就放弃了再看,回过头便迎上了沈先非不友善的目光,她挑了挑眉,端起了面前的饭碗。
桌上没有大鱼大肉,只有简单的三菜一汤,一份韭菜炒鸡蛋,一份茭白炒肉丝,一份青椒炒肉丝,还有一个西红柿蛋汤。很明显,青椒炒肉丝是后来加的菜。
并非吴玉芳会神机妙算,掐指一算就能知道儿子一定会把那个女生再带回来,而是她早就知道回市内的班车,提前了半小时出发。所以,在加上很不凑巧的下起了大雨,所谓天时,地利,怎么可以少了她这个人和。
最平常不过的家常菜,可桑渝活了这近十九年,都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菜。
在沈先非的瞪视下,无视他无声的抗议,桑渝的筷子就像是粘在了三盘菜和一碗汤里出不来了。
黑着一张脸,沈先非不得不起身去电饭煲里再盛一碗饭。
当他再坐回桌前的时候,盘子里只剩下稀稀拉拉地几根韭菜、茭白和青椒,一根肉丝也见不到,汤碗里也只剩下两三块西红柿。
只是盛个饭的功夫,菜一下子就被桑渝扫荡了一大半。
他抓着筷子的手,青筋暴突。
“啊,好饱。好久没这样吃过饭菜了,你妈烧菜的手艺真的超赞。你看你,这都是第三碗饭了。”吃饱了喝足了,桑渝满足地打了一个饱嗝,一边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胃部,一边对沈先非说。
当她抬眸看到沈先非端着一碗白饭满脸阴沉地瞪着她,她不明白地皱了皱眉头,疑惑:“干嘛这样看着我,我又说错了什么?”
面对桑渝一副很无辜的样子,沈先非咬着牙,将面前盘子里的菜,全数拨到碗里,狠狠地扒着碗里的饭菜。
“又不是三年自然灾害,你有必要这样吃吗?”桑渝很蔑视地看着沈先非。
“咳咳咳——”素来吃饭很斯文的沈先非,自从遇到桑渝之后,只要是在吃饭的时候看到她或者是想到她,那肯定是一不心就会被呛着。他平复了气息,冲着桑渝吼道,“你能不能闭嘴别说话?咳咳咳——”
这时,吴玉芳晒好了衣服刚好进门,看到儿子吃个饭也能被呛着,还冲着人家小女生发火,便道:“啊哟,臭小子你多大的人了,吃个饭这么急干嘛,又没有人和你抢。”
这顿饭,无论如何,沈先非是再也吃不下了,放下手中的碗,连同桌上的空盘子空碗一一收拾起。
桑渝见着,立即说:“我来洗吧。”
“你离我远点。”沈先非怒道。
“臭小子,你这么凶做什么?小心以后娶不到老婆。”吴玉芳踩着楼梯上了小阁楼。
沈先非抱着碗筷出了屋门。
桑渝觉得白吃人家一顿饭菜,至少要做点事情,于是跟了出去。
“我来洗吧。”她挤在沈先非的身边,硬是要帮他洗碗,一双狼爪向他抓着洗碗布的右手抓去。
沈先非没吃饱,心情很糟,看到桑渝死命地要帮他洗碗,冷哼了一声。他没见过女生能像她这么能吃的,跟猪一样,既然吃了那么多,就消耗些体力做些事。想着,便将手中的洗碗布丢给了她,径自回了屋。
坐在沙发上,沈先非看着电视,但是电视里究竟在放什么他并没在意,只知道是一个清装的女人在电视上蹦来蹦去,整个人心思不知飞到哪去了。
突然,“叭”的一声传来。
他从沙发上弹起,才走到门口,接着又听到“叭叭”两声。出了门,借着屋外的灯光,他看到水池旁的地面上,一片白色碎瓷。
“你到底是洗碗还是砸碗?”他冲过去,一把夺过桑渝手中的洗碗布,“不用你洗了,你回屋里去。”
看着洗碗盆里的泡沫,忍不住,他额头上的青筋又暴了出来。这个该死的丫头,究竟放了多少洗洁精,整个盆里除了泡沫,什么都看不到。
桑渝甩了甩手上的泡沫,一脸无辜地说:“那个,手太滑了,一不小心,它就飞出去了。”
一共三个盘子两个饭碗一个汤碗,被她打得还剩下,两个盘子一个饭碗。
从遇上桑渝之后,沈先非就觉得是恶运当头,不,是恶鬼缠身。他匆匆洗好了两个盘子和那个碗,利落地收拾了地上的残局,回到屋中。
桑渝跟了进去,看到他一脸煞气地坐在沙发上,只好立在门口处。
“咦,又吵架了?”吴玉芳从阁楼上下来,手中拿着一条裙子,递给桑渝,“旧衣服,今晚你就将就一下了。”
桑渝愣愣地接过衣服,脑子转得飞快,这么大点的地方,要在哪换衣服洗澡。
吴玉芳走过去,冲着儿子说道:“别看了,还珠格格有什么好看的,年年放,月月放,你不腻,我都腻了。快起来,陪人家女生去洗澡。”
“啊,他要陪我去洗澡?!”桑渝将手中的衣服抱得死紧,有些怀疑地看着吴玉芳,怎么会有这么开明的妈妈,居然指使儿子和女生洗鸳鸯浴。
“不远,就在对面。”吴玉芳笑着指着窗外斜对面的一间屋子。
桑渝回过头,看到对面黑漆漆的屋子,不禁咽了口口水,难道真是天黑好办事?她是喜欢笨鸟,但是她是想和他好好谈场恋爱,然后两人的爱情循序渐进,而不是这种一步到位。
沈先非起身,淡淡地看了桑渝一眼,便出了屋。
桑渝犹豫地挪了一步。
吴玉芳笑着说:“打热水什么的,你就叫阿非弄好了。快去吧,早点洗完了早点回来休息。”
吴玉芳每说一句话,都像是个重磅炸弹在桑渝的眼前“轰地”一下炸开。
到了斜对面的屋子,桑渝才明白,原来这是一间公用的简易浴室,就是供住在这个院落里人洗澡的地方。夏天的时候,洗澡的人比较多,这里便成了女人们专用的冲凉地,男人们一律水池边上解决,就像沈先非那样。
之所以沈先非会来“陪”洗澡,是因为门栓坏了,还没有修好,沈先非只是站在门外,以防有人误闯进去。
这是桑渝活了十九年来,洗得最郁闷的一次澡,没有浴缸没有花洒,只有一桶热水和一个盆,没有沐浴露,更不可能洗泡泡浴,只有一块肥皂,洗累了只能蹲着,不能躺也不能坐,还要时时刻刻防着花蚊子的偷袭……
她再次在心中呐喊,她应该坚持要老吴找车接她回去的……
“你到底还要洗多久?”立在门外,沈先非至少站了有半个钟头,每过十分钟他就喊一次,里面的人就无力地应一次。
“……出来了。”桑渝穿着吴玉芳给的粉色棉布连衣裙立在门口,虽然旧了一点,但是很合桑渝的身。
她终于洗完了,屁股上被蚊子叮了好几个大包包,如果再不出来,她就要崩溃了。
沈先非进去把里面收拾干净,提着水桶,又回到家中。
桑渝坐在沙发上,一双眼睛盯着电视机,脑子里想着刚才打碎了一个盘子两个碗,明天回到市里,一定买一套让人给送过来。
蓦地,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了她面前,抬起头,她望向面无表情的沈先非,小声问:“干嘛,我又碍你事了?”
这屋子就这么大的地方,除了沙发还有板凳,就算他要坐沙发,她也只坐了沙发的一端,旁边两人的位子,她又没有占着。
沈先非淡淡地开口:“你坐在我床上,我怎么睡觉?”
桑渝惊愕地看向屁股下的沙发,这么窄的沙发,怎么可能是他的床。急忙起身,她看到沈先非将沙发的表面轻轻一搬,俨然成了一张小小的双人床。
她指着这张床说:“今晚我跟你睡这张床?”
沙发床的表面那面硬,怎么睡啊,还这么小,在家里,她一个人的床都有这张沙发床两倍大。
沈先非白了她一眼,冷冷地扯了扯嘴角,似在嘲讽,然后往沙发床上一躺,背过身去。
吴玉芳从阁楼上探了一个头,笑着说:“小桑,你跟我睡上面,”
桑渝的脸微微一红,难怪沈先非刚才那样看她,她真是脸丢大了。
第二天早上,五点不到,桑渝便被从床上给挖了起来。
因为沈先非说要赶早上六点的班车回N市。
昨夜,睡在阁楼上的床铺上,硬硬的板床让桑渝一夜都没睡好,这让她想起她睡在学校的第一夜,也是辗转反复,第二天便找人按照学校床的尺寸给定做了一个舒适的床垫。
撑到凌晨三四点,她这个传说中娇滴滴的豌豆公主,实在是困得撑不下去了,才瞌上了眼。
沈先非站在阁楼下,叫了她半天,没见到她起床,到是见到两个枕头相继飞了下来。
黑煞着一张脸,他决定亲自上去叫醒她。
桑渝只要没睡饱,脾气会很差,通常会把吵醒她清梦的人给揍一顿。他这一叫,自然是少不了挨了她几拳。
当她被强制拖下阁楼的时候,眯着朦胧睡眼,隐隐约约看见他的脸好似发了福的包公脸。
两人再次出现在小巷的时候,周围的邻居一个个都很惊讶。
“阿非啊,你女朋友昨天没回家啊?”
“瞧我这老糊涂,昨天两人走的时候忘了告诉你们,班车时间提前了。”
“两人看样子都没什么精神,昨夜太累了,没睡好吧。”
“阿非你的脸好像有点肿?”
“……”
两人在一群人七嘴八舌之下,终于离开了那条狭长而混乱的小巷。
桑渝给老吴打了电话,昨天桑振扬喝得太多,还没出上海城,就吐得一塌糊涂,老吴没办法只得留在上海照顾他,所以桑渝只有和沈先非去挤班车。
自沈先非又被桑渝给打了,一直到车上,都没有和桑渝说过一句话。
桑渝一上了车就继续和周公约会。
两个人并排挨在那狭小的座位里,汽车在国道上一个颠簸,两人的身体不免一阵相撞。桑渝的头便会很自然的歪倒在沈先非的肩上,而闭目养神的沈先非,总是很不留情面地将她的头拨开。
一次次颠簸,一次次头依在沈先非的肩上,一次次被他无情地拨开,最后桑渝终于忍不住发了火:“你手抽筋了?没事老拨我头干嘛?靠一下又不会死。你再敢拨我的头一次试试看,我一定会让你右半边脸和左半边脸一样对称。”
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她霸道地整个人都依在沈先非的身上,继续与周公约会。
无论沈先非的脸有多黑,煞气有多重,为了不让全车的人看笑话,他只有全数忍了下来。
这就样,桑渝成功地靠在沈先非的身上一直睡到N市车站。
下了车,桑渝满意地伸了个懒腰,而沈先非一人独自上了公交车。她追了上去,车子却开走了。无奈之下,她拦了一辆出租车,先回学校。
回到宿舍,桑渝对去沈先非家的事只字不提,也没有向以前一样去找沈先非,而是着手另外一件比较重要的事。
打碎了沈先非家的碗,桑渝当天下午就派人给送去了两套,还吩咐如果沈妈妈拒收,那人就不用回N市了。
西街那一晚上的事,似乎在两人之间从来就没有发生过似的。
5、有条件同居
又一个多月一晃而过,再过几天就要放暑假了。
沈先非除了接了两份家教之外,还依靠画设计图赚钱,因此没法回家,而学校到时间关校门的规定对他来说很不方便,他依旧还是选择和高中同学在校外合租房子。
狭窄的楼梯过道里,学生模样的一男一女倚在墙角,吻得难分难舍。
吐了口烟,桑渝看了看手表,都已经五分钟过去了,两人还抱在那啃。她终于受不了这两个肉麻的家伙,不耐烦地将手机掏了出来,换了一个刺耳的闹钟铃音,墙角的两人终于有了反应,倏地一下弹开了。
那男生回过头来,冲着桑渝嚷道:“什么事啊?你这人怎么这样?”
“来收房子的。”桑渝熄了烟。
“神经病,房东又不是你,你来收什么房子?”那男生怒道。
“你才神经病,你再乱说话,小心我告你诽谤。看清楚了。”桑渝走近,将一份房屋买卖契约递在那男生的面前,然后回头楼梯上立着的房东老头说,“你来和他们解释。”
那房东老头艰难地爬了几个台阶,走到那对小情侣面前,解释了一大通,无非是等钱用,把房子卖给了桑渝。
那对情侣对看了一眼,女生对房东老头说:“可我们付了半年的房租,你把房子卖给她,她要是赶我们走,按合约你是要赔我们钱的——”
桑渝打断了那女生:“没要赶你们走。这是前面六幢701房子的钥匙,那房子是个单室套,你们可以在那里住半年,算是对你们这半年没地方住的补偿。你们两人是情侣,与人合租有很多事都不太方便,那间单室套刚好,而且里面设施齐全,与这里合租的价格差不多。你们的室友我会另外劝他退租,你们就不用操心了。这份是那房子的租房协议,这份是这间房子的退租协议。”
这对学生情侣,不敢相信这突然从天下掉下来的陷饼,兴奋地接过租房协议和退租协议。开了门,在房东老头的鉴证下,那对小情侣开心地签了退租协议。
“好了,你可以走了。”桑渝朝那房东挥了挥手,示意剩下的事她来处理了。
等那对情侣以最快的速度收拾东西离开之后,桑渝便开始打电话,一边通知搬家公司把屋内陈旧的家具全扔了,一边通知自家的家居连锁店送货过来。
忙了一天的沈先非终于回到了自己与高中同学合租的房子。
在打开灯的那一刹,他惊住了,看到很小的客厅里突然多了很多崭新的家具,还有电视机、冰箱、影碟机、柜式空调、饮水机等等,这些对他来说应该放在商场里的奢侈品居然出现在他的住处,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门了。当看到从主卧室里走出来的桑渝,他整个身体僵在那一动不动,怔怔地看着她。
他一定是看到了幻像,闭上眼,然后再睁开,幻像还是存在,如此反复几次,再张开眼,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始终存在的人影,他忍不住大声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桑渝揉了揉一头乱蓬蓬的头发,刚刚睡醒,沈先非就回来了。
往面前的单人沙发上一靠,她挑了挑眉:“我住我家,有问题吗?”
“你家?这什么时候变成你家了?我同学他们呢?”只要遇到桑渝,沈先非良好的修养全部丢到外太空去了。
“今天啊。我把这房子买了下来,你同学退租了。那,这是协议。”桑渝从口袋里掏出那两份协议递给了沈先非。
沈先非看了之后,将那两张协议直接丢向桑渝,忍无可忍地怒道:“桑渝,你知不知道你这种行为真的很让人受不了。在学校里,我被你逼得已经没有办法,现在住到校外,你还要这样。你不要以为你去我家待过一晚上,我就会对你有所改观。从可乐,到后来你改变形象,我都承认我错了。你究竟想怎样?今天一次把话说清楚好了。”
“我早就说过了,我想做你女朋友。”桑渝靠在沙发上,抬眸看着盛怒中的沈先非。不知道怎么搞的,她特别喜欢看他发火,他发火的样子真的好销魂。
“为什么?为什么你就非得要做我女朋友?”
“这哪有为什么?”
“你身边不是有个曾梓敖吗?他不是你男友吗?你做他女友不一样吗?”
“当然不一样。他不是我男友,我又不喜欢他,干嘛做他女友。我喜欢的人是你,当然是想做你女友。”桑渝白了他一眼,很自然地将自己喜欢他的心意表达出来。
她都追到他家去了,现在为了他,把自己这么多年来的积蓄全用在了买这套房子上,他怎么还看不出来她喜欢他呢?思思她们说她的情商是零,难道他的情商是负的?
她喜欢他?
沈先非难以置信地凝视着桑渝,她竟然说她喜欢他?从第一次见面她对他就是拳打脚踢,上学期期末,在图书馆楼后,他被她痛打,他至今都记得,一个多月前在他家,他又被她给打了,无论从哪个角度,他实在是看不出来她哪里是喜欢上他了。
他知道他两次伤她的自尊心都很重,但他绝不是故意的,他也为此道过歉,并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以为那个寒假是彻底的了断了,谁知一个多月前又让他的神经变得紧张起来,回到学校他小心翼翼地过了几天,她没来烦他,他才算安心,但他再也不会想到她会在一个月多后卷土重来,而且比之前的几次更可怕更疯狂。
他只能无奈地摊了摊手对她说:“你究竟喜欢我什么?我改还不行吗?”
“这个笑话我在高中的时候就听过很多次了,没新意。”她抱着HelloKitty猫头抱枕望着他。
别过脸,他闭了闭眼,叹了一口气,每次和她说话,都能被她给气死,跟她根本就没办法沟通,每次都是鸡同鸭讲。再睁开眼,他淡淡地说了一句:“好吧,既然这里是你家,那我马上搬走。”
转身,他便向小房间走去。
桑渝一听这话,立马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双臂张开,挡在了他的面前,急道:“我又没赶你走。”
“那我自己想走不行吗?”深邃的眉目隐隐地掠起几丝怒气,他冷冷地开口,“让开!”
不敢相信地眨动着那对漂亮的睫毛,桑渝立在房门外,就这样看着沈先非收拾起衣物。
“沈先非,你要是真走出这个门了,你付的半年房租就要不回来了,我是不会退给你的。”她抵着和式推门,冲着他喊着,“你每天那么辛苦地赚钱,将半年的房租扔在水里你不心疼吗?我并没有使出我浑身的招术,你现在都已经接架不住了,你难道以后都要天天这样为避着我而伤透脑筋吗?沈先非,我能查到你家地址,我能查到你住在这里,我能将这个房子买下来,无论你搬到哪里,只要你在N市,只要你在H大,都注定逃不开。我说过了,我就是要做你的女朋友。”
收拾东西的手僵住了,沈先非捏着拳头,想想这近一年来,有关他的一切都逃不过桑渝的纠缠,就是因她有钱,有钱能使鬼推磨。
桑渝看到他停下了收拾,激动地又接着说:“或许,在这里住了一段日子,我发现你身上的缺点,我就会不喜欢你了,我就会离你远远的,那样,你就真正的解脱了,不必要整天面对我的纠缠。所以,住在这里,你可以尽可能的把你最坏的一面展现给我看,让我放弃你。”
抿紧了唇,沈先非将收拾好的衣服负气地又挥乱。她说的没错,她能找到他家,能找到这里,就算他再搬一处,到哪都一样,与其整天要想着怎么应付她使出的各样怪招,到不如将这事在这个暑期里彻底解决了。
他转过身盯着她,她立在门口处,屋外的灯光比他这间小屋子还要亮,她大半张脸都隐藏在阴影中,但是唯有望着他的那双眼眸在暗中灿亮无比。
“桑渝,我不想再这样浪费时间浪费精力了,这样下去,你和我都很累。”
“我知道。沈先非,我们打一个赌吧,如果在暑期结束之前,我还没能让你点头答应做你女朋友,我就从这里搬出去,而且从今往后都不会再打扰你。我桑渝可以对天发誓。”她已经举起了右手。
沉默了半晌,沈先非那双略带抑郁的眼眸抬起来看她,淡淡地道:“你不用发誓,我跟你赌。就赌一个暑假,也就两个月,两个月之后,你就从这里搬出去。”
“如果两个月之后,我赢了,我就是你女朋友。”
“我不会输的,”看着她一脸坚决,沈先非微微动了动喉咙,“你不用高兴得太早,这些都是有条件的。”
他在写字台前坐下,拿起笔,刷刷地在一张白纸上写了起来,没过多久,他将那张纸和笔递到桑渝的面前:“签上你的名字。”
“什么?”她不明所以,接过那张纸定睛一看,上面写着“合租保证书”。
都说见字如见人,沈先非的字苍劲有力,和他的人一样好看。
她细细地看了下“合租保证书”,上面写着:
保证书
主卧归桑渝所有,次卧归沈先非所有,客厅、厨房、卫生间、阳台为两人公用地方。
桑渝保证在合租约定期(200X年7月1日至8月31)内做到以下承诺:
一、没有经过沈先非的允许,桑渝不能进入沈先非的卧室,不可以碰属于沈先非的东西;
二、桑渝不可以在公用地方对沈先非进行除不必要言语以外的肢体接触;
三、桑渝不可以向他人透露与沈先非同住一个屋檐下;
四、未经过沈先非同意,桑渝不可以带任何人进入此房;
五、桑渝不可以将任何有关女性用品衣物等放在公用地方;
六、桑渝不可以在公用地方穿着任何暴露衣着来回走动。
七、桑渝不可以在屋子内的任何一个角落抽烟、喝酒、乱扔杂物果皮纸屑等。
八、桑渝不可以对沈先非进行言语上的污辱,其中包括替其起绰号。
以上八条,由沈先非进行监督,如有违反,桑渝承诺即日搬离此房。未详尽事宜,由监督人在日后补齐。
监督人:沈先非保证人:桑渝(待签字)
桑渝细细看下来,除了第七条的抽烟之外,其他她都可以做到。
哀怨地看了一眼沈先非,她指着第七条说:“可不可以改成我在我自己的房里抽,或者阳台也可以,其他公共地方一律不抽。”
“可以。我很欢迎你抽烟,只要你在这个屋子里的任何角落里抽了,都会按最后一条承诺自动搬离房子。”言下之意就是不行。
为了赢了沈大帅哥的芳心,桑渝放弃了更改保证书的念头,大不了她以后在外面抽,抽完了再进门,拿起笔,龙飞凤舞地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看着那个娟秀的字迹,这个名字犹如魔咒一样跟着自己,沈先非将保证书一把夺了过来,便将自己屋子的和式门给合上,将桑渝给挡在了门外。
对面高层建筑楼顶上的七彩光柱,透过房子左侧的厨房和卫生间照过来,射在一脸茫然的桑渝脸上,让她一时睁不开眼。
望了望一会透亮一会阴暗的卫生间和厨房,这种恐怖片上常有的效果,让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搓了搓手臂,瞪了沈先非的房间一眼,连忙奔回了自己的房间。
6、不会做的题目就选C
原本沈先非只要兼职两份家教,但一位同学因为家中出了事临时回了老家,所以同学手中的家教也落在了他的手上。四个学生的家分别在N市的东南西北四角,这样纵使沈先非有天大的能耐也不可能在同一天将四个学生的家都跑遍了。
所幸四个学生有两个是明年中考,补习的是数学这门课,有两个是明年高考,补习的是英语这门课。几家家长人比较随和,与他们说好,让四个学生到他的住处来补习功课,一三五上午数学,二四六上午英语,周日休息。
这天刚好是第一天给两位要高考的学生补习英语,两名高中女生整颗心思全都放在了研究沈先非的身上,沈先非究竟说了些什么,两个人根本就没听进去。
沈先非问她们什么问题,她们没一个能答得上来,弄得沈先非想发火都只能压抑着。这也是沈先非从来不收高考女学生,只收中考男学生的原因。
“同居”了三天,桑渝整天无所事事,除了在房间里打游戏,就是在客厅到处晃悠,这会正抱着半个西瓜坐在客厅沙发上美滋滋地吃着呢,一双美目不停地在沈先非和两个女生身上逗留。
对于这两个小女生的行为,桑渝一直看在眼里,捕捉到沈先非快要抓狂的表情,她放下手中的半个西瓜,跑到卫生间里对着台盆下面折腾一翻,便探出个头对沈先非说:“哥,卫生间的台盆下水道给堵住了。”
听到桑渝叫他哥,沈先非先是惊讶,随即是疑惑。不知她又在搞什么鬼,若是换在其他时候,她这样麻烦,他一定不会给她好脸色,但这时,他如获大赦,急忙起身去了卫生间。
沈先非在努力地通着下水道,桑渝则抱着双臂坐到了两名高中女生的面前,拿起她们的试卷,随意扫了下来,十道选择题有八道是错的。
她朝两个高中女生勾了勾手指,两个女生疑惑地将脸靠上来,她便问:“是不是沈老师教得不好?”
两名女生摇了摇头。
“你们知道我是他是什么人?”
“妹妹咯。”两名女生在心里感叹幸好她是沈老师的妹妹。
“没错,”桑渝点了点头,“大家都是过来人,我知道你们面对我哥很没心思,你们在想什么我都知道。我哥长得很帅是不是?喜欢我哥是不是?”
两名女生点了点头。
“打个商量,你们要是好好把这份试卷做好了,若是能考到七十分以上,我就告诉你们有关我哥的事,包括三围啦,身高啦,体重啦,喜好啦,睡姿啦……都可以。我这样做呢,是为我哥好,看到我哥为你们的成绩伤神,我可是会心疼我哥的。当然我背着我哥透露这样的信息是有风险的,所以呢,对你们来说也是有条件的,考得好才有消息,考得不好就什么都没有。另外,我可是不收贿赂的。”
面对这样赤裸裸的诱惑,两名女生的眼睛立即成了心心眼,连忙点头。她们俩回头看向卫生间,意图多看两眼沈先非。
桑渝敲了敲桌子:“别东张西望了,快做题吧。”
有了动力才有毅力。
为了知道沈先非的事,两名女生埋头苦做起试卷。
沈先非从下水管里掏出一团硬纸,便对桑渝粗声道:“桑渝,你怎么把这些东西给搞到下水道里?下次注意点,你要洗什么东西去阳台,别把纸再弄进去了。”
擦干净了手,出了卫生间,他看见桑渝抱着个大西瓜坐在自己刚才坐的位置上,盯着两名女生。出于条件反射,他想说她是不是对两名女生做了什么,结果看到的是两名女生在那乖乖地做着试卷题目,而她俨然成了一名监考老师,这种和谐现象让他十分讶异。
口中含着西瓜,桑渝对其中一个女生说:“这么简单的题目有什么好想的,不会做的就选C好了。”
旁边的女生抬起头反问:“刚才我不会做,你也让我选C,为什么不是A,不是B,也不是D,偏偏是C呢?”
又挖了一块西瓜丢进嘴里,桑渝嘟喃着:“哦,我去年高考的时候,距高考还有一个月,我用一个星期把历年的试卷全做了一遍,然后把我不会做的题目全列出来,做了一个对比,选C的概率占到70%以上,所以遇到不会做的我就选C。”
“这样也行?!”两个小女生一同惊叫。
“怎么不行?”桑渝嚼着西瓜。
看不下去了,沈先非沉着一张俊脸走过去,对两个学生严肃道:“别听她瞎说。如果人人都投机成功,那用功读书的人永远都考不上大学了。”
桑渝抱着西瓜乖乖地挪到沙发上,噘着嘴说:“不信拉倒。这是我高考的独门秘技,现在免费分享,是有人不懂得欣赏。哼!”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两个学生终于做完了试卷。
当对完答案的时候,突然两个人兴奋地尖叫起来:“答案真的是C哎。老师,你妹妹好神奇哦。”
嘴角不停地抽动着,沈先非皱着眉头看向窝在沙发里的桑渝,正捧着西瓜喝着西瓜汁,从他这个方向看过去,她的整张脸都被西瓜皮给盖住了。这样好笑的姿势,让他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甚至还有一种想笑的冲动,原来她高考就是这样乱懵的。
“我都说了选C,你们偏偏不信。哦,好饱。‘太监’瓜吃起来就是方便,不用吐籽。”桑渝满足地打了个饱嗝,放下瓜皮,伸舌头舔了舔唇上残留的西瓜汁,顺手便从一旁的纸盒里抽了一张面纸,擦了擦嘴角,突然觉得浑身不自在,好象有人盯着她,她抬眸正好对上沈先非似笑非的眼眸。
被桑渝这样一看,这感觉就像是突然被抓到做坏事一样,沈先非脸微微一热,连忙别过脸,看向对面的两个女生,但胸腔内心依旧在猛烈地跳个不停,满脑子想的都是她刚才以舌头舔唇的模样……
挑了挑眉,桑渝看着低着头的沈先非,心里有点发毛,笨鸟刚才是不是看着她在笑?要笑就笑好了,干嘛还偷着笑,难道她脸上有东西?
一想到自己不雅的形象有可能被笨鸟看在眼里,她立马跳下沙发,冲向卫生间,对着镜子照了半天,就差没将几根眉毛数清楚了,也没发觉有什么不妥。
最终她得出结论,笨鸟是不会对他笑的,刚才不是她眼花,就是刚好他面抽。
送走了两个高中生,沈先非刚将门关上,门铃就响了。
有些纳闷,他开了门,便看见一个年纪约在五十多岁的中年妇女立在门外,手中还拎着好多个袋子。
那女人看到沈先非一阵惊愕,愣了半晌,便问:“我……找我们家小姐……”
“谁找我?”桑渝急急地从卫生间里出来,一看到是吴妈,立即高兴地叫了起来,“唉呀,吴妈,你来得太及时了。太好了,你再不把衣服送来,我明天就要没衣服穿了。”
从吴妈手中接过几包衣袋,她一偏头就看到沈先非阴沉着一张脸走开了,心里咯噔一下。糟了,这才第三天,她好像就犯了保证书上的第三条和第四条。
“小姐,你怎么和一个男生同居啊?你这要是让桑先生和桑太太知道了,可不得了。”吴妈担忧着说。
“吴妈,你误会了,没的事,我们只是合租。现在流行合租房子,只是同住一个屋檐下,不会发生什么事的。”桑渝一脸轻松地解释道。
“合租?可是……那个毕竟是男生,小姐这样会吃亏的。”
“吃亏?”面对沈先非她倒是很想吃一次亏,可是这简直是奢想,“从小到大有哪个男生敢对我不轨,除非他不要命了。”
“也是。”吴妈点了点头,“可是这里的环境并不好,小姐为什么不住回家呢?吃又吃不好——”
“回家?那还叫家吗?男的天天不回家,女的天天在麻将桌上,每天就我一个人天天面对着空荡荡的三层楼。大厅里那盏水晶吊灯你知道有多少块吗?一共是一千八百八十八块。那一千八百八十八块,我至少数了不下一百次!”提到她那个没有温情的家,她的声音不免抬高了八度,“我喜欢上学,因为每天至少有人可以和我说说话。这里屋子虽小,起码不会让我觉得很空。我的心已经很空了,我不想我身边的环境也那么空。”
吴妈惊讶地看着面前从小在自己身边长大的小姐,原来她不是没感觉,而是一直埋在心里不说而已。
“我在外住的事,我爸妈知道,那天和他们提了一下,今年这个暑假,我要感受一下一个人独立的生活方式,他们没有意见。你回去之后,不要和他们说我是和男生合租的。”
“嗯,若是小姐有什么需要,一定要给我打电话。”
“嗯,你回去吧。”
提前几大包衣服,关了门,桑渝便看见沈先非抱着双臂立在和式门外,一种无形的压力向她袭来,屋子里气氛让人窒息。
桑渝暗叫一声:大事不妙。
正想着要怎么和沈先非解释,门铃又响,她提着东西,刚想放下东西去开门,谁知被沈先非给抢先了。
门外,这次又立着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
沈先非冷着脸,看向桑渝,只见她一直背对着门,不敢转身。
那个中年妇女看到桑渝,笑了起来:“桑小姐你在啊,我以为我走错门了。今天我来早了一些,想早点打扫完卫生早点回家。”
“那个,今天不用打扫了,你有事就先回去吧,改天再联系。”桑渝急忙转过身,挤到沈先非的身前,将门给合上。
回转身,抬眸便望见沈先非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短短地沉默,她见他没有说话,便提起几包衣服,刚要进屋,他的声音冷冷地在身后响起:“衣服你让人洗好了送过来,卫生也请人来打扫,待会是不是还有人要把饭菜烧好了送过来?”
微微动了动喉咙,背对着沈先非,桑渝艰难地开口:“遵照约定,明天我会搬出去,今天我想在这里住最后一晚。”
提着衣服,她便走进了卧室。
在合上门的那一刹,她听到了沈先非的声音:“要想尝试独立的生活,第一件事就是要学会自己洗衣服、做饭和打扫卫生。我不希望再看到有人来送衣服或是来打扫卫生。”
难以置信自己听到的,他是听到自己和吴妈的对话了吗?
她急忙打开门,见到他仍旧还立在原地,正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她激动地问:“你的意思是我不用搬了?”
淡淡地看了桑渝一眼,收回了视线,沈先非一言不发进了自己的房间。
对着那扇合上的和式门,桑渝不死心地又问:“那我能不能申请抽一只烟?”
“你试试看。”沈先非冷淡的声音从对面小屋传来。
7、“一吻定情”
自上次沈先非不准桑渝让人送洗衣服和打扫卫生后,渐渐地,桑渝发觉他好象对自己有些改观,偶尔也能说上几句话,虽不多,但不像以前那样冷冰冰的了。
吴妈送来的干净衣服从里到外,全都穿完了,她硬着头皮把这些脏衣服全抱到卫生间,将才买的一个大盆里放满了水,将衣服全部丢进去,抓起一旁的洗衣粉往里倒。
潜意识里桑渝压根就没想过要自己洗衣服这个可能,但一想到自己的承诺,决定独立生活就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她一直懊恼为什么前两天没有去买洗衣机,这会非要弄得自己手洗这么一大堆衣服。
从未洗过衣服的她,看到白花花的粉末化在水里,没什么反应,心想是不是放的太少了,于是又倒了好多洗衣粉。
刚从外面回来的沈先非听到卫生间里不断传出哀怨咒骂的声音,有些疑惑,走过去,便瞧见桑渝背对着门,在满是泡沫的盆里捞着什么东西。
蓦地,一件粉红色的内裤被她从盆里捞起来,就直丢向另一个盆里。隔了两秒,又见到一件粉红色的内衣被捞起,依旧直接丢向另一个盆里。
瞪大了双眼,他就这样看着她一件件从泡沫里将衣服捞起,一件件丢向另一个盆里。最后就看着她双手在盆里不停地摸来摸去,嘴里还嚷着:“怎么还少一条内裤啊?”
愣在那里半天,沈先非的嘴巴从张开到合上,合上又张开,反复几次,还没开口,就见她将整个盆给反了过来,将里面仅有的水给倒出来,然后蹲在地上,继续在那堆泡沫里找着那条不知所踪的内裤。
“啊,总算找到了。大功告成!”桑渝从地上捡起内裤,直接扔进了之前那个盆里,然后端起盆就打算去晒衣服,一转身,却瞧见沈先非一脸惊愕地斜靠在门处,“你要用?我刚好洗好了。”
对连衣服都不会洗的桑渝翻了个白眼,沈先非看到墙角立着的还只剩下半袋的洗衣粉,嘴角不免隐隐抽动,皱了皱眉头:“你这样就打算去晒衣服?”
“有什么不对吗?”桑渝斜着眼小心翼翼地看着沈先非,她今天又没犯戒,干嘛他要这样看她。
“你在学校里都不洗衣服的吗?”
“我们家的吴妈隔一天会来学校把我衣服收回去洗啊,洗好了再送来,我干嘛要自己洗?”
“你——你这样和残废了有什么区别?”皱紧了眉头,沈先非双手抱胸讽刺她,有钱人家的小孩就是她这种德性?连自己的衣服都没办法搞定。
“什么什么残废,我哪里残废了?”
他白了她一眼,指着她手中的那盆衣服,声音也没由得大了起来:“你一没洗,二没冲干净,就这样要去晒衣服?洗衣粉只要放一点点就可以了,你却放了半袋子,你以为这是在给衣服洗泡泡浴吗?没吃过猪肉,难道没见过猪跑?!”
用洗衣粉洗衣服要冲干净的?
眨了眨眼,她望着他一本正经地说:“我不喜欢吃猪肉,也没看过猪跑。但电视里那个广告不都是一件衣服倒好多洗衣粉在盆里,然后拎一拎就挂在绳子上飘啊飘的么。我这么多件衣服当然要多放些洗衣粉,我照着电视上做,有错吗?”
已经不知道是多少次觉得和桑渝没办法沟通了,嘴角抽动的幅度更大,沈先非在心中低咒了一声该死的电视虚假广告。
将她推进卫生间,他让她把衣服放在盆里,重新放水放洗衣粉,并搬了个小凳子坐在一旁教导她怎么洗衣服。
一双手在不停地搓动,桑渝的眼睛却是时不时地偷偷瞄向一旁坐着的沈先非,他还是维持之前的姿式,目光盯着她在搓动的手。
他的侧脸很吸引人,棱角分明,轮廓清晰,完美的线条就像是被最好的雕塑家用刀子雕刻出来一般。一对眉毛深蹙,印象中,他总是喜欢蹙着眉头。
她想起朱仙仙曾经说过他教课的样子很迷人,刚才他认真教她洗衣服的样子,真的是很迷人。还有他教那两个初中生数学的时候,他全身上下散发的那种气质也深深地吸引着她,害她总是有事没事依在那个沙发上偷看他。不过,她觉得他最迷人的时候,是和她生气吵架的时候,她就是喜欢看他生气,那副模样最销魂,也许只有她有这种变态的嗜好。
收回目光,她继续手中的动作,蓦地,她发现有点不对劲,看了看手中正在搓动的内裤,她不禁瞪大了眼,刚才她好像也是在搓内裤,他干嘛看得这么投入。这只笨鸟不会有什么不良嗜好吧?突然想到他有一条屁股后面有个猪头的内裤,她便联想到了一个可怕的病症:内裤癖……
被脑中的想法一震,她立即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偏过头看了看他,结巴着说:“那个……那个你能不能别看了?”
脑子里正想设计图的事,被桑渝这样一惊,沈先非回过神,微眯着眼,一脸迷茫地望着她微微泛红的脸,眉目之间竟然是在害羞,就好像是四月里盛开的桃花那样好看。其实,不暴怒,不蛮不讲理的她,也不是那样令人讨厌,样子还蛮可爱的。
被沈先非这一看,桑渝的心陡然一凉,难道是她不小心揭了他的短,他又恼羞了?转过头,她将手中的内裤急忙搓好扔进盆里。
骤然之间,觉得有些失态,沈先非尴尬地收回目光,起身对她说:“洗好之后,再用水冲净,看不到泡沫,把水拧干了,再晒到阳台上。会晒衣服吗?”
看到她点头,他便快步回了房间。
阳台虽说是公用区,但九十年代的老式房子,阳台却是设计着和主卧相连,所以每次沈先非晒衣服什么的,都要先敲敲桑渝的门,然后才穿过她那粉色的房间到阳台。
在怀疑沈先非有“内裤癖”之后,桑渝每次晒内裤都非常的小心,总是将内裤晾在阳台不起眼的角落里,然后没事就跑去看看,晒干了没有,晒干了就赶紧收回来,生怕有个什么闪失。
每天一看到沈先非晒衣服,她会立即站在阳台边上,一会瞟一下他,一会瞟下自己的内裤。
沈先非并不知道桑渝心中的真实想法,以为她在偷看他的内裤上是不是有一个猪头,弄得他每次在晒内裤的时候也是倍加小心,晒在阳台的另一个角落里。
每次,两人在阳台之上,都会小心翼翼地乱飞几个眼色,生怕自己吃亏了去。
当然,事情有利有弊,很多事情在沈先非慢慢教导下,桑渝慢慢地学会了好多事情。因为很介怀沈先非说她和残废没有区别,所以万事她都自己来,虽然不能说做得很好,但起码自己算得上能够自理。
沈先非也不像以前那样冷冷淡淡,偶尔也能搭理她两句,但大多时间,还是一个人静静地守在自己的屋子里,弄自己的设计图。
说实在的,对于沈先非的态度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桑渝还有点不能适应。
两个人的同居生活,渐渐进入了和谐轨道。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吃饭问题,当然,这个“美中不足”只是对于桑渝来说而已。沈先非除了上午在家教课,下午几乎是见不着人影,只有到了晚上才回来,而往往他是早已在外面吃过晚饭了。
桑渝呢,只有依旧叫着她的外卖。
炎炎夏日,无处可去。
平时,桑渝在屋子里,要么是窝在房里打游戏,要么是网上和思思、初初、沙沙、朱仙仙等几个同学聊天,再不然就是约了曾梓敖去跆拳道练练身手,但每次只要轮着沈先非给两个高中女生上课,沈先非都能看到她像一缕游魂一样,东飘西荡。
有时候,沈先非看不下去,就会把她抓过来当监考老师。上次她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让两个女生安静的上课之后,后来每次,两个女生总是变出花样来送他东西,什么吃的,玩的,而她总是会适时的出现,无视他喷火的视线,替他作主将那些礼物全数收下。
直到两个女生对他说,她们要报考H大商业美术系室内装潢设计专业,他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终于,在送走两个女生之后,他忍不住冲到桑渝的房间。
阳台上,桑渝仰着头,正踩着小凳子用手在够着衣架,昨天,她用衣钗钗衣服,因为衣架钩卡在晒绳上,她力道一大,结果把衣钗头给弄断了,掉在楼下不知去向,没时间去买,这会只能把衣服收回来用手挂上了。
满脸怒气,沈先非走过去,对着她怒吼了一声:“桑渝,我拜托你能不能找些有意义的事去做,别这么无聊的乱误导那两个高中女生,好不好?!”
“啊——”被这突如其来的吼声给吓到,桑渝脚下一个不稳,往前栽去。
沈先非想都没想,直觉便上前抱住她倒下来的身体。
就这样,毫无预示,自上而下,桑渝的脸直撞向沈先非的脸,嘴唇刚好磕在了沈先非的唇上。
好痛!
想要伸手抚摸自己被撞得生疼的嘴唇,却是看到一对漆黑如墨的眼眸在眼前放大,眨了眨眼,瞪大了双眸,桑渝才意识眼前究竟了发生了什么事。
她不但抱着沈先非的脖子,而且还强“吻”了他,她又犯了保证书上的第二条。
说不出的紧张,她连忙推开沈先非,先声夺人:“这件事不能怪我,要不是你在我面前大吼大叫,我也不会被吓到,更不可能……更不可能撞到你!”
沈先非的双颊和耳根子都跟着滚热起来,抚上自己被撞疼的嘴唇,却是看到手指上沾着一片血迹。
看到血迹的桑渝,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嘴唇好痛,伸手一摸,更痛了,而且好像还肿了起来,手指上和唇上都是湿热一片,她一看,手指间一片血迹,叫了起来:“那是我的血!你牙齿没事长那么硬干什么?胸硬,牙齿更硬——”
憋了很久的沈先非终于忍不住,冷冷地打断她:“你见过哪个人的牙是软的?还是你的牙是软的?又不是缺钙,骨质疏松。”
擦干净了血迹,沈先非抚着很痛的嘴唇离开了,似乎忘记了自己究竟是来干什么的。
8、半夜不要关卫生间的门
“死笨鸟,难怪是只笨鸟,鸟嘴都是又尖又硬的。啊——真的好痛——”桑渝捂着嘴,直奔卫生间,用冷水清洗了还在不断冒血的嘴唇。
防止伤口恶化,桑渝又奔回了房内。打开医药箱,面对紫药水和创口贴,她脑中刻划着满嘴的紫色和贴着一个肉色贴布的样子,不禁觉得都是场恶梦,垃圾桶里满是面巾纸,可血还是没止住,她仔细照了镜子,嘴唇偏右上的位置被沈先非的牙齿撞了一道口子。
最后,她心一横,撕了一张创口贴,贴在了嘴唇上方。
抱着猫头枕,她爬上了床,两眼瞪着白花花的天花板。
刚才那个“激烈”的吻,那是她的初吻。以前高中和江南在一起的时候,江南想吻她,下场却是被她狠狠揍了一顿。如果对象换成笨鸟,她想她一定不会排斥的。
嘴唇上的痛楚,让她忍不住骂了一声:“死笨鸟!”
是谁说初吻是美好的,能把嘴唇“吻”成这种样子如果也叫美好,那她以前学跆拳道的时候和软垫吻过不知道多少次,是不是更加美好。
忍不住又摸了一把贴着创口贴的嘴唇,她竟然还能感觉到之前沈先非嘴唇的柔软,温热的男性气息,还有那个温暖的怀抱。
她干嘛那么快推开他,那么好的色诱机会都让她毁在了自己的手中。
越想越后懊恼,桑渝将脸埋在了猫头抱枕上。
没多久,只听到“嘭”地关门声。
桑渝跳下床,客厅里静悄悄的,对面的和式门里散发的是无人的气息。
沈先非出去了。
也许,人家根本就没当回事。
心中一阵失落,桑渝抱着抱枕又回到了床上。
炎热的夏季,知了在树叉之间卖力地炫耀着自己的嗓门。这样一个让人易起一身慵懒倦意的闷热午后,走在法国梧桐遮荫的人行道上,沈先非的思绪却不受控制地飘游了很远。
顿下脚步,沈先非的手忍不住抚上嘴唇,嘴里还残留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道,想起之前抱在怀中那个软软的身体,散发着淡淡的香。
那个痛到难以忘掉的吻,虽是无意,但他不得不承认,却是在心间荡起了阵阵涟漪。嘴唇贴在了一起时候,他的脑中却是乱成了一团浆糊。
回到房后,他对着那几张设计图发着愣,眼前出现的全是嘴唇冒着鲜血的她。脑海里就像是放电影一样,在食堂吃着大锅饭皱着眉头的她,趴在图书馆流着口水睡觉的她,课堂上认真听课的她,球场上会将球打不见的她,暴怒时候会打人的她,不会洗衣服的她,嗜睡的她,短发的她,长发的她……一一浮现在眼前。
为什么,这一年来,她的每一个姿态,他都可以记得那么清楚?
心中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他觉得待在屋子里呼吸困难,所以才会在这炎炎午后,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
那个,他不知道用什么词来形容的她,一开口却是指责他的牙齿硬。
望着走在前面一个穿着白色T恤女生的背影,他想到那个恶女嘴角被撞破了,居然会指责他的牙齿硬,嘴角微微上扬,也只有她才会在那种时候问出那样蠢的问题。
身后一阵狗叫声,打断了沈先非的神游,回过头,是一条白色的狗正拖着一个大妈往前跑呢。
瞬间的怔然,沈先非这才意识自己都在想些什么,满脑子竟然想到的全都是她。
呼了一口气,想到过会还要去帮同学打工,沈先非快步向车站迈去。
望着墙上的钟,指针快要指到十一点了,可沈先非还没有回来。平时最多不超过十点,沈先非就会回来。
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桑渝抱着抱枕,已经不知道多少次看向墙上的挂钟。
他会不会是因为白天的那个吻,而在躲着她?
咬着嘴唇,她禁不住乱想。
“滴嗒滴嗒……”,时间永恒不变的声音,在一分一秒地走过。
渐渐地,困倦的她支持不住,便倒在了单人沙发上。
已是深夜12点多,一脸疲倦的沈先非终于回到了住处。
下午的时候,沈先非代同学去打工,到了打工的地方才知道原来是那个同学失恋了。后来,那个同学硬是拉着几个男生跑去喝酒,打完工的他自然也逃脱不掉,不喜欢烟酒的他本不想参与,但一想到回去便要面对桑渝,因为中午那个突然撞到的吻,会让他觉得十分尴尬,所以他也就和几个同学一同去了小饭店喝酒。
一顿饭下来,一个个喝得醉熏熏的,只有两个人是清醒的,其中一个人就是他。
他和那个清醒的同学分别负责将几个醉鬼一个个送回住处,到了这么晚才回来。
一进屋,未开灯,一阵逼人的凉气直袭过来,角落的柜机空调正在运作着。望了望桑渝的屋门,好像是开着的,他不禁皱起了眉头。
一点节约用水用电的意识都没有。
他走过去,将空调给关了,回转身,这才注意到斜躺在单人沙发上的桑渝。
心,猛然间漏了一拍,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就好像空虚了很多年,一下子被什么特别的东西给填得满满的。
她,一直睡在这里,是在等他吗?
借着对面顶楼来回扫动的装饰光柱,他看清了斜躺在单人沙发里的她,身体中间一段整个陷在沙发座里,颈下一大部分是空着的,整个左手臂没地方放,还是拖在了沙发边缘。如果她这样一直睡到明天,整个身体肯定会疼痛得动不了。
眉头深锁着,他微动了动喉咙,俯下身正欲叫醒她,手在触及她的肩部却停下了,顿了顿,目光落在她嘴唇上贴着的创口贴,样子滑稽透顶,这种把创口贴贴在嘴唇上的事估计也就她会做了。
嘴角不禁微微轻扬,继而他又想到了中午的那一撞,忍不住,他的手抚上她的眉心。
比起他的家庭,家世甚好,什么都不缺的她,为什么会在睡梦中却是皱着眉头?为什么会想要感受独立的生活呢?是因为她的父亲不归家,母亲打麻将吗?
手顺着她的额头抚下来,手腹下传来的柔软触感,让他忍不住来回摩挲几下。
似感受到痒痒的,睡梦中的桑渝抬起左手,一把将沈先非的手给挥开了。
被这一掌一挥,他回过神,惊觉自己都在做了些什么,心中一阵慌乱,急忙别过脸。
桑渝并未醒,手臂只是挥了几下,依旧还在睡梦中,这让他顿时松了一口气。
忆起上在家的时候,他去叫她起床,却无端被她给打了,她有“下床气”,他绝不会笨到再因叫她起床而被打第二次,弯下身,动作轻柔地将她给抱了起来,走进她的房间,将她慢慢放在床上。
她一挨着床,手一伸便将一旁的猫头抱枕给抱在怀里。
望着她极其不雅的睡相,他不禁柔和了目光,飞扬着嘴角,静静地退出了她的房间,带上了门。
任由温热的水冲刷着身体,冲去一天的暑热和疲惫,还有令他讨厌的烟酒之味。
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双臂撑在卫生间的墙砖之上,沈先非不禁想到自己投去皇廷的几张手绘稿。
皇廷是全国最大的建筑装潢装饰工程公司,而总部刚巧设在N市。只要是从事室内装潢设计的,没有人不想进入皇廷。皇廷高级设计师的设计大胆创新,作品不仅在国内室内装饰行业占居了No.1的地位,更是在亚洲甚至整个世界都是走在时尚潮流的尖端。
不敢妄想成为皇廷的高级设计师,但他多么期望自己的作品能够得到皇廷的欣赏。
大三上半学期,会有为期半学期的实习期,他的首选便是皇廷,他已经投了简历和几份手绘设计稿,已经两个月了,可那边却一点消息也没有,犹若石沉大海,这让他很难过。
大四下学期就开始要找工作,他若是这次实习进不了皇廷,这四年也都是白学了。
仰起脸,站在那里任由水哗哗冲打着脸庞。
突然,“嘭”地一声,浴室的门轰地一下子被撞开了。
拨开浴帘探出头,他震惊地看着浴室门外的人,正是一只脚高抬穿着睡衣的桑渝。从他站的位置看过去,就那个动作,刚好可以看到她的粉色小内裤。
她微眯眼,一言不发走进浴室,撩起睡裙,褪下了内裤,往马桶上一坐,紧接着便是一阵尴尬的水流声音响起。
看到这不雅的一幕,沈先非急忙拉上浴帘,在心中咒了一声这个该死的桑渝。
没一会,他听到没声音了,期待她人赶快走。孰料,那道遮羞的浴帘突然被拉开了,他瞪大了双眼望着眼前睡得迷迷乎乎半眯着眼的桑渝,急忙抓起一旁的毛巾遮住下半身重要的部位,暴怒地看着她。
她呆滞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他,微微动了嘴:“半夜不要关卫生间的门。”
浴帘倏地还回原位,她便耷拉着脑袋出了卫生间。
这个让人很受不了的女生,究竟是醒着还是在梦游,只为上个卫生间竟然破门而入,还把他从上到下全部看光了……
手撑着墙壁,深深地闭起了眼,沈先非咬紧了牙根,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很想揍人的冲动。
迅速擦净了身体,他穿起衣服,便冲向她的房间。
可这个可恶的女生竟然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两只手死命地抱着那个粉色的小猫抱枕呼呼大睡。
他真是快要被她给气死了。
愤恨地捶了下墙壁,他咬着牙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这一夜,他又失眠了。
他永远忘不了进入H大的第一次失眠,是她穿着一件纯白的大衣立在宿舍前的那棵树下……
9、完美的设计手稿
闷热的夏日最容易梦魇,桑渝猛地从床上坐起,一身冷汗。她刚才做了一个可怕的梦,梦到爸妈都不要她了。
还好,这只是一个梦。
望着眼前的HelloKitty抱枕,眉心深蹙了起来,她什么时候回到房里睡觉的?怎么没有印象了。
扒了扒头发,她跳下床,出了房间,准备去刷牙洗脸。
经过沈先非的和式门,她习惯性地瞟一眼,似乎又没嗅到人气。
一夜未归?
这个想法让她心跳过速,紧张地伸出手,拉开那扇和式门。
榻榻米上摆放着一张矮小的方桌,整个房间里除了榻榻米之外,就是一张写字台,上面整齐地摆放着书籍,一尘不染。
他真的没有回来,只是因为昨天那个吻……
合上和式门,一瞬间淡淡的失落透过她的双眼折射了出来。
他真的这么讨厌她吗?就那么介意与她的肢体接触吗?
咬着嘴唇,捏紧着拳头,她坚定地对自己说:“如果两个月之内赢得不了笨鸟的心,我就去剖腹。”
再一次坚定了决心,她走向卫生间,怎么上面的玻璃裂了这么大一块口子,昨晚她睡觉之前这门明明是好的,没道理只过了一夜,这门就坏了。
难道是笨鸟回来过?还把门给搞坏了?但不太可能,依笨鸟的性格不可能跟门过不去呀。又望了一眼那扇门,她抓了抓头发,实在是想不出来究竟是怎么回事。
洗漱完毕,吃了早餐,桑渝开始打扫卫生。
根据她与沈先非的合理分工,一周打扫三次,一人一次,前天是沈先非打扫的,今天就轮到了她。第一次打扫卫生的时候,扫帚是那种斜式的,从来就没有做过家事的她连扫帚都拿反了,被沈先非又逮着机会骂她跟残废似的。不过,经过半个月的努力和锻炼,她总算是什么都会了,谁叫她智商200。
虽然保证书上第一条就规定不允许进入沈先非的房间,但是桑渝从来没有遵守过,沈先非不在的时候,她有事没事就喜欢跑他房间张望两眼。
以打扫卫生为借口,她又摸进了他的房间。
写字台上散着几张纸,桌下的垃圾篓旁还有几团揪着的纸。昨晚临睡觉之前,她有进过他的房间,她清楚地记得桌上和地上都是干干净净,整整齐齐,什么都没有。
他昨晚真的回来过!
她抓起桌上的一叠手绘稿,是他手绘的室内装修设计图。
扫了几眼,她便被这些手绘稿给吸引了。
桑氏是做建材家居这行的,无论是家装还是工装,她自幼看过很多设计图稿,而他这几张设计图绝不亚于那些装饰公司里的资深设计师。如今制作一套很好的设计图除了必备的平面设计之外,对于看不懂设计图的客户来说,更直观的便是通过电脑多媒体制作来体现。而眼前的这些设计图,完全是以手绘的技巧,来体现那种只有多媒体才能表达空间的视觉效果。
她知道他有很多东西必须要去学校的机房里弄,现在放暑假了,学校的机房又不开放。
没想到,他竟然以这样的方式做出这么完美的设计图。
可想而之,他花了多少时间和心血。
这样说来,没有一台电脑真的很不方便。一个想法很自然地跃上了她的心头。
忍不住她又多看了几眼这些设计图,等等,这设计图为什么会这么眼熟?
一张张仔细翻看,倏地,她怔住了。
这不是桑氏最新办公区的设计吗?虽然某些细节与实际装修的不一样,但是整体结构和感觉,与桑氏最新办公区装修如出一辙。如果她没记错,桑氏最新的办公室设计应该是出自皇廷的首席设计师MC之手。
桑氏最新的办公区是在前两天才装修好,她还特地跑去欣赏了一下,尤其是老爸办公室的格调,让她由衷地称赞了一把,是这么多年来看到的最顺眼的一次装修。所以,她还可以确认,沈先非绝对不可能有看过桑氏内部的装修。
那么,这些设计图是从哪里来的?又是怎么回事?MC与他更不可能认识。
从地上捡起几团纸,展开,她清楚地看到是皇廷招聘实习设计师的信息以及沈先非的个人简历,招聘日期是在两个多月之前。她又看了看那些手绘设计图右下角的签名和完成日期,也是在两个多月之前。
如果她没记错,那时候恰逢桑氏与皇廷签定装修协议,在谈设计方案的时候。
原来是这样……
回到房中,打开笔记本电脑,依照被沈先非揉成一团的个人简历,桑渝帮他重新打了一份,将那几份手绘设计图扫描到电脑里,打印出来,连同个人简历,装在档案袋里,她换了衣服便匆匆出了门。
在生意上,皇廷除了与桑氏是很好的合作伙伴,私下皇廷的董事长黄建国也是桑振扬多年的挚友。桑振扬比黄建国虚长两岁,所以桑渝尊称黄建国一声黄叔叔。
桑渝赶到皇廷,被总服务台的工作人员告知,没有预约是没办法见到黄董。
摸出手机,她便直接给黄叔叔的秘书打电话,可电话那头一直是无人接听。正当苦恼之际,身后一个公鸭嗓子似的声音响起:“小渝姐,你怎么会在这?天啊,才半年不见,你怎么变得这么淑女,差点认不出你了。”
回转身,望着比她只高半个头的黄有权,她激动地大叫一声:“狂有钱?!你出现的真是太及时了。”
当年,黄叔叔的父亲在村里做一个小干部,爬到退休还是一个提不上筷子的小干部,所以在给孙子起名字的时候,他坚持给起名叫黄有权。第一次听到黄有权这个很好笑的名字,她就笑了整整一个小时,并给他起了个外号叫“狂有钱”。
小的时候,她和黄有权常常被两家长辈拿来开玩笑,说是定娃娃亲,长大了就结婚做亲家。而她总是斜着眼,一脚踩着凳子,看着那个比她小四岁瘦得跟竹杆似的黄有权说:“狂有钱,三招之内,你要是能打得过我,我就给你当老婆。”
第一次,黄有权被打得很惨;第二次,黄有权被打得更惨;第三次,黄有权哭着跑去找黄建国说,死都不要娶桑渝这个悍妇。
从此,两家长辈再也没提过结娃娃亲一事。
这一声“狂有钱”,让总台的两位接待小姐强憋着笑意对俊秀的太子爷恭敬地行了礼。
“狂有钱”白晳的脸微微一红,尴尬地说:“小渝姐,你怎么还叫我这个外号?”
一把揽过黄有权,桑渝笑着说:“好了好了,臭小子,下次姐姐不这样叫你了。那个,我来找黄叔叔有要事,结果被挡在这,还好碰到了你。”
“小渝姐,你不是来找我爸打小报告的吧,自从我上了高一,我可是没怎么得罪你。”“狂有钱”听到她要找父亲,没由得一阵紧张。
“没错,姐姐我就是来打小报告的,不过不是你的。”拍了拍“狂有钱”的肩,桑渝笑眯着眼,“臭小子,你的废话真多,快点带我去找黄叔叔,不然我一定把你交女朋友的事告诉他。”
“狂有钱”一听,连忙拉着桑渝进电梯。
刚开完会的黄建国很意外地看到儿子和桑渝在一起,笑着说:“丫头,你不是和有权不来电吗?怎么?现在又改变主意,想做我儿媳妇了?”
“黄叔叔,是小渝不才,让你见笑了。”桑渝笑了笑。
“啧啧啧,越来越会说话了。丫头,有什么事直说吧,不然也不会大热天的突然跑我办公室里。”黄建国说。
“嗯,黄叔叔英明。我今天来,是帮一个同学来投简历的。”桑渝将沈先非的简历及那一叠设计图从档案袋里抽出来,递给了黄建国,“这些是复印件,出于某种原因,原件暂时不能带过来。还有,这是皇廷招聘实习设计师的简章。”
她特地将那份揪得皱巴巴的简章展在黄建国的面前。
黄建国并未看那份资料,扫了一眼那份简章,只是坐在椅子里,若有所思地看着桑渝。半晌,他才开口:“丫头,你可知道我们皇廷的规矩?皇廷没有录用的人,基本上是没机会再进皇廷的。”
“知道。黄叔叔素来公私分明,绝不会因为私交而坏了皇廷的规矩,就算是我爸出面,黄叔叔也一定照规矩办事。”桑渝笑了笑。
“丫头,既然你知道,为什么还要代人再次投简历?皇廷有严格的聘用制度,如果你的同学,有真才实学,皇廷是绝不会错过这样的人才。”挑着眉,黄建国一脸的不赞同。
“黄叔叔,你先别生气,可以随意看看,说不定会有特别的发现。”桑渝走上前,将那些设计图一一展开,平铺在黄建国的面前,“如果黄叔叔看完了还没有‘惊喜’,桑渝立刻带着这些‘废纸’滚下皇廷的办公大楼。”扬着嘴角,她笑得很灿烂,语气里强调“惊喜”和“废纸”四字。
黄建国看着桑渝的笑容,似乎不是推荐一个人那么简单,低下头,拿起其中一张设计稿,扫了一眼,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这种设计,在我们皇廷,遍地都是。”
“我第一眼看到这设计稿的时候也是这样想,皇廷的设计能人很多,尤其是首席设计师MC,”桑渝笑得别有意味,“可是当我看第二眼第三眼的时候,我就不那么想了,黄叔叔既然看了,何妨多看几眼。”
拿起第二张和第三张设计图,黄建国仔细地看着,这一看便是将全部的设计稿给看了遍。
许久之后,黄建国放下沈先非的个人简历和设计稿,点了一支烟,起身立在落地窗前,两眼直愣愣地望着对面的大楼。
10、守门
看不到黄建国的表情,也无法揣测他的心思,桑渝唯有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黄建国转过身,对桑渝正色道:“这份设计图的复印件以及简历,就先放在我这吧。”
桑渝是个聪明人,黄建国这样开了口自有他的打算,虽然她不能百分之百的保证沈先非一定可以进皇廷实习,但她最起码让他的心血不至于付诸流水,无论如何,黄叔叔都会给她一个合理的交代。
“好,那打扰黄叔叔了。桑渝没什么事,就先走了。”她深深鞠了一躬,便出了黄建国的办公室。
直到见不到桑渝的身影,黄建国才走回办公桌前,拨了内线,吩咐秘书去人事部将前段时间所有应聘信息调出来,他要亲自过目。
正打算离开的桑渝,在电梯处正好碰到了“狂有钱”。
“小渝姐,这么快就走了。不在这吃顿午餐吗?”
“不了,我还有事。”
凑近桑渝,“狂有钱”压低了声音问:“小渝姐,你没向我爸说什么吧?”
“你猜?”桑渝狡黠地笑着,看到“狂有钱”一脸紧张,立即又说,“吓唬你的,臭小子。”
“狂有钱”抡起拳头假装打桑渝,这时电梯的门正好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人。
桑渝抬眸,望着眼前这个穿着藏青色暗花衬衫,身形削瘦,三十多岁的斯文眼镜男人,正是皇廷的首席设计师MC。
MC,全名马春,因为名字的缩写刚好是MicrophoneController的缩写,所以大家都尊称他一声MC,而这两个英文字母到了桑渝的耳朵里就变成了MenstrualCycle的缩写。如今看来,MC这两个英文字母还真是非常的适合他。
“原来是桑小姐,”MC一见是她,立即眉开眼笑,指了指“狂有钱”问,“来找有权玩的?”
微微眯了眯眼,继而浅浅一笑,桑渝回道:“是啊,这正准备走呢。我和有权先下去了,不打扰马工你和黄叔叔工作了。”
“好的。”MC的目光一直依依不舍地追随着桑渝的身影,直到电梯门关上,他才昂首挺胸地往黄建国办公室走去。
出了皇廷,桑渝思忖着去哪,为了追沈先非,她闷在那个房子里已经很久了,除了打电动,就没有什么事可以做的了。正好又是酷暑,她更懒得出门,这大半个月来,她好象变胖了。
摸出手机,她拨了个号,未久便听到那头一个慵懒的声音响起:“如果你没特别重要的事,请直接挂机。”
“曾梓敖,我现在有点无聊,出来陪我去正道练练身手吧。好久没揍你了,手脚都发痒。”好久没有舒展拳脚了,这会还真的心痒痒的。
电话那头,曾梓敖低咒了一声:“我昨夜一直玩到凌晨才回来,你就不能让我多睡一会,睡不饱会死人的。”
“曾梓敖,现在是中午11点,给你一小时的时间,包括刷牙洗脸吃中饭。12点钟,我在正道准时恭候你。12点之前你要是不出现,我包准你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挂了手机,桑渝拦了车,直奔跆拳道馆,顺便在附近吃了个午饭,在馆内换好了衣服等着曾梓敖送上门来被打。
屈服于桑渝的淫威之下,曾梓敖在11点59分赶到了正道,换了衣服便接受桑渝一轮又一轮的摧残。他是倒了八辈子霉的才在用篮球砸中了她之后,承诺她,有什么困难,他一定随叫随到。
从被打到一点困意全无,到开始反击,到再度被打倒,就这样,曾梓敖在一个非人道的下午中度过了。晚上的时候,他死活不同意桑渝先走,白天被折磨了一天,怎么也不可能就这样轻易放过她,叫了一帮朋友,死拖着她一起去泡吧。
禁忌了很久的桑渝,终于解放了,一个晚上连抽了很多支烟,并且还喝了酒。
一群人吵吵闹闹,过了夜里一点多才散伙。
桑渝回到住处,已是夜里两点。
哈欠连连,耷拉着脑袋,准备回房拿衣服冲凉,走到房门口的时候,感觉怪怪的,空气中散播着一种危险的气息。她猛地回头,一道光束透过厨房的玻璃将整个客厅照亮,她看清一个高大的身影立在三米开外。
“啊——”她扯着嗓子尖叫了声,随即反应那是沈先非,才收了声音,猛烈地拍着胸口,大嚷着,“沈先非,三更半夜的你不睡觉,干嘛跑出来吓人!”
失踪了一天一夜的人,一出现就装神弄鬼的,心脏病都差点给吓出来。
锁着眉头,她走过去,将灯打开。
刺目的灯光下,沈先非的脸看起来透着丝丝寒气,眼眸里布满了血丝,一脸阴沉地看着她。
挑了挑眉,她心念:这只笨鸟是不是吃错药了,一脸谁欠他几百万的便秘样。不对,难道他发现她进了他的屋子?
她刚想说话,却被他抢先了:“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她看了看对面墙上的钟:“两点零五分,有什么问题吗?”
在闻到桑渝身上浓重的烟酒之味,沈先非的眉头拧得更紧,语气冰冷到极点:“你为什么不明天再回来?直接在外面过夜不更好?把这一身烟酒之气带回这间房子,是想让人知道你的夜生活很丰富多彩吗?”
沈先非的声音虽轻,但隐藏在声音之中的怒意却让桑渝困惑了。
抬起手臂,她闻了闻身上的烟酒味,的确是很重,让人很不舒服,但是保证书上又并没有规定她不可以在这间屋子之外的地方喝酒抽烟啊,就算身上有烟酒味,她这不正打算去洗澡吗?还有,他什么时候管起她回来的时间了?还莫明其妙地在客厅里一直等到现在,就是为了等她回来臭骂她一顿。
直视他,她有些恼怒地反讥:“你昨天晚上不也一晚上没有回来,好歹我今晚还回来了。”
“你怎么就知道我昨天晚上没回来?”沈先非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几个音阶。
微微怔愕,她走到卫生间门处,看到已经修好的门锁和新换的玻璃,不确定地问:“你昨天真的回来过?那这门是你弄坏的?”
走近桑渝,愤怒的神色在瞬间悄然改变,紧抿的薄唇轻勾,沈先非给了她一个淡淡的笑容,但看着她的犀利眼神之中却是带着淡漠和嘲讽:“你可以忘了是谁把门弄坏的,怎么就没忘记还要回到这里?”
晶亮的眼睛紧紧地盯着面前显然不正常的沈先非,桑渝一脸莫明。
蓦地,在看到沈先非身上的衣服之后,她怔了怔,嘴巴微张,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在她的脑海之中形成……他一直等到现在,并且没有洗澡,难道不是为了骂她,而是……
“终于想起来是谁把门弄坏的吗?”沈先非咬牙切齿地说道。
这个可恶的女生,只是一夜就这样轻易地把什么事都给忘了。
恶瞪了她一眼,他回到房里,拿了换洗的衣服进了卫生间,在合上门的那一刹,却被她给挡住了。
“沈先非,你要说实话,你是不是有点喜欢我了?”
门内,他骤然怔住,定定地看进她晶亮而急切的眼眸之中,感到无所遁形的窘迫,他别过脸淡淡地道:“没有!”伸手欲将浴室的门合上。
“你在撒谎!”她一只手扶在门框上,一只脚抵在门边,抬着脸激动地看着他,“你要是对我没感觉,你干嘛一直等到现在都不洗澡?”
“我什么时候洗澡关你什么事?”
“那我什么时候回来又关你什么事?”
卫生间昏暗的灯光下,他的唇边泛起一抹苦涩的笑意,脸上的神情在灯光下渐渐变得僵硬起来,半晌,他淡淡地道:“对,你什么时候回来关我什么事?!你和谁喝酒抽烟关我什么事?!”
伸手猛地推开她抵着门的手,“嘭”地一声,他将卫生间的门很大力地合上。
瞪着眼前怦然关上的门,她的双肩不受控制地颤抖着,想了想,不死心猛敲着门:“沈先非,你开门,把话说清楚,开门!快开门!”
背抵着门,他听到自己的心猛烈地跳动着,一声一声又一声,好像什么东西在轻敲着琴键弹唱着“情窦初开啦,你心动啦,情窦初开啦,你心动啦……”
不经意间,深藏在心底的心事被她说中了,他自己也是一阵讶异,对于这种难以自控的感觉,他感到心慌意乱,甚至难以呼吸,只能屏息僵硬着身躯。
他动心了。
门外的恶霸女不仅搅乱了他原本平静的生活,更搅乱了他心中的一池春水。
“沈笨鸟,你再不开门,我就用踹的了。快开门——”桑渝依旧不死心地在门外大嚷着。
倏地,门被拉开。
沈先非冷静地看着已经摆出踹门架式的桑渝,大声说道:“昨天你已经在我洗澡的时候强行破门一次,难道今天还想再破一次?”
瞪大了双眸,桑渝张大了嘴巴,复又合上,过了半晌,不确定地问:“昨天?是我把门踹坏的?而且还是在你洗澡的时候?!”
“难不成是我看你洗澡?!既然你这么喜欢看我洗澡,那就进来看个够!”沈先非一把将她拉进狭小的卫生间内,将她抵在墙壁上。
两个人面对面地站着,互相凝视着对方。
11、天使VS神经病
狠瞪了桑渝一眼,沈先非抬起双手,解开了胸前第一颗钮扣。
望着沈先非含怒的漂亮眼眸,再低眸,看着他修长的手指不停地动作着,感受到他温热的男性气息喷洒在面前,桑渝有一瞬间的窒息,热血迅速奔腾,直冲脑顶。
只是一刹,她很快清醒了神志,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一把按住他的手,紧张道:“你你你……别意图耍流氓!身材好,了不起啊。杂志上网上,比你身材好的男模多了去,谁要看你的。走开啦,流氓。”
她尴尬地推开沈先非,逃似的出了浴室,并识相地将门给带上。
门内门外,突然的寂静,空气中多了一种无法言喻的情愫在开始发酵。
立在门外,直到过了很久,才听到里面有水声响起,桑渝才愣愣地走到客厅的单人沙发旁,一屁股坐了下去。
昨天,她竟然在他洗澡的时候破门而入,她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把他从上到下都看遍了,这么重要这么香艳的事情她怎么可能会忘掉?
倚在沙发上,她揉着头发拼命地在回忆昨晚的事,脑子里突然蹦出去年圣诞节时,思思、沙沙和初初三人围攻她时所说的话:“桑渝,你有严重的暴力倾向。”
“尤其是在半梦半醒之间。”
“睡一觉起来,还什么事都记不得,你根本就是有梦游症!”
难道说,昨晚她梦游了……
猜测之间,卫生间的门又有了动静,她抬眸看着顶着一头湿发的沈先非,换了一身清爽的白色T恤和短裤出来。
一阵尴尬,她急忙低下头,然后一想,反正她都追他这么久了,干嘛弄得这么含蓄害羞,于是昂首挺胸站起身,打算继续之前的逼问。
“沈先非——”
“干嘛?想我对你耍‘流氓’?我这个‘流氓’对满身是烟酒臭的人没兴趣。”沈先非的声音很冷淡,淡扫了桑渝一眼,他便径自走回自己的房间,将那扇和式门合上。
“啊——没天理了。”对着那扇和式门,桑渝一阵烦躁,狠命地抓了几下头发。
这个闷骚的男人,明明有点喜欢她了,还这样不冷不淡地对她,真是给思思她们说中了:他,真不是一般的难搞。
跑回房间,桑渝拿出手机,扫了一眼手机上的电话名单,这时候能不睡觉的,估计就曾梓敖一个人了,于是毫不犹豫拨了过去。
果真,他还没有睡。
“梓敖,那个……我想问你,如果你喜欢的女生对你有点动心了,接下来,你会怎么做?”
“你对我动心了?”电话那头,曾梓敖兴奋地问。
“曾梓敖,你今天明明没怎么喝酒,在说什么混话呢?谁对你动心了?我只是打个比方而已,你干嘛又扯到我头上。”她立即吼了起来。
“见鬼的你,你不喜欢我,干嘛半夜打这种电话?害人家激动的以为你要真情告白!”电话那头,曾梓敖深叹了一口气,“唉,是不是那只笨鸟终于对你动心了?”
“不知道,不确定,所以我才向你支招。”
“哼,你真是鬼上身了,送上门的不要,偏偏喜欢倒贴。”曾梓敖冷哼一声。
“关……关你屁事,你只要给我回答问题就好,别打岔。”
“知道他生日吗?知道的话就去替他庆生啊,怎么庆祝弄气氛不用我教你吧?”
“你丫的削我呢?要是他昨天过完生日,我岂不是要等上一年?”
“要是昨天他生日,你不但不知道,更没什么表示,桑渝,我真的好想对你说三个字。”
“曾梓敖,你可千万别说,我不想听,我们俩是不可能的。”桑渝一听三个字,立马想到“我爱你”这三个字。
“桑渝,你还真是够孔雀的,我是想说‘你是猪’啦!”
“……”
“不知道生日,也行,再过些天就是农历七月初七中国情人节,你自己看着吧。”曾梓敖打了个哈欠,“顶不住了,先睡了。”
七月初七,中国情人节?那不就刚好是笨鸟的生日吗?这么快就要过中国情人节了……
桑渝翻了下日历,果真,还有十天就是七月初七。
啊,这种日子不都是女生记得最清楚吗?这个曾梓敖干嘛比她一个女生还懂得浪漫。
中国情人节!生日!闷骚的笨鸟还真会挑日子出生。
浴室里,桑渝的脑中一直打着结,始终念着要如何营造一个浪漫的气氛再次向沈先非告白。
曾梓敖是个中翘楚,说难听点就是情场老手。
七夕当天,他被桑渝给硬拖出来,指点要买什么礼物好。他不怀好意的给桑渝挑了一套情趣内衣,结果被桑渝暴打了一顿,最终老实的将桑渝带进了一家蜡烛精品店。
望着眼前精美的香薰蜡烛,桑渝不明所以:“这东西用来干嘛,又不能吃。”
“桑渝,你是女人吗?蜡烛是让你用来点的,谁让你吃的?”曾梓敖皱着眉头,很唾弃地看着她
“烛光晚餐?”
“还没笨到无可救药。”曾梓敖帮她挑了长长短短大大小小一堆蜡烛,“会做牛排吗?看你这十指不沾油烟的模样,就知道什么都不会。就算你去学,今天晚上也来不及了,过会我帮你订。女人,没事就去学学烹饪,有一句话要记着,抓住男人的心,一定要先抓住男人的胃。你真的没救了。”
“曾梓敖,前几天你被打得还嫌不够是吗?我不介意和笨鸟共度七夕夜之前,先好好给你全身‘按摩’一下。”
面部表情微微抽搐,曾梓敖翻了翻白眼,指着收银台旁的礼品袋说:“高手,你可以付钱了。”
算他识相。桑渝狠瞪了一眼。
付了钱,两人走出这家蜡烛精品店。或许是女人的直觉,桑渝偏过头望向对面的店铺,一个高挑的女孩正盯着她和曾梓敖。
她用手臂碰了碰曾梓敖:“喂,是不是我妨碍你找桃花了?看,对面的美女,正盯着我们。”
曾梓敖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看到妹妹曾紫乔正立在马路对面,突然想起昨天答应她,今天要陪她逛街买东西,因为她失恋了,所以要好好购物发泄一下。
他皱着眉头,对桑渝解释:“别乱说,她是我妹。”
“你妹?好面熟,好像在哪里看到过。”
“嗯,她做过GS杂志的平面模特。”
“难怪……曾梓敖,你们家的基因还真是优良,你妹真漂亮。”
“在我的调教下,你也不比她差。”曾梓敖笑望着桑渝,“等等我,去打个招呼。”
曾梓敖刚打算过马路,谁知那边曾紫乔已经转身离开了。僵着脚步,曾梓敖立在那里看着妹妹离去的背影,不禁为自己失信感到羞愧。
“咦,你妹好象生气了。”桑渝追上前。
“没事,她就是小孩子脾气,昨天答应陪她逛街的,结果失言了。”
桑渝上下仔细打量了曾梓敖:“我发现你蛮有做奶爸的潜质。”
“是吗?我的宝贝,那我们该去买其他东西了。”曾梓敖一把揽过桑渝,不顾这个凶狠恶女的挣扎,将她硬是搂在怀中向下一个店铺进军。
沈先非整个下午都一直待在屋子里弄设计稿,连房门都没有出过。
昨天,他很意外的接到了皇廷的实习通知书,这让他欣喜若狂。通知书上注明,报到之时交一份手绘设计图,所以今天一直都在弄设计图。
“叭”地,写字台上的灯跳了,他这才停下,望向窗外,天早已经漆黑一片,肚子也有些饿了,借着窗外的灯光,他看了看时间,已经是晚上七点半了。
起身拉开和式门,屋外一片漆黑,这让他不禁又皱起了眉头。
今天好像一整天都没有听到她的声音,看来是一天都不在这里。
自从那一晚上,两人吵过之后,他便避着她,就怕两人碰上了,一阵尴尬。她也倒好,再不像以往那样,天天像个游魂似的在他的面前东飘西荡。
不知道是他避她,还是她避他。
心中微微有些苦涩,他走向门旁,连按了几下开关,客厅的灯也不亮。想也不想,他回房拿了手电筒,出了门,走向楼梯过道的电表处,照了一下,果真是保险丝跳了。
回到房子里,他拿了工具,又来到了电表之处,拉下了电闸,开始更换保险丝。换好了之后,他将电闸推上,站在楼梯过道里,愣愣发起了呆。
今天是他22周岁生日,他给母亲打过电话,抱歉不能回去看她,母亲接到电话声音很显得很愉快,嘴硬地说:回来干嘛,提醒我受难22个年头了?
母亲嘴上这样说,晚上一定会开心得睡不着。
他一定会出人头地,将她从西街那里接出来。
回到房子里,他正准备打开客厅的灯试试,却被眼前的光亮给吓住了。
餐桌上,一堆蜡烛摆成了一个心形,客厅里角摆放着两角高烛台,上面正插着鲜花和蜡烛,空气中还弥漫着好闻的桂香,透着一种隐隐清甜。
那个一天没有见到的女生,身后有一对翅膀,头上顶着个毛绒绒的圈圈,穿着一身怪到不能再怪的白色公主蓬蓬裙,捧着一个大蛋糕,上面也点着蜡烛,缓缓来到他的面前,对着他唱着歌:
“Happy birthday to you!Happy birthday to you!Happy birthday to xianfei!Happy birthday to ——you——”
面部表情说不出的抽搐,他僵着身体立在那一动不动。
“沈先非,今天是你的生日,许个愿吧,然后把蜡烛吹灭。”桑渝将插满了二十二根蜡烛的蛋糕捧在他的面前。
一言不发,沈先非转身便将客厅的灯打开。
突如其来的灯光让桑渝一阵不适应,只能拼命地眨了眨眼。
皱着眉头,沈先非对她说:“你这是干什么?穿成这种样子,就像……就像是精神病院跑出来的神经病!”
沈先非的话犹如一盆冷水,一下子就把桑渝的心浇得透凉,仿佛跌入了万丈深渊,再也爬不起来。
12、忘不了的滋味
王八蛋曾梓敖!
明天她一定扒了他的皮,说什么一定要制造一个超级无敌浪漫的气氛,什么男生喜欢看女生甜美清纯可爱的天使扮相,什么唱歌的时候声音一定要嗲嗲的甜甜的,什么看笨鸟的时候眼睛一定要眨啊眨的,差点没眨到她眼睛抽筋……全都是放狗臭屁!
快傍晚的时候,她回来了,笨鸟一直在屋里没出来,她庆幸有时间摆蜡烛,还特地叮嘱曾梓敖送牛排的时间要在七点,只要送到楼下就好,她自己去取。等到牛排一拿到手,她就把电闸的保险丝给弄断了,趁笨鸟出去换保险丝的时间,她把所有蜡烛全给点好了。就等着笨鸟进门后被这浪漫的烛光晚餐给震撼到。
可是结果呢?笨鸟是被震撼到了,可那不是她要的震撼结果啊,不但没有露出一丝欣喜的神情,还骂她是精神病院跑出来的神经病!
该死的曾梓敖,她一定不会放过他。什么送了她一瓶好酒,以为这样就可以抵掉他的错?
气得她将蛋糕往桌上一丢,一把扯了背后的翅膀,拉下头顶上那个不伦不类毛绒绒的圈圈,仰着头对沈先非怒吼道:“这是天使,是天使,你白痴的连天使和神经病都分不清吗?”
沈先非皱着眉头看着她,他当然知道那是天使,但穿在她的身上就是像神经病。
望着沈先非那种神情,桑渝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自尊心和自信心受到双重打击,冲他吼了一声:“让开!”
推开他,她就要冲出门,她要找曾梓敖去算账。
才走了两步,手臂就被沈先非给拉住了:“你要去哪?”
“神经病去哪关你什么事?!”她甩开他的手,打开了门。
皱着眉头,扯了扯嘴角,沈先非转过身对着盛怒中的她说:“你留着这满屋的蜡烛打算纵火?”
“就算我纵火又怎样?这房子是我的,我高兴怎样就怎样!”愤愤地回过头,她大声说着,“沈先非,我告诉你,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惹毛了我对你绝对没有好处。”
她紧捏着双拳,这原本浪漫的气氛下,除了听到蜡烛燃烧的“滋滋”声,两人粗重的呼息声,还有就是她指关节捏得“咯嚓咯嚓”响的声音。
她在心里发誓,如果这只死笨鸟敢再说一句屁话,她在揍曾梓敖之前,一定会将他先揍一顿。她再也不要管什么淑女不淑女了。
士可忍,孰不可忍!
双手抄在裤子口袋里,微抬了抬眉,沈先非轻轻地问了一声:“你吃过饭没?”
从暴怒中一时回不过神的桑渝,咬着牙望着他,嗤笑开来:“沈先非,你真是会挑人痛处踩,神经病都能看出来我的样子是吃过还是没吃过。”
眉目之间带着一丝漫不经心,沈先非轻扯了扯嘴角:“给你三分钟的时间换衣服,然后出去吃饭。”
怔怔地望着他,桑渝呆滞不动,半天才不确定地问:“你……刚才说什么?”
“还有两分三十八秒。”
“你确定是要请我吃饭?”
“两分三十四秒。”
“沈先非,你见鬼的。你给我等着!三分钟重新记时!”桑渝尖叫着冲回房间。
换了一身清爽的白色T恤和牛仔中裤,过肩的中长发,桑渝扎成了一个马尾辫,用一个蝴蝶发夹夹好。
不到三分钟,她便立在了沈先非的面前。
抬头挺胸,她挑了挑眉:“两分三十八秒,你还要倒找我二十二秒。”
淡淡地看了桑渝一眼,沈先非将目光扫向了一旁摇曳的烛光,没待他有什么指示,桑渝已经跑过去将角落里的两个高角台的蜡烛吹灭,然后又去吹摆成心型的蜡烛,一边吹着一边在心中骂着沈先非。
正准备吹生日蛋糕上的蜡烛,她猛地回转头,便结结实实地撞上了沈先非,嘴唇正好落在他的脸颊上。
正在吹着生日蜡烛的沈先非怔住了,身体僵在那一动不动,半晌,不曾转动头。
难道这就是报应吗?
她只是在心里咒骂沈先非,有必要让她的嘴唇再次惨遭蹂躏吗?
揉着嘴唇,她往后退了一大步,指着沈先非急道:“刚才叫你吹蜡烛你不吹,现在无声无息地又跑过来。”
锁紧了眉心,沈先非转过头瞪着眼前这个可恶的恶霸女,双眸中似要喷出火来。看着她捂着嘴,本来他以为是她故意借机亲他的,这种尴尬的事情他都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她倒好,居然指着他大叫,又是撞上来的,每次都是撞,结果倒成了他自作多情了。
咬紧了牙,他对她吼道:“嘴撞疼了,刚好不用去吃饭了。”
他将整个蛋糕端起,往房间走去。
桑渝眼明手快,拦在了和式门前,说:“沈先非,你一个大男人怎么总是说话不算话?”
“我怎么说话不算话了?你不是嘴疼吗?嘴疼还吃什么?”
“谁说嘴疼不能吃饭的?难道因为嘴疼,我就要饿死自己吗?什么歪理。不想请吃饭就直说好了,别找理由,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说话不算话。”
咬着牙,桑渝捏紧着拳头,在心中发誓,如果笨鸟今天不请她吃饭,消了她心中那口怨气,她就先请他吃拳头大餐。
沉默了半晌,沈先非才开口问她:“你想吃什么?”
正在磨拳擦掌的她在听到这句问话,突然间,她脸上闪现出不怀好意的笑容:“你有什么是不吃的?”
“我不吃辣。”
真是老实。
桑渝想了想,说:“嗯,我高中同学向我推荐北圩路上一家叫做‘忘不了’的酸菜鱼馆,听说口味很不错,正好我也很想吃酸菜鱼。”
嘴角微微抽搐,沈先非咬了咬牙说:“好,那就走吧。”
将蛋糕放进冰箱里,他率先出了门。
桑渝双手抄在屁股后的口袋里,哼着不成调的歌,在心里念着:小样的,今晚一定要好好出口怨气。
两人打车到了北圩路,北圩路上从头到尾,灯火辉煌,整条街浓缩了人生的百态和世间的浮华,不经意的品尝,不经意的收获,这里,总是在你黯然失落的时候给你一些意外的惊喜。
“忘不了”门口有一排卖烤羊肉串的,闻着那诱人的肉香,桑渝偏过头看了看沈先非,问:“吃吗?”
“脏!”言简意赅。
“嗯,老板给我来十串,”桑渝朝沈先非努了努嘴,“付钱!”
别过脸,沈先非压下心中的怒气,他说他不吃辣的,她要吃酸菜鱼,他嫌烤羊肉串脏,她就点十串,这挑衅的意味已经很明显了。
掏出钱包,付了钱,他便往饭店里走去,却被桑渝拦着:“你跟进来干嘛?等羊肉串好了再进来。请客要有请客的样子,要让客人宾至如归,吃好喝好。在那里等着,我去找位子点菜。”
僵在门口,沈先非望着那几个赤着上身汗流夹背的人,一边烤着一串串黑乎乎的东西,一边在卖力地吆喝着,闻着那刺鼻的气味,他真想将那个恶霸女给丢在烤架上一并烤了算了。
那几个烤肉的生意特别好,过了起码有二十分钟,沈先非才拿到那些羊肉串,抓着那些羊肉串,他在二楼的角落里找到了桑渝。
桑渝看到羊肉串并没有吃,而是放在盘子中做观赏用,然后目光不停地四处张望,口中小声念叨着:“朱仙仙推荐的什么烂地方,环境这么差,真是吵死人了。”
包间全满了,要是过会菜上桌了不好吃,回去她就去扭朱仙仙的猪耳。
锁着眉头,沈先非望着那一盘羊肉串,忍不住问桑渝:“你点了这个东西为什么不吃?”
对上沈先非不悦的目光,桑渝不以为然,鼻子哼出一声:“我有说点了就一定要现在吃吗?我过会吃不行吗?”
咬着牙,沈先非抓起眼前的点菜单,一行行扫下去,头上的青筋隐隐泛出。
酸菜鱼,剁椒划水,水煮肉片,麻辣龙虾……
将那点菜单往桌上一扔,沈先非回过头对身后几米远的服务生说道:“服务生,这里加菜。”
女服务生微笑着走过来,还未开口,就被桑渝狠瞪回去:“就这几道菜,不用加。”
“我要加菜。”
“浪费是可耻的行为。”
那位女服务生很为难地望着两个人,不知道究竟是要加还是不加,唯有眨着眼来回地看着二人,最后小声地说:“那个……到底要不要加,两位商量好了再叫我可以吗?”
浅浅一笑,桑渝对那位女服务生点了点头:“嗯,帮忙催下菜。谢谢!”
打发了服务生,桑渝轻啜了一口面前的茶水,然后皱了皱眉头,低档茶叶,于是将茶水推向一旁。
“为什么不点饮料?”
抬眸刚好对上一双锋锐含怒的眼眸,桑渝挑了挑眉,白了沈先非一眼:“不是有茶水吗?吃辣的喝什么饮料,要保持口中的原汁原味,你懂不懂?”
沈先非刚想发作,这时,刚好服务生来上菜。
桑渝顾不上和沈先非大眼瞪小眼,抓起筷子,夹了一片鱼片丢进嘴里,然后嚷了起来:“唔,尝尝,真的很好吃,又香又嫩又滑。”
沈先非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手中的筷子始终不曾落下。
“这个看上去也不错,”桑渝又夹了一片鱼划水,然后笑看着沈先非,“看过猪跑的,就一定知道猪的味道吗?不尝尝,你怎么就一定知道不合你口味?如果你望着这些红红的辣椒而不敢下筷子,那么你今晚可是要饿肚子了。要不吃这羊肉串也行?”
狠瞪了桑渝一眼,沈先非垂下眼帘,夹起一片鱼片,入口那辛辣刺激的味道让他不禁深皱起了眉头,在吞下鱼片之后,端起一旁的茶水连灌了几口。
13、谁劫谁还不知道呢
“好像这鱼分不辣,微辣,和辣,既然是川菜,当然是要吃辣一点的才够爽。你要多吃一点,浪费是可耻的。”桑渝趁机往他的碗里丢了鱼片、水煮肉片、龙虾和鱼划水,“要是不把这些吃完了,你就是男子汉大豆腐。”
男子汉大豆腐?难道强逞就是大丈夫?什么歪理!皱了皱眉头,沈先非夹起碗中的鱼片,放入嘴中,辣味充斥着整个口腔,顺着喉咙一直蔓延到自己的胃。他微张着嘴唇,不停地吸着气,那火辣辣的感觉让他整个神经都紧绷了起来,这种火烧的痛楚真的很不舒服。
“是不是辣得很爽很舒服?那,这块大鱼片也给你,长尾巴的人要多吃一点。”桑渝又往他的碗里夹了很多鱼片。
终于,一直在埋头苦战的沈先非抬起头,忍受不了她的热情:“你为什么老是往我碗里夹菜,你怎么不吃?”
“谁说我没吃的,这不是在吃吗?”桑渝夹了一块肉片,吹了吹,放进嘴中,嚼了两下,眨了眨眼,笑着对他说:“嗯……好吃……”
两个人一直埋头奋战,不知过了多久,桑渝的手机响了,她连忙站起身,对沈先非说:“我出去接个电话。”
出了“忘不了”的门,桑渝拼命地眨着眼,张开小嘴哈着辣气,不停地伸出舌头舔着被辣红的嘴唇,倒吸着气。左右张望,找寻便利店。
真是辣死她了,如果不是一条天气预报的短消息来,她还不知道要强忍到什么时候。为了让那只笨鸟尝尝苦头,她选了她最不能吃的辣,结果把自己辣个半死。她最后悔的是,点菜的时候对那个服务生说,多加点辣,要超辣,还坚决不点饮料。
这就是所谓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
望着马路斜对面有家超市,桑渝一路小跑着过去。为了买一瓶矿泉水,她还要跑上超市二楼,等买到水,出了超市,她早已被辣得泪流满面,迫不急待的打开,仰头便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
“不是辣得很爽很舒服吗?为了保持口中的原汁原味,还坚持不点饮料。”
听到这熟悉的讽刺声音,心下一阵慌张,桑渝便被水给呛住了,不停地猛咳着。
回过头,她便看到沈先非的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正饶有兴趣地盯着她看。
“你……咳咳咳……”桑渝弯着腰指着沈先非,想问他怎么跑出来了,却因激烈的咳嗽着而无法开口,整张脸胀得通红。
从口袋里抽出手,沈先非轻轻地帮她拍了拍背。
那白皙修长的手指仿佛带有千伏电流一般,在触上桑渝背后的那一刹,热度从掌心透过上身的T恤传遍她的全身。她不禁红起了脸,捂着辣辣的嘴唇,回眸看向沈先非。
“原来你是块冒牌豆腐。”沈先非轻勾了勾唇角嘲讽。
桑渝的目光凝视在他被辣红的嘴唇上,唇瓣看上去很鲜亮,他的唇本来就薄而好看,说话比较恶毒的时候,嘴角习惯性带着一种冷冷嘲讽的味道,看起来有点坏,却又迷人得紧。就像他现在说话,那嘴唇微动的样子真的很诱人,尤其是嘴角上那抹笑意,让她忍不住很想伸手去摸摸,是不是如看起来那般感觉好。
察觉到桑渝正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沈先非转眸看向她,她那不怀好意的目光,让他心底一阵发毛,轻拍着她背部的手似被T恤下热力灼烫了,迅速收回,转过身,尴尬地轻咳了几声。
好可惜!
只能看不能摸。
面前的是笨鸟,不是江南,不是曾梓敖,不是其他男生,不然,她一定将他按到墙边先摸两下在说。
桑渝望了望对面的“忘不了”三个闪烁的霓虹灯招牌,对于她这个不能吃辣的人来说,果真是忘不了。皱了皱眉,她看向沈先非:“喂,你别告诉我你已经把账结了。”
沈先非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说:“不付钱,怎么能站在这?”
“我根本就没吃饱,还有我的羊肉串你也没帮我给带出来,你这就是请客之道吗?”桑渝问道。
沈先非没有看她,直接往马路斜对面走去。
桑渝跟上前,拦住他:“你这就算请客了?”
“既然你没吃好,那就再回去继续吃。”沈先非面无表情地回道。
“……不要。”她根本就不能吃辣,之前纯粹是想报复他,倒是把自己推进了火坑。
四目相对,两人立在那一动不动,为了究竟要吃什么而僵持着。
终于,两人同时出声:“王记大碗皮肚面。”
达成共识,不理会桑渝的意愿,沈先非带着桑渝挤上了去市中心那家面馆的公交车。下了公交车,还要穿过一条幽黑的小巷。
这条幽黑的小巷,两旁路灯破损的很厉害,昏昏暗暗,嗞啦作响。
与沈先非并肩,桑渝一直埋着头走路,乍听到轰轰作响的声音,抬起头,一束强光刺入眼中,尚来不及反应,她便被沈先非给拉了一把,脚下一个不稳,跌进了他的怀中。
整个人僵住,桑渝的一颗心差点自胸腔跳出,她清楚得听到笨鸟的心跳很激烈,笨鸟这是在向她暗示已经喜欢上她了吗?
这时,一阵极为刺耳的摩托车引擎声,伴随着一个粗暴的骂声在身边响起,接着是更多的摩托引擎声音和轰隆震天的摇滚音乐声。
桑渝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她自作多情了。从沈先非胸前抬起头,她转头看向身后四辆列成一队的艇王扬长而去,不禁皱起了眉头。
可没一会,那四辆艇王又开了回来,“轰轰”的摩托引擎声和不成调的舞曲混在一起充斥着整条小巷。
车上近七八个二十岁左右,穿着不正经,打扮乱七八糟不知道什么风的男男女女,有叼着烟,有嚼着口香糖,一看就是那种到处惹事生非的混混。
皱着眉头,桑渝挑着眉靠着沈先非,看着这几对男女,想当年,她也七混八混过,也没像这几个人这么没品味。印象中离这里隔几条街有个什么不入流的狗屁夜总会,那里尽出这种打架斗事瞌药犯事的人,八成是她和笨鸟方才挡着他们的路了。
领头的“金毛狮王”坐在艇王上,目光上下不停地扫视着桑渝和沈先非,慢悠悠地嚼着口香糖,过了许久,他才懒洋洋地向沈先非发了话:“喂,小子,你过来。”
沈先非冷冷地看着他们,一句话也不说,伸手抓住桑渝的手,轻道一声:“我们走。”
“金毛狮王”口中骂着脏话,手中的油门一转,身下的艇王已经横挡住了去路。那几个混混一看沈先非不理不睬的架式,开着艇王将巷尾也给挡住。
手被沈先非紧紧地握着,这种感觉,犹如冬日的一缕阳光……
桑渝张开手指,顺势插入沈先非的手指之间,紧紧地扣着,无视他身体微僵,低声问他:“会打架吗?”
她真的好久没有打架了,每次都打曾梓敖太没激情了,今夜能遇上这几个送上门的,她浑身的狼血都在沸腾。
“你想干什么?”沈先非不赞同地看了她一眼,她的眉目之间满是亢奋之色。
“金毛狮王”身后的女人和旁边一个女人不知小声地在说什么,蓦地,“金毛狮王”回转身便给了她一巴掌,怒骂道:“你个贱货,就他妈的喜欢小白脸,给我滚下车,待会再收拾你。”
那女人捂着脸,下了艇王,站到了沈先非的身旁,目光火热地看着沈先非。
松开了与沈先非十指交握的手,桑渝将那个衣着暴露的女人与沈先非隔开了,头昂得老高,用鼻孔看向那女的。
胆敢窥视她桑渝的男人!
“金毛狮王”也下了车,站在他们面前,点着了烟,吸了一口,走进几步,将烟吐在了沈先非的脸上,沈先非直觉皱了皱眉,但并未开口。
桑渝以手挥了挥烟。
那“金毛狮王”一看这情形,咧开了嘴,以眼色示意弟兄们点了一支烟,在桑渝的面前绕了一圈,吸了一口,说:“吸了这支烟,你做我女人,我就放你男朋友走,怎么样?”
“我不抽别人抽过的烟。”桑渝微微扬了扬唇角。
“金毛狮王”的表情一僵,瞪大了眼,一把扔了烟,凶道:“别他妈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子今天很不爽,活该你们俩倒霉。你们俩想走也成,得给我们留点零花钱花花。”
“你要多少?”沉默了很久的沈先非开了口。
桑渝偏过头望向他,惊道:“你疯了?”
“金毛狮王”说:“一千块!”
沈先非说:“我身上没这么多现金,要去银行提。”
“沈先非——”桑渝忍不住叫了起来,就这么几个不中用的家伙,还想勒索他们一千块,隔开沈先非,她向前一步,指着“金毛狮王”说,“想拿钱,跟我要!”
“金毛狮王”怪笑一声:“哟,妹妹好大口气。别急,拿了钱,我们再好好去快活!”“金毛狮王”的手向桑渝的脸伸去,却被桑渝一把挥开了。
桑渝回头扫了一眼身后的几个混混,又看向“金毛狮王”,说:“想要钱,可以!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吧,要是你们几个赢了我,我给你们两千块,就当是你们今天陪我玩一场。输了,你们就给我跪下磕六个响头,叫我三声奶奶,叫他三声爷爷!”
一听到桑渝提出要以武力解决方法,沈先非便忍不住大叫一声:“桑渝!”他根本就没想过要给这几个混混钱,只是想引他们到人比较多的地方而已,那样才好报警。
“金毛狮王”仰天大笑:“小妞,原来你叫丧鱼,知道老子外号叫什么?叫丧狗。真是绝配啊!”身后的兄弟跟着一起大笑。
“绝你个死人头。老娘肚子饿死了,打完了还要去吃饭,”动了动筋骨,桑渝将拳头捏得叭叭作响,回头对另三个人说,“别浪费时间了,一起上吧。”
“桑渝——”沈先非嘴角抽搐,额上的青筋在不停地跳动。
桑渝偏过头对沈先非挤了个眼:“笨鸟,打赢了,你就是我的人,打不赢,我是你的人。”
14、你就从了我吧
另三个混混全跳下了车子,站在了丧狗的身旁。
丧狗黑着脸,望着两人旁若无人的打情骂俏,加上之前桑渝的出言不逊,这会气爆了,大吼一声:“死三八,今天让你尝尝我们兄弟几个的厉害。呀——”
高喊着,丧狗的拳头挥了上来,尚未触及桑渝的身体,桑渝转身一个漂亮的后旋踢,狠狠地踢上丧狗的脑门。丧狗惨叫一声,退后了一大步,抵上了身后的艇王。
“妈的!”丧狗怒骂着抡着拳又冲了过来,其他几个兄弟看到老大被打,也一并冲了上来。
立在一旁,沈先非紧蹙的眉头松展开来,目不转睛盯着桑渝。
丧狗的女友向沈先非身边靠了靠,小声地问:“帅哥,你怎么一点不担心你马子?”
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沈先非向后退了一步,远离身旁的女人,双手抄着口袋欣赏起桑渝优美的跆拳道。在学校的时候,关于桑渝是跆拳道三段高手的事,他的耳朵早已听出了老茧。他被她打了三次,每一次都是排山倒海般的疼痛,尤其是图书馆那一次,他记得最清楚,那种火辣辣的巨痛被无限的放大,从腹部迅速蔓延到全身,让人不由自主地就放弃了抵抗,只想抱成一团。
这是他第一次真正见识到她的跆拳道。虽然他不懂,但从桑渝的姿势和进攻的速度,都是无懈可击。这一面的她,与那个霸道不讲理的她,乖巧淑女的她,茫然迷糊的她,完全不同,眉宇之间充满着自信、刚强与正义,他不由得想到小时候看的动画片——希瑞。
淡淡地笑了笑,该担心的人不是他,而是丧狗他们才对。
拳打、腿踢、膝顶、脚踹,一连串的攻击如暴风骤雨……
短短的几分钟,地上蜷着三个没用的家伙,在不停地抱着肚子哼着。丧狗变得害怕了,开始一步步往后退去,“嘭”地一下子狼狈地跌在自己的艇王上。除了丧狗的女人,其他两个也早在不知不觉中向沈先非靠去,免得被打得很亢奋的桑渝,一个不小心,腿就横扫到她们。
桑渝一边捏着手指,一边坏坏地笑着:“那一千块还要吗?一千块真的是太少了,你奶奶我可是愿意付两千。”
“那个……一千块我不要了……”丧狗的口气变得像小绵羊一样的软。
“是吗?你说不要就不要?那我说我不打白不打,行吗?”桑渝一只手抓住丧狗的肩膀,另一手一个勾拳狠狠地打向他的腹部。
这一拳又快又狠,快到丧狗连躲避都做不到,惨叫声早已变成细碎的支吾声。
“桑渝别打了,”沈先非迅速走过去,抓住她的手腕,紧握她的手说,“我饿了。”
他牵过她的手,便往巷口处走去。
“干嘛要走,我还没打完呢,他们几个还没叫我奶奶,没叫你爷爷呢,”被沈先非给拽着,桑渝不忘回头唾弃那个丧狗,“不自量力,没品位,没格调,没水准,还敢跑出来丢人。下次再让我碰着,我一定打到你去见白衣天使。”
沈先非牵着她的手,加重了力道,将她拉上前:“走快点,我真的很饿。”
虽然饱受辣椒的摧残,但是免费不花钱的把四个猥琐男给揍了一顿,桑渝觉得浑身舒爽,那几个人揍起来真是比揍曾梓敖要爽多了。因此,不顾沈先非的反对,她还刻意去买了几罐啤酒,要一边吃面条一边喝酒庆祝。
面条没上桌,桑渝已经拉开了啤酒罐喝了起来。
“你为什么不让我多打两下那个金毛狗?”
“你打算送他去见白衣天使吗?你知不知道你今天这么冲动有多危险?要是他们像你一样会跆拳道,你要怎么办?”沈先非皱着眉头,口气很不好。
“那总比你要给他们钱好。我以前就和他们一样,百试不爽,他们这种人就是欺软怕硬,他狠,你要比他更狠。你给了钱,他们还在心中骂你是傻鸟,傻鸟,你懂吗?”
“谁跟你说我要给他们钱?你难道不会想到去报警?巷口往北走半站路是银行,银行前面往前走几步就有个治安亭。”沈先非的声音提高了几个音阶,瞪了她一眼,“头脑简单,四肢发达。”
“我从来不做公交车,谁知道半站路是多远。”桑渝没好气地回道。
“……”
“还好,你不是真的要给钱,不然我真觉得丢人。不过,我好久没有打得这么舒畅了,每次都是和曾梓敖去跆拳道馆,每次都是打他,一点意思都没有。还要花钱入会,瞧,今天不用花钱,真爽!”两颊上飞着两朵桃花,桑渝喝了一大口啤酒,瞅着刚端上来的皮肚面,拿着筷子对搓了两下,突然抬眸看向沈先非,“喂,为什么吃之前要把筷子对搓两下,这样不是把木屑搓下来飘得到处都是吗?”
皱着眉头,沈先非望着她,答非所问:“你经常和曾梓敖去跆拳道馆?”
“是啊。怎么?你也想报名?OK,没问题,明天我就去和馆长说。那你先告诉我,为什么要把筷子对搓两下?”
“不知道!”沈先非狠瞪了她一眼,没好气地回道,然后埋头吃起面。
她一脸莫明其妙,然后将啤酒推了过去:“喝酒吗?”
“不喝!”
“……”
不知道为什么沈先非好端端的突然就像女人来了MC一样,阴晴不定。桑渝垂眼看到自己碗里的面上全是皮肚,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于是她直觉用筷子夹起,想丢在桌上。
这时,沈先非刚好抬起头看到,锁着眉头,目光落在她夹着皮肚的那只手上。
“你喜欢吃?那好。”桑渝将碗里的皮肚全部夹给了沈先非,心里乐滋滋地,眼睛时不时偷偷瞄向他。
之前,来这里吃面条的时候,他一直牵着她的左手,直到进了面店才松开,这会又吃她碗里的皮肚,他们两人这样算是在恋爱吗?可是为什么连个预告都没有?就他这样的态度,她完全没有感受到像是沐浴在恋爱的气息里。没有像偶像剧那样,男主含情脉脉地看着女主,然后对女主深情地说:“XXX,我们交往吧。”
想着想着,桑渝有些郁闷地看着沈先非,又开了一罐瓶酒,猛地喝了一大口,面前可恶的家伙,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只顾着埋头吃面。
一如圣诞平安夜一样,两人早已饿得头昏眼花,眼前的皮肚面对两人来说可谓是此物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食。
桑渝的酒量不算太好,也不算太差,但是稍微喝一点点,整个人就会很亢奋,开始像个话匣子一样,一边喝着酒一边和沈先非说起自己以前学跆拳道的往事。
在八几年的时候,香港的警匪枪战片很流行,几乎只要香港出一部这类的片子,她都不会放过,那时候,她的理想是当一名国际刑警,抓坏人,多么正义多么光辉的一个职业,后来干脆就去学了跆拳道。她不爱在课堂上受约束,一直苦学跆拳道,在学校里没有同学敢惹她,加上家里有钱,同学们对她都是一脸的奉承。到了九几年的时候,古惑仔系列片开始盛行,洪兴十三妹成了她的偶像,学校的同学都奉她做老大,渐渐地,那种当老大的威风滋味让她一直很空虚的心灵得到了满足。
那时的她很坏,砸过学校的实验室,打过化学老师,因为老师骂她是实验下的废品;拆过同学的自行车,就因为那个同学在全班炫耀爸妈给他买了一辆新的自行车;撕过同学的课本,因为同学说她的课本可以再拿到书店里二次销售;将同学堵在厕所里暴打,因为抢在她前面上厕所;半夜里拿公用电话骚扰人家睡觉,叫人家起床尿尿……
沈先非的眉头越蹙越紧,不由得想到那天她和那个中年妇女的对话。
渐渐地,这种整天打架滋事的乏味生活让她变得越来越狂躁,有时候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有揍了人一顿后,才觉得身心舒畅。那时候不能有人反抗她,否则下场就是被揍。唯一觉得干过的好事,就是看到女生被人抢了男朋友,就算不认识人家,她也一定会把那对奸夫淫妇给暴打一顿。
“那一次,是你打抱不平?”沈先非抬眸问道。
“哪一次?哦,第一次遇见你的那次,当然不是。当时正值青春期,荷尔蒙冲动,看到同学出双入对,我就发神经地跑去追隔壁学校传说中的校树,结果是个人渣。如果不狠揍他一顿,真是对不起自己。”
“你好像特别喜欢倒追男生。”沈先非的口气微硬,蓦地就站起身就去结账。
弄得桑渝有些莫明其妙,纳闷为什么这只笨鸟的MC周期这么短。
真是男人心海底针!
与老板哈啦了几句,有些微醉的桑渝便追出了面店,如上次一样,小跑了一大段路才追上沈先非。
依旧又是两人一前一后。
天气的闷热,加上喝了酒,桑渝倍感燥热,突然顿下脚步,对着沈先非大声说:“喂,笨鸟,你就从了我吧。你看,你的裸体我看过了,你的嘴巴和脸我也吻过了,你的手我也牵了,这要是放在古代,你就等于是我的人了。今天这样,明摆着就是约会了,你说你还在扭捏个什么?”
停住脚步,沈先非面部抽搐地僵立在那,迟迟未转身,脸上隐隐地透着一丝怒气,强忍着不发作。
这个迟钝的丫头。
转过身,他对着她吼了一声:“保证书追加两条:不许打架,不许喝酒。”
“喂,在和你说男女朋友的事,你扯保证书干嘛?”桑渝白了他一眼,真是个好没爱的家伙。
不理会桑渝,沈先非直接往车站方向走去。
15、我的手不好牵
桑渝打了个酒嗝,冲着沈先非说:“吃得好饱,我要走走,消化消化。你要回去,就自己先回去吧。反正我一个人习惯了,从小就是一个人,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一个人看电视,什么都是一个人。”
桑渝索性不走了,就在一旁的半围栏上坐了下来,两眼愣愣地直视着对面破旧的楼房。
一阵淡淡的气息和那熟悉的脚步声传来,直到眼前立着一个身影,她才抬起迷茫的眼眸,狡黠地抬了抬嘴角,笑道:“两个月的赌约,我赢了,对不对?”
目光对上她漂亮的眸子,看似肯定却又藏着一丝不确定,沈先非抿了抿唇,哑着嗓子问:“不想回去,那你想去哪?”
“你往哪走,我就跟着你往哪走。”
向桑渝伸出右手,掌心向上,沈先非淡淡地说着:“那……就一起走回去吧。”
感觉到两股热流直向上涌,桑渝立刻垂下眼睫,拼命地眨着眼睛,直到如雾一般的眼前渐渐清晰,她才敢抬眸看着沈先非。隐隐的灯光下,他庄重的神情是那么认真,那么耀眼,让人仿佛失掉灵魂,那一刻,时间仿佛凝结住一般。
将左手放进他的手掌内,桑渝微微动了动喉咙,说:“我的手,不好牵,如果半路上,你牵丢了,再不是像图书馆那样只打你几拳那么简单。”
没有任何话语,沈先非以行动回答了她,牵起她的手紧紧握牢,带着她往两人合租小屋的方向走去。
“陪我说说话吧,我好久没说过话了。”坐在市民广场的坐椅上,桑渝偏着头看向身旁的沈先非。
偏过头,沈先非皱着眉头,对上桑渝可怜兮兮的神情,撇了撇嘴:“之前说话的都是空气吗?”
瞪大了双眼,桑渝不可置信地看着沈先非:“你确定我、你是在谈恋爱?!”
“……”
说不出的郁闷,桑渝在心中暗自念叨:说我情商是0,没想到笨鸟的情商是负的。沈妈妈说笨鸟的内心是火热的,都已经确定男女恋爱关系,她就没看出来他有多火热。
蓦地,她的左肩上搭上一只手,身体轻轻一斜,整个人被带着靠贴近一个滚热的皮肤。
若是在以前,江南要敢对她做出这样的举动,她一定会一拳上去,笨鸟的动作完全没让她感受到排斥感。咬了咬唇,心中说不出的感动,她顺从地靠了过去,将头依在沈先非的肩上。右手很快地就被一个大掌给包住,桑渝忍不住又像之前一样将手指打开,插入他的手指间,紧紧地相扣着。
二十岁的夏天,她没有想到,她找到了她想依靠的肩膀,第一次,有了一种温暖的感觉,这种感觉就是冬日的阳光一样,照得她的整颗心都是暖暖的,满满的,是在那个充满了寂寞空虚,满是金钱味的别墅里找不到的。
“沈先非——”
“阿非。”沈先非以他富有磁性的超重低频嗓音,吐了看似简单却意义不一样的两个字。
“哦——”桑渝抬起头看着沈先非的半张侧脸,他偏过头,完美俊逸的脸上现着淡淡的笑容,如子夜之星般的眼眸就像是深潭一样,深不见底,她撇了撇嘴,“那个于佳……真的是你的女朋友吗?”
深皱起眉头,沈先非抿了抿唇,一本正经地说:“我至今只交了一个女朋友,她叫桑渝。”
紧扣着他手的手指不由得施了力,桑渝垂着眼,依在沈先非的身上,心中有着一丝淡淡的满足和喜悦。
心里洋溢着说不出的丝丝甜意,两个人就这样默默地依靠在市民广场的长椅上。大多数的时候都是桑渝在说,沈先非在听。
正如桑渝所说,她寂寞空虚孤独了很久,而沈先非那种孤傲的气质,以及独来独往的脾性,与她在某些方面可以说是很像。
这一晚,是两个人讲话最多的一晚。
无论在家中,还是在学校,桑渝本身就不是个很多话的人,但是面对沈先非,她好像就有说不完的话。嗓子有些微哑,她还在不停地说着,露着皮肤的胳膊上被蚊子啃得全是包包。沈先非看不下去,不顾她的抗议,硬是不许她开口说话,将她给拖了回去。
收到皇廷的通知书后,只隔了三天,沈先非就得去皇廷实习了,提前去感受一下上班族的生活,但家教的事必须得担搁下来,这让沈先非比较头疼。
整天无所事事的桑渝见他为此伤神,便提出由她来代替他当家教。
他却是一脸鄙夷,然后提起之前“一遇到不会做的选择题就选C”的丑事,这让她大受打击,好歹她也是凭着自己的本事考进H大的。
桑渝办事的效率素来就很高,自与沈先非确立男女朋友关系,第二天她便让人送了个双人沙发,把原先的单人沙发给淘汰了,这会整个人正躺在上面吃着葡萄,口中含糊不清地说着:“中国就是应试教育,不管用什么学习方法,能考大学就行。进了校门,谁管你用什么法子学习的。小平同志说过,不管白猫黑猫,抓到老鼠就是好猫。”
“你那是瞎猫碰死老鼠。”坐在餐桌前,沈先非整理着自编的测试题,准备丢给桑渝应急用的。
“我如果是瞎猫,那你在暗指你是死老鼠吗?”桑渝从沙发上跳起,塞了一颗葡萄进沈先非的嘴里,“知道吗?当初整个一中都以为我没救了,结果我考上了H大,让全校师生跌破眼镜,成就了一中不朽的神话,而我——桑渝,就是所有差生心目中的神。因为我的存在,家长间都有流传,只要上了一中,就算是超级无敌差的学生,一样能考上大学。自我走了之后,想挤进一中的学生打破了头,我就说我应该去找那校长死老头要抽头。”
嘴巴里被桑渝接二连三地硬塞了几个葡萄,沈先非无法开口,口中的酸味让他不禁紧皱起了眉头,艰难地吞下:“为什么这几颗葡萄一个比一个酸?”
“是吗?人家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就你吃到葡萄还说葡萄酸。显然你是在嫉妒我IQ200。”
“……”
几经争论之下,沈先非同意把四个学生交给她,但绝不允许她再以那些歪门邪道投机取巧的方法来糊弄人。
桑渝点点头,在思索着怎么样分配这四个学生。
第二天,是桑渝给两个初中小男生上第一节课,头一天晚上桑渝已经电话通知过上课地点改为了健身中心的跆拳道馆。两个小男生不知道老师是怎么了,相约到了跆拳馆,意外的没有见到沈老师,到是见到了自称是沈老师妹妹的桑渝。
一身白色道服,腰间束以黑带的桑渝,双手抱胸,一脸严肃的立在场馆中央,全身上下散发着凌厉地气势让人不敢小觑。
她的目光冷冽地看着道场门口的两名初中生,冷冷地道:“你们两个,今天迟到了。”
两位初中生一看桑渝这架式,眼中同时绽放出晶亮的光芒,沈老师的妹妹好酷哦。两人脚刚要跨进道场,便被桑渝大声喝住。她对一旁的曾梓敖努了努嘴:“带他们去换了衣服再进来!”
曾梓敖耸了耸肩,领着两名初中生去更衣室换了衣服。再次回到道场上,两名初中学生随曾梓敖在一旁坐下,而桑渝正在与另一名学员比试。
桑渝屈膝起退的旋转速度非常的快,原地旋转360度,一个后旋踢直袭对方的胸部,蓄势如强弓,动似电掣风驰,对方无力招架而落败。转身、旋转、踢腿这一系列的动作连贯而行,一气呵成,中间没有停顿,完美的攻击赢得了场下所有人的掌声,那两名初中生目瞪口呆,继而为她十分热烈的鼓掌。
接下来的比试,一个个全落败于桑渝的手中。
一个上午的时间,两名初中生完全臣服在桑渝优美而霸气的跆拳道气势下,把要补习功课的事早已忘之脑后。
接近午休的时候,道场的人一个接一个的全部走光了。
桑渝整理了一下,才下了道场,两名初中生双双跪倒在桑渝的面前,重重地磕了个响头,模仿着武侠电视剧里的套路:“大师,请收我们为徒吧。”
双手抱胸,桑渝瞟了他们两人一眼:“可以。不过我有个要求。”
两名初中生目光热切地望着桑渝:“只要大师肯收我们为徒,不论什么要求,我们都会答应的。”两人又重重磕了一个响头。
“OK,因为沈老师临时有事,所以从今天起就由我做你们的补习老师,要是你们补课后的成绩达不到我的要求,学跆拳道的事就免谈。要是你们开学后,什么大考小考都能给我争个名次回来,我定当倾囊相授。”
“一定一定。”两名初中生的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一样。
伸出手,桑渝从曾梓敖手中拿过沈先非出的试题,递给两名初中生:“回去,不许看书,给我把闹钟调好,一个半小时之内给我全部做出来,后天来补课的时候把试卷带过来。记住,不准看书做,要是被我在答案里逮着你们有看书做题的痕迹,就什么都不用想了。”
两名初中生面露难色地看着桑渝,桑渝板起脸,以手在两人的头上分别狠敲了一下,凶道:“不想学完美的后旋踢了?!”
两名初中生连忙拼命地摇着头。
“那就这么说了,回去好好复习功课,后天见。以后我们上午补习功课,下午学习跆拳道。快回去吧!”挑着眉,抱着胸,桑渝望着两个小男生争先恐后的身影,一副盛气凌然的模样。
“你这叫雷厉风行吗?”曾梓敖笑着上前,一手搭在桑渝的肩上,“为了他,你竟然要免费教这两个小子学跆拳道?爱情真伟大!大师,待会有没有兴趣去喝杯咖啡?”
借势,抓住曾梓敖的胳膊,桑渝一个过肩摔,便将曾梓敖给摔了出去。
曾梓敖痛苦地在地上呻吟着,桑渝走近,蹲下身坏坏地笑道:“谁叫你没事占我便宜,下次再犯,我就把你扔出门外”
正得意着,谁料曾梓敖长臂一伸,将她用力地拉倒在地,一个翻身便压倒了她,双手按住她的手腕,让她动弹不得。咬着牙,忍着后背的痛,曾梓敖脸上扬着邪侫的笑容:“不知道是不是我上辈子欠你的,你追个男人,我不但要受尽皮肉之苦,还要准备卖笑。你这个狠心的臭丫头,今天我要连本带利讨回来。”
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桑渝便看到曾梓敖的唇落了下来,她挣扎着动弹不得,只得闭起眼,脸一侧,大叫一声:“不要乱来!我们是好哥们——”
只差一点,曾梓敖就要吻到了桑渝,但看到她惊吓的皱着眉头,激动地大声说不要,他不得不被迫停下来,怔怔地望着桑渝的侧脸。
那白晳的皮肤,那迷漾的红晕,那纤长的眼睫,那饱满的红唇……
从最初的好奇,到后来的称兄道弟,帮她改变粗鲁的外表,帮她体现优雅的气质,帮她追她喜欢的男生,帮她好多好多……原来早在不知不觉中,他的心已经遗落在这个外表看似坚强,内心却是脆弱的“好哥们”身上。
可是,她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了,与他,永远只能是兄弟。兄弟之间,是不可以有情人间的亲吻的。为什么他和她只能做兄弟?
深深地闭了闭眼,曾梓敖轻吐了一口气,松了手,缓缓起了身,以曾式的招牌笑容,对躺在地上的“兄弟”桑渝笑着说:“怎么?还赖在地板上不起来,是在期待本帅哥的吻吗?”
紧张了许久,除了那幽怨的一丝叹息和喷洒在耳间的温热气息,桑渝没有感受到那令人疙瘩的一吻。压在身体的力量没了,却听到那个可恶的家伙那样说她。倏地,睁开眼,她便看到他正坏笑着伸手,等待着拉她起来。
“你混蛋!”狠拍了一下曾梓敖的手,桑渝迅速从地板上爬起,便狠狠给了曾梓敖一掌。
又被打!
曾梓敖呻吟着:“你怎么不去打你家那只笨鸟,恐怕这世上被你桑渝打得最多的就是我曾梓敖。桑渝我警告你,你要是把我打坏了,你和那只笨鸟这辈子就没可能了,我一定会赖上你的。”
“你去死啦!”这个永远都没正经的花心大萝卜,桑渝白了他一眼,“走,去洗澡!待会你还要帮我搞定那两个花痴女高中生。”
“怎么?突然想通了,要和我鸳鸯浴?”
“你找死啊——”桑渝抡起拳头,就要揍曾梓敖,却被曾梓敖给跑掉了。
16、不正常的男女关系
离开跆拳道馆之后,桑渝在曾梓敖的死拉硬拽下,去上岛咖啡喝了杯冰饮。坐了不到一小时,她便急匆匆地带着曾梓敖回到小屋,两名高中女生已经在门外守候着了。因为沈先非无法教课,所以桑渝给四位家长致电,就这么瞎糊弄,给改了补课时间,
两位高中生一看到帅气的曾梓敖,两双眼睛立马放光。
进了门,桑渝便对两名高中女生说“她哥”沈先非因为有事,暂时不能再为她们补习功课,所以委托“她表哥”前来当补习老师。
两名没情操的高中女生对谁当补习老师没意见,只要是帅哥就行。
曾梓敖在两位高中女生虎视眈眈的注视下,度过了漫长的一个下午。真是太没天理了,上午才被打完,下午就要来牺牲色相,他真是上辈子欠她的,真是怨孽。
终于忍不住,他借口去上洗手间。
捧着手中的半个西瓜,桑渝立即跳到两位高中女生的面前,问:“我哥教书好,还是我表哥教书好?”
其中一个女生立马说:“我喜欢表哥,人不但长的帅,而且很幽默。”
桑渝跟着点了点头,成功转移目标,然后偏过头问另一个女生:“你呢?”
“我还是喜欢你哥,做人不能朝三暮四。”
桑渝赞同地点了点头,但一回想目标尚未转移成功,立即叫道:“糟糕,卫生间里好像厕纸没有了,表哥这么半天没出来……”她立即将一旁的抽纸递给那个说喜欢“她哥”的女生,“你帮我把这个抽纸先送进去,我下楼去买厕纸。”
当桑渝在外面绕了一圈后,两手空空地回到屋子,两个女生正好收拾书包,准备走了。
两个女生一看到桑渝,便急急地跑过来,那个声称喜欢“她哥”的女生第一句便是:“你表哥是H大哪个专业的?我想报考那个专业。”
另一个女生急道:“我也是我也是,我也要报考那个专业。”
“……”桑渝望了望倚在一旁,笑得满面春风其实是在死命咬着牙的曾梓敖,呵呵一笑,转移目标成功,“等你们报考志愿的时候,再告诉你们,现在不要有杂念。好了,不早了,早些回家吧,后天见。”
将两名女生顺利请出了门,桑渝还没喘口气,却被曾梓敖一把勒住脖子:“你这没良心的死丫头,我这么帮你,你还不忘推我入火坑。有你这样对朋友的吗?”
“你难道没听过,朋友就是用来出卖的吗?”桑渝扣住曾梓敖的手腕,“我数三声,给你改过的机会。一、二、三——”
“OK,松手了。只不过想借机和你亲近一下,你都不愿满足我这个小小的心愿,真是个无情的臭丫头。”
“多情的臭小子。你快点回去吧,明天下午道馆见。”桑渝将曾梓敖推出门。
“上辈子真是欠了你的。”曾梓敖伸手挡住门,一本正经地问桑渝,“我说丫头,你和那只笨鸟接过吻吗?”
“啊?”桑渝一脸愕然地望着曾梓敖,愣了半晌,倏地脸突然一红,“关你屁事!”
“没接过吻?!”见到桑渝这样的表情,曾梓敖心中一阵欣喜,她竟然和那只笨鸟还没有接过吻。或许是恶作剧,但更多的他想是因为他喜欢桑渝,趁她不注意,他飞速地在她的嘴角亲吻了一下,只是轻轻地一触,他便大笑着退后几步,向她行了个军礼,“桑渝,期待明天的奸情。”
“去死吧你——”愣了好久,桑渝才反应过来,怒气冲冲地脱下拖鞋,砸向已奔下楼梯的曾梓敖。
“这个混蛋!明天一定剥了他的皮。”
桑渝虽然成功地将曾梓敖扫地出门,但因为那个吻,回到客厅就一直愣愣地坐在沙发上发着呆,忽然想到什么,她便跳起身跑回房间,坐在笔记本电脑前,打开QQ,看到朱仙仙的头像正亮着,于是她便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猪,什么样的人才会亲吻你的嘴?(-_-)y--~~
没多久那边就回了消息:
——鱼???当然是喜欢你的人啦。有男生吻你了?!\(^0^)/
喜欢你的人?曾梓敖是喜欢她才会亲她的?那沈先非呢?桑渝脑子里一下子蹦出好多问题,于是她又输了一条消息。
——==|||猪,那个……有一个和你整天称兄道弟的哥们要是亲了你,这代表什么?(-_-)y--~~
——\(^0^)/当然是喜欢你啦,那个帅哥是谁?
——==|||是我问你不是你问我!还有,那有一对男女,如果确定了男女朋友关系之后,男生却没有亲过女生,那,这个男生喜欢那个女生吗?(-_-)y--~~
——⊙.⊙鱼,你在开玩笑吗?哪有男女朋友不接吻的?我和我家那位没事就玩亲亲。害羞ingU///U
——==|||你真恶心!
——U///U这有什么恶心的,正常男女交往都会这样。
正常男女交往都会这样?!这句话深深地刺激到了桑渝,好象她和笨鸟真的不正常。
——那……是男女朋友关系的都会接吻吗?(-_-)y--~~
——==|||当然会了,关系到成熟时,还可以更进一步呢。
——更进一步?那是什么?(-_-)y--~~
——==|||ML啦!我晕,你怎么纯真的连这个都不知道?!唉,我和我家那位还没有到这一步,我还满好奇的。U///U
——==|||好奇杀死你这头猪。
——鱼,你刚才说的那对男女生,该不会女生就是你吧<(""○"")>
——==|||吃饭啦,你可以滚下线了。
直接点了QQ控制面板上的叉叉,桑渝便往床上一倒,抱着HelloKitty的猫头抱枕独自郁闷了起来。
虽说她粗神经,可今天在道场上,她明显地就觉得曾梓敖与往常不一样,因为他从来不会以那样的神情看她,最可恶的是刚才还偷亲了她。她用手背使命地擦了擦嘴唇,转念一想,曾梓敖那样的玩世不恭,她早就和他说过了两人是好兄弟好哥们,而他也说了不会喜欢她,所以,那个吻,应该是他在恶作剧。这家伙就喜欢恶作剧,一定是知道她和笨鸟没有接过吻,刺激她来着,一定是这样的。
想到笨鸟,她更郁闷,按照朱仙仙所说的,她不禁有些绝望。两人确定关系之后,沈先非最多只牵过她的手,揽过她肩,有时候连说话都不看她的眼,却是盯着她的HelloKitty猫头拖鞋?那拖鞋比她好看吗?
抓起眼前的猫头抱枕,桑渝气愤地抽打了它几下,第一次,猫头不是她的亲密朋友,而是她的假想情敌。
“你在干嘛?不舒服吗?”沈先非一回到住处,整个房子都静悄悄的,心中不禁有些困惑,前两天桑渝都会坐在客厅看着电视,等着他回来,今天却没看到她的身影,而且刚才在楼梯过道里,还捡到一双她的拖鞋,以为她出事了,急忙进家门,看到她却是无精打采地躺在床上。
坐在她床沿,手背轻轻地探向她的额头,他低喃一句:“没发烧。你是不是哪不舒服?”
本来想装睡的桑渝,在沈先非以手背轻触她额头的那一刹,那暖暖的体温让她的心跳漏了一拍,咬着嘴唇,她缓缓起身,坐在他的面前,两眼直愣愣地望着他。
“……你真的没事?”他又问。
昏暗之中,她对上他深邃的黑眸,他认真的时候总是有股奇特的吸引力,让人别不开视线。
时间仿佛停止了一般,两人就这样注视着对方。
四周静悄悄,除了窗外在鸣叫的蛐蛐声,更清晰的是两人浓重的呼吸声。
等了很久,她失望地叹了一口气,有气无力地道:“……没事。”
“你到底怎么了?”
“我真的没事,可能饿了吧。”
“哦,那我去做饭。”他起身出了房间门。
自从两人确立男女关系后,沈先非便主动担起了“家庭煮夫”这一光荣的角色,只是桑渝喜欢睡懒觉,所以只能吃到他烧的晚饭。
望着沈先非的背影,桑渝在心中念着,果然,刚才那么好的机会,她都把脸摆在笨鸟面前那么久,他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真是无限悲凉……
吃完了晚饭,洗完了澡,两人依在沙发上看电视。
桑渝整个人懒洋洋地半倚在沙发上,一只手撑着脑袋,双目无焦距地盯着电视。
从一进门,沈先非见到她躺在床上之后,隐隐就觉得她很不对劲,平时她不是一边抱着西瓜就是吃着葡萄。
忍不住,他握住了她放在身旁的手,轻轻摩挲了几下,她还是没有反应,看似很专心的在看着电视。
他偏过头看向电视机屏幕,一个身穿清装的女人在哭哭啼啼,他搞不懂这片子有什么好看的,好像一到暑假什么台都在放,一个女人喜欢到处蹦来蹦去,一个女人没事就哭得肝肠寸断,然后就看到两个男人像疯子一样,不是一个在追,就是一个在喊。
电视屏幕里那个叫什么紫薇的女人哭了近十分钟了,让他觉得很烦躁,拿起遥控器随意换了一个台,谁知道屏幕上显出两张放大的侧脸,一男一女,正在忘情地接吻,还时不时发出某种“怪异”的声音。
瞪大着眼睛盯着屏幕看了几秒,那两人已经从亲吻到脱了衣服转向床上作战,他尴尬地紧抿着嘴唇,动了动喉咙,捏着她的手也不由得微微施了力。
以前在宿舍里,那几个无聊的家伙,有事没事就喜欢用电脑播放A片,弄得整个宿舍里都充斥着那种“激烈”的声音,怎么现在电视台也开始向低俗挑战。
17、青涩初吻
手被捏得有些痛,桑渝觉得不是很舒服,轻哼了一声,微微调了调姿势,双眸微抬,一片肉色跳进视线,还没看清是什么,已被转了台。
“喂,干嘛我一看电视你就转台?”皱着眉,她偏过头对沈先非怪嗔一句。
身侧飘过淡淡甜甜的沐浴香气直沁入心脾,沈先非觉得一阵口干舌燥,桑渝这一出声,心中没由得一阵紧张,手一颤,遥控器便翻落掉地。
“又看还珠格格,你还真无聊。”见遥控器落地,桑渝弯下身去捡。
“我来。”与此同时,他也弯下身去捡遥控器,却不想猛地撞上了她的头。
“啊,好痛——”她一转头,一张放大的脸惊现在眼前。
一瞬间,两人都惊住了。
两人鼻尖的距离似乎只有0.1厘米不到,不论是谁的身体只要稍稍向前动一动,不仅是两人的鼻子会碰到一起,两人的唇也会紧密相贴。
这一刻,两人似乎都失去语言的能力,僵硬着身体都不敢随意乱动,呼吸也变得沉重起来。
眼前放大的脸变得模糊起来,温热的男性气息喷洒在脸上,桑渝竟有片刻失神,感觉自己的心跳得飞快,抓着遥控器的右手正被沈先非的大掌覆盖着。
她郁闷了一个晚上的接吻事件,此刻的情形虽是暧昧无限,但这是意外,以笨鸟的性格根本不可能吻她,如果她再继续幻想下去,恐怕一夜都要睡不着觉了。于是垂下眼睫,坚定决心,迅速地将手从他的大掌中抽出,身体并向后退去,想脱离这个让人胡思乱想的氛围之中,结果身体只稍稍向后移动一下,一只手便扣上了她的腰。
她惊愕地抬眼看着近在眼前的深邃眼眸,迷离而摄人心魄。
伸出手,手尖轻触到桑渝的脸颊,感受到她微微一颤,指下那如水的肌肤犹如他的记忆一般,沈先非微动了动喉咙,轻轻地唤了她一声:“桑渝……”
睁大了双眼,桑渝盯着他迷蒙的双眸,那里传出的是任谁都无法抗拒的邀请,她难以置信地望着他突然其来的变化,有些紧张地微动了动唇,但身体却动都不敢动。
望着异常紧张的桑渝,沈先非以手轻轻地撩开贴在她脸颊上的发丝,这样亲密的动作让她不禁屏住了呼吸。感受到她肢体的僵硬,沈先非轻弯了弯嘴角,长臂用力勾住她的腰,将她揽入怀,俯下脸便缓缓吻上她清新甜润的红唇。
桑渝瞠目,脑海里出现几秒的空白,沈先非的唇温温软软的,与她臆想了一个晚上的结果,完全不一样。
除了那一次在阳台上相撞的意外,这一次才可以称得上是两人真正的初吻。唇贴着唇,没有经验的两个人只能跟着感觉走,唇齿之间难免碰撞,一不小心的轻嗑之下都会引起小小的轻呼。
轻轻撬开桑渝的唇齿,沈先非将舌探进她的口中,初尝的青涩,桑渝跟着慢慢回应。
渐渐地,两个人终于找到了感觉,感受到了其间的美好,连呼吸也跟着粗重了起来。
“阿非……”就快喘不过气来,桑渝憋着气叫了沈先非一声,“我呼吸不了了……”
“……对不起。”从桑渝诱人的红唇上离开,沈先非面色微窘,耳根子发热,额头顶着她的额头。
两个人都在不停地大喘着气,不经意地相视而笑。
是他太笨拙了,居然吻到她无法呼吸,其实他也差点憋不过气,看来以后要经常温习。口中嘟囔着,他含糊不清地说着:“以后习惯了,也许就不会再喘不过气了。”
“你在说什么?”桑渝疑惑地问道。
“……没什么。”嘴角轻勾,将她轻轻抱在怀里,他下颌抵在她的头顶,她柔顺的发丝散着淡淡香气令他忍不住想吸进更多气息。轻握起她的一束头发,他好奇地问,“去年,你那个头发是怎么弄的,怎么会一夜之间长那么长?看上去又不像是戴假发。”
“哦,那是接发。为了那一头头发,我大半夜没睡。”
用力地将她抱紧,脸贴着她的发丝,他愧疚道:“对不起,我当时……当时……”
断了沈先非的话,桑渝讥道:“你当时是不想再看到我,希望我真的去留长头发,一年之后,说不定就忘了你。切!谁那么笨啊。不过,你也被我打了一顿,我们互不相欠。”
“照你这样说,是你欠我了。”
“我怎么欠你了?”
“你打了我三次。”
“你这男人原来是个小心眼,这种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你还记在心里?我早忘到太平洋去了。”
沈先非唯有无语地转过头看着电视,换作她要是被人暴打了三顿,她一定会打回去,怎么可能忘到太平洋去,怕是会记得更清楚。
他换了个姿势,将她抱好,这样的感觉有种说不出的温情。
她就在他的怀里,那柔顺的发丝握在他的手中,还有那种她身上特有气息萦绕在鼻端,唇贴着她的发丝,感受着那顺滑的触感。
“天太热了,头发太长,打理起来好麻烦,明天我去剪了。”拨了拨中长的头发,桑渝随意地嘟喃着。
沈先非一听桑渝要剪头发,脱口而出:“不许剪!”
“嗯?不许剪?为什么?法律什么时候规定我不可以剪头发?”
“我规定的。马上在保证书上再追加一条。”
“那保证书作废了吧?”
“解释权在我手中,”没给桑渝反驳的机会,沈先非左手轻抬起她的下颌,毫无预示地吻住了她柔软的薄唇,牙齿惩罚似的咬着她的下唇,命令却又是诱惑,“答应我,不剪头发……”
“嗯……”独特的气息再次袭来,随即被他那柔软的薄唇占据,让人难以抗拒,桑渝闭上眼睛,享受他的温柔。
幸福像海水般将两人齐齐淹没。
终于,再不是她单方面的纠缠。
终于,他再也不用费尽心思的逃避。
因为爱情的甜蜜,让这个夏季一点也感觉不到热。
热恋,热恋,越热越要恋。
医学表明,接吻是促进心跳和血液循环的良药,但更加是感情速热的催化剂。
热恋中的两人,幸福的就像是花儿一样。
实习期间,沈先非在皇廷一直勤勤恳恳,什么事都是多学多问,走出校门,他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大。
桑渝教书的劲头越来越足,两名中学生简直把她当神一样的膜拜,两人似乎就盼着她补习的那一天,学习效率很高,基本上模拟测试下来都不会低于90分,这样算来两人中考应该可以考个不错的成绩。
这多亏了跆拳道,果然,适当的刺激是必要的。
曾梓敖幽默风趣,两名高中女生越来越喜欢这位“表哥”,对冷漠的“亲哥哥”沈先非渐渐开始淡忘,一个个雄心壮志发誓要考入H大计算机专业,这让曾梓敖哭笑不得。一想到桑渝为了排除异已,利用自己的色相,他就咬牙切齿,可谁又叫他是心甘情愿的呢。面对两个女生的花痴状,他唯有装傻,一副好哥哥的形象。
如果眼神可以杀死人,他一定会先用眼神将桑渝手中那个碍眼的西瓜给射穿。
沈先非白天不在家,家教生活给桑渝原本枯燥的暑假生活带来了丝丝生机,但同样也给她带来了烦恼。
两名初中生,不仅开始学习了跆拳道,还拉了好些同学一起去道馆报名,要求道馆请漂亮的桑渝做老师。正所谓同性相斥,异性相吸,那几位男老师一个个不是国字脸,就肌肉男,让这些学生很没存在感。
为了留住这些学生,馆长执意要聘请桑渝做老师,待遇方面一切都好谈。可桑渝一点也不想当跆拳道老师,首先她不缺钱,其次,如果不是因为沈先非,她才不会考虑用跆拳道方式树立威信。
面对道馆的人几次追逼,她只有暂时不去道馆,都是叫那两名中学生自己去,但这样又会影响两名学生的学习情趣,所以这事让她闷闷不乐的有好几天。
下午的时候,吴妈给桑渝打了电话,说是桑先生和桑太太又在家吵翻了,桑太太在家里见东西就砸。楼上主卧被桑太太砸得面目全非,楼下客厅,若不是吴妈和佣人拦着,恐怕也免于幸存。
犹如火烧眉毛,她急忙赶了回去。
不知他们两人之间又发生了什么事,当她赶回去的时候,赵卓青正好开着车子出门,在门口碰到桑渝,赵卓青咒骂了几声桑振扬,丢下一句“打麻将去了”,便开着车子扬长而去,将匆匆赶回家的她就这样丢在一旁。
望着渐渐消失在路尽头的车影,桑渝捏紧了拳头,咬着牙,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拨出一串熟悉的号码,响了很久,都无人接听。一次又一次,一遍又一遍,直到终于有人接了,那头响起的却是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喂,请问找谁?”
桑渝还未开口,便听到电话那头隐隐约约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就说我手机落在公司了。”
“叭”地合上手机,她站在自家大门口,望着眼前这幢三层楼的别墅,望着那两扇雕花的铁门,望着那院内那郁郁葱葱的树木,望着那水池里盛开的睡莲……纵使眼前的一切是那样的生机勃勃,此时此刻看在她的眼中都是一片死气,一点家的气息都没有,原来把这里当家的只有她一个人而已……
“小姐,你回来了。桑先生和桑太太他们——”在监控器里看到了桑渝,吴妈急忙赶了出来。
“我见到我妈了。”淡淡地回应了一句,桑渝转身就要走。
“小姐,不留下吃饭吗?”
“吃饭?吴妈,你每次看到我一人对着一桌菜,不觉得我很可怜吗?”
“……可怜?”吴妈愣愣地看着桑渝,嘴唇微动,回味这两个字。
可怜,她已经无奈到用“可怜”这两个字来形容自己。
真的是一秒钟都不想再待下去,在她一个人坚守着这个家的时候,他们早已弃了这里,如今,她也厌恶了。
“我还是回我那小屋了,这里就麻烦你和吴叔了。他们……爱怎样就怎样好了。”
焦虑而去,却是失望而归。
她低着头,寂寞地走在樟木成荫的道上,知了声起,鸣叫着烈日当空的炎热,透过那层层枝叶,白色刺目的阳光照射在柏油马路上,刺得她的眼睛生疼,禁不住,眼眶里泛起了泪花。
她在心里发誓,绝不会让自己成为不负责任的父母亲之一,更不会让自己的孩子沦落为和自己一样寂寞、孤独,明明有双亲,却感受不到一丁点亲情的温暖。
跆拳道馆的“夺命追魂CALL”又再响起,让她烦躁到了极点,直接关机。
18、两个寂寞的人
刚烧好晚饭的沈先非,将菜一一端上桌,看到桑渝烦躁地在客厅里东飘西荡,似乎看什么都不顺眼,脚下见着什么就踢,不知那沙发怎么惹她了,只见她把沙发当沙袋一样打了起来。
皱着眉头,微眯了眯眼,他走过去将她给捞了过来,按在餐桌前:“怎么了?”
一提到这事,桑渝的心情就很糟:“唉,那些人真是奇怪,干嘛老逼着人家当跆拳道老师,什么薪水多,人家又不缺钱。真的好烦哦。”
跆拳道馆的事只是借口,真正让她心里不舒服的是爸妈伤害了她的感情。算了,不想了,再想她会抓狂的,拿起筷子,大口大口地扒着饭。
沈先非随口说了一句:“你现在知道烦了?那你当初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烦?原来他现在还是这样看她的!
她“叭”地将筷子放下,怒道:“这两件事怎么能相提并论?他们是因为要赚钱才要我去当老师,可是我追你,是因为我喜欢你,无可救药的喜欢你,不然我发神经地吃饱了撑的。我知道我很烦,所以你们都讨厌我,现在我走开,可以了吧。”
怒瞪了一眼他,她站起身,气冲冲地回了房间,将门狠狠地甩上。
沈先非知道自己不善于表达,原本只是无心的一句话,他怎么也没想到会刺激痛了桑渝最脆弱的那根神筋。
放下筷子,他坐在桌前,怔怔地发起了呆。
绝不只是跆拳道馆追逼她当老师这么简单,以她的性格,不喜欢做的事,任谁强逼她都没有用,逼急了一定会动拳头不问青红皂白先揍人家一顿。
最后那句“你们都讨厌我”,那个你们,除了指他,还有谁?
起身,他向她的房间走去,轻敲了敲她的房门,唤道:“桑渝。”
门里的人没应他,他又敲了敲:“桑渝,开门。”
过了许久,里面依然没有声音,眉心深锁,他紧张地叫唤开来:“桑渝,你快开门,你再不开,我就撞了。”
门内依旧没有动静,没再犹豫,他直接找到了备用钥匙,开了门。
屋内一片黑暗,隐隐闻到一股子烟味。黑暗中,他看到右前方忽明忽暗的一点星火,不用猜,他也知道那是什么,随手便打开灯。
刺目的灯光让桑渝睁不开眼,本能的用手去遮住眼睛,再睁开眼,手中的烟已经被夺了。一看到沈先非,她便斜躺在单人沙发上,别过脸不看他。
“你保证过不抽烟的。”蹙着眉,沈先非看着她。
桑渝抱着抱枕将头埋在沙发里,低声说了一句:“请你出去,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因为家庭缘故,沈先非从未想过在大学里交女朋友,一心只想好好地念书。面对女生的追求,他保持冷漠,久而久之,那些女生便会知难而退,但桑渝却是个例外。曾经,他以为她这种富家子女只是抱着玩的心态以及那种小孩要糖吃就一定要得到的心态,可他错了。一直以来的排斥,只是因为心里渐渐驻进了一个她。朝夕相处,他开始了解她,她与很多的富家子女不同,当初以为的骄纵,其实是她自我的一种保护色。
他的桑渝,内心比别人更脆弱,比别人更需要保护,他的桑渝……
没有理会她的逐客令,他弯下身,将她从沙发里捞了起来,半跪在沙发前,以手抬起她的下颌,强迫她直视他:“刚才,我是无心的……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真的没事。”桑渝偏了偏头,回避着沈先非的视线,又想到了傍晚的那通电话。老爸明明知道是她打的,却让别的女人骗她。她从未想过,曾经那样宠她的爸爸,因为和妈妈吵了架,却连她也不理了,甚至骗她,心底一阵酸涩,终于眼眶里抑制不住涌出两股热流,淌过面颊,渗进口中。
望着那张永远不服输的脸上流淌着长长的两条泪水,沈先非双手捧住她的脸,两个拇指细细地帮她擦了擦,轻道:“如果是刚才的话,伤了你的自尊,我向你道歉。对不起。”
“……不关你的事。”轻轻拿下他的手,桑渝将脸上的泪水胡乱的擦了擦,可是却是越来越多的泪水止不住地往冒。
“是不是家里出了事?”在沈先非的认知里,以为生活在有钱人家的孩子都是幸福的,可自从认识了桑渝,他发现事实并不是他想的那样,相反他远远要比她要幸福的多,起码,他还有个爱他关心他的母亲。
桑渝点了点头,双手捂着脸,哽咽着:“他们又吵架了,爸爸不接我电话,居然还在电话里叫他在外面的女人骗我,说他的手机丢在了公司……呜呜呜……”
将失声痛哭的桑渝抱在怀里,感受她身体的颤动,沈先非温柔地轻抚着她的背,轻轻地说:“想听我家的故事吗?”
“……嗯。”抽泣着,她抬起脸,“你们全家真的都坐过牢吗?”
嘴角微抬,沈先非点了点头,哑着嗓音说:“我爸在沈家排行老三,我有一个大伯,一个姑妈,还有一个叔叔。我大伯是个个性粗暴的人,九十年代初的时候,那时改革开放形势正好,他学人家做生意,也的确是赚了不少钱。他很照顾家里人,我们一家,姑妈和叔叔都很受照顾,一直生活的都很好。最先出事的是四叔,那时还年轻气盛的他,爱上了一个女人,可是那个女人并不爱他,只是在利用他可以给她买吃的穿的用的,有一次他撞见那个女人和一个男人躺在床上,那男的跑了,四叔便和那个女人吵了起来,一时冲动,捅了那女人好多刀。就这样,四叔杀了人,当他清醒的时候,已经追悔莫及,割腕自杀未遂,被判有期徒刑20年。”
桑渝睁大了双目,望着沈先非,满脸的难以置信。
沈先非以手将她脸上的泪痕擦净,轻勾了勾唇角,又道:“接下来是大伯,他被合伙人欺骗,那个人卷跑了他所有钱,弄得他妻离子散。到处被追债的大伯被逼无赖,干脆全都豁了出去,找了很久终于找到那个合伙人,用刀将那人砍成了重伤,那人一辈子只能在医院里躺着,靠输营养液维持生命,大伯被判了无期徒刑。然后是姑妈,其实,姑妈是被冤枉的,她没有偷东西,个性耿直的姑妈在言语上得罪了上面的一位女领导,那位女领导后来报复她,诬陷她偷了财务刚收回来的货款,而在姑妈的包里的确发现了财务丢失的那几万块现金,最后被判了三年。”
沈先非讲完之后,便陷进了一阵怪异的气氛当中。
沉默了许久,桑渝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声:“他们……现在都还好吗?”
“四叔在狱中表现很好,已经减了刑,还有三年,他就可以出狱了。大伯因为年纪大了,后来在狱中患了脑癌,前年已经去了。姑妈自从那件事之后,受了打击,时常精神恍惚,有一次伤了人,被强制送去了精神病院。”
“那……你姑妈的案子,难道你们后来就没想过给翻案吗?”
“翻案?”沈先非苦涩地笑了笑,“翻了,可翻了案又能怎样?她在那三年里受到的伤害就会消失不存在了吗?难道她就不用待在精神病院里?”
“那你爸爸呢?”桑渝小心翼翼地问着,对此事她一直很好奇,因为上次去他家的时候,明显可以感觉出,对于他爸的死,沈先非和沈妈妈完全不在乎。
神情一黯,沈先非的目光转向窗外,许久没有说话。
“……对不起,我不该问的。”桑渝依在他怀中道歉,她可以感受到他胸膛的起伏不定。
“小的时候,我爸很疼我,他在单位里是做供销的,八几年的时候,跑供销是最吃香的,业绩一直不错,加上大伯一直照顾我们,家庭条件一直都很好。我上初中的时候,他开始学人家炒股,有一段时间股市大涨,爸赚了不少钱,而我也考上了县中重点高中,全家都非常开心。可是没多久,股市就开始大跌,好不容易炒股赚的一些钱全部都又还了回去,还赔了家中所有的积蓄。他不甘心那么多钱就这样没了,可家里再也掏不出钱,四叔和大伯相继接着出事,他整个人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看到我和我妈就心烦,动不动就打骂我和我妈,往日温情再也不复存在。如果哪一天,他对我和我妈要是和颜悦色,那一天一定是股市涨了,如果哪一天,他对我们不是打便是骂,那一天股市肯定是大跌。他炒股就像是吸毒一样,甚至去借高利贷,九七年香港回归,当时有这样一句流传,就是‘中国股市,逢会必跌’,那一年股市低迷,他连借高利贷的钱都赔了,家里能当的当,能赔的全赔了,最后把房子也给抵押了出去。没多久,高利贷的人就来收房子。你知道吗?为了筹钱,他甚至把歪念头动到了我妈的身上,他逼我妈去卖身陪人家,要不是那天我放学回家早,我妈可能……”沈先非顿了顿,想到妈妈差点被人强暴,而那个身为他爸、身为屋里那个就要被人强暴的女人的丈夫,为了炒股的一笔钱却在外面守门的情形,他就冷笑着。
明显感受到沈先非的怒气,桑渝轻唤了他一声:“阿非……”
“我没事,反正这些事都过去了,”沈先非淡淡一笑,抱紧了桑渝,脸贴着她的发丝继续说道,“当晚,妈就带着我搬了出来,临时住在了西街。你上次看到我们住的那间屋子,是西街那个院的房东大婶见我们母子两人可怜,租给我们的,可谁也没想到一住就是这么多年。我爸始终不放过我和我妈,一直追到了西街,硬住了进去,他除了没有放弃炒股之外,也没有放弃折磨我和我妈。有一天,他的心情非常好,还给我和我妈买了很多东西,尤其是对我妈说了很多甜言蜜语。妈心软,就在要相信他的时候,警察局里来了人。他利用职务关系的便利,挪用了客户订货的货款去炒股。再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
“从某个角度来说,我们两人好像,都是寂寞的人……”桑渝双臂抱住沈先非,然后又说,“不,不一样。我是为了引起他们的注意,我才变得很坏,可是到了后来,我发现,无论我变成什么样,在他们的眼里,一个除了赚钱,一个除了打麻将,就再也找不到别的了。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这只粉色的猫吗?因为那是他们两人送我的生日礼物,那也是最后一次他们带着我,像一家人一样,在逛商场的时候,挑选了这个品牌的玩偶。只可惜,他们永远不懂,我喜欢的不是这只猫,而是买这只猫的那种感觉……”
沈先非只是紧紧地抱着桑渝。
爸,大伯,姑妈,四叔的事,整个沈家,在他们那个镇上,早已成了那里人茶余饭后的笑柄。在经历了那么多事之后,他早已习惯了人家叫他是劳改犯的儿子,骂他全家都是劳改犯,更是习惯了人家说他将来也会是劳改犯云云。
妈的性格也是在那时候开始转变的,一夜之间变得特别开朗,没事就逗逗他,其实他知道,背地里妈不知道流了多少泪,只不过从不在他面前表现出来,因为她要他走出那里,做一个不再有沈家阴影的沈先非。
以前很皮的他,也是在高中的时候性格渐渐变得淡漠起来,除了学习之外,他不会理任何不相干的人。别人说什么难听的话,就好象是聋了一样,久而久之,别人觉得无趣,也就不说了。
正如桑渝所说,从某个角度来说,他们两人,真的很像,不完美的家庭生活,不完美的性格,同样的寂寞……
19、独占
“你比我好,比我幸福,起码你有一个爱你的妈妈,而我,没爸疼,没妈爱。”
“桑渝……”
“我喜欢你妈妈。”
“嗯,我妈也很喜欢你。”也许这就是缘份,以前有那么多女孩子找到他家,他从来没有看过母亲对谁那么热络过,桑渝是第一个。
“每次回到那个家,我就有一种想要逃离的感觉。现在离开那里,真好。”
将桑渝从怀中拉离,对上她的双眸,沈先非一本正经地说:“桑渝,你有没有想过,你终有一天要离开你的父母独立生活?”
“当然有,现在不就是吗?”
“不,我说的是经济上的独立。你现在吃的喝的还是家里人的钱,住,只不过是换了一个地方而已,”望向这粉红色房间里的一切,每一样东西都是桑渝带进来的,原本同学和女友住在这间房间的时候,什么都没有,他收回目光,“你没有感受过那种赚钱的辛苦,比如,这间房里的一切,全都是要靠你自己赚钱去买。”
怔怔地望着沈先非,桑渝觉得疑惑,但还是开了口:“你……的意思是让我去当跆拳道老师?”
“嗯,”沈先非轻点了点头,“这样比你什么都用家里的钱要好,你很缺乏节约的意识。”
“可是,你知道吗?我爸的那些钱,我若是不用,就会被那些狐狸精用去。你知道我妈为什么整天喜欢待在麻将桌上?除了她空虚寂寞,需要找事情来麻痹自己之外,就是她宁可把钱输了,也不要让那些钱落入那些狐狸精的口袋里。我也是,所以,这么多年来,花我爸的钱,就是我和我妈唯一能做的事。你懂吗?!”
怔怔地看着桑渝,沈先非一时沉默了。
花光了钱,或者爸就不会再去找女人,可是这么多年来,无论她和妈怎么花,永远只是桑氏的凤毛麟角,因为她和妈永远都不可能真正去弄垮桑氏。
闷闷地趴在沈先非的怀里,聆听着彼此的心跳声,桑渝叹息:“我决定去当跆拳道老师。我爸的钱……我想办法存起来。”
抿着唇,嘴角微抬,沈先非静静地看着依在胸前的桑渝,他并不是要她改变一切,而是希望她能够理解生活的那一份艰辛,不是每一个人都那么好命的可以含着金汤匙出生。
沉默了许久,他提议:“明天周末,公司轮休。下周一就开学了,陪你出去逛逛吧。”
“嗯嗯。”桑渝在心中困惑,其实她也不太喜欢逛街,对那些花哨的服装完全没兴趣,更不用提化妆品,每次要买衣服,她都会买好几套,这样她就不用去烦恼明天穿什么。而笨鸟这种比她更没情趣的是更不用指望了,她今晚得好好想想明天可以去干什么。
蓦地,一个不雅的声音从两人之间传来。
桑渝正了正身,望着沈先非的肚子,突然大笑起来:“你还真是能吃,跟猪一样,在你家的时候我就发现了。”
红了耳根,沈先非一言不发,猛地站起身。
身体失了重心的桑渝尖叫着抱住他,四肢死命地缠着他,就像一只挂在树上的树袋熊一样可笑。她忍不住地冲着他大叫:“喂,死笨鸟,你起身干嘛不打声招呼?!”
嘴角微扬,露出淡淡的笑,他双臂横抱起她的身体。
瞪大着双眼,桑渝已经忘记沈先非小小报复她的嘲笑,而是惊诧他的举动,简直不敢相信这只超没情趣的笨鸟居然能做出这种事。
抱着桑渝出了房间,将她轻轻地放在餐桌前,他温柔地说:“我去热饭菜。”
沈妈妈的话突然回荡在耳边,果然,笨鸟的热情一暴发,真是让人招架不住。
她连忙说:“别热了,现在是夏天,冷着吃更舒服。”
拿起筷子,红着脸,她飞快地吃起饭菜,还不好意思的偷偷给他夹菜,他则是埋着头吃饭不敢看她。
这个暑假,是她长这么大以来过得最幸福的一个夏天,可惜再过两天,就开学了,如果一辈子能这样和笨鸟在一起就好了。
第二天相约,两人手牵着手,在商场里随意看看。
路过IT精品区的时候,沈先非在电脑柜台前站立了很久,然后又一声不吭地拉着桑渝走开了。
虽然沈先非进皇廷实习已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但桑渝对利用抓住MC的把柄而帮他进皇廷却只字不提,原本打算送他一台电脑绘图用,一想到他是个心高气傲的人,如果她真送了,无论两人是否在热恋中,他也一定不会收的。经过一个多月的相处,多少她也明白了,有些事一定不可以越了自尊的底线。她可以为了他买下那套房子住进去,但她不可以送他一台电脑,因为那样只会折辱心高气傲的他,所以送电脑的念头很快就打消了。
与一般的女生不太一样,桑渝对商场内所有女式服装完全没有兴趣,心底却是留意着要给笨鸟买,她决定不用爸爸的钱,要用自己做跆拳道老师所赚的钱,送笨鸟一套衣服。
没逛几个柜台,桑渝有些不耐烦了,拉着沈先非要离开。
这时,一个听似熟悉的女声在两人面前响起:“阿非——”
桑渝抬起头,看向正前方一位身穿水红色连衣裙的女生,这女生皮肤白皙,配这一身水红色的连衣裙,更显她的娇柔美丽。
她努力回忆这路人甲,怎么长得这么眼熟?尤其刚才那讨厌的一声“阿非”,这个女生凭什么这样叫她的笨鸟。
脸色变得苍白,那路人甲一双美目哀怨地在沈先非和桑渝的身上徘徊,死咬着唇挤出几个字:“阿非,你和她……是在交往吗?”
原来是那个什么什么佳?
努力了很久的结果,桑渝才想起这个曾经被笨鸟拉来充数的假女友。她把下巴抬得高高的,挣开沈先非的手,整个人靠了过去,左手臂从后面紧紧环着他腰,歪着头看着他,期待着他的答案。
以这样的姿势,沈先非的右臂是放前还是放后,都很别扭,唯有揽着桑渝的肩膀,然后淡淡地应了一声:“嗯。”
于佳咬着唇,明明可以清楚地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可她还是要故作坚强:“哦,后天就开学了,阿非,你找好实习的单位了吗?”
“嗯,我已经在皇廷实习了。”沈先非依旧是淡淡地应着。
“阿非,恭喜你。”
“谢谢。”沈先非淡淡地笑了笑,“你呢?”
看了看桑渝,于佳垂下眼帘,过了一会才说:“家里人帮我找了一家公司,可我想去我自己找的那家,所以……还在考虑。”
“嗯,那祝你好运。”
“谢谢。”
“我们还有事,先走了。”沈先非有礼地微微颌首,揽着桑渝离开了。
走到商场休息区,桑渝松开了死掐在沈先非腰上的手。她已经在死命地掐他,示意他赶快走人,他却没知觉一样,还有一句没一句的和那个“路人甲”乱搭。
两人在一旁的座椅上休息,背对着沈先非,她阴沉着脸,透过玻璃窗,目光漫无目地在大街上来回扫视。
“你在生气?”沈先非以手轻轻地将她有些微乱的头发顺齐。
桑渝轻哼了一声:“可有人宁愿让腰上的肉变青变紧,也要多和路人甲说几句话。”
“她不是路人甲,她是我同学,曾经帮过我忙。”
“帮你的忙?你请她合伙来骗我,就叫做帮你的忙?你干嘛不以假乱真继续骗?!”回转头,面对笨鸟,她咬牙切齿,“别告诉我说,你不知道她喜欢你。没有一个女生甘愿陪上自己的名声,傻到去冒充别人的女友。”
一阵很长的沉默,沈先非皱着眉头轻声说:“我说过,我只交过你这一个女友。”
“谁要你说这个了?”
“……”如果是介怀他说于佳是他女友,他已经解释了,如果不是,他真的不明白她究竟在气什么,“那是什么意思?”
“我……”是呀,是呀,她在气什么?她当然是在气他和于佳说那么多废话,还有他竟然对着于佳在笑,“不明白就算了,就当我今天MC了。”
“MC?我们皇廷的首席设计师就叫MC。”
“别和我提那个人渣。”以黄叔叔的个性,像MC那个人渣,应该要不了多久,就会被扫地出门。
“你认识他?我被安排在他手下实习。”
笨鸟跟在人渣后实习?
桑渝惊讶地转过头:“你在皇廷还好吗?那个MC有没有对你怎样?”
目光落在对面的电梯上,沈先非沉默了一会,才道:“……学到了很多在学校里学不到的东西,长了不少装饰材料的知识。”
有好的设计构思,他不能提,更不能在人前表现;手绘的设计图被直接丢进垃圾篓;电脑做好的设计图纸,会被骂根本不实用……进入皇廷一个多月,他跟在MC身后所学的有限,MC将很多年前如今根本就用不到的设计图档案,以及装饰材料的资料丢给他去整理。他能感觉到MC对他的敌意,处处刁难他,所以根本不会传授他什么经验和方法。所有的一切都要靠他不断地自我努力去摸索,他只有比别人更努力,努力地记住公司内每一位设计师的特点和作品的风格,不断地研究,从中学习他们的长处。
公司里其他人都在暗地嘲笑他就是一个资料整理员,只有一位老设计师给他很多帮助,有很多东西他还真是要感谢他,让他明白了整理资料绝对是对今后工作最有利的事。
“有没有人欺负你?谁敢欺负你,一定要告诉我。”她最会打击报复了。看笨鸟那种木然的神情,一定是有受委屈。除了昨晚,还真没看出来他像沈妈妈说的那样会有多热情,原来是心底有不舒服。
“……”沈先非抽动着嘴角,云淡风轻的避过话题,轻揽过她问,“不气了?”
“谁说不气?!明明说好今天让我开心的,结果我气上加气。”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桑渝靠在了沈先非的身上,双眸四处转动。
“说吧,怎样你才会消气?”
借势,桑渝拉起沈先非的手,放在他自己的胸口,说:“你要答应我一件事,不论我叫你做什么,你都不能反悔。”
沈先非想了想,正色道:“只要不杀人放火奸淫掳掠,都答应你。”
捏了沈先非一下,桑渝叫道:“你看,终于暴露了你邪恶的本质了吧。奸淫?你做梦吧你。”
“……”
“现在没想好,我先记着。”桑渝笑得像一只偷腥的猫。
20、礼物
与沈先非腻了最后两天,开学了,桑渝依依不舍地回到了宿舍。
思思从外婆老家乡下度假回来,人变黑了,沙沙和初初两人似乎也黑了一圈,四人当中三人看上去是野性美,就桑渝皮肤是白白嫩嫩的。
“一白盖三丑”,女生最忌讳别人说她们黑,可桑渝偏偏不识相的要赞美三人很野性。仗着自己“孔武有力”,算准了那三人不敢对她怎样。当她端着一盆衣服去洗,让三人惊讶的一晚上合不拢嘴,一个个趴在窗台上期待着明天的太阳从西边升起。
大二新学期,新生成老生,一个个开始散漫,面对新增加的专业课,也熟视无睹。老师们也开始改变作战方案,布置一堆课后作业,再三“强调”平时作业成绩将作为最后学分评判标准。宿舍里整天哀声遍野,每个人都紧绷着皮,在宿舍里奋战,为的就是挤出一点时间来约会啊逛街啊Happy啊。
这种平淡无味枯燥的日子,让桑渝很狂燥,而唯一放松的时候,就是拉着曾梓敖去打一架。
自曾梓敖明白桑渝和沈先非的关系之后,在桑渝面前立即脱离了他大半年痴情男友的身份,改为一个被“恶霸女无情玩弄后惨糟抛弃的苦情男”。面对新进的大一新生,没多久,他又开始蠢蠢欲动,桑渝不停地唾弃他是男人中的败类。
桑渝和沈先非恋爱的事,一开始H大无人知道。桑渝认为于佳是不会将此事宣扬出去的,否则丢脸的是于佳。想到笨鸟个性比较含蓄,又不喜欢生活受到骚扰,她也没把她和他恋爱的事告诉宿舍里三人。
她每天从上课盼到下课,然后给笨鸟打电话,听听他的声音。从周一好容易盼到周五,原本以为可以去小屋看他,结果被通知周五晚上和周六一天要上课,同样算期末学分,这让她很恼火。她最后悔的就是答应去当跆拳道老师,这让她平日里又起码少了几个晚上可以和沈先非约会的机会。
沈先非知道她每周末要上课,就坚决不给她过来,叮嘱她要好好学习,况且他也很忙,几乎是天天加班,一周只休一天,他还要忙着画图。
但从开学以来,两人见面的次数本就不多,如果周末再上课,这对桑渝来说简直就是无比煎熬。女生宿舍招管理员大妈,桑渝甚至让吴妈想法子找一位熟人去应征,熟人好办事,这样她晚上回宿舍,也能有人给开宿舍大门。
一切就如桑渝所预想的那样顺利,她跑去找沈先非,结果被沈先非知道此事之后狠狠批了一通,将她无情地赶回学校,只准她周日过来,并威胁她以后要是再这样逃课,他就搬走。
而往往一到了周日,沈先非几乎是什么事都做不起来。别说是桑渝坐在他身边,只要桑渝的气息出现在他周身十米之内,他就特别容易狂躁,原本只要一小时画好的东西,他起码要两小时。常常逼不得已,他必须将她给赶出房间,可两只手在碰到她的时候,不是将她推出门外,而是将在打游戏打的好好的她拉起来狠狠吻一通,直到两人都喘不过气来,他才松手,然后臭着一张脸将她赶出房间,以冷冽的眼色警告她,再进来就吻到她断气。
立在和式门外,桑渝一脸莫明其妙,不知道自己哪里又犯着他了,只能认为他又是周期性MC发作。
天气越来越冷,离圣诞节没两天,女生宿舍里又讨论起如何过圣诞的话题。
桑渝一想到去年被三个没良心的舍友集体抛弃的时候就火冒三丈,不过幸运的是让她遇到了沈先非,今年她一定要和他过一个浪漫的圣诞节。本来她打算用她自己赚的钱,帮沈先非买一台电脑的,结果开学没几天,他自己掏钱买一了台。
还好,某天她回家转悠了几圈,在老爸的书房意外发现了国际知名室内设计师Kenneth所著的书,还是签名本,与老爸软磨硬泡了好久,才将那本书弄到手。
她家笨鸟一般的俗物是看不上眼的,这本Kenneth的亲笔签名书会是所有设计师最梦寐以求的,她要好好的包装一下,送给笨鸟,作为今年的圣诞礼物,给他一个意外惊喜。
“小渝,你今年圣诞怎么过?和曾梓敖吗?”沙沙问。
“切!整个H大都知道曾梓敖又交了个大一新生MM,这男人呀,变心可真快。”思思正在做面膜,她一定要在圣诞节那天美美的出现在男友张忠诚面前。
“你们别怪梓敖了,是我对不起他。”听到舍友损曾梓敖,桑渝心中也不是滋味,毕竟都是因为她惹的祸,害得曾梓敖不但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说被她甩了,这又找了女友还要被人说变心快。
初初接话:“不过也怨不得人家,人家对你那么好,你非要死脑筋的想着那个沈先非。”
思思说:“我听说曾梓敖好像转性了,这个大一的MM破了他所有交往女友的记录,当然除了桑渝这个笨蛋。两人在一起,这算起来都快一学期了。”
初初说:“我说,你们有没有发现,我们H大的帅哥突然一下子暴发了,一届一个,听说这届大一新生,又进了一个帅哥,叫什么纪言则。”
“对对对,我也听说了,说和去年的曾梓敖有的一拼,也是花心大萝卜一个,但是他的口碑比曾梓敖要差,好歹曾梓敖拒绝女生不会那么无情,他可是会让人家女生笑着来,哭着回去。”思思补充。
沙沙叹了一口气,说:“再差还不是照样有人前赴后继。唉,为什么他要是大一新生,要是和我们一届,多好?我就可以东施效颦。”沙沙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桑渝。
桑渝以手中的礼物包装纸敲了一下沙沙,道:“效你个头啦!懒得理你们,一见到帅哥就走不动了,都老牛一头了,还想吃嫩草。”
“切,你一人就占了三分之二,就不允许我们意淫的?”思思以手勾在桑渝的肩上,“我说小渝啊,那只笨鸟你射不下来,小曾你又不要,不如你去把那个纪言则给搞定吧,给我们广大女性同胞们出口恶气。”
“神经!”桑渝白了思思一眼。
“一个是千年冰山型,一个是完美绅士型,一个是邪侫魅惑型。桑渝,你就让这几年的H大生活High到底吧。”沙沙也忍不住调侃。
“有病!”桑渝又白了沙沙一眼,与其听她们罗嗦,不如好好包礼物。
“你两个啊,别乱凑热闹了。小渝,这书你是要送给谁的?你圣诞节约了人?”初初瞧见桑渝在那包装礼物,忍不住问,接着打开礼盒,取出里面的书,翻开第一页看到上面的签名,立即惊叫了起来,“天啦,这是Kenneth大师的书,还是签名本。这是你要送人的圣诞礼物吗?!送给谁的?”
思思和沙沙凑了过来。
桑渝轻哼了一声:“送我男朋友的。”
“你男朋友?!”三个人立即尖叫了起来。
“你什么时候交男朋友的?”
“是谁?我们学校的?”
“还有谁比沈先非和曾梓敖更能吸引你的?!”
看到三个人吃惊的模样,桑渝挑了挑眉,有些不爽,她交男朋友难道就是这么件难事?淡淡地弯了弯唇角,她答道:“沈先非啊。”
“沈先非!!!”三个人又同时喊出声,满脸的不可置信。
“你什么时候和笨鸟交往的?!”
“这怎么可能?你确定是我们H大三年级商业美术系室内装潢设计专业的那个沈先非?”
“沈,三点水的沈,先,先锋的先,非,非常的非,你确定是这三个字?!”
“这学期他们都实习了,几乎看不到人,我见忠诚一面,都还要到校外。你每天吃喝拉撒,有哪样我们不知道,除了你晚上去当跆拳道老师,周日回家。”思思指着桑渝的鼻子,“如果只凭晚上那么两三个小时,以及每个周末两天,你和他根本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桑渝反问,她和笨鸟本来就是在这时间段见面啊。
“那那那,撒谎的小孩鼻子是要变长的。”
“老实交待,你们两人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桑渝皱了皱眉头,说:“喂喂喂,你们这是什么表情?为什么我和他不可能?我和阿非放暑假的时候就交往啦。晚上教课,他会去道馆接我,送我回宿舍,还有周日,我们会约会啊。”
“天啦!这简直是H大有史以来最爆炸最疯狂最圈圈叉叉的新闻!”沙沙不由得抱头尖叫。
“你们到哪一步了?”思思拉着初初,一会牵手,一会拥抱,一会作亲吻姿势,一会直接将初初按在床上。
目瞪口呆地望着思思和初初,桑渝的脸没由得就红了起来,紧张着道:“这种私密的事干嘛要告诉你们。”
“脸红了,肯定有情况。”三人起哄。
“走开!走开!别烦我,要是耽误本小姐明天带礼物约会,我让你们明天都约不成会。”
桑渝将三人轰开,继续她的礼品包装,她坚持自己动手,这样才能代表她的心意。
后来在三人的穷追猛打下,她将暑假一掷千金只为“红颜”的事说了,让三人震惊地尖叫了好久。三人不得不佩服她的毅力和勇气,拼命给她打气,支持她将笨鸟牢牢的抓在,永远都飞不出她的手掌心。
21、让你的身体留下我的痕迹
又逢圣诞平安夜。
这一次,桑渝死命地拽着沈先非去绿茵阁吃情侣餐,因为她要一洗去年之耻,让那个服务生看清楚了,她才不是一个人。沈先非讨厌吃西餐,但扭不过她,臭着一张脸陪她进了绿茵阁。结果那服务生早已经离职了,这让桑渝很郁闷。
“送给你,Merry X‘mas!”桑渝将包好的书递给沈先非。
“什么?”沈先非疑惑地望着桑渝,想到之前在路上看到有女生送男生巧克力,他便皱了皱眉,“我不喜欢吃巧克力。”
“巧克力?你在想什么?就算是送巧克力,也应该是你送我才对啊。”桑渝将礼物往前推了推,“自己拆开看啦。”
沈先非拆开包装,是个精致的盒子,抬眸看了看桑渝,然后打开盒子,当他看到书名的时候,激动地说不出话来,取出书,颤着手翻开,扉页上清晰地写着Kenneth的亲笔签名。
桑渝望着沈先非如获至宝的神情,淡淡地笑道:“你生日的时候,我没有准备礼物,那次……本来是想给你惊喜的,却没想到只给你惊,没有喜,所以这次补送。”
激动的心情无法用言语表达,沈先非默默地点着头。他垂着眼帘,耀目的眼眸被长而浓密的睫毛覆盖着,微勾着唇角,过了半晌,才抬起头看向桑渝,迷幻的灯光中,他的双眸就仿佛是宝石一般流光溢彩。
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他轻道:“谢谢。”
没有多余的话,这就是沈先非,只有两个字,却完全表达了自己所有的情绪。
桑渝只是望着沈先非傻傻地笑着。
服务生将一份鸡排一份牛排端上了桌,桑渝望着盘中的洋葱深蹙起眉头:“不是说不要放洋葱的吗?”
“很抱歉,是我们的疏忽,这就给您去掉。”
“又是很抱歉!去年是,今年又是!你们哪来这么多‘很抱歉’?退回去,把洋葱去掉再端上来。”
“很抱歉,耽误您用餐了。”服务生面带微笑正准备要端起那个盘子,却见沈先非用叉子将所有的洋葱叉到自己的盘子里。
“阿非,你在干嘛?”
沈先非转过头,对那位服务生微笑道:“没有关系,就这样。”
那服务生如获大赦,行了个礼,离开了。
“桑渝,打工其实是件非常辛苦的事,尤其是在节假日。今明两天是圣诞节,他们有可能忙到连一口水都没法子喝,甚至饿着肚子,就像去年我那样。你这样让他为了几片洋葱跑来跑去,有什么意义?与其这样,不如我帮你全吃了。”
咬了咬唇,桑渝哼了一声:“嗯嗯嗯,算了,再不吃都冷了。”
其实桑渝是很容易满足的一个人,只要吃饱了睡饱了,什么都好说,挽着沈先非的手臂,依在他的身旁,跟前他的步调,散着步,饭后消化。
“好饱。”看着眼前来来往往走过的每一对情侣,桑渝舒了一口气,“这样走走真好,想想去年这个时候,我吃饱了,还要费力气去追你。其实追一个人挺累的,如果吃饱了,追不好就容易岔气,岔了气,就会非常不舒服,严重了还要进医院。如果追上了,还要想法子和他保持一样的步调,这样才能够并肩一起,不被落下……”
每次都是她等他,都是她在追寻着他的步子,努力地追寻着,只为和他并肩一起。
沈先非一言不发,和桑渝相挽着,静静地走着。
正准备过街,桑渝顿住了脚步,她睁大了眼,望着眼前闪亮的广告牌,上面写着几个特别惹眼的大字:让你的身体留下我的痕迹——爱の纹身。
爱の纹身?爱の纹身?纹身……
沈先非当她是累了,问:“怎么了?”
她轻轻地推了推他:“阿非,你怕不怕疼?”
微微蹙起眉头,沈先非疑惑地望着神神秘秘的她,她问他疼不疼,一定又不是什么好事,直觉反应就是会和他的肉体有关。薄唇轻启,他吐出几个字:“不怕!但——你又想干什么?”
掰过他的头,她依在他的身上,指着面前那个广告牌,兴奋地说:“我们去纹身吧。让你我的身体留下属于彼此的痕迹,怎么样?”
听到那极其暧昧的话,沈先非的嘴角隐隐抽动着,寒着一张俊脸,冷哼了一声:“不行!”
“为什么不行?你刚才都说了你不怕疼,不怕疼干嘛不敢去纹身?还有,你别忘了这学期开学的时候,你欠我一个承诺,现在,我要你陪我一起去纹身。”
“不行。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哪有正经人去纹身的,其他我都可以答应你,就这件事不行。”
松开了沈先非的手臂,桑渝说:“切!别找借口了,总之,你就是说话不算话。”
“我哪有……”
“说不下去了吧?你也知道你说话不算话?”
“不行,我还是那句话,其他我都可以答应,纹身就是不行。如果你觉得我说话不算话,你就当我怕疼好了。”
挑了挑眉,桑渝抱着双臂,冲着沈先非瞪着眼:“怕疼的胆小鬼,你不去,我自己去。再见!”
“桑渝——”
沈先非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跟到了这家“爱の纹身”馆。
从来不会搞这些乱七八糟东西的他,也许是疯了,才会想到要陪她来纹身。
踩着破旧的楼梯,进入这家纹身馆。从外面看上去不怎么样,里面的环境干净舒适。只可惜一个头发染得像鸡冠的男人在沙发上很不和谐地抽着烟,这让沈先非没由得蹙紧了眉头。
店主是一位三十多岁的女人,见到桑渝和沈先非这一对金童玉女,立即眉开眼笑地迎上前:“不知道有什么可以帮两位的?”
浅浅一笑,桑渝对那店主说:“我想和我男友纹你们广告上说的那种情侣纹身。”
“好的,没问题。这是价格表。”那店主将一份报价单递了过来。
桑渝随便翻了下,又合上:“价格不是问题,但我要找你们店里最好的师傅。”
“可以的。”那位店主笑着将两人迎进了楼上的包间,“两位这边请。”
经过商议,桑渝决定在左侧后腰身纹一只飞鸟,而沈先非勉强同意在同样的位置纹一条鱼。
店主看了两人的要求,说:“是这样的,纹身可能需要好几个小时,时间上,你们两人最好是一起纹比较好,但是要分两个房间,我们的纹身师傅要保证工作绝对不可以分心。”
桑渝点了点头,示意沈先非去隔壁房间。
资深纹身师笑着对桑渝说:“美女,脱掉你的外套,还有你的上衣,那个……Bra可以不用解。”
沈先非刚要走进隔壁的纹身室,听到这句话,立即折回头,喊住那个店主:“换一个女纹身师给我女朋友。”
“女的?!可是我们店里的纹身师傅都是男的……”店主有些为难。
“没有女纹身师傅,我们就不纹了。”沈先非快步走进房间,牵过桑渝的手,“我们不纹了。”
桑渝拉开沈先非的手:“喂,只脱上衣,又不是全脱。那女人生孩子,妇产科的医生很多是男性,如果每个男人都像你,那女人岂不是都不用生了?”
一阵尴尬,沈先非的脸不禁泛红,皱紧了眉头,但依然紧握着桑渝的手。
“阿非,别忘了,我可是黑带三段,一般人不敢对我怎样的。放心吧,不会有事的。你可不要在那边痛得哭鼻子哦,快去吧,走走走。”她说着便将沈先非给推了出去。
深叹了一口气,沈先非便随另一名师傅去了隔壁。
针泵在后腰位置扎下,沈先非觉得一阵刺痛,不禁微微蹙起了眉。
可才没几分钟,便听到隔壁接二连三传来声声惨叫,他想起身去看桑渝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但那位纹身师傅却不肯停下来。直到他怒吼了一声,那位师傅才放开他。
“桑渝——”光着上身,沈先非就冲进了桑渝所待的纹身室。
“阿非,这比我小时候练跆拳道受伤还要痛,”桑渝已经痛得眼泪直流,却还嗞牙咧嘴地笑着,“为什么这玩艺这么痛?”她从小就很少哭,却没想到纹个身,居然能让她泪流满面。
看见衣服被推至胸前的她,趴在小床上,腰身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肌肤,沈先非黑着一张脸,看到她泪水不停地往外冒,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怜惜,轻柔地帮她擦了擦泪水。
那位资深师傅不以为然地调侃:“这有什么的?来我们这里纹身的小姑娘,都会挥‘汗’如雨。那那那,快把‘汗’擦擦。空调打得又不高,哪用得了流这么多‘汗’?还成线的。”
面对师傅的调侃,连忧虑的沈先非也不禁舒展了眉。
桑渝歪过头冲着那师傅大叫起来:“你有没有搞错,我这是流泪好不好?你这资深纹身师怎么一点同情心都没有,还在那边说风凉话。”
“如果同情心能帮你咬咬牙忍过去,那我同情你好了,”纹身师傅一脸的无辜,摊了摊手,“但如果你连咬牙都忍不下去,我想上帝同情你也没用。”
桑渝顿时满脸黑线,狠瞪着那纹身师傅,凶道:“了不起,不就是被针扎么,来扎吧,来扎吧,如果你没把那只飞鸟纹好,我会让上帝去同情你。”
纹身师傅斜眼看了看沈先非,似在说:小伙子,我代表上帝同情你。
沉默了许久的沈先非淡淡地看了一眼那纹身师傅,然后紧握住桑渝的手,一脸认真地对她说道:“如果我们之间有1000步的距离,你只要跨出第1步,我就会朝你的方向走其余的999步。”
本来注意力已经从纹身师傅转向沈先非赤裸的上半身上,桑渝在听到这突如其来的爱情宣言,眼泪在瞬间收了回去,惊愕地张大了嘴巴,半晌才软软地问了一声:“阿非,你确定你没有被针扎傻了?”
白了她一眼,沈先非坚定地说:“我陪你在这间房间一起纹。”
他走到门外叫那个店主。
最终,在沈先非的坚持下,在本来就不大的房间里摆上了两张小床。沈先非和桑渝之间最多只隔了一尺的距离,两人手握着手。之前那个1步与999步的问题,让桑渝感动的恨不得当场就扑倒沈先非,为了保持形象,她硬生生地忍住了,然后将全部的注意力放在了沈先非赤裸的上半身上,这才没有痛得再大叫。沈先非却是不停地递面纸给她擦眼泪,被身后的纹身师傅警告了很多次。
经过几个小时非人的折磨,两人终于走出了这家“爱の纹身”馆。
一时的冲动,付出了惨痛的代价。虽是血泪的痛苦,换来的却是属于彼此的爱与记忆,永远的刻在了身上,无论是她还是他,彼此从不曾有后悔过。
那个很损的资深纹身师傅特地交待了,一两天内不要洗澡,以免水碰到伤口,感染了伤口,纹身完了之后,有什么腰酸背痛腿抽筋,属正常反应之内,一个星期后基本恢复,皮肤上还会有些薄皮未脱净,会有些皱皱的感觉,一个月以后就像以前的皮肤那样富有弹性和光泽。
对于这位资深纹身师傅的话,桑渝始终是半信半疑。
撑着疼痛不已的腰,桑渝,真的成了一条名副其实的死鱼。
思思、沙沙和初初都问她怎么了,为了保持她英勇、高大、威猛的形象,她死都不说是因为去纹身的。跆拳道馆那边,她也请了好多天的假,曾梓敖以为她出了什么事,结果知道她去纹身,纹到掉眼泪,笑了她整整三天。
以她那种有仇必报的心理,在好了之后,她是绝对不会放过曾梓敖的。
咬着牙,她度过了漫长的一周,衣服上还会时不时的渗出血,又不敢洗澡,生怕感染了纹身那片皮肤。
沈先非的状况看起来非常的好,她很不能理解,每天都会打电话问他很多遍是不是真的很好,而他总是一律“嗯”“嗯嗯”“嗯嗯嗯”表示很好。
这让她很崩溃,难道就是她的皮太嫩了,太敏感了?
自从上次桑振扬歁骗过桑渝之后,他再打电话来,桑渝一律不接。赵卓青打电话给她,她也不接。吴妈打电话来,她会应付几句,但只要提到桑振扬或是赵卓青,那是直接挂电话。这样的情形僵持了快有一个多月,桑渝也不回家。最后,逼得桑振扬只得开着车到H大,找到她,解释自己当时心情不好,才会不想接她的电话,并且保证绝对不会再有第二次,赵卓青则是保证,只要桑渝回家,她一定不会打麻将。面对父母的保证,桑渝觉得这次的“无视”事件起到了一定的效果,也不想搞得太过了,就原谅了他们,但事后,她依然还是没有回家。
元旦放三天假,桑渝有点想父母,决定回家看看。
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桑振扬难得回家吃饭,而赵卓青一改常态,当真没有守在麻将桌前。在十分诡异的气氛下,桑渝吃完了一顿她梦寐以求的家庭晚餐。
和桑振扬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聊天,桑渝还会一时间回不过神。赵卓青拉着她也是没完没了的说着,说什么住在学校,什么事都自己来做,又不让吴妈去帮忙,这不,整个人瘦了一大圈,手上的皮肤又不嫩了,变粗糙了。
桑渝在心中哀叫连连,她的手以前就不嫩,现在的她,明明变得更加健硕了好不好。
这两人突然的转变,那种暖暖的亲情,竟然让她一时间适应不了,难道她这对父母终于觉悟了。
之后,桑振扬有公事必须赶回公司,桑渝这才从赵卓青的念叨声中解脱。
曾经,她期待这样的日子,期待了八年。可现在,多待一秒钟她都犹坐针毡。因为姑娘大了,知道恋爱了,心开始往外飞了。
这个元旦,她没有陪沈先非,但心里可是一直惦记着他,正好他也快一年没有回家了,所以趁这几天休假,回西街了。
怕被爸妈看出她纹身之后身体的异样,桑渝一直忍着腰部的疼痛,煎熬到第二天晚饭之后,终于找了个借口回到了属于他们两人的小屋。
忍了很多天没洗澡的桑渝,觉得身上都要臭了,待会她回去一定要好好地冲把热水澡。刚进屋门,她就听到有异响,猛地回头一看,竟然是笨鸟。
此时此刻的他正顶着一头湿发,从浴室里出来,双手拿着毛巾正在擦拭着那头有些稍长的头发,皮肤白晳,满面绯红,在看到她立在门口时,他也不禁怔住了。
22、半夜猫在叫(华丽的XXOO开始鸟)
原来是美男子出浴。
早知道她就早点回来,装个梦游,再来一个破门而入,都怪老妈不去打麻将,硬拉着她聊天气,谁都知道今天白天阳光有多明媚。
“你干嘛傻站在那?”沈先非走到她的面前,在她面前招了招手,示意她回魂。
沈先非身上穿的睡衣是V领的,所以颈部以下,露了一节锁骨。她双眼直勾勾地看着一滴水从他的头发上滑落,沿着他颈部的皮肤往下滑,流过那性感的锁骨,没入睡衣里……
“你是不是也生病了?脸怎么这么红?”带着浓重的鼻音,沈先非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没有发烧。”
目光向上移,她看到沈先非的喉结在不停地上下动着,曾听说喉结是男性裸露在外最性感的部位,果真是要命,差点就要窒息了。以手按在胸前,平复那颗在怦怦不停乱跳的心,她深吸了一口气,急急地说:“……没事。你感冒了,赶快回房穿衣服,别加重了。”
推开他,她就逃回了房间,还关上了门。
扑倒在床上,她把头埋在抱枕里,哀叹着自己越来越色了,整天臆想着笨鸟的裸体。
沈先非觉得奇怪,走过去敲了敲门:“你真的没事?”
“没事,没事!”桑渝打开房门,看到沈先非还是刚才那副诱人的模样,急道,“你怎么还没回房穿衣服?很晚了,你病着呢,快回房去睡觉,别妨碍我洗澡。”
沈先非一脸莫明其妙,以浓重的鼻音轻嗯了一声回房了,他今晚要早点睡觉,感冒真的很不舒服。
如释负重,桑渝拿了换洗的衣服,去浴室里洗澡,她不但要把自己这么多天来没洗澡的肌肤洗干净,还要把满脑子的色情思想给冲干净。
舒舒服服地洗完了热水澡,桑渝回到房间,立在落地镜前,将身后的衣服撩起,望向镜中,在模模糊糊长痂的腰后侧皮肤上,赫然看出是一只展翅的飞鸟。
这只飞鸟将要跟随她一辈子。
笨鸟将是她一辈子的烙印。
一辈子的纹身,一辈子的爱。
曾经一直是她不停地在追逐着他的身影,即便是紧紧地闭上眼,他的形象都还是非常鲜明地浮现眼前。
“如果我们之间有1000步的距离,你只要跨出第1步,我就会朝你的方向走其余的999步。”
她永远都不会忘记他对她认真说这句话的表情,庄重而神圣。
她以为那天只是她一个人在唱独角戏,没想到他竟然有听进去。
冷漠,有时候并不是无情,只是一种避免被伤害的工具。
她的笨鸟就是一个这样的人,内敛而害羞。
对了,那天因为疼痛都没细看他身后的纹身,她要去看看,那个纹身师把她那条鱼纹成什么样了。
拉好衣服,顶着半干的头发,她急匆匆地跑到对面的小屋。
“阿非,你睡了吗?”桑渝小心翼翼地拉开和式门,里面漆黑一片。
“……嗯。”沈先非轻哼一声,回西街一趟,没有注意保暖,感冒了,已经三天了,现在头还有些昏昏沉沉的,早早就睡了。他半支起身体,伸手打开壁灯开关,看到桑渝穿着单薄的睡衣,只披了一件外套立在门口,皱起眉,“你想和我一样感冒吗?进来。”
“嗯。”桑渝搓着手呵着气进了屋内,将和式门拉上,跪在榻榻米上,两眼期待地望着沈先非,“阿非,我想看看你身上的纹身。”
因为不喜欢冬天吹空调,沈先非的房间冷得好似冰窑。他伸手摸了摸桑渝的手,已经冰凉一片,这会顾不上什么,将她拉了过来,塞进温暖的被子里,将她包得严严实实,并将空调打了开来。
虽然不是第一次这样亲密,可这却是他们俩共同睡一床,待在同一个被子里。
他温暖的怀抱真的是好舒服。
“你感冒好像挺严重的,吃过药没?”桑渝笑眯着眼。
“嗯。”沈先非抱着她,半倚在身后的靠枕上。
“那个,我刚才在房间看自己身上的纹身,好像挺有意思的。从纹完到现在,我都没有看过你身上的那条鱼什么样子,所以就想来看看。”桑渝歪着头看着闭着双眼的沈先非,咬了咬唇,“你感冒好像挺重的,算了,你不舒服,我改天再看好了。”
桑渝打算离开,身体却被沈先非给按住了。
支起身体,沈先非从一旁的抽屉里拿出一个手电筒,递给桑渝,背过身,弯着腰,哑着嗓音说:“冷,不过去开吊灯了,用电筒照着看会清楚一些。把被子披好。”
“哦。”
颤着手,桑渝缓缓撩起沈先非睡衣衣摆,将电筒照在他的腰侧,那里正是一条可爱的热带鱼。和她的一样都开始结痂,说不出的暖流涌上心头,她伸手摸上那条鱼,指腹下温热的皮肤很不光滑,更没光泽。
桑渝微凉的手在触碰到沈先非腰部的那一刹,他的身体微微一颤,紧接着,就感受到那掌心的热度透过肌肤传来,似要灼热了他的全身。
桑渝将整个掌心覆盖在那条鱼之上,轻声说:“阿非,这样,这条鱼就在我的掌心里,当我手掌心离开的时候,我就将这条鱼交给了你,你一定要好好的守护着它。”
昏暗的壁灯下,沈先非缓缓转过头,看着一脸认真的桑渝,隐隐的灯光中可以看清她垂下的长睫。伸出手按在她的手背上,将她的手轻轻拉向自己的胸前,他转过身,与她面对面。
她缓缓抬眸,干净清透的眼神里有一种暖洋洋的东西似要将人融化。
他抬起手,修长的手指在她的素颜上不停地来回摩挲着,慢慢伸向她的耳后,顺着那半干的发丝滑过,如此反复,数次。
“我今天洗完澡,忘了吹干头发了,”她傻笑了几声,对上他迷蒙的双眸,“你还好吧?”
停下了动作,沈先非左手揽过桑渝的后背,将她整个人拉近自己,右手指滑进她的发丝里,扣住她的后脑勺,将她的脸缓缓拉近。
桑渝所有情绪全数落入了他的眼中。
望着满脸绯红的沈先非,桑渝的心怦怦狂跳不停,他的皮肤好烫,而且眼神也和平时不太一样。
“阿……阿非……”她颤着声音叫着他。
“嗯?”在她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他炙热的唇已经吻上了她柔软的红唇。
全身的细胞从未像此刻这样的敏感,仅仅是唇舌之间传来的触感几欲令桑渝昏眩窒息,他从未有过像今晚这样吻她。他将她抱在怀里,双臂越缠越紧,似要将她揉进他的身体里。
电筒早已掉落,双手没有地方放,她只能缠上他的脖子,渐渐地,在他炙烈的热吻下,她全身开始放松下来,犹如一滩春水般,完完全全融化在这个吻中。
突然间,“唔——”她一声哀鸣。
重心没了,她结结实实的被他压倒在榻榻米上,背后撞在硬硬的榻榻米上,虽隔着被褥仍是很痛,尤其是纹身那块。
粗重的呼吸声在耳边吹拂着,忍着痛,桑渝偏过头,看着紧闭着双眼的沈先非,他的脸离她仅有一寸,两个人刚刚吻得好好的,他却突然这样趴在她的身上一动不动。
她紧张地伸手拍了拍他的背后,惊叫着:“阿非,你没事吧?”
“……嗯。”沈先非翻了个身,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伸手将壁灯关了,“就这样,别乱动。睡觉。”
屋外的寒风呼啸着,窗户玻璃被风刮得不停响动着。
被沈先非这样抱着,耳边时不时吹拂着热气,桑渝只觉得浑身燥热,可又不敢乱动,无聊地数着玻璃隔几秒会响一次。
不知道过了有多久,终于,她忍不住,勉强歪过头看向被厚实的窗帘遮住的窗户,对面装饰光柱扫过来,透过窗帘依旧看得到光亮。
朦胧的亮光中,隐隐约约她看到沈先非的面容,他真的好好看。
她忍不住伸出手,以指隔空描绘着他脸部的轮廓,从紧锁的眉毛到鼻子,再到嘴巴,仿佛是想要将他的容貌深深地烙印在心里一般,一遍又一遍,乐此不疲。
再一次要描绘他的眼眸时,她的手僵住了,黑暗中,她看到了那双墨黑如漆的眼眸。在她没有反应过来,她微凉的左手已经被握住,塞进了被子里。
被抓到自己傻气的动作,她扯了扯嘴角,自嘲:“我居然睡不着,好像空调吹得有点热哦。阿非,你热不热?”
“嗯,很热。”浓重的鼻音听上去更富磁性,震得她的耳膜微微颤动。
“阿非,你好像很难受的样子,你身上好烫,是不是发烧了?”耳边的气息急促,身体紧贴着笨鸟,她感觉他的体温烫得吓人,忍不住将手伸向他额头,又摸了摸他的脸,“还好,不是发烧。”
沈先非拿下她的手,紧紧贴在胸前。
手指的位置,似乎离他的领口很近,只是稍稍弯了弯,她的手指就触碰到他的皮肤,便听到他倒抽了一口气,呼吸更为沉重,略带喘息,继而手被拿下,整个人被他紧紧地抱在怀中。
“别乱动!”眸底闪着愠怒的火光,他将脸埋在她的颈间,却是贪婪地吸着她身上所散发出的淡淡幽香,笨拙而强有力的双手,忍不住沿着她身体的曲线慢慢滑动,直至臀部,并紧紧地将她按向自己。
她小声地抗议着:“……我没有乱动,明明是你在乱动。”
被他这样紧紧抱着,她应该是偷乐才对,但事实是又热又不舒服。对,不舒服,下面被个硬邦邦的东西给抵着,杠在那非常不舒服,一定是刚才的手电筒,她得先把它拿开才行。手向下探去,挤进两人紧密相贴的身体之间,摸向那个一直抵在小腹硬硬的手电筒。
她用手握住,居然感受到手电筒在手中膨胀了一下,不可思议地她用手再用力握了握,它又膨胀了一下。
这时,沈先非倒抽了一口气,呼吸极度浊重而紊乱。
心底一凉,她拼命地睁大眼睛,拼命地支撑自己,希望自己不会因为过份紧张而窒息晕过去。天啊,她这个受过A片“熏陶”的白痴,居然在这种时候蠢到以为那个“东西”是手电筒,那根本就是……
沈先非将脸埋在她的颈间不停地乱蹭着,情不自禁地发出了一声叹息:“桑渝——”
“我不是有意的……”前所未有的紧张,她的脸颊发烫,声音颤抖到了一种控制不了的地步。
“唉……”沈先非不想费神去考虑是有意还是无意,手扣住她的脑后,狠狠地吻上她,既温柔又霸道,诱惑地叩开她的嘴唇,挑逗式地卷住她的舌尖深深吮吸。
起初她还浑身僵直,脑子还停留在“她真的不是有意要把手往下探”的阶段,却已被沈先非吻得没了一丝力气,只能热切地回应着他。
绵密的吻,深深浅浅,缠绵之极,沈先非沿着她细腻光洁的颈部一路吮吻着,一只手笨拙地解开了她睡衣的扣子……
心跳动越来越快,身体里有一种莫明的异样感,让桑渝整个人都不对劲,每一根神经都在亢奋着,紧贴着沈先非,不停地扭动着身体,似乎在等待着某一刻的到来。
突然间,一个恐怖的怪叫声在窗外响起,先是三长两短,接着又是另外一声此起彼伏。
被窗外两只猫的叫声惊醒,沈先非猛地抬头,借着窗户透过的光亮,隐隐约约,看到身下的桑渝皱着眉头,散乱着头发,睡衣上身早已被自己解开,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哀怨地看着自己。同样地,自己也赤裸着上身,他觉得自己好禽兽,羞愧地将她的衣服拉上,别开脸,边喘息着边道歉:“对不起,我——”
这种情况,根本不知道要怎样解释。他差点因为一时的冲动,就毁了桑渝。他烦躁地起身,背对着她,穿上衣服,捏紧着拳头,咬着牙,想了又想,决定出去冷静冷静。
“阿非,你要去哪?你还在生病。”桑渝拉着衣服,跟着爬起,打开壁灯,拦在了他的面前。
望着满脸驼红衣衫不整的桑渝,沈先非羞愧地别过脸,双手撑在一旁的电脑桌上。如果不是那几声猫叫,他一定会无耻地继续下去。他喜欢她,非常非常的喜欢,在他的计划里,她是将要和他共度一生的人,但他现在一无所有,他不想在什么都无法给她的时候,在两人都意乱情迷的时候,就卑鄙无耻地趁机占了她的便宜。如果有一天她后悔了,他会比她更难过,他不想有那一天。
他抬起头:“对不起,我想我现在出去冷静一下比较好。”
“沈先非,你这个笨蛋!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咬了咬唇,桑渝用力地将他拉了过来,对上他慌乱而迷朦的双眸,很认真地说,“我问你,如果我们之间有1000步的距离,我只要跨出第1步,你就会朝我的方向走其余的999步,对不对?”
“嗯。”沈先非点了点头。
“那好,现在我就跨出那第1步。”似在宣誓着,眸中闪动着狂野的光芒,桑渝踮起脚尖,攀住沈先非的脖子,拉下他的头,将唇贴上他的薄唇,狠狠地吻住。
23、太阳之神阿波罗(继续XXOO)
本能地紧紧抱住桑渝,沈先非嘴唇滚烫如火,近似疯狂地吻着她,似要将她溶进自己的体内,却要强迫自己压抑着欲望。
贴着她的唇,他痛苦地说:“桑渝,这一切都太早了,我不想你将来后悔……”
望着沈先非,桑渝坚定地说:“沈先非,这才第2步,后面还有998步。”
轻柔的语言颤碎了沈先非心底的最后一道防线,抚着她的发丝,再也控制不住,深情而热烈地吻住她。
深长的吻点燃了他们体内早已积满的欲望之火,双双倒向那个小小的榻榻米。
衣衫褪去,狭小的被窝里,凭籍着所谓A片里的概念,凭籍着生理课上那仅有的一点点知识,青涩而懵懂,两人只能慢慢地相互摸索着。
“阿非,你看过A片吗?”
“……一半一半。”
什么叫一半一半?这看A片怎么还分一半一半呀?
桑渝又问:“那你觉得好看吗?”
“……不好看。”
“我也觉得不好看。”因为那些老男人实在是太丑了,还特像禽兽,哪里有她的阿非这么让人血脉贲胀,不禁由衷地赞叹,“阿非,你这样真的好诱人。”
沈先非的脸颊又微微发烫,哼了一声:“以后不许看那种东西。”
“……哦。”从被子里探出头,桑渝傻傻地说,“阿非,你缺乏锻炼,没有六块肌,只有四块加两个半块。”
这一刻,沈先非很想去撞墙,平躺着身体,忍着痛苦,咬着牙哼着:“你摸够了没有?还要摸多久?”
“别急,俗话说的好,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虽然口中说得这样轻松,但桑渝真的好紧张,手心早已出满了汗,因为现在她就要进行“神秘之旅”的最后一步,这零下的气温,为什么她会觉得这样的热,她再次探出头,“阿非,把空调关了,我热的受不了了。”
“……之前我就关了。”
“啊?这样……”空调早就关了,她怎么还这么热,颤着声,她又说,“那个……我要脱了……”
“……”沈先非被她折磨地都不知道要说什么是好。
得不回任何回复,深吸了一口气,桑渝重新躲回被子里,她将手伸向沈先非那条她偷窥了很多次的内裤,轻轻地拉开。
透过昏黄的壁灯,她清晰地看到了那个她好奇了很久的“手电筒”,缓缓地,她试探性的伸手摸了摸,然后用手像刚才那样,以为抓手电筒那样紧紧地握住它。这一次,她真实地感受到它温热地在手中膨胀,明明刚才还不是这样。
好奇地又握了握,它不仅膨胀着,而且还比刚才又硬了几分,就像之前的“手电筒”一样,她惊讶地低呼了一声:“啊!怎么会这种样子?!为什么我们的胸部不会一碰就从A跳到C?”
这时,便听到沈先非倒抽了一口气,死命地咬着牙哼了几声。
颤着手,她立即紧张地问:“很痛吗?可是……我没怎么用力啊。”
话音刚落,她便被沈先非压在了身下。
“阿非!我还没摸完!”她紧张地轻呼一声。
“时间到了,现在换我了。”沈先非咬着牙说。
“哪有这么快,我还没摸完——”桑渝突然闭了嘴,将手背放在嘴边啃咬了起来。
沈先非的手就像火一样的烫人,擦过之处,犹如一片星火燎原。
当他的手触碰到她的大腿内侧,桑渝感觉肌肉像被电击过一样,心底一阵抓狂,弹起身,紧紧地抱住沈先非,大叫着:“时间到了,不许再摸了,痒死我了。”
两人肌肤相贴,体温相融,燥热的身体就像火一样腾腾燃烧起来。
“好,我不摸。”下一秒,他的唇却霸道地落在了她的唇上。
呼吸声变得极为粗重,沈先非喘息着,额上的汗顺着向下流淌,望着闭着眼的桑渝,他苦笑着伸手抚向她贴着发丝的脸颊。
感受着温暖的手掌在她的脸上摩挲,桑渝睁开眼,对上沈先非深情炽热的目光,那扬起的优美唇线,让她晃了眼。
“那个……不急,我听说第一次都会找不着地方,”她的声音越来越小,羞愧地以手将脸蒙了起来,“我这都在说什么啊……”
没遇见阿非之前,她从来就不知道什么叫做丢人。
沈先非胀红了脸,拉下她的双手,不知不觉中,他的身体缓缓地向前推进了一些,感觉到有一层薄薄的阻隔,错愕地同时,他看到了桑渝的眉头紧皱了起来。
那陌生的不适感让桑渝倏然睁大了眼眸,倒吸了一口气,咬着唇轻呼出声:“痛……”
“对不起,我不知道……”停止没有继续,沈先非伸手抚摸着桑渝紧皱的脸庞,他不知道女生第一次会痛成这样。
摇了摇头,桑渝扶着他的腰,苦着脸说:“没事,都走了998步,就差最后一步。”
“嗯……”这样的感觉让沈先非觉得浑身都在颤抖,俯下身吻住她,将她喉间发出的细小呻吟全数吞入,轻轻地托起她的腰身,避开那纹身之处,犹豫了一下,随即将自己深深地埋入她的体内,终于冲破了那一层阻隔。
一股难耐的撕裂般的剧痛从下腹传来,桑渝瞪大了双眼,却惊呼不出声音,只能在沈先非的怀中僵直了身躯,双手无助的想抓住些什么却什么也抓不到,唯有将指甲深深地紧扣在他的背肩处,
深深地吻着她,就在这一瞬间,沈先非觉得自己的灵魂彷佛也一同进入了她的体内,与她共存着。
“我下次再也不看A片了,再也不看言情小说了,都是骗人的。”眼泪直涌而出,扭动着,桑渝本能地想要移开身体。
“别动,这样乱动你会更痛。”下体同样疼痛的沈先非不禁深皱起了眉头,全身热汗沁出,他轻柔地吻着她,贴着她的唇温柔地低喃着,“桑渝,对不起……”
“阿非,”桑渝的眼角禁不住滑下串串泪珠,“真的好痛啊!”
“我知道,因为我也很痛……”沈先非尴尬地急道,轻柔地吻去她的眼泪,将她抱得更紧。
“怎么可能?”桑渝呜咽着,“骗人!”
“……我真的没有骗你。”进去的那一刹那,他真的很痛,但之后是很舒服,他无法向她解释那种痛并快乐着的感觉。
啃咬着他的锁骨,桑渝哭泣着:“阿非,停下吧,我们改下次吧!”
“……”看着她那紧皱着的眉头,细密的汗珠偷偷地爬上了她光洁的额头、鼻尖,紧闭的双眸之中流下的惹人爱怜的泪水,这一切都让沈先非觉得他真的快要疯掉了,低吼出声:“今日事今日毕!下次的事,下次再说!”
男人是禽兽,这句话没错。
这一刻,沈先非都不得不承认他真的很禽兽。
理智早已抛到了脑后,渐渐迷失了方向,他的心在呐喊,他什么也听不见,他只知道这一刻他不想停下来,也停不下来……
抬着迷朦不清的双眸,桑渝已经痛到无法思考,伸出双手,抚摸着他汗湿的头发,对上他温和柔美的双眸,顺着他的喉结轻抚而下,摸向锁骨,攀住他的双肩。这一刻,昏暗的壁灯照射下,她清楚的看见阿非紧致的皮肤,每一条肌肉都生的恰当,那密密渗出的汗水随着动作一一滑下。
脑中突然想起小时候看的希腊神话,容貌英俊太阳神阿波罗,宽阔的前额,飘长的发丝垂肩,头上戴着用月桂树、爱神木和睡莲枝叶编织的冠冕,穿着奢华服饰,昂首蓝天,在齐特拉琴的伴奏下放声歌唱。
她的阿非,不就是她的太阳之神阿波罗吗?
眼泪顺着眼角再度倾涌而出,原来这就是痛并快乐着……
第一次,不可避免的痛楚,完全没有那种欲仙欲死的感觉,却是从女孩蜕变成女人的必经过程,也是永生难忘的。
桑渝可以忘记纹身之痛,但无论如何都忘记不了这懵懂青涩的第一次,忘不了与她的太阳之神阿波罗心紧贴彼此时,那种无法言语的幸福感。
有人说,青涩和懵懂在人的一生中只有一次,当学会花很长时间去忘记的时候,才发现那埋藏在心里最深处的记忆,原来不是用铅笔在纸上随意画出的一笔,而是用快乐和痛苦铭刻在心里的誓言。
原本就很漂亮的桑渝,破茧成蝶的蜕变之后,身上更多了一丝柔媚入骨的风情。
宿舍里其他三人发现桑渝越变越美,越变越柔,羡慕不已,总结得出,爱情面前,就算是“金刚”也可以化为绕指柔。
期末的时候,终于有人意外撞见桑渝和沈先非手牵着手在公交车站等车。HK518的霸王花终于溶化了406的千年冰山,这一个消息在H大一夜之间炸开了锅。
素来很冷漠的沈先非在宿舍内被人逼问的时候,毫不犹豫地点了头,然后该做什么就做什么,至于他们在兴奋地讨论什么,他完全不理会。
女生宿舍里,一个个争先恐后地跑到518打探小道消息,因为人来人往,最后桑渝怒了,在门上贴了个纸条:八卦者,跆拳道伺候。这样来打探八卦的女生只敢将宿舍其他三人找出去,绝不敢在桑渝面前提一个字。
爱恋中男女的情欲,一旦浅尝就无法辄止。
凡事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有了第二次,就会有第三次……
当两人灵魂相溶的那一瞬间,心灵相合的那种悸动,只会让彼此觉得更加美好,犹如嗜酒如命的人,在浅尝了一杯珍藏多年的美酒之后而一发不可收拾,只想喝得更多……
沈先非对于两人如今这样亲密无间的关系,认真而慎重地考虑过。
在期末的最后一天,他将一枚戒指套进了桑渝左手中的无名指上。
桑渝惊讶地望着无名指上那颗颜色黄澄澄,款式很“怀旧”的长方型黄金戒指,上面刻着“吉祥”两个字,转了转,便问沈先非:“这是什么?”
“戴好了,不要摘下来。”沈先非别开微微泛红的脸,四处张望。
掰过沈先非的脸,将手伸在他眼前晃了晃,桑渝佯装不明白:“喂,戒指怎么能随便乱戴,我可不要戴。”说着,还装模作样地要取下那枚戒指。
“不许摘!”沈先非按住桑渝的双手,抚摸着她修长的手指,然后别扭着解释,“这是我妈出嫁时,我外婆给她的。她给了我,说是送给未来儿媳妇的,叫我看着办。”
抿着嘴,桑渝心中满是甜蜜,嘴上却说:“看着办,看着办,嗯嗯,将来你妈的儿媳妇找我要这枚戒指的时候,我也跟着看着办。”
面对眼前这个可恶的女人,沈先非真想掐死她。
看着他临近抓狂的表情,她大笑着,抱着他说:“一个戒指就想套住我,太便宜你了。不成,跟我来。”
在她的死拉硬拽下,沈先非跟着她去了N市百年老字号的BQ银楼。
一进店面,专柜小姐热情将他们引到钻石柜台,可桑渝直接拒绝了,而是选择了黄金首饰柜台。
那位专柜小姐僵在那里愣了好久,然后与另几位同事窃窃私语。
“我手上这款,有没有相同款式的男戒?上面最好刻着‘如意’两个字。”桑渝将手伸给面前黄金柜台内的专柜小姐。
沈先非紧张地问:“桑渝,你想干什么?”
“和你目的一样啊。”桑渝回道。
“这位小姐,对不起,我们没有方款,倒是有个椭圆款,要拿给您看看吗?”那位专柜小姐微笑着。
“椭圆?方方圆圆?可以可以,拿出来我看看。”桑渝道。
专柜小姐将旁边展柜里的一枚男戒取出,递给桑渝。
两人定睛一看,这款式相较时尚一些,但是与桑渝手上的那枚“吉祥”乍得一看,还真是很配。
专柜小姐看着眼前这一对奇怪的恋人,好像有意向要买黄金戒指,于是热情地赞美:“这款与您手上的这枚戒指真的很相配。这位先生不如先戴起来试试看,戴起来比较会更好些,大小是可以调整的。”
皱着眉头,沈先非看见自己的手指就这样被套进了那个“如意”里,对桑渝说:“你不会是要买这个吧?”
“对啊,”桑渝盯着沈先非紧握的拳头看了又看,对那专柜小姐说,“小姐,就要这个,不用包了,我们直接戴着就好。请问在哪付款?”
“桑渝——”沈先非阻止她。
“给你两个选择,一是你戴着如意,二是我摘掉吉祥。”桑渝一脸严肃地看着他。
“我选一,但钱我来付。”
丢下微怔的桑渝,沈先非已经随专柜小姐去付款。
出了银楼,桑渝拉住沈先非,咬了咬唇说:“你不该抢着付钱的,‘如意’是我要买给你的。”
双手抄在裤子口袋里,沈先非轻勾了勾嘴角:“桑吉祥,从今天开始,你要陪我一起吃泡面。”
桑吉祥?
乍听到‘桑吉祥’这个称呼,桑渝原本挂着的脸,不禁嗤笑出声,喃喃地念着:“吉祥如意。”
“走了,桑吉祥。”沈先非揽过面前这个越来越呆的女人。
“什么什么,你个沈如意。”
两人相约,等到桑渝毕业之后就结婚。
幸福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一年匆匆而过,沈先非大四了,桑渝也大三了,可谁也没有想到,这是一个没有实现的誓约,从桑振扬知道他们两人在一起的那一刻开始,从沈先非接受皇廷委培留学的那一刻开始,这个誓约便被定格在了“未完成”的状态。
随时间的消逝,久到那个誓约,桑渝都觉得模糊了,那个男人应该更加不会记得了。
Chaper 5
1、求证
诊室墙上的挂钟,指针指着晚上十点整,沈先非坐在沙发里,不停地抽着烟。
阿穆从办公桌前起身,走到沈先非的面前,弯下身就要去掀他的衣服。
“你干什么?”掐灭了烟头,沈先非皱着眉头火大地叫了起来。
“你说干什么?当然是看看你腰后侧有没有那个纹身。”阿穆站直了身体,很严肃地望着沈先非。
“一个大男人别乱动手动脚的。”沈先非非常地狂躁。
“OK!不动手,动嘴。”阿穆摸着下巴,笑看着沈先非,“一开始,我觉得她有严重的幻想症,但今晚一直聊到刚才,我觉得有病的那个人不是她,而是你。如果不是你的电话一个接一个地打过来,烦到了她,我已经知道五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倏地,沈先非站起了身,指着阿穆的鼻子大骂:“你这个无良色医,该看病的时候你不看病,你问人家第一次做什么?她什么时候第一次,那一次有没有成功,关你什么事?你这根本就不是在看病,而是在借机窥探别人隐私。”
阿穆嘻皮笑脸地拨开了沈先非的手,道:“喂,我可是有照的,很多病人在性生活方面不协调,遇到心理障碍都来向我求助。她是我病人,只不过起了个话头,我作为一个专业的心理医生,当然要对病人做一些适当的引导,帮助病人寻找病因。”
“见你的鬼!”沈先非一拳挥了上去,却被阿穆躲过,“要不是我今晚在这,要不是我那几通电话让你适可而止,你还不知要问些什么乱七八糟的问题。”
“喂,关于那晚上的事,她根本什么都没说好不好?你这么激动做什么?才见过几次面,你真当她是你老婆了?OK,转过身来,让我先看看你身后的纹身,我辛苦点,帮你们夫妻俩一起看病。”阿穆揶揄着,手又伸向沈先非的腰侧。
“去死!”沈先非大力地挥开阿穆的猪爪,又点了一根烟,抄着手,缓步走到窗前。吸了一口烟,他倚在窗前望着窗外,轻吐了一口气,道:“不用看了,我腰后侧的确有这么一个纹身,一条巴掌大的热带鱼。在英国的时候,我自己都不知道那条鱼究竟是什么时候纹上身的。每次看到那条鱼,我的心情就会莫明的沮丧,但我从来没有去想这条鱼究竟是怎么回事,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向循规蹈矩的我会有这样一个纹身,我居然不会去想是怎么回事。还有那枚吉祥戒指,我妈问我的时候,我根本就想不起来它去了哪里,只当是丢了。如意……我更没印象。应该说,那五年里的事,所有和她有关的事,我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
吸了一口烟,沈先非烦躁地弹了弹烟灰。
阿穆沉默了一会,说:“OK,五年前所有关于她的事,你都记不得了,我能想到的就是你失忆了,并且独独只忘掉了属于她的那段记忆。那现在唯一能够证明你们俩关系的一是你身上的纹身,二是那对戒指,三是Kenneth大师的书,四是证明人阿姨和H大那几届的同学。”
“我和Kenneth结缘,就是因为那本书,当时我不小心将书滑落在地,被Kenneth捡到,我才有机会认识他,拜他为师。但这本书怎么来的,我……”
“你又想不起来,OK,不用说,我知道。”阿穆接过话,“按你‘老婆’说的那样,吉祥应该在她手中,而如意应该在你手中。但是,你完全不记得如意这个定情物,更不用说你会知道那戒指在哪。关于当年的事,三个证物有了一个,还差人证了。你可以向阿姨和你H大的同学求证,但是依你这种很讨人厌的个性,是绝对不会去向同学求证的,所以,唯一可以求证的就只有阿姨了。再依你‘老婆’所言,当年阿姨应该是很喜欢她,一心想撮合你们,如果这一切都是事实,我觉得你更应该回去向阿姨求证一下。”
“可我妈这五年来,从来没有和我提过有关她的事。”
“那五年前,在你出国之前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
想了想,沈先非说:“想不起来了……”
“真是受不了你!我要是你‘老婆’,五年前被你吃干抹净然后惨遭抛弃,两年前父母车祸双亡,有个情敌做后妈,一个弟弟抢家产,还要管理这么大一个企业,心理没病才怪。我终于能理解,她为什么会来约我聊天了。”
沈先非一言不发,闷闷地吸着烟,突然说道:“五年前,我被一帮混混袭击过,头部受过伤,然后进了医院。”
“头部受过伤?你不会狗血的失忆了吧?我的天啦,你这是在演八点档狗血电视剧?”阿穆目光惊诧地落在沈先非的头部,笑得很不自然,看到沈先非很不爽,他又说,“OK,先别急,明天我帮你约我们院最有名的脑科权威专家周教授,让他替你看看,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如果真的有‘问题’,你最好做好心理准备。你‘老婆’看上去不是很好惹。”他笑了笑又捶了沈先非一拳,“死小子,没想到你大学里有这么一段精彩的恋情,居然藏着不告诉我们,活该现在倒霉。”
“你说够了没有?你真的很闲,明天不用上班?!”沈先非掐灭了烟头。
“沈如意,我牺牲了与美女约会的时间,在这里陪你搞无聊的心理推理,你还不领情,我自虐了我?要知道我看病是以分钟计算诊金。”
“闭嘴,不许乱喊。”沉默了一会,沈先非决定先回家找母亲问清楚,对阿穆说,“约周教授的事就交你了。明天开标,我得早点回去休息。”
“嗯,一起走。”
回到家中,沈先非望着还没休息的母亲,怔怔地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只有烦躁地在客厅里不停地来回走动。
本来打算去休息的吴玉芳,倒了一杯水之后,望了望墙上的钟,已经是23点05分,儿子自从进了家门,已经在客厅里来回走了整整二十分钟了。实在是看得太碍眼了,她开口:“你能不能别走了?来回晃的我眼花。如果是工作上的事让你烦心,就给我滚回房里去散步。”
顿住脚步,沈先非看着母亲,说:“妈,你有没有见过一个雕着‘如意’两个字的黄金戒指?”
“没有。”吴玉芳摇了摇头。
沈先非又是一阵沉默,未久,咬了咬牙,他又开口:“妈,那个……昨天以前你是不是有见过桑小姐?”
听到儿子的话,吴玉芳微微一怔,五年了,这臭小子终于要提及这件事了吗?
吴玉芳喝了口水,反问:“你的‘合作人’我怎么会认识?”
沈先非急道:“你确定你不认识吗?那五年前你干嘛要留人家吃饭?”
抱着水杯,吴玉芳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儿子,不禁笑了起来,走到沙发前坐下,慢悠悠地喝了口水,说:“死小子,你想问什么就直接问吧。”
深舒了一口气,沈先非在吴玉芳身旁沙发的扶手上坐下,问:“妈,你有没有发觉我留学后这五年来有些变化?”
“没有啊,吃的好,睡的饱,成天到晚还是那张谁欠你几百万的死人脸,唯一感觉不同的就是越来越帅了。”吴玉芳摊了摊手。
“妈,我在跟你说正经事。”面对心态很年轻的母亲,沈先非有时候真的很不能适应,说话的声音不由得提高了几个分贝。
“好,既然说正经事,那你就别拐弯抹角。”吴玉芳看了一眼墙上的钟,“现在是晚上23点10分,你打算让我几点去睡觉?”
“我想知道五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和她以前是什么关系?为什么我可以记得每一个人,却不记得她?我可以记得我从小到大的每一件事,却不记得和她相关的任何事?”没有再犹豫,沈先非直接说出了自己的心事。
客厅里一片沉寂,吴玉芳怔怔地看着儿子。过了许久,从儿子身上收回目光,她端着水杯平静地说:“你想知道五年前的事?”
如果他不想知道五年前的事,那他现在不去休息,还待在这里做什么?
“嗯,我想知道。”轻点了点头,沈先非的声音里全是苦涩,他的眼神近似带着哀求的看着母亲。
相反,吴玉芳见到儿子这种样子嗤笑出声,她这个儿子,也只有在遇到那个桑渝才会变成这种样子。
晃了晃杯中的水,吴玉芳淡淡地说道:“想要知道五年前的事,那就自己去想,如果想不起来,那就算了。”
墙上的钟已经指向了23点20分,现在她已经老了,身体可是吃不消,她得去睡了。起身,她便往自己卧室走去。
“妈——”沈先非深蹙着眉头,难以置信地望着母亲,“这件事对我真的很重要,我不想——”
“如果真的那么重要,你就不会遗忘,”吴玉芳转过身,一脸严肃,喝断了儿子的话语,“五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想要彻底的忘记一个人,一般人很难做到,而你什么都不记得,这不是偶然,这是你自己潜意识里做的选择,是你选择要遗忘。如果五年后的今天,你要面临重新选择,那么请你,确切的明白自己想要什么。如果那段回忆是自己想要的,那你就自己去找回来,如果不是,就请你做现在的沈先非。我不想再看到五年前那个头上缠着纱布,躺在病床像具死尸的沈先非。”
素来很乐观的吴玉芳,无论遇到多么难的事,就算是当年带着儿子离开沈家,也从来没有过像现在这么失控,这么激动。
五年前出事的那一天,是阿非和桑渝要去登记结婚的前一天。儿子的婚礼没等到,等到的却是他出意外的消息。当她接到警局打来的电话之后,像发了疯似的赶到仁爱医院,在那个充满了来苏儿和酒精的混合味道的病房里,她看到的是她那个头上被包着纱布,脸色白得像纸一样的儿子。他睡着了,但她却以为她最疼爱的儿子就这样走了,抱着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引来了整层楼的医生和护士。可这个可恶的小子,一睁开眼,却是跟她说,只是睡着了。
吴玉芳无法判断那是不是一场意外,根据警察所说,有行人目击是几个年轻人伤了儿子,还抢了他身上的钱物,最终判定是一件恶性抢劫伤人事件。所有人都对她说,阿非很幸运,只是皮外伤,那伙人只是求财。
阿非出了意外之后那么多天过去了,吴玉芳没有见过桑渝,也再没有从儿子口中听到这个准儿媳妇的名字。从儿子的态度中,以及那天那个不速之客,她隐隐约约查觉了某些事。
出了院,阿非一直都是忙着出国的事,没几天,他就飞去了英国。
直到今天,她才再一次从阿非的口中再听到这事,但令吴玉芳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原来不是儿子不想提那个丫头,而是根本就“想不起来”。
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儿子什么都没有忘,却独独忘了那个丫头,她不知道,但是她能够感受到五年前儿子伤得很深,才会选择了这样一种逃避的方式。兜兜转转,他们两人又回到了起点。不是她不帮儿子,而是她所知道的事情真的是有限。她尊重儿子的每一个选择,但她不希望要面临新的选择时,却是去挖掘曾经的痛,就算是想痛,但也要做到有心理准备,而不是这样糊里糊涂的再伤一次。
张口欲言,沈先非瞪大着眼睛望着很少发火的母亲,惊愕地说不出话来。虽然母亲没有明说,沈先非已经从她的口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不知道为什么,在知道他和桑渝真的有过那一段的一刹那间,他竟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该说的话她已经说完了,吴玉芳对着沈先非说:“你自己看着办吧,我要休息了。”
这时墙上的钟已经指向了23点30分。
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沈先非从沙发的扶手上站直了身体,轻轻地对母亲说:“妈,你早点休息,我……出去走走。”说完,他便转身出了家门。
望着儿子急匆匆离去的背影,吴玉芳无奈地苦笑着摇了摇头。
2、半夜造访
夜间清静空荡的马路上,车子开得飞快。
沈先非放慢了车速,转进一个黑漆漆的小巷,几幢紧挨着的九十年建筑已然映入眼帘。
靠着椅背,沈先非点燃了一支烟,摇下车窗,月光顷刻飘洒进来,映在他黯淡的侧脸之上。他很少抽烟,只有在特别烦躁的时候,会抽几支,甚至他都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学会抽烟的。
以手撑着额头,透过车窗,沈先非望向眼前几栋九十年代的房子,怔怔地发着呆。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把车子开到这个地方,只因为桑渝为他指过一次路,还是因为潜意识认为她口中那个曾经他们合住过的房子所在?
从见到她的第一眼开始,他就觉得自己是乱了,原来这不是第一次,而是曾经就有过的感觉。
诊室里看到她皱着眉头,哑着嗓音和阿穆述说着往事,一颦一笑间,那种故作坚强,其实是不过是一朵不堪风吹娇弱花朵的模样,真的很让人心疼。
心中那种怅然若失的复杂情感,让他无法平静。
推开车门,他往那几栋房子走去。
跟着感觉走,立在其中一栋楼的单元门前,他抬头望了望所有窗户,靠北面的不是卫生间就是厨房。整栋楼只有四户人家的窗户是亮着的,七楼亮着只有一家。
毫不犹豫,他迈进了第三单元。
顺着黑漆漆而狭窄的楼道,他爬上了七楼。
他不能确定桑渝是不是一定就住在这层楼,可是那种熟悉的感觉似在告诉他是这里,没有错。
立在702门前,他犹豫了很久,终于举起了手,按了按门铃。
浴室里,桑渝正费力气的将毛巾扎在正在喷水的龙头上。
该死的,昨天明明用得好好的,今天水管居然就莫明其妙地裂了。本来想借着水管裂口还小,先把澡洗了,谁知道,澡洗了一半,这龙头的直接处越裂越大,夸张点,这会都可以媲美喷泉了。
这时候,门铃响了,把她吓了一大跳。
出了浴室,她看了一下墙上的钟,这都已经是夜里12点了,谁会来敲门。
一个滑稽的想法跃上她的心头——午夜凶铃?
打开过道的灯,透过猫眼,她看到一个穿着衬衫的男人,正低着头立在门外,看不清脸。
隔着门,她恼火地大吼一声:“什么人半夜不睡觉,发什么神经,乱按别人家的门铃。”
立在门外,听到熟悉的声音,沈先非勾了勾嘴角,果真找对了。
“是我,沈先非。”
听到那低沉略带磁性的熟悉声音响起,桑渝僵在那一动不动。骤然反应过来,她从猫眼里看清了门外立着的男子,正是沈先非。
背抵门,桑渝心口处怦怦跳个不停。
这么晚了,他跑来做什么?!
这个可恶的男人,还嫌看她的笑话不够多吗?
“我不认识你。”
薄唇向上弯起一条优美的弧线,沈先非以手臂撑着墙:“是吗?那这款银色手机我就自己留着用了,或者送人也可以,反正也没人认领。”
门开了。
一个响亮的声音响起:“手机还我。”
抬眸,沈先非凝视着眼前满头湿发,身上穿着睡袍的桑渝。他很抱歉地说道:“很抱歉,打扰到桑总沐浴了。”
伸出手,桑渝冷冷地道:“请你把手机还给我。”
微眯了眯,沈先非打量着左手抱胸的桑渝,一袭玫红色的真丝睡袍被头发上滑落的水浸湿了,正紧紧地贴在她完美的曲线上,细致的脖子下面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肌肤……
他可以百分百的确定,那睡袍之下什么都没有穿。
顺着沈先非不怀好意的目光,桑渝才反应过来刚才澡洗了一半,只披了一件睡袍。咬着唇,她咒骂了一声:“该死的!”
她直觉要关门回房换衣服,却被沈先非以手给挡住了:“里面什么声音?”
“关你什么事?”桑渝怒吼着,突然想到那水龙头接头漏水的事,大叫一声,“糟了!”
她转身往浴室跑去,盖在龙头直接处的毛巾早已经掉在地面,而那道裂缝就在她和沈先非说话的时候,裂得更大了,这会水管里的水直冲向浴室顶,整个成了一个大喷泉。
顾不得身上的睡衣全湿了,桑渝想上前将那个水阀给关了,这时,沈先非抢先她一步将她拉离,冲着她大吼一声:“你白痴啊,那是热水器的冷热水进水阀。”
背抵着冰凉的墙砖,桑渝被沈先非困在双臂之间,怔怔地望着他,只觉耳膜被他的声音震得轰轰作响,嗓子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似的。
仿佛在那瞬间,跨越时间的距离,在相互凝望的片刻,时间就已经飞速地逆转。
五年前那个绝然离开的男人,现在回来了,就站在她的面前……
头顶上的冷水真喷而下,沈先非的整颗心思全放在桑渝的身上,以身体帮她挡住了大部分的水。目光落在她的脸上,他忍不住再一次细细地打量她,皮肤白皙,五官精致的无可挑剔。虽然他无法忆起五年前她的模样,但在上岛咖啡里那个眼底闪烁着坚定光芒的她,整个人都发亮,深深地吸引着他。眼前的她,娇弱无助的样子,同样叫人别不开眼。
手轻轻抚开贴在她脸颊上的湿发,他的目光落在她白晳的颈间,她身上那袭玫红色的睡袍已经全湿了,紧贴着的完美曲线完全显露出来。刚才他的力道稍许大了些,她整个右肩都露了出来。
沈先非暗吸了一口气,错开目光,将她的睡袍往上拉了拉,手扶在她的肩上,柔声说:“对不起,刚才我声音大了点,吓到你了。”
目光一点点的恢复焦距,桑渝终于回过神,看清眼前两人近距离的暧昧姿势,她猛地推开沈先非,恼羞成怒:“谁准许你进我家的?你给我滚出去!”
“你先回房换身衣服,别吹空调冻着了。”蹙了蹙眉,沈先非没理会她发狂的模样,径自往厨房走去。
他跪在水池前下方,伸手将下面的进水阀给关了。
同时,浴室龙头也停止了再喷水。
半跪在那水池前下方,沈先非没有起来,而是在想一个问题,那就是他想都没想就直接走到这里,把这个进水阀给关了。
是习惯还是潜意识?
桑渝怔怔地望着他背影,咬着唇,回房换了一身衣服。出来的时候,便看到沈先非正在翻看着茶几上的标书。
桑渝走过去将他手中的文件狠狠地夺下,大声吼道:“谁准你乱碰我东西的?请你把手机还给我,立刻给我出去。”
抬眸看着异常愤怒的桑渝,沈先非从裤子的口袋里摸出还带着体温的手机,捏在手中把玩着,薄唇弯成了个似笑非笑的弧度:“还好,手机没有被淋湿。桑总害羞不肯去我那里拿,所以我就亲自跑一趟,却不想打扰了桑总沐浴。为了不让桑总被冷水淋,我只有舍身替桑总挡冷水,帮桑总关水阀,弄得自己浑身湿淋淋的,可万万没想到桑总这么不领情。”
咬着牙,桑渝的双眸似要喷出火来,两个小时之前,她还在穆医生面前深情地回忆两人过去的甜蜜时光,可不过是短短的两个小时,真正的看到他了,就是这样的天壤之别。
平复了心境,她以职业化的口吻冷冷地说道:“沈总,明天上午九点钟开标,我想你送完了手机,可以离开了。”
“啊嚏——”身上湿透了的沈先非面对空调吹出的冷风不禁打了个寒颤,他抬眸看向桑渝,站起身走近她,将手机递给她,嘴角漾着笑容,在她的耳边柔声说:“我想喝杯热水,喝完了就走,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低缓醇厚的嗓音犹如微风般轻轻刮搔着桑渝的耳膜,那帅气的脸上漾着的笑容,对女人来说是一种致命的杀伤力。
接过手机,桑渝瞪了他一眼,推开他,走到饮水机旁,到了一杯水给他:“劳烦沈总快点喝,喝完了赶紧走。”
接过水,沈先非喝了一口,便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喂,你身上全是水……”桑渝忍不住叫了起来,但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
目光深锁在他的身上无法移开,因为她才注意到沈先非被水淋湿的头发凌乱地垂落在额前,纯白的衬衫被水浸透,近似透明的紧贴在精壮的上身,黑色的紧身休闲西裤紧紧包裹着他修长的两条腿,性感得诱人,最可恨的就是那两片薄唇在水杯上一下下的轻咂。
桑渝觉得浑身的狼血又在沸腾了。
“客厅就这么大,我不论站在哪,都能吹到空调,除了坐在沙发上喝点热水,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或者桑总有衣服给我换也可以。”沈先非苦笑着。
桑渝咬着唇,如果再任由他这种危险的皮相在这里坐下去,她一定会崩溃。一定是很多年没有男人,所以她才会这么饥渴。
推开那道和式门,桑渝走进去,在壁柜里翻出了一件未拆封过的衬衣和一条西裤,又拿了一条大浴巾,全部扔在了沈先非的身上,说:“请你尽快换好衣服,喝完水,离开我家。”
微笑着接过衣服,沈先非说了一声:“谢谢。”
背对着桑渝,沈先非很快就走进了浴室,关上了那道门,脸上的笑容迅速隐了去。刚才只是随口的一句话,他真的没想到桑渝能够变出一套男式衬衫和西裤。
盯着台面上摆放的牙刷,还毛巾架上挂着的毛巾,是两个人的,而且明显可以看出是一个是男士用的,一个是女士用的。
将衬衫和西裤紧抓在手中,他抬眸望着镜中的自己,失望焦虑烦躁的眼神里他看到的是嫉妒。
阴沉着脸,他迅速地将属于另一个男人的衣服穿好,出了卫生间。
祝三八节快乐!
3、竞标
望着身穿Hermes白色衬衫和西裤的沈先非走了出来,桑渝一阵失神。
身长,腰身,都非常的合适,虽然去年的款式,但穿在沈先非的身上,根本看不出,反而更衬他优雅的气质。自从他走了之后,她到了美国,每年都会习惯性的将春夏秋冬各季节的衣服、鞋袜等买上一套,寄回国内,让吴嫂放回这屋子里。回国了,这习惯依然改不了,那间和式屋里,放着的刚好不多不少,整整五套。
“很晚了,我先回去了。”换过衣服的沈先非安全像变了个人似的,拿着湿衣走向门处,停了下来,转过身,一脸正色地对桑渝说,“如果桑氏在明天的开标现场,还以那份标书上的价格竞标,我只能很遗憾的告诉桑总,这样的价格根本无法中标。”
抬了抬眉,桑渝认真地看着沈先非,然后拿起标书中的价格表,看了看,回道:“顶材的价格已经是极限了,如果再降,我觉得我明天没必要去竞标。”
“吊顶和隔墙是所有工程项目中用材最多的,所以也是招标人最看中的部分。别和我说你的价格是全N市最低价,你低,别人比你更低。每个平方相差哪怕是一两块钱,甚至几毛钱,总工程的造价就会相差很多。我只能告诉你,以这份标书来讲,桑氏的价格完全没有可比性。若是你在这最重要的部分失了利,后面洁具和地材就更不会有机会。”扭动了手中的把手,沈先非又顿了顿,“皇廷酒店这个项目,与一般的写字楼大厦工程项目不同,它除了写字楼之外,重点是‘酒店’两个字,而且还是五星级的酒店。除了吊顶和隔墙,洁具和地材同样很重要,主体重要,细节也重要。祝桑总明天好运!”
开了门,阴沉着脸,沈先非负气离开了这里。
黑暗中,他冰冷的脸上似乎能够刮下霜来。
坐在沙发上,桑渝看着价格,按刚才沈先非的话,她细细地核算洁具和地材这两大块的价格,应该还有涨幅的空间。
顺手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喝完之后,过了一会,她才惊觉这杯水是刚才那个可恶的男人喝过的。
烦躁地扒了扒湿发,她叹了一口气,点了一根烟。
曾梓敖说的对,只要一遇到关于和“沈先非”这三个字的人或事,她就会像是一只烦躁的小兽。
他走了之后,她为了证明自己没了他依然会活得很好,坚持在H大念完大三,可是到了大四,她再也坚持不下去了。她甚至开口向曾梓敖求婚,曾梓敖很直接地拒绝了她,说他不要一个心里还装着别人的女人。
她为了彻底的忘掉沈先非,和曾梓敖一起去了美国念书。两年前,父母车祸身亡,她才不得不回国。在美国的那几年,她以为她可以很潇洒地忘记沈先非,可是越是想忘记却越忘记不了。
曾梓敖对她说过最多的话就是:“什么时候你完完全全忘掉了他,我便会向你求婚,否则我永远只会当你的朋友。”
从上岛咖啡店里再次遇到沈先非,她就发现原来她一直不曾忘记过他。他的每个动作,都深深地刻在了她的脑海里,永远挥之不去。
所以,她和曾梓敖永远都是朋友。
不知不觉中,烟烧到了手指,一阵剧痛,桑渝将烟蒂狠狠地辗灭在烟灰缸里。
把注意力重新拉回标书上,对照顶材墙面的价格,她做了相应的调整,一直忙到凌晨两点,才将所有价格核好。
晚上她将标书带回来是打算签好字,明天一早让袁润之过来取的,结果成了她将标书的价格重做了一次。她必须早点休息,明晚还有签约庆功晚宴,那场战她可是得打起十二分精神。
热水器龙头水管爆了,看来今晚她得住公司了。
她给袁润之发了短信,要她明早七点钟之前赶到桑氏,做最后的核对封装工作。
带着标书,她开着车子,去了公司。
小区外,一辆银白色的LEXUS还停在巷内。
沈先非一直坐在车内发着呆,盯着眼前的住宅楼,他整整发了两个多小时的呆,只因为他身上这身十分讨厌的男士衬衫和西裤,还有那个卫生间内的男士用品。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和桑渝说标价的事,他这是在放水,而且还是主动的,这一点都不像他的作风,
在看到红色的MINI驶出,他很快熄灭了烟蒂,也跟着离开了。直到看着桑渝开着车子,进入桑氏集团大楼,他才放心地回家。
不知睡了多久,桑渝听到手机在叫,闭着眼,接通了电话。
“桑总,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桑氏中标了。我们打败了GD公司那群混蛋,中标了!杨经理已经在皇廷详谈合同的事了,过会我们就回去,一些细节还要你亲自确认一下。”电话里袁润之的声音十分兴奋。
松了一口气,桑渝睁开眼,轻问了一声:“几点了?”
“中午11点20分。”袁润之回答完,突然像被雷劈中一样,颤着声问,“那个……师姐,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休息了?”经验告诉她,绝对不可以在师姐睡觉的时候打扰她。
桑渝从床上坐起,对着电话嗯了一声,平静地说:“你马上回来,和采购部确认一下订货的事,然后去Jessie那里挑一件礼服,让Jessie好好帮你拾掇拾掇。我还有事要处理,然后再去Jessie那和你会合。晚上,你让杨正坤他们先去,你跟我一起。”
电话那头,袁润之小心翼翼地问:“师姐,礼服真的要二分之一吗?穿那么暴露,会很丢桑氏面子的,我们是签约方啊,不是去陪酒的。”其实她在心底想,毕竟师姐才是晚宴的重点,要是她穿那么少,抢了师姐的风头,她后面的日子一定不好过,而且她很有自知之明,自己是个没气质没内涵没智慧“三无”产品,但是做建筑建材家居行业的就是男人多、色狼多、流氓多啊,就算是个“三无”产品也会引起意外发生。
“袁润之,你的眼光我可以无视,但Jessie的眼光是毫无质疑的,你只要把自己扒光了交给她就可以了。”
“OK,扒光,扒光。”袁润之献媚地配合着,然后毕恭毕敬地挂了电话。
洗漱完毕,桑渝走出自己的办公室,对秘书王媛媛吩咐:“小王,打电话给每个分部仓库,让他们立即盘点,库存报表以及每个仓库还有多少空余地方,以最快的时间给我报过来。”转身又对秘书朱小娴说,“小朱,让财务部把各分店家居连锁的租金情况整理好,放在我桌上。”然后又对秘书马红艳说,“小马,昨天你给我的基建预算表有问题,你让基建部给我重新核算。”
短短的几分钟,桑渝把所有今天必须完成的事给交待下去。
办公室里,三个小秘书大眼瞪小眼,脑子里统一想着一个问题,桑总怎么会从办公室里走出来?那么刚才她们三人八卦补妆玩游戏,岂不是全被看去了……
袁润之回来之后,立即和采购部确认订货周期。时间差不多,她便去了Jessie那,一直等到快五点才见到她的亲亲老板。
坐在黑色的宾利车上,袁润之一阵紧张,望了望身旁在闭目养神的桑渝,小心翼翼地问:“师姐,你说我穿成这样子,会不会有点太怪了?”
缓缓睁开眼,桑渝看了一眼,眼前身穿一件粉色吊带薄纱晚装的袁润之。她的身材很好,大学的时候,好像她和曾梓敖的妹妹曾紫乔做过时装杂志模特,这件晚装穿在她的身上很合适。从上到下的层叠设计,是这件晚装最大的看点。整天扎着马尾的头发也垂直地披散了下来,那个黑色金属眼镜也换成了隐形眼镜,脸上微施了薄粉,袁润之整个人看上去窈窕而矜持,如一朵纯洁的莲花。
“还不错,今天晚上在晚宴上机灵点,两只眼睛擦亮点。”桑渝面无表情地说。
“啊?今天晚上我不是只要站在你旁边就好了吗?”袁润之很茫然,不明白桑渝是什么意思。
“袁润之,如果要你站在我身旁,你只要穿桑氏的工作制服就好了。”桑渝白了她一眼。
司机老吴望了望后车镜,不禁笑了开来:“袁小姐好好打扮下,是很吸引男士的。祝袁小姐今晚好运。”
袁润之羞涩地笑了笑:“吴叔,你在开玩笑吧?”
“这不是在开玩笑。上周你在西餐厅,把你那个叫阳痿的男友和那个小三用意大利面给盖了,这是你被第N个猥琐男给抛弃之后,干得最中用的一件事。”桑渝鄙夷地看了她一眼。
袁润之惊讶地叫道:“师姐,你怎么会知道这事?”嘴巴张得老大,袁润之不可思议地看见身旁的桑渝,师姐什么时候知道她又失恋了?不过也难怪,她的前男友杨伟也是这个圈子的,要想不知道都难。
桑渝又白了她一眼,说:“你有没有总结过你老是遇到劈腿烂男人,究竟是什么原因?今晚到场的男人都是我们这个行业中的姣姣者,你眼光那么差,找男人那么没水准,既然没水准,那就努力找个有钱的。以后注意下形象,别整天穿得跟五十岁的菜市场大妈一样。我发你的薪水很少吗?如果你以后上班再穿T恤和牛仔裤,你以后冬天也给我这么穿。”
师姐今天把她弄成这么淑女这么优雅,原来是为了让她钓个金龟婿。师姐真的实在是太伟大了,简直是自己的再生父母。
感动了挤了两滴热泪,袁润之又一脸献媚样:“师姐,今天开标的时候,GD公司的价格一出来,我和杨经理的心差点没蹦出嗓子眼。我和杨经理当时就觉得一切都完了,可没想到我们桑氏的价格一出来,让我和杨经理的心更猛烈地跳起来。昨天我做的价格并不是今天的开标价啊,师姐,你昨天把标书带回去就是要改价格吗?”
提到标书一事,桑渝不禁又想起了昨晚的事。如果不是他,今天桑氏不可能中标的。私下暗示了底价,这真不是他的作风。
轻轻嗯了一声,桑渝又对袁润之道:“从明天开始就要着手订货备货,你负责盯着采购部了。”
车子缓缓驶进国际会议中心车道。
“之之,记住,今天晚上要抬头挺胸,知道吗?别让那个阳痿瞧不起你。”抛下一句话,桑渝优雅地下了车,率先进了旋转门。
4、晚宴
走进宴会大厅,宴会厅上方璀璨的水晶大吊灯折射出斑斓流转的光芒,刺目的让人一阵晕眩。厅内,皇廷的工作人员穿着很正式,同样的,客人们也丝毫不逊色。
桑渝和袁润之两人一现身,立即成为了全场的焦点。
在桑渝还没有反应过来,一位帅哥便热情地走了过来,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Tammy,你真是越来越美丽动人了。”
被抱得有点透不过气的桑渝终于看清了眼前人,原来是“狂有钱”。
今天说是为了庆祝皇廷招标成功而举办的签约晚宴,倒不如说是黄建国要把自己的儿子介绍给业内人士认识,毕竟儿子即将成为他的接班人。
浅浅一笑,桑渝开口:“帅哥,我是应该叫你一声有权,还是应该叫你一声佑泉?”
“Eric。”因为嫌弃黄有权这个名字难听,于高二那年黄有权便改了一个很优雅又富诗意的谐音名字——黄佑泉,反正他的爷爷也已去世多年,应该不会为了个名字从坟墓里爬出来和他计较。若不让他改名,怕是“黄有权”这三个字将是他一辈子的阴影。
“Eric?留洋几年,中国人叫什么洋名。放心吧,我不会在你女友面前暴露你原来的名字。况且,黄叔叔今天搞了这么一场盛宴是为了谁,大家有目共睹哦。”桑渝揶揄。
“从小到大你就会损我,等你有了相好的,看我怎么反击。”黄佑泉亲昵地揽过桑渝,“说到相好的,嗯,我给你介绍我们公司一位副总,听我爸说你们以前好像还是校友。他人相貌一流,学识一流,人品一流,身材更一流,你有福了。”
桑渝一听到黄佑泉这样说,她便明白他要给她介绍的是哪位,身体微僵,不想过去,可是敌不过黄佑泉。
一直在与人攀谈的沈先非,从桑渝一进宴会厅门的那一刹,就注意到她了。
她今晚身穿了一件黑色露肩晚装,高腰线的剪裁显得高挑动人,裙上的水晶装饰在灯光的映射下更是华丽非常。她的头发没有象前几次一样随意的披散开来,而是挽起了一个优雅的发髻。纵然没有太多饰物,她整个人显得高雅非凡,就像是古埃及法老王最爱的圣猫一样耀眼。
“江董,魏董,高总,沈总,”黄佑泉很热情的为沈先非和另三位老总介绍,“虽然大家都熟识的,我毕竟还是这行业的晚辈,请容许我为各位正式再介绍一下,桑氏集团的董事长兼总经理桑渝小姐,年轻有为的漂亮女强人,”然后又对桑渝说,“这位是江航集团的江怀深江董,这位是GD公司的魏成明魏董,这位是高远装饰的高远鹏高总,这位就是我们皇廷的项目总监兼首席设计师沈先非先生。”
“佑泉真是客套了,桑总在业内谁人不知啊。”GD公司的魏成明阴沉地笑了笑,“我们GD和桑氏交过很多次手,可以说是再熟悉不过了。这次败在桑总手下,可真是心有不甘啊,不知道是不是黄董和沈总一看见美女坐阵就故意放水了?”
高远装饰的高远鹏跟着也笑了起来:“我看八成有,你看佑泉一见到美丽的桑总就迎上去来了个法式拥抱,他可没这么对我们啊。”
“好像沈总和桑总还是校友吧,这点情份就更难说了。”
“老黄也偏心,一心想着人家给做儿媳妇呢。”
魏成明和高远鹏不停地调侃,江航集团江董江怀深一脸不耐烦,但没有跟着应声。沈先非则是一脸平静地看着桑渝。
面对两位老总的讽笑,桑渝在心中冷哼,表面上依旧笑靥如花,自从父亲因为感情纠纷车祸去世之后,这些人总是盼着桑氏早点跨台。虽然她一个人支撑的很辛苦,但不会让这些龌龊的老匹夫看桑氏的笑话。
“过奖了,其实桑氏这次只是侥幸中标而已,真正说来放水的应该是魏董吧,如果魏董不是有意让晚辈,晚辈又怎么可能有胜算呢?所以桑渝要特别感谢魏董承让了。”桑渝快乐地保持着脸上的微笑。
接管桑氏以来,她最怕出席这样的场合,每次都是硬着头皮,接下来还有拼酒的硬仗要打,做他们这行的若是不会抽烟喝酒外加耍流氓,就趁早收手,所以每次参加宴会,为了要应付这帮老狐狸,她都会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备战。
魏成明有些尴尬地笑了两声,便转移了话题:“桑总身后这位美女是?”
“我的助理袁润之小姐。”桑渝应道。
“桑氏果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出来的都是清一色娘子军啊,你们家居连锁的于总也很厉害,手腕很高明啊。”高远鹏笑得很暧昧。
“高总过奖了。我个人觉得桑氏还是很缺人才,改天跟高总借几个人来帮忙,高总可别舍不得啊。”桑渝暗自咬了咬牙,因为于佳这个第三者介入,使得桑振扬车祸死亡在整业内都成了一大笑柄。
高远鹏假惺惺地笑着:“一定一定。”
刚从学校踏入社会的黄佑泉一时无法应付这样的头疼事,就算是他想帮桑渝,也怕这几位更加得礼不饶人,会抓着他和桑渝的事不放手,便向沈先非使了使眼色。沈先非收到讯息后,依旧静静地立在一旁,一脸淡漠地看着双方唇枪舌战。
这时,一直沉默的江怀深粗着嗓门道:“说了这么半天,你们口也不干。佑泉,你老子呢?叫他敢快滚出来!把人招来了,自己缩着一直不出来,要你在这里给顶着,算哪门子事?脸上长天花了见不得人啊?”
黄佑泉一张俊脸整个憋红了。
桑渝看了看江怀深,对于这位面目可憎的大叔,她了解的也不是很多,只是隐约了解他曾经坐过牢,后来出来之后,开始涉入这个行业,短短的几年,将原来小小的江航装饰发展成现在的江航集团,个性是属于那种直来直去,最讨厌别人那种装腔做势的调调,估计是被他们这样一来一去的话给烦到了吧,所以才会发了怒。
她缓缓地低下头,巧妙地隐去了想笑的冲动,再抬首,便撞上了一对熠熠发亮的眼眸。她回了一记白眼,别过脸,小声地对袁润之吩咐:“待会那几个老流氓一定会灌我酒的,叫杨正坤他们几个见机行事。”
“嗯。”袁润之手紧抓着裙子,一步一扭地向另一堆人走去。
看到袁润之那副笨样,桑渝真是有点后悔,早知道这丫头没穿过这种晚装,怎么的也一定先借她几套天天晚上在家练习,瞧那高跟鞋,就好像在啃她脚似的。
蓦地,桑渝的脚也跟着崴了一下,咬着唇,她懊恼地看着袁润之扑向了一个男人的身上,还好,是纪言则,扶住了,那丫头没跌下来。紧捏着拳头,桑渝不禁为袁润之捏了把汗,如果袁润之摔下来了,丢人绝不是袁润之,而是她桑渝。她怎么会有这种师妹,H大不是出精英的吗?这丫头当初怎么考进H大的?
“你没事吧?”
一个优雅迷人的声音飘进桑渝的耳朵里,她的身体猛地一僵,因为腰上正搭着一只手。
“都说建材家居业尽出流氓男,果真不错。”桑渝甩开沈先非放在她腰上的手,以眼色冷冷地警告他:别自以为是这次项目的总负责人,她就会让他占便宜。
沈先非摊了摊手,嘴角依然挂着淡淡的笑容,看了看袁润之,然后一字一句慢慢说道:“桑总,我想你误会了。刚才我只是看见你……有要跟着跌倒的趋势,所以才好心扶你一把。”
这时主席台那边,已经在示意桑渝和沈先非过去了。黄建国已经站在了主席台前,微笑着看着他们两人。
冷淡地看了沈先非一眼,桑渝冷哼了一声,微笑着向主席台走去。
沈先非淡淡地笑了笑跟着上前。
所有宴会的开始,都是枯燥无味,冗长而好像说不完的客套话。
黄佑泉是今天的重头戏,自黄建国向各位嘉宾正式介绍了这位留洋回来的儿子之后,便成了全场的焦点,场下称赞声不断。
接下来的酒宴更是热闹非凡,桑渝当仁不让地坐在主桌,而刚巧不巧的沈先非就坐在她的正对面,只要她稍稍抬眼就能看到他,还好有不拘小节的黄佑泉坐在她的右手,很照顾地为她夹了很多菜,这让她安心很多。
刚才一个个还西装领带,一副道貌岸然,这会外套不见了,一个个将高档的白衬衫全部高高卷起,擦拳磨掌的,完全脱离了原先高雅的上流和谐社会。
不过这六月天,为了面子,穿这么多,也真是难为这些男人了。所以大厅内的冷气打的实足,这会女士们就一定要皮厚,能扛得住顶上不断刮下来的寒风。
桑渝一面微笑着,一面看着自己胳膊上竖起的汗毛,再坚持一会,她一定会热血沸腾的。
在建筑装饰界无论什么的酒宴若是不放倒几个人,那就不叫流氓界。
一想到待会要被灌酒的惨状,她的眉心不禁紧蹙,抬眸,刚巧对上沈先非黝黑深沉的眼眸,似在探究着什么,她扯了一抹冷笑,便将目光转移到了袁润之他们那一桌。
袁润之站着,正仰头喝着酒,不一会,一杯已经见了底。
不要说她桑渝无情,放任之之这样的女孩子沦陷在一群流氓当中。当初年会上,她能在桑氏那么多员工中一眼就看到袁润之,并栽培她,并不是因为之之是她师妹,而是因为之之能喝酒,那些酒宴流氓想一时间灌倒她似乎还有些难度。
酒宴上最常见的闹酒就是喝交杯酒,不论你是一男一女,还是两男或是两女,总之你是个人都会被拉着喝交杯,在这一行业已经司空见惯,这不,隔壁一桌已经开始了。
5、交杯酒
“桑总啊,巾帼不让须眉啊,今晚无论如何都要先敬桑总一杯。”
只不过才出了会神,业界有名的酒宴流氓、某某公司的马某就已经立在了桑渝的面前。
她只是浅浅笑了笑,尚未起身,救兵杨正坤已经到场。
虽然有手下替自己顶着,但有的酒桑渝终究是躲不过,比如说这主桌上任何一个人所敬的酒。皇廷与桑氏此次合作,是成了众人竞相敬酒的目标,今天到场的是这业内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在这酒桌上,他们是无论如何都放不过她的。
“桑总,真是好大的派头。我老魏也是有帮手的。”魏成明端着酒杯已然立在桑渝的面前。
随着魏成明一同敬酒的,还有一个人。桑渝起身,意外的却是看到了一张不陌生的脸,不禁微微一怔。当黄建国看到此人时,脸色也稍稍有了异样,只是一刹又恢复了正常。
“黄总,好久不见。”此人正是离开皇廷多年的马春。
MC从皇廷离开不久,便失了踪影,这一出现,却是出现在GD公司,担任副总。
只见他端着酒杯向黄建国走去。黄建国起身,一脸和气:“原来是MC啊,真是好久不见。现在跑老魏那高就了,不错不错啊。你今晚来迟了,要罚一杯。”
“哪里,劳黄总惦记。”MC微笑着与黄建国客套了好久,宛如多年未见的老友,相互拥抱,并互干了一杯。
突然,MC眼角的余光瞥向坐在隔两个位置的沈先非,笑道:“这不是我那徒弟沈先非吗?怎么?如今贵为皇廷的副总,我这师傅教会了徒弟,就认不得我这师傅了,连杯谢师酒也不敬一杯?”
从座位上起身,沈先非拿起酒瓶,为自己倒满一杯酒,走向MC,举杯:“多年不见,沈先非先敬马工一杯。这杯酒先干为尽。”
“沈总,好酒量。”这时,魏成明走了过来,“话说今天也算是皇廷与桑氏‘喜结良缘’,我们嘛都是来祝贺的,这皇廷酒店项目的负责人沈总与桑氏的当家若是不喝一杯,这意思上就说不过去吧,”魏成明很会借势,转身向众客说道,“大家说是不是啊?”
场上一片附和声。
莞尔,沈先非二话不说便又为自己倒了一杯酒,走向桑渝,盯着她的眼睛,放柔了目光,以充满磁性略带沙哑的声音说:“桑总,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被迫站起身,桑渝避开沈先非灼热的目光,举起杯只是同他手中的酒杯轻碰一下,刚想喝下,却被人给拦下了。
“这样喝酒多没意思。”拦下他们的是魏成明,“虽说我们这行业粗人比较多,但我们更讲究层出不穷,这喝酒也要喝出气氛。MC跟我提过,说沈总与桑总二位都是H大的高材生。这真是一家亲啊,如今黄廷与桑氏‘喜结良缘’,不如沈总与桑总为我们换种花样喝个酒吧?好给大家助助兴啊。”
此次,桑氏中标,最失利的便是GD公司,而魏成明就是借机发挥,就是要把桑渝摆在台面来做笑话。酒场上酒司令为大,这会谁还有平日里道貎岸然的样子。
“喝交杯酒啦。”不知是谁大嚷了一声,场上气氛一时不受控制,一个个全停下了拼酒,拿着筷子敲打着桌面,嚷嚷着:“喝交杯酒!喝交杯酒!”
桑渝始终面带着微笑,却默不作声,她若是开口应了魏成明,这老狐狸后面还有花招对她。
“怎么桑总害羞了?”魏成明不死心,伸手将桑渝向沈先非的面前又推了推,“唉,做我们这行的,害什么羞,上了酒桌,就算是脱光打赤膊都得上,不然就别做这行!”
被魏成明这么一推,桑渝正好撞进沈先非的怀中,幸好沈先非眼明手快,伸手扶住了她,她手上的酒才没洒出来。
两人亲密相拥,这一下,场上所有宾客全都沸腾了起来,更不会放过二人。
桑渝不着痕迹地抚开沈先非的手,礼貌性地道一声:“谢谢。”
轻轻勾了勾嘴角,沈先非的目光越过桑渝,对着魏成明说道:“那魏董想看我和桑总怎么个喝法?”
“当然是交杯酒啦。”一旁坐着的高远鹏站起了身,“黄董,您不介意我们这样闹吧?”
“不介意,不介意。”黄建国笑得是满面春面。
其他宾客又跟着起哄。
举着杯子,沈先非盯前眼前正在和黄佑泉苦笑的桑渝,向她的身前走近一步,在她的面前轻声说:“大交杯?小交杯?”
抬起头,桑渝直视沈先非的眼眸,咬着牙不答话。
曾经她一直幻想着和他喝交杯酒的情形会是怎样,可是等了五年,等来只有伤心,如今却是要在这样的情形下,被逼着喝下神圣的交杯酒。
她笑道:“随便。只要大家开心就好。”
“一定要大交杯!”不知是谁又叫了一声,其他人跟着喊道,“大交杯!大交杯!大交杯!”
绽放着优雅迷人的微笑,沈先非走近一步,深邃的眼神流露出不易查察觉的情愫,道了一声:“得罪了。”说完,他毫无预示地便将桑渝揽在怀中,端着酒的右手臂轻轻地绕过她纤美的脖子,停在那里,等待着怀中的女人以同样的姿势举杯。
桑渝的身体整个僵直了,她完全没有料到大庭广众之下沈先非竟然会这样直接。
紧贴在他起伏的胸膛前,感受到他体内蕴藏着的力量,他的这一举一动是那样的简洁、自信、充满着男性魅力而不失优雅,桑渝只觉得心跳动地很快。
“快喝啊!”宾客们又开始催促。
“如果你不想一直被我这样抱着,那就举杯吧。”贴着桑渝的耳边,沈先非轻声道。
男性的气息吹抚在耳边,桑渝端着酒杯的右手臂颤抖了起来。
“喝啊!喝啊!快喝啊!”
面对众人的起哄,露出美丽的笑容,桑渝举起酒杯,送至唇边。
终于感觉到怀中这个小女人的动作,沈先非将杯中酒一口喝尽。
喝完,沈先非却没松手,桑渝咬着牙小声道:“你可以放手了。”
笑了笑,沈先非这才松开桑渝,神泰自若地向后退了两步。
所有人都欢呼着拍起了手,甚至有人更开起了玩笑,说什么“男未婚女未嫁,不如发展一下”,他们等着到时候喝喜酒,看真正的交杯酒。
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桑渝微微颌首,其实心中早已将这些流氓的祖宗十八代全部问候了一遍。
自喝完了交杯酒,沈先非顺理成章地为桑渝挡起了酒,无论那些人说什么,他全然不介意,完全顺着他们的意思。几番下来,他只觉得胃里如火烧一般,但依旧保持着优雅迷人的微笑。喝完了手中最后一杯,他缓缓地在桑渝身旁坐了下来,皱着眉头,毫不避讳地拿起桑渝空空的酒杯倒了一杯酸奶,喝了起来。
惊诧地望着脸色泛红的沈先非,桑渝话道嘴边又咽了回去,因为他正以手撑着额头闭起了眼,眉头紧皱。只是几秒钟,他突然偏过头盯着她,双眸里布满了血丝,嘴角却勾起一抹淡淡的饱含意味的笑容。
望着这样暧昧不明的神情,桑渝一阵失神,随即反应过来,轻咳了一声,别过了脸。
终于,到了散席的时候,一个个拉拉扯扯没个尽头。
桑渝正准备走人,蓦地,面前跳出来一位老总拦住她:“桑总,这么急着走干嘛?人家沈总今天为了你以一挡十,这会都趴在桌上了,你可不能就这样丢下他不管啊。黄董,您说是不是啊?”
黄建国今晚也喝高了一些,歪歪倒倒地拉住桑渝说:“丫头,我把沈小子交给你,你……你给我……负责送他安全到家。”
桑渝刚想回绝,黄佑泉冲上来说:“小渝姐,看在我们沈总今晚帮你挡那么多酒的份上,你一定要送他回去,他就交给你了。我得看下魏董江总他们怎样了,今晚真是够乱的。”
说完,黄佑泉匆忙过去扶江怀深他们。
这时,杨正刊坤的手下小张走过来说:“桑总,杨经理和小袁都喝高了,我先送他们回去。”
桑渝点了点头,刚想说话,结果袁润之酒气冲天地扑了上来。
“师姐,我告诉你哦,今天我把GD那几个嚣张的死小子给摆平了,我还在洗手间过道里打了那个阳痿,他都不敢说个不字哦,”袁润之打了个酒嗝,然后笑眯起眼,附在桑渝耳边轻声说,“师姐,路上小心哦,别把师兄给吃了哦。呵呵呵……”
袁润之傻笑着,抱着桑渝亲了一下,然后踩着高跟歪歪倒倒地向前走去。
“桑总,那我们先走了,你路上小心。”小张说道。
“好的,明天上午你们就晚点去公司。”
小张点了点头,和另一位同事扶着杨正坤出了门。
抚了抚有些微疼的太阳穴,桑渝不知道今晚是幸还是不幸,回首望着主桌上趴着的男人,两个皇廷的人正打算架起他。
她深深地闭起了眼,早知道今天要这样,不如换她喝死过去算了。
两个皇廷的人扶着沈先非走到桑渝的面前,刚要开口,桑渝便说:“什么都别说了,跟我来吧。”
6、密码
沈先非被推坐在了车子的后座,一把扯下领带,紧蹙着双眉,闭着眼,看上去很难受。
桑渝坐在副驾座上,没好气地对他说:“如果你要吐的话,就吐完了再坐上来,要是你敢吐在我车上,我会直接扔你进长江。”
半晌却得不到沈先非的答案,一旁的司机老吴笑看了一眼桑渝,问:“小姐,去哪里?”
额上的青筋都快暴跳起来,桑渝咬着牙,道:“明湖金色花园。”
车子缓缓开动,桑渝抚了抚太阳穴,今晚她喝得不算多,但是不知为什么心口之处会这么闷,都是车后那个讨厌的家伙分夺了车内的空气。不由地,她又想到了方才那个交杯酒,还有那个拥抱……
“小姐,到了。”已经到了沈先非所住的明湖金色花园,老吴提醒了一下身旁正在发呆的桑渝。
“哦……”回过神,桑渝转头看向后座的沈先非,他微微睁开眼,对她淡淡地笑了笑。
桑渝看到他笑就有些恼火:“哪一幢?”
“……前面一幢。”沈先非有气无力地答道。
老吴将车往前开了一点。
“好像不是这一幢,再前面一幢。”沈先非又说。
老吴将车又往前开了一点。
老吴开着车约莫在明湖金色花园绕了有近十分钟,最后,桑渝忍不住叫他停车,回头,她怒瞪了沈先非一眼,吼道:“沈先非,到底是哪一幢?我们已经沿着湖边开了三个来回,你醉得难道连自己家住哪一幢都不记得了吗?”
嘴角微扬,沈先非不紧不慢地说:“我喝多了,眼睛睁不开。桑总上次不是去过我家吗?怎么也记不得了?”
他竟然还恬不知耻地提上一次趁她喝醉酒,将她拐回家的那一次。
“我为什么要记得你家住哪一幢?”桑渝一对熠熠发亮的眼眸含怒,“沈先非,我给你十秒钟,如果你想不起来你家住哪一幢,就给我滚下车,我没闲功夫在这里和你耗。”
捏了捏太阳穴,沈先非叹了一口气,道:“前面,第三幢。”
望着窗外,看着沈先非所说的那幢楼,桑渝气得说不出话,因为那一幢楼是一开始就停的那一幢。
终于到了,老吴扶着沈先非下了车。
桑渝伸出手对沈先非凶道:“门禁卡,钥匙。”
沈先非慢吞吞摸出门禁卡和钥匙交给桑渝。接过,桑渝快步走向监控门。
走进电梯,望着那一串数字,桑渝犹豫了一下,按下18楼的按键,印象中沈先非家住的是18楼。
撑着电梯抚手的沈先非见着,轻笑出声:“没想到你还能记得我家住在18楼。”
背对着他,桑渝咬着牙,懒得与他废话,只想把他尽快送回家,她早点回家休息。
“叮——”,终于到了,桑渝快步走出电梯向右方走去。
刚迈出电梯的沈先非嘴角轻扬,他为她不仅记得楼层,还记得他住哪个门而感到高兴。松开了老吴的手,他轻声说:“谢谢,我自己能走。”
老吴暧昧地笑了笑,说:“沈先生,老吴就不送你进门了,先下去了,麻烦你转告小姐,我在楼下等她,人老了,恐高。”
“好的,谢谢你。”沈先非微笑着目送老吴进电梯,然后向自家门口步去。
桑渝将钥匙插进锁孔,感受到身后的气息,连身都不转,便问:“密码?”
沈先非手撑着墙,身体向前倾了倾,俯首在桑渝的耳边轻声说了一串数字:“001224。”
手僵在进门的按键上,桑渝犹如石雕一般怔在那里一动不动。
她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2000年12月24日,那年的圣诞节前夕,饿了几个小时之后,是他请她吃了一碗面。
后来,她听了他的建议,去正道当了跆拳道老师,拿到第一份工资时,两人一起去了银行。
他说:“没人会用初始密码的。”
她说:“初始密码有什么不好,记起来简单,输起来方便。
他说:“你银行卡丢了试试。换密码。”
她问:“换什么?”
他说:“自己想。”
于是,她输下了001224,然后还把他的银行卡密码强制换成了001224。
他问:“什么意思?”
她说:“自己想。”
咬着唇,立在那里,一动不动,桑渝只觉得自己的手都在颤抖。
他怎么还会用这个密码?
看桑渝立在那一动不动,沈先非疑惑地皱了皱眉头,然后右手越过她的肩头,伸向门禁密码锁,缓缓按下了这六个数字。
“喀嚓”一声,电子锁打开。
沈先非的手没有移开,一手撑着墙壁,一手撑在密码锁上,刚好落在桑渝身体的两侧,将她整个人圈住,禁锢在自己的气息范围之内。
哑着嗓音,他轻问:“要不要进去坐坐?”
这一声终于让桑渝回过神,脊背隔着薄薄的衣料,感觉到温热和结实的触感,鼻间更是清清楚楚地缭绕着他身上传来不是很糟的酒气,觉察到这样的姿势,她猛地推开沈先非。
沈先非往后退了几步,身体摇晃了几下,差点没站稳。他无奈地笑了笑,有气无力地说:“你不输密码,只好我自己来。”
胸口起伏不平,桑渝真没想到他可以无耻成这样。
看了看极奇安静的过道,她没有见到老吴,偏偏看到他脸上现出若有若有无的笑意,她狠瞪了他一眼,咬着牙向电梯走去,手指愤恨地按下按钮。
电梯来了,她便一声不吭地迈了进去。
心中一阵失落,望着桑渝离去的背影,沈先非双眸之中有着丝丝不舍的情愫在流转,直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他的视线内,他才深深地吐了一口气,推开自己的家门。
客厅内一片漆黑。
母亲跟团去旅行了,没人为他守门。
没有开灯,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又发起了呆。
今晚的他,迷惑了,连他都弄不清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情愫。如果刚才她要是不推开他,只要再一秒,他想他一定会紧紧将她拥在怀里,那种想要将她抱在怀里怜惜的感觉让他自己都困惑了。究竟是因为那段他不知道的事对她好奇,还是她本身就吸引了他?他真的不知道,这种界限,完全模糊了。
寂静的夜幕下,只听到尖细的鞋高跟敲打着地面的声音。
走向宾利,拉开车门,桑渝坐了进去,“碰”地将车门关上。
老吴回过头,笑着问:“小姐,这么快就下来了。”
“吴叔,请你以后别擅自做主。”桑渝的口气很不悦。
老吴仍旧是笑:“我恐高。小姐,去哪里?”
“回天恒山庄。”桑渝以手撑着额头。
她真很烦躁,心口之处从刚才到现在都被拧得很痛,为什么他还会用这个密码?五年前什么也不说,就这么走了,但为什么还要一直用这个密码?他不会不明白这个密码的意义,既然五年前那样绝然,为什么他还要表现出对五年前那段恋情有多么的不舍?
她一直想要问他,五年前究竟是为了什么,连个解释都不给她?可是每次面对他,她仅存的自尊与骄傲都在时刻提醒着她。
从包里拿出手机,她翻开电话薄,找到他的手机号,便拨了出去。
“原谅把你带走的雨天,在突然醒来的黑夜,发现我终于没有再流泪……”
客厅里静得也许只剩下灰尘和烟雾在舞动,这首带着丝伤感的乐曲突然奏起,让沉思中的沈先非猛然一震。摸出手机,黑暗中,闪烁的手机屏幕上,他看到那个从进家门就占据他全部思绪的名字,这一刻,他紧张地连拿着手机的手都在颤抖。
按下接听键,他哑着嗓音说了一声“你好”,随即传入耳中的是桑渝气息不稳的强烈质问:“沈先非,为什么?为什么你还要用那个密码?”
密码?!
001224?!
不论是银行卡,邮箱,门禁,或是其他,这个他用了五年的通用密码……蓦地,他反应过来,这六位数字难道与她有关?!
一时之间他不知道该要怎样回答她才好,只是吐了一个字:“我……”突然听不到任何声音,他连忙站起来,喂了几声,依旧听不到任何声音,再看向手机,显示电话中断。他急忙拨过去,手机里传来的却是“你拨打的手机已关机。”
“见鬼。”沈先非低咒了一声,在客厅里来回不停地走动。
没过多久,他便冲出了家门。
“为什么五年前你连个解释都不给我就去了英国?现在回来了,你为什么还是不给我解释,却偏偏还用那个密码?沈先非,你给我说啊,为什么?!”对着手机,桑渝几近歇斯底里地狂吼,同时却听到手机传来一声手机关机铃声,她抓狂地将才手机狠狠地甩在后座上。
好不容易她终于抛下自尊与骄傲问出口了,她的手机竟然没电了。
她一直都在期盼的,期盼他给她一个解释,哪怕等五年她也愿意。没有,什么都没有。从他回来,一直到与她再见,到昨晚,到今晚,他依然什么都不说。
究竟还想她怎样?
五年前,她可以有冲劲,可以疯狂,可以不顾一切,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可是现在的她,早已被时间给侵蚀的只剩下一个躯壳,年轻时的冲动与激情早已消耗殆尽。
她还在期待什么?之之为她弄来的手机号她却一直存在手机内,口中说着永远都不想遇见那个男人,她却因为忘不了他而去找心理医生诉说。
她这辈子究竟是欠了谁的?母亲为了报复,为了替她守住桑氏,精心安排了一场车祸,而诱使父亲一同走向死亡之路,将她独自一人丢在这世上。
难道曾经的年少轻狂,就要换来这种孤独与寂寞。
深深地闭起了眼,努力地平复着情绪,她紧握着拳头放开时,触碰到一件衣服。偏过头,她看见是沈先非的西装外套,还有领带。
抓起,她愤恨地就要扔出车外,老吴见着急忙喊道:“小姐,你把衣服扔出去,有可能会引发后面车子出车祸。”
摇上车窗,她将衣服扔向前座说:“一停车就给我扔了。”
7、选择性失忆
那晚,沈先非冲出家门之后,便打了车直奔那个小屋,按了近一刻钟的门铃,却等不到桑渝开门,最后被邻居骂着轰走,才意识到她没有回那里。
望着一直在发呆的沈先非,阿穆碰了碰他,“在想什么呢?片子出来了。”
沈先非回过神,看着穿着白大褂的主任医师周教授在桌前坐了下来,伸手将一张CT片子插在墙上的观察灯上,打开灯,指着片子说:“就CT来看,这里有曾经受到过撞击的痕迹,根据你所说的病况,不排除脑部受振荡而导致失忆的可能性。沈先生,你能确定你脑部受到撞击的时间吗?”
“大约是在五年前,在我就要出国前的一段时间,我遇到一伙抢劫的混混,发生了争斗。具体的情况……可能是由于时间太久了,没什么深刻的印象了。我醒来的时候就已经躺在医院的病房内,头部包扎着绷带。当时醒来之后,我并没有发觉异象,身边的所有人所有事情我都记得。医生说,我的伤口没什么大碍,大概一周之后我就出了院。那时签证正好下来,所有手续都办好了,因为头部受伤,我还又找医院开了证明,与航空公司签了免责申明,然后就出了国,根本没有想过自己会失忆的可能。”沈先非蹙着眉说道。
想了想,周教授说:“根据你这种症状,与我们通常所说的选择性失忆符合。”
“选择性失忆?”
“对,这个穆医生应该很清楚。”周教授说。
阿穆清了清嗓子,拍了拍沈先非的肩部,正色道:“是这样的,从我们心理学角度来讲,这种现象被称为人类的遗忘,遗忘分衰退理论、干扰理论、压抑理论和同化理论四种理论解释,而其中的压抑理论认为遗忘是因为我们不想回忆起痛或者可怕的经历而造成的。”
眯着眼,沈先非看了看阿穆,说:“穆医生,能不能简洁一些?”
周教授笑了笑,说:“通俗一些,就是当一个人受到外部刺激或者是脑部受到强烈的碰撞后,大脑记忆中枢为了保护自己或者避免刺激而把痛苦的记忆做了选择性的掩盖,也就是说,在潜意识里选择了遗忘一些自己不愿记得或逃避的人或物或事。”
潜意识里选择了遗忘一些自己不愿记得或逃避的人或物或事……
按了按跳动的太阳穴,沈先非蹙紧着眉头望了望周教授,又望了望阿穆,说:“也就是说五年前我可能受了什么刺激,正好遇到那伙抢劫的,脑部受了撞击,所以,为了逃避,我选择了遗忘?”
周教授点了点头。
沈先非的心一下子沉到了底。
“周教授,我想问……我有没有可能恢复这段记?”虽然逼迫阿穆违反了职业道德并承担法律责任,他才知道了一部分那段过往,但从心底最深处来说,他很想知道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每次在诊室里偷听桑渝的回忆,看到她满面的愁容,他的心会不由自主地跟着隐隐作痛。
周教授说:“嗯,可能很快就会好,也可能永远都好不起来。不过,多和那个人接触接触,多回忆回忆从前会对你的病情有帮助,说不准明天就想起来了。这方面,你可能要多请教一下小穆了。”
“谢谢周教授,麻烦您了。”
“年轻人,祝你好运。”周教授轻拍了拍沈先非的肩部。
出了诊室,沈先非一直沉默不语。
阿穆追上他,勾住他的肩,揶揄道:“沈大设计师,需要咨询吗?看在多年同学的份上,给你打八折。”
“很好笑吗?”沈先非冷着一张脸。
阿穆摊了摊手,说:“唉,根据种种迹象,唯一能够解释的就是你当年爱的有多么惨烈,你和她之间或许有那么一个解不开的心结,所以才会造成你后来选择遗忘。从桑渝来找我‘诉苦’的内容来看,我可以百分百的确定她对你余情未了。现在证实你遗忘了那段过去,那么接下来,你会怎么做?要告诉她你失忆了?”
沈先非更加沉默了。
今天来医院之前,他已经在网上搜索过关于他这种遗失部分记忆的信息,没想到他真的是选择性失忆。所有人他全都记得,却独独忘了她。遗忘她以及和她相关的所有事,是他潜意识里选择了逃避,逃避她……为什么要逃避她……他不敢往阿穆说的那样去想,他爱的太惨烈……
阿穆又说:“要不要告诉她你失忆了?说不定她的病不药而愈。”
沈先非顿住脚步,脸色惨白地盯住阿穆,突然失控地大吼了起来:“告诉她?我要怎么告诉她?我现在跑去和她说:‘桑渝,我失忆了,而且是选择性失忆。我沈先非记得所有人所有事,但唯独记不得你桑渝,记不得和你相关的所有事。因为我想逃避你,所以我自我保护,把和你的那段记忆全部都忘了。你对心理医生说的话我全听到了,你一直放不下我,既然有过那段过往,我们重新开始吧。’要我这样去说吗?!要吗?!她能接受我记得所有人所有事,却记不得她?!她已经在痛苦的边缘挣扎,我是不是还要这样再去狠狠的戳她一刀?我他妈的要这样去说吗?”
沈先非狂燥地一脚狠狠踢向旁边的樟木树上。
“阿非,你冷静些。”阿穆被沈先非的表情给吓到了,急忙拦住他。第一次看到他这样的时候,是因为同学骂他是劳改犯的儿子,事隔那么多年,他又看到阿非这样失控。
沈先非觉得很可笑,从心底开始唾弃自己,原来自己是个懦夫,因为逃避而给一个女人带来了五年的伤害,最可笑的原因,有可能是因为他太爱那个女人。
太爱……他根本配不上那个字。
“我他妈的彻头彻尾的就是一个懦夫,居然要一个女人去独自承担这种痛苦。”沈先非甩开阿穆的手,带着浑身的怒气,向地下停车场走去。
阿穆双手抄在口袋里,望着好友的身影渐渐消失,不由地叹了一口气,看来他得去好好研究一下爱情心理学,这样或许才能帮得到两个可怜人。
自桑渝接手桑氏以来,她每天都会忙得不可开交,常常忘了吃午餐,所以迫不得已会让袁润之买上好多方便面在办公室。皇廷酒店装修工程已经开工,她变得更忙了,今天,她又忘了去楼下员工餐厅用餐,一直到下午两点,索性她泡了一桶方便面。
正吃着,袁润之来敲门:“桑总,有位神秘人士给您送了‘花’。”袁润之看着手中的仙人掌,她觉得更应该称之为盆景。
“送我花?什么花?”桑渝抬头看向袁润之手中捧着的一小盆仙人掌,“谁这么无聊?送这种东西。”
“不知道。这有卡片。”袁润之将仙人掌放在桑渝的桌上,并将卡片递给她。
打开,卡片上的字刚劲有力:上帝造物之初,仙人掌是世界上最柔弱的一种东西。包裹在那看似坚韧的盔甲之下,是它脆弱的绿色泪珠。仙人掌的花语,叫做孤独的坚强。署名:Mark。
袁润之神秘兮兮地说:“孤独的坚强?这位叫Mark的送你这盆栽,应该是认识你的吧。”
“神经病,这人是谁?根本不认识,拿出去丢了。”桑渝将那个小卡片直接丢进垃圾篓里。
什么人这么变态?居然送她仙人掌,还有那句花语,想说明什么?
袁润之望了望手中这盆小小的仙人掌,想着刚才那句花语:孤独的坚强,什么人会送师姐这个呢?似乎对师姐很了解。
这盆小小的仙人掌,看上去还挺好看的,要是这么丢了,挺可惜的。这种懒植物不用烧水,而且可以净化空气,师姐又喜欢抽烟,留下来很不错。
袁润之想着,将仙人掌捧回自己的座位上,放在后面的柜子上。
一周之后,总经办所有人的柜子上都摆了一盆小小的仙人掌,财务部没有的人开始向总经办预约后面的仙人掌,据说预约订单已经排到了15天以后。
“袁润之,我让你把那个东西给扔了,谁让你摆在后面柜子上的?”忍了一周的桑渝终于爆发了。
不知道什么人这么无聊,每天都会送她一盆仙人掌,然后附上一张小卡片,今天是祝她工作愉快,明天就是心情舒畅。见鬼的,那个叫什么Mark的,天天送来这个东西,她心情能好到哪里去。那一盆盆碍眼的仙人掌,就好比在说她是个纸老虎一样,外表坚强,实则内心脆弱。
什么人这么无聊又恶毒?
她犯着谁了。
桑渝想来想去都想不通,这会让她看到袁润之根本没将那些仙人掌扔了,而是藏在身后的地柜上,还每人一盆,她就火冒三丈。
“桑总,我觉得仙人掌这个绿色植物真的很不错。瞧,既美观又大方,最重要的是它环保,净化空气,我听说还可以防辐射,像我们这样整天面对电脑工作的——”袁润之又开始数起仙人掌的好处。
“够了!袁润之,我给你十分钟,给我把公司里所有仙人掌都处理了。”桑渝指着地柜上的仙人掌怒道,“还有,我让你查的那个神经病查到了没有?”
“桑总,那个——”袁润之刚想说查不到,那个每天送仙人掌的小女生抱着一大束玫瑰花进了门。
“还是送给桑渝小姐的,麻烦签收一下。”那位送花的小女生直接将花递到了袁润之的面前。
袁润之望着眼前这一大束美丽的玫瑰花,却不敢接。
桑渝眯了眯眼,拿起一支笔,在接收单上签了字,接过花然后问:“我想问下,每天送我盆栽的是什么人?”
“很抱歉,我只是负责送花。”那位送花的小女生笑了笑便出了门。
手捧着一大束玫瑰花,按理来说,是女人接到玫瑰花都会欣喜若狂,但是在收到玫瑰花之前,这个人连收了一周的仙掌人,若是还能欣喜若狂,那就是奇迹了。
打开那张卡片,她倒要看看今天那个Mark又说什么屁话了。
待看到卡片上的内容之后,桑渝整个人愣住了。
因为送玫瑰花的不是那个Mark,而是沈先非。为了感谢上次送他回家,特约她晚上在莲园吃饭。
神经病!
桑渝在心中咒骂了一声,将卡片扔进了垃圾篓里,然后将花一同丢进垃圾篓里,对袁润之说:“你怎么还站在这?叫保洁来收拾仙人掌,还有,这束花一起给我丢了。”
“哦哦,马上就去。”袁润之首先将自己那盆抱走,然后将其他三人的全收拾了。
8、活靶子
坐回办公桌前,桑渝揉了揉太阳穴,被沈先非那一束玫瑰弄得根本定不下心来工作。
这时,手机里那首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原谅”响了起来。
原谅?当初听到这首歌的时候,她觉得歌曲中那个女人就是她。
“……思念就像关不紧的门,空气里有幸福的灰尘,否则为何闭上眼睛的时候那么疼……”
每个夜晚,闭上眼睛的时候,胸口之处就像是扎了千万根针一般,如今只有忙不完的工作,不停地忙碌,她才能够暂时地忘了心口处的那道伤。
手机已经响了第二遍了,看了一眼那个陌生来电,桑渝按下了接听键:“喂,你好!”
“桑总你好,皇廷沈先非。花收到了没有?”手机那头传来了她最想听到又最不想听到的声音。
“收到了,谢谢沈总。”
“不知桑总今晚是否有空?”
怔了怔,桑渝问:“公事?私事?”
“私事。”
“对不起,没空。”
“那公事呢?”
“对不起,下班后我不谈公事。”
“桑总是在刻意躲避我吗?”
“你想怎样?”桑渝对着手机咬牙切齿。
“我只是想谢谢你,想请你吃顿饭。”沈先非说。
一阵沉默,桑渝没有应声。
沈先非又问:“那明晚呢?”
“也没空,我这一周都没空。”桑渝想都没想就回绝了,沉默了一会又说,“谢谢沈总的盛情,那天不过是举手之劳,何况沈总也帮我挡了不少酒。”
“没关系,一年365天这么长,我相信桑总总有一天有空的。”手机那头沈先非的声音听起来很坚持,“打扰了,改天再约桑总,拜拜。”
“嗯。”挂了电话,桑渝捏了捏睛明穴,往椅背靠去。
连续一周的应酬,让她很疲惫。今晚她要放松放松,去“正道”好好练习一场。
从她接手桑氏之后,她便将“正道”买了下来,并在N市及周边城市投资开了连锁店,短短的两年,已经发展到了二十多家。虽然身份与以前有所不同,但是她依旧还是担任原来老馆的跆拳道老师。
拿起电话,想要给曾梓敖电话,约他晚上去“正道”一起练练身手,但想到他已经结婚了,电话又放下了。
以后,她再也找不到一个像曾梓敖这样畅所欲言的朋友了。
孤独,永远都是在她脚边徘徊,幸福永远只在遥远的彼岸。
下了班,桑渝直接开车去了“正道”。
经过总服务台的时候,她被接待给叫住了,随即一张熟悉的脸落入眼帘。
微微怔愕,她没想到沈先非竟然会知道她今晚要来道馆。一定是之之卖了她,看来明天她要好好给她上一堂课,提醒她怎样才能做一个合格的助理。
“桑总,这位沈先生说是您介绍来报名的,而且指名要您当他的指导老师。”总服务台的接待小姐本来很为难,因为桑总是不定期过来,她真的没法给这位客人安排,虽然他长得很帅,她很想多和他聊几句,但她真的没法答应他的要求。
沈先非优雅地笑着:“桑总,你终于到了,说好了介绍我来这里,自己却来的这么晚。”
桑渝微微眯了眯眼,他究竟想干什么?
淡淡勾起嘴角,她语带嘲讽:“沈总,你确定你要学习跆拳道?”
脸上的笑容丝毫未减,沈先非走进她:“是啊,你可得给我一个优惠的价格。”
“OK,没问题。”送上门来被宰,她怎么可能放过,转身便对那位接待小姐说,“按标价给沈总打九八折,并且给他办张VIP卡。”
“啊?九八折?”接待小姐愣住了,随便一个人来入会,都是八八折啊,为什么桑总的朋友反倒是高价。
“不知道是不是我眼花了,墙上的价目表上,好像写的是暑期促销八八折。”沈先非皱了皱眉头。
偏过头,挑了挑眉,桑渝扬着唇角:“没错,是八八折,可沈总不是指明要我当你的指导老师吗?我的价格是不打折,给你的两个点,是我个人出的。如果你觉得价高,可以不学啊。”
“既然桑总亲自教,我怎么可以让桑总失望呢。”沈先非从钱包里掏出信用卡,转身递给那位接待小姐,“麻烦了。”
那位接待小姐刚接过卡就被桑渝拦住了。
“不好意思,只收现金,不刷卡。如果沈总身上现金不够,出门向右走一百米,有银行自助区。”说完,桑渝便向更衣室走去,看见沈先非脸上呈现的错愕,转身又道,“我上课,最讨厌学生迟到,迟到的人往往会接受很严厉的惩罚。沈总,祝你好运。”
望着桑渝离去的背影,沈先非微微牵扯的唇线勾出一抹完美的弧度。
换好道服的桑渝,在场上做了热身,正准备挑一个学员出来示范,便看到沈先非穿着一身素白的道服进了道场。
“你迟到了。”桑渝双手抱胸一脸严肃地立在场中央。
“银行不在右边,而是在左边。”沈先非解释。
“No more excuses!”桑渝冷冷地打断他,指了指一旁另一名新进的学员,“今晚,由你代替他来给大家示范。”
怔了怔,沈先非紧蹙眉头:“你确定?”
“鉴于你是第一堂课开始学习,什么腿法都不懂,我允许你用任何方式向我进攻。你准备好了没有?”
望着一脸严肃认真的桑渝,沈先非突然觉得这样的她好熟悉,但他却想不起来究竟是在什么时候见过,也许就是在他遗失的那几年的记忆里。
他点了点头。
面对面,两人互行了礼。
沈先非尚未反应过来,只见桑渝的右腿向他迅速踢来,直觉反应以手臂去挡,当那一脚踢中他的手臂时,他连忙往后退了好几步,站稳身体,即刻揉了揉手臂。
“这招叫做前踢腿,也是最基本的,”斜睨了一眼沈先非,桑渝向学员解释,“跆拳道以其变幻莫测,优美潇洒的腿法著名于世,被世人称为踢的艺术,这是跆拳道区别于其它格斗术的一个重要特点。跆拳道的腿法讲究变化多端和灵活多样,对人体的柔韧性,大脑反应的灵敏性,身体运动的稳定性都有很高的要求,它是对人体机能和体能的综合考验。而刚才他,就是反应不够快,身体不够灵敏。”
桑渝的口气里充满了讽刺。
没想到她真的开打了,沈先非皱紧了眉头,望着她,看来今天她不利用这机会出口气,是不会罢休的。叹了一口气,他只能认命了。
那晚,他想了好久。
母亲说的对,五年后的今天,他要面临重新选择,就必须确切的明白自己想要什么。虽然那段回忆对他来说很重要,他非常想知道那几年里他和她之间究竟是怎样的爱情,但是他不会和她提及失忆这段事,如果要重新选择,决不是因为知道了有那段往事的存在,觉得愧疚而选择她。眼前对他来说,曾经的记忆回不回来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已被她所吸引,他很清楚的明白,他不是因为五年前的回忆而怜悯她,而是胸腔内的那颗心不由自主地再次为她而跳动。
所以,想起来也好,想不起来也好,他都决定追定她了。
五年的别离,只是为了如今的重逢。
一场示范下来,沈先非成了桑渝的活靶子,桑渝向在场的各位展示了跆拳道横踢腿、下劈腿、侧踢腿等不同的腿法。场内的人看着沈先非被“示范”的很惨,不禁为自己不用上场而感到幸运。
身体各部位被踢得很痛的沈先非,已经直不了身。这女人下脚真狠,就好像他和她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他的额上已经渗出密密的细汗,脸色有些发白。
原本还想狠狠地再教训一下这个混蛋,但在看到他那副疼痛难忍的模样,桑渝突然狠不下心来。咬了咬唇,她对所有人说:“示范到此为止,下次上课若再有人迟到,就不会像今天这样舒服了。各位自行练习。”
走到沈先非的面前,她冷冷地道:“学习跆拳道是个漫长的过程,如果你坚持不下来,我可以把钱退给你。”
撑着身体,沈先非抬起头,强忍着身上的痛,扯了扯嘴角:“既然来了,就不会退缩。还得谢谢桑总脚下留情,非常注意不打我的脸,至少让我明天可以见人。”
的确,她是刻意不打他的脸,按理来说,她应该把他打到进医院见天使才对,她居然还是脚下留情了。被他说中心事,她恼羞地说:“随便你。”
课程结束,冲完凉,桑渝换了衣服走出“正道”,走到停车场,便看到了立在银白色LEXUS旁的沈先非。
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她便向自己的MINI走去,尚未拉开车门,车门便被挡住了。
“怎么?嫌被打的不够?”她冷哼道。
“我只是想请你吃顿饭,谢谢你那天送我回去。”沈先非皱了皱眉头,刚才跑动的时候不小心扯到胳膊的痛处。
“不必了,你也帮过我忙,就当互免好了。”桑渝推开他,刚想钻进车,又被沈先非给拦住,“你到底想怎样?”
“只是吃顿饭。”
盯着他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眸,那里隐若透着一层暗光,桑渝垂下眼帘,想了一会,她抬头看他,应了一声:“好!不过不是莲园。”
“没问题,只要你喜欢就好。”
9、没有理由,怎么原谅
沈先非再也没有想到桑渝会选择了王记大碗皮肚面馆。
望着眼前全然一新的店面招牌,他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没想到,五年了,这里居然还在。”
桑渝面无表情地走进了面馆。
那家店老板一见是桑渝,立即热情地招呼:“桑小姐,你来了,里面坐。”在看到沈先非之后,他愣了愣,似曾相识,忽然想起来:“好像你男朋友有好几年都没来了。来,里面坐。”
沈先非尴尬地抬了抬嘴角,迈进了店内,在角落里,桑渝的对面静静地坐了下来。
以前打工的时候,他很喜欢来这家吃面,价廉物美。
他伸手从筷筒里拿了一双一次性筷子,轻轻掰开,对搓了两下,便递给桑渝。那一秒中,他不禁怔住了,似乎这样细微的动作,他曾经做过无数遍。
桑渝没有接过筷子,而是自己从筷筒里拿了一双,重复了刚才的动作。
有些尴尬地收回了手,沈先非默默地看着手中的筷子。
这时,那位老板端着面过来了,缓和了气氛,笑道:“两位请慢用。”
夹起碗中的皮肚想要丢在桌上,桑渝的手突然僵住了。之前,她一个人来的时候,她会习惯地吩咐老板将皮肚换成香肠,这家老板早已经知道她的习惯,但今天为什么还会给了她这么多皮肚。
眼前推过来一个碗,只听沈先非低沉着嗓音说:“不喜欢吃,那就给我吧……”
这样的情形,是多久远以前的事了,久到她都以为那只是一场梦。
心跳得很快,就像是有人用锤子一记一记狠狠地敲砸在心底最深处。
突然发现越是努力想去忘记,却越是无法忘记。这五年里,无论她有多努力,都不曾忘记他。张小娴有一话,“如果没法忘记他,就不要忘记好了。真正的忘记,是不需要努力的。”
原来令人不能自拔的,除了牙齿,还有爱情。
咬了咬唇,她将皮肚一片片丢进他的碗中。
两个人默默地吃着面条,直到吃完,结了账,走出这家面馆,都没有再开过口。
与五年前不同,这一次是桑渝走在前面,沈先非跟在后面。
夜深长而寂静,两个人在幽暗的小巷里一前一后的走着,规律的脚步声回响在闷热的空气中,越发显得气氛有些沉闷。
两米开外就是沈先非的车。
他顿住了脚步,开口:“桑渝——”
桑渝顿住脚步,终于没有再向前。
他叫的是桑渝,不是桑总,也不是桑小姐。他已经有多久没有这样叫过她的名字了?曾经她问过他,为什么让她叫他阿非,却从来不叫她小渝,而是坚持叫她桑渝。他说: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虽然榆和渝只是同音,但他喜欢这样叫她。祸福相依,得失相伴。也许现在暂时失去了,但或许过不了多久,一年,两年,或是三年,五年,终会回来。
可笑的是,她失去的永远都比得到的多。
她缓缓转过身,微暗的路灯下,映入眼帘的是他那张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俊逸脸庞。五年中,这张脸,她在脑海里不知重复刻划了多少遍,现在,恍如梦境一般,他就这么真切地出现在她的视线里,触手可及。
“桑渝,这五年……你过得还好吗?”压抑在心中很久的话,想了很久他才说出口。
沉默了几秒,淡淡扯了一抹笑意,她语带嘲讽:“你觉得呢?”
那一抹笑容看在沈先非的眼里,有种说不出的苦闷,明明有很多话想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即使是讥笑,桑渝也觉得撑不下去了,冷冷地说道:“很晚了,我要回去了。”
直觉,沈先非便说:“我送你。”
“不用,我有车。”
“你的车还停在正道的停车场。”
“那我打车。”桑渝一边说一边就往巷口走去。
皱着眉头,沈先非紧抿着唇追上前,不由分说地揽过她,将她带到车前。
“沈先非,你到底想怎样?”桑渝怒吼一声。
打开车门的手停下了,沈先非反将她整个人猛然翻转过来,顺势倾向她,将她压在车门上,眼对着眼,鼻对着鼻,很认真地看着她,说:“桑渝,别拒我于千里之外。”
她紧紧地盯着他,被压抑了很久的愤怒似要在瞬间爆烈开来,最终她还是强抑制住,错开眼神,撑开他的束缚,径自开了车门,坐进车内,系上了安全带。
叹了一口气,沈先非绕至另一侧,打开车门,坐了进去,发动了车子。
一路上,桑渝始终看着窗外。沈先非紧抿着唇,车子开得飞快。原本宽敞的车内,冷气打得实足,气氛却因两人似在赌气互不说话而降到了冰点。
路遇红灯,沈先非不得不停下,可车内一片死寂,为了打破这种让人很不舒服的沉默,他伸手打开了CD,悠扬舒缓的旋律响起,却是张玉华的《原谅》。
这一首歌仿佛像是魔咒一般,猛然敲开了桑渝那扇心门,她迷惘的脸上不知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沈先非并没有注意她的异样,当这首歌结束的时候,他已经将车开到了她的住处。
昏暗的路灯打在车窗上透了进来,桑渝一脸迷茫,两眼怔怔地望着前方,这样的神情落入沈先非的眼中,原本想要提醒她到了,话却梗在他的喉中,始终不曾吐出。
终于,桑渝回过神,偏过头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五年前,你为什么一句话不说,那样匆忙地就离开飞去英国?你明明答应我,等我回来就去领证,可你还先走了。什么都不说,就这样走了。在机场,你明明看到我了,却犹如看见的只是一个陌生人,告诉我究竟是为什么?”
晚了五年的话,她终于问出口了,却同样地也问住了沈先非。
视线上落在一旁的香烟盒上,他顺手摸了一支烟点燃,深吸了一口,吐了出来,淡蓝色的烟雾袅袅盘旋而上。车内寂静无声,他缓缓向后倚靠,一言不发。他根本无法回答她的问题,他没法告诉她,他的脑部受过撞击,丧失一部分记忆,他可以记得所有人所有事,却独独忘了她。这个事实,他没法说出口。
手指间在不停燃烧蔓延的一点红光,催促着时间在一点一点的流失。
桑渝紧紧盯着他脸上神情的变化,直到整支烟燃尽,等了许久,她终于等来了他的一句:“对不起……”
这样一句“对不起”听在桑渝的耳中,就像是千万根针扎进了她的心口一般,直到前一秒钟,她都不相信父亲五年前说的话,可亲耳听到的这三个字,却是刹那间毁了她五年的坚持。
紧抿着嘴唇,她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愤恨地打开车门,下了车,狠狠地甩上车门。
沈先非没有忽略桑渝脸上呈现出的哀伤表情,紧蹙着眉头,心中有说不出的慌乱,急忙跳下车,追上前拉住她:“桑渝——”
“放手!”顿下脚步,桑渝咬牙切齿地说道。
盯着她不放,恍若在试探,在看到她目光中不能原谅的神情,以及思及自己无法解释的理由,沈先非不禁狼狈地收回手,默默地望着她离去。
接下来的日子,桑渝更忙了,除了吃饭睡觉,她几乎把所有的精力全部放在了工作之上。每天都会让自己有忙不完的事,因为她不允许自己有一丝多余的空隙却想起那个伤她至深的男人。
总经办以袁润之为首的几个人,每天都绷紧着皮,在高压气氛下做牛做马,还不敢吭一声,生怕里面那只火龙一口火气喷出来烧了自己。
那个令人又爱又恨的仙人掌依旧是每天九点准时送到,每天卡片上的留言不尽相同,有让她注意休息的,有提醒她记得吃饭的,甚至还有提醒她早点上床休息的,晚上不要太晚加班的……
这个Mark究竟是个什么鬼?!
她抓狂地威胁那家花店要是再敢送仙人掌来,她一定会要他们关门大吉,送花小妹禁不住威吓,终于战战兢兢地说,她只知道订仙人掌的是一位姓沈的先生。
姓沈?
“沈先非”三个字在第一时间跳进了她的脑海中。她从垃圾篓里翻出那张被她揉得烂烂的卡片,展平铺平,仔细地看着上面的字,的确是很像沈先非的字。她难以置信,这每天一盆骚扰性的仙人掌,这种幼稚烂俗的变相送花行为,会是沈先非做出来的事。为了进一步确认,她打电话向黄佑泉证实,沈先非的英文名确实是叫Mark。
她的太阳穴之处又在不断地抽搐。
如果说只是仙人掌也就罢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每一天都会接到他约她吃晚饭的电话,正如他所说的一年365天,总有一天她会有空的。
她不定期去正道练身手,每次总是会遇到他,而他还故作轻松地对她说,桑老师喜欢旷课。这时候她才想起,在不久前她讹诈了他一笔学费,却不来教课。
原以为那天晚上,她恼火的态度让他明白了,可事情的发展却超出她所料。
五年前的事情似乎重演了,区别就是角色对换了,五年前,是她不顾一切地死缠着他,五年后,换他阴魂不散地出现在她的身边。
没几天,流言不知是从皇廷开始,还是从桑氏开始,就这样流传出去。
大家都说,皇廷庆功酒会上,沈总豪情万丈为红颜,打破以往鲜花赠美人的俗套,采取仙人掌般外坚内柔的攻势,甚至甘愿为佳人饱受皮肉之苦,苦练跆拳道,只为博得佳人芳心。
10、没有任何借口
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桑渝习惯对着面前那一盆小小的仙人掌发呆。
“孤独的坚强”,送她仙人掌的人对她是何其的了解。
原本等了几个月,她终于等到他来找她了,可是他却始终什么也不说。对于五年前的事他只字不提,更不用提给她一个解释。五年的等待,换来的只是一句云淡风轻的“对不起”。
付出真心,才会得到真心,却也可能伤得彻底,正因为五年前她伤得太彻底,所以现在她才会保持距离,这样就能保护自己,可却也注定要能永远的承受住寂寞。
他究竟还想要怎么折磨她?
叹了一口气,她丢下手中的仙人掌,看了看墙角的落地钟,差不多到了开会的时间,收拾了文件,起身准备去会议室。
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桑总。”市场总监杨正坤急叫着,袁润之和物流部的张经理紧跟随后。
“进来。”桑渝皱着眉看着神色慌张的三人,“什么事?”
杨正坤看了袁润之一眼,说:“桑总,还是让小袁和张经理同您解释吧。”
桑渝狐疑地看向袁润之和张经理:“到底什么事?”
物流部的张经理急道:“桑总,仓库总部被水淹了。”
“你说什么?!”桑渝骤然从椅子上站起,说话声音也变了调,“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夜里。现在是梅雨季节,这都连着下了十多天的雨,从大前天开始,这天就像漏了似的,连下了三天三夜的暴雨,直到今天早上才停。偏偏仓库前那段公路从六月初开始修路,下水口全部不通,加上雨势太大,雨水全部回流到我们仓库。从昨夜到现在,我们物流部所有人一直都在搬移货物,但是雨势太大,水回流速度太快,我们根本来不及搬运,现在水已经过膝盖,放在最下面的货全部泡在水里,吊顶隔墙的板材均受潮,洁具和陶瓷大部分都泡在水里,外包装有很多受损。”
杨正坤补充说:“这其中还包括皇廷第一阶段用的特殊板材。”
听到这个消息,桑渝跌坐回椅子上,脸色变得异常苍白。
看到桑渝的脸色很不对劲,袁润之不知该不该讲另一批货也出事的问题,她很艰难地开口:“桑总,还有……皇廷第二阶段吊顶用的那批龙骨也出事了……”袁润之颤着声,这几天师姐的心情阴晴不定,她都不太敢进她的办公室,有事都是用内线。
猛然抬起头,桑渝厉声道:“把话说清楚!”
“就是龙骨在装火车皮的时候,对方站台那边没有注意到之前装车皮的可能是腐蚀性的东西,所以,龙骨……”袁润之讲不下去了,因为师姐又从座椅上站了起来,猛地拍起桌子,桌上的文件夹“哗啦”全部滑落在地。
袁润之连忙蹲下收拾。
“收拾什么东西?你不知道你现在应该要做什么吗?去把采购部经理叫过来!”桑渝气得浑身都在发抖,这节骨眼上怎么出这种事。
“她在外面。”袁润之指了指门外立着的夏经理。
夏经理战战兢兢地敲了门,低声叫了一声:“……桑总。”
桑渝怒道:“龙骨受腐蚀是什么时候的事?”
“是昨天的事,昨天下午卸货的时候,才发现的……”
捏了捏太阳穴,桑渝问杨正坤:“第二阶段吊顶用的龙骨有多少是受腐蚀的?皇廷那边龙骨什么时候交货?”
“合约规定是昨天,昨天情况特殊,所和皇廷那边勾通好延迟到今天送货。昨天下午仓库紧急整理了三万平方的龙骨出来,剩下的还在清点。今天上午给皇廷送过去,因为其中一个规格的外包装看上去很糟,实际上龙骨是完好的,但皇廷那边拒收所有货。”杨正坤想了想,又补充,“现在是装修旺季,皇廷板材和龙骨无法进场,其他客户需求也很多,仓库出了这么大个事,皇廷很快就会知道我们的情况了。”
桑渝问夏经理:“板材和龙骨受损的数量有没有统计好?”
“今天上午刚刚统计好,刚和工厂联系过。”夏经理的声音越说小。
桑渝问:“工厂那边怎么说?”
“皇廷那边时间当时卡得刚刚好。我们上午一上班就在和工厂联系,这次板材是特殊规格,最快也要一周才能生产出来,如果走火车皮,要十天到半个月,如果是汽运,则三天,但是成本会比原来至少多两块钱一个平方。龙骨也要订货,生产要三到四天,运输时间和板材差不多,成本也会增加,所以——”
“所以,你要告诉我的是,我们没办法按合约规定的时间交货,所以皇廷追究起来,桑氏等待的将是一笔巨额的赔偿?!”积聚了已久的怒气终于爆发出来,桑渝狠瞪了一眼袁润之和夏经理,高八度的声音充斥着整个办公室,“我现在不是要你告诉我我要付多少成本,而是我仓库里有多少钱的货受了损失,如果我供不了货,我要赔给皇廷多少钱。你们有没有算过,耽误一天,光是那边工人的工资是多少钱吗?加上写字楼层部分的商户入住,还有酒店开业,延期半个月,我要赔多少你们算过没有?!按照合约的条款,我现在要赔的最少也得是几千万啊,几千万啊!别和我说你们没有想到找工厂获取其他代理商存货的信息。”
袁润之和夏经理大气不敢出一个,因为她们的确没有想到,这时,杨正坤打圆场:“所以我们才来找桑总,目的就是想从本市其他代理商调货。”
走离座位,桑渝在办公室就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
“老杨,让你手下所有人给我去市场上找,那批吊顶板材在本市有没有货。待会,你不用开会了,直接去皇廷,看看能不能拖延一两天交货期,然后再找他们经理商量一下那三万平方包装有问题的龙骨能不能验收,一有情况及时和我联系。”
“嗯,我马上就去。”杨正坤点了点头就离开了。
“老张,辛苦你们了。让仓库那边尽快把受损货物清单列出来。”
“好的。”老张点了点头,“没什么事我先下去办事。”
挥了挥手,从办公桌上拿起方才看的财务报表,桑渝走到袁润之和夏经理的面前,厉声道:“待会你们两人不用去开会,给我去找货运公司、找工厂、找路政,总之该找谁的都给我去找,去要索赔。我不管他火车开多久,汽运成本是多少,总之造成这次损失该由谁承担,你们都给我去找。Ok,都出去吧。”
桑渝拿起桌上的文件,带着怒气快步走出办公室,看到三个坑着头大气不敢出的小秘,扫了一眼她们桌上的东西,有时尚杂志,有零食,甚至还有兰蔻指甲油,回头便对袁润之怒道:“袁润之小姐,希望我开完会回来,一些不该出现在总经办的东西,统统消失,否则,就整个总经办消失。”
三个秘书一听这话全傻了眼,半个身体全都扑在了办公桌上,希望能盖住“一些不该出现在总经办的东西”。
袁润之的头似乎要点到了地上,两耳红得似乎已经烧了起来。她早就让这三个妖精低调了,结果还是给她捅篓子了。
会议室里,一群人等了近半小时都没等到桑渝,又不敢擅自离开,派人去打听,听说桑总在办公室里发火,一个个都闷不吭声,大眼瞪小眼地等着老总的到来。
一进会议室,桑渝就将文件往会议桌上猛地一丢,“叭”地一声,惊醒了在座所有神游的人。她没坐下,双手撑着桌子,怒目瞪视着各部门的经理,然后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叠报表,砸在会议桌上,看着招商部经理怒道:“这是上半年所有租金的报表,年初的时候你拍着胸脯说保证家居总店的租金收入不低于五千万,但是结果是分店的租金反而已经超过总店。为什么总店最近有那么多商户要求退租?还有广告位,你们部门都是以什么价格租出去的?”
招商部那几个人都是于佳的人,于佳一被调走,他们几个就跟着想做就做,不想做就玩。
招商部经理说:“广告位是赵经理负责的。”
这位赵经理正是桑渝的小舅舅赵卓群,小舅舅经常仗着皇亲国戚的身份,喜欢沾点小便宜,甚至会受贿、贪污公司的材料,因为看在母亲的面子上,她才会对他已经忍了很久。这些她都知道,但是对于招商经理这种擅做主张的做法,她无法忍。
坐在正对面的于佳对她冷笑着。
咬着牙,她怒道:“赵经理把广告位免费送给别人,是不是你也不用向我汇报?”
招商部经理顿时不吭气。桑渝瞪了一眼,便对人事部经理说:“给赵卓群一份处罚通知,广告位的差价每月从他的工资里扣50%,直到补齐为止,如果他不服,那就再给他一份离职信。”
在座的所有人难以置信地望着桑渝,就连一直嘲讽她的于佳也不相信她竟然拿自己的亲舅舅开刀。
冷眼扫了所有人,桑渝的话头又指向了财务:“财务部做为监督部门,监督作用都起到哪去了?看看你们交上来的报表,有多少应收账款在外?催款的事,难道还要我亲自去通知?”接着又指着企划部,“桑氏集团大楼外那个最佳的广告位置,让你们拿方案,你们都在干什么?MK的曾总今天又给我电话,你们打算拖多久才给我把那个广告牌挂上去?”
会议室里的气氛降到了冰点,听着桑渝一个部门接一个部门的数落,面对她腾腾的火焰,每个部门经理的回复显然都是底气不足。
最后就剩下后勤部,桑渝望着正对面一直挂着一抹讥讽笑意的于佳,突然平静下来。
“于经理,请你不要在上班时间去一些和工作无关的地方,有时间抽空去商场里转转,角落那些工具,该提醒下面人放好的就要放好,别让消费者进了我们商场感觉像是到了旧货市场。”
于佳的脸色很难看,斜睨着眼盯着桑渝。
除了跟随父亲多年的两位老总,也是桑氏的股东,所有人该批的全批完了。桑渝突然觉得筋疲力尽,沉默了约两分钟才又开口:“三条腿的蛤蟆难找,两条腿的人满大街都是。现在金融危机,竞业上岗的人很多。就你们今天给的回复而言,让我很失望,我要的是结果,而不是废话一堆的过程。面对工作,没有任何借口可言。记住!这是你们的本职工作,既然你选择了这份工作,就必须接受它的全部,接受它给你的压力和痛苦,而不是仅仅只享受它给你带来的利益和快乐。如果今天谁觉得我话说重了,不想干了,那就直接向人事部经理递辞呈,我提前批准。”
会议室里静得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的见,桑渝环视了一周,最后说:“Ok,今天会议到此结束,下周会议,请你们做好准备。”
她踩着高跟鞋,就走出了会议室。
11、请多给我一点时间
会议上对赵卓群下达的经济处罚通知,没多久赵卓群便找上了桑渝,把总经办弄得鸡飞狗跳。赵卓群口口声声说要不是赵卓青为了她,根本就不会死,说她这个丫头不知好歹,这样对他这个舅舅,这种时候应该是齐力对外,而不是这样对他这个忠心为桑氏的亲舅舅。
自接手了桑氏之后,桑渝就不断地压抑着自己的情绪,而今天算是全部暴发了。一点面子也不给赵卓群,直接将他轰出了办公室,并让人事下份通知,让他停职查看。
整个下午,桑渝就是在怒火冲天中度过的,眼前财务交过来的报表,那庞大的应收账款数字,加上皇廷那边不知商量的怎么样了……
她现在不仅头痛的厉害,就连胃也隐隐作痛,甚至还有点点想吐。
那盆小小的仙人掌突然跳入她的眼帘,她伸手抓了过来。
孤独的坚强。呵,她是孤独,孤独到连个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有谁能够了解她心里的苦闷。她宁可不要桑氏,也不愿母亲为了替她保住桑氏而走上那条绝路。
闭上双眼,她倚在椅背上,以手背蒙着眼睛,她多么希望她睁开眼来,这一切全是一场梦。
这时,手机铃声响起。
睁开眼,她看到屏幕上的留言是家里的电话,那里还能给她电话的就剩下吴妈和吴叔了。按下接听键,却听到一个稚嫩的童音:“姐姐,你今天什么时候回来吃饭吗?吴妈烧了好多好吃的。”
竟然是她那个“弟弟”桑博文。
无论有多忙,每周周四,她都会回天恒山庄别墅,因为爸妈出车祸的那天就是周四,所以每周四,她会回别墅陪“他们”,今天也不例外。
讽刺的是,那个害死她父母的女人和她的儿子却名正言顺地占着那个属于她的家不走。
“让吴妈接电话。”对着电话,桑渝冷冷地说道,不一会儿,就听到吴妈的声音,她说,“我今晚不回去吃饭了,有很多事要忙,你们自己吃吧,辛苦了。”
“哦,好的,要不要我让老吴给你送饭菜去?”吴妈有些心疼桑渝,她总是没日没夜的忙。桑渝刚回国那阵,吴妈去那小屋打扫卫生,总是看到吃了一半的方便面,有一次还看厨房里存了一箱的方便面,因为多年之前桑渝从未叫她烧过饭一次饭,她以为桑渝都是自己烧饭的,知道了以后,除了周四,每天烧好了饭菜她才会离开。
桑渝说:“不用了,我在公司员工餐厅用餐就好了。”
“好,那小姐注意身体,别加班太晚,也别熬夜啊。”
“嗯。”她正要挂电话,手机那头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是桑博文,“姐姐,那你下周四一定要回来啊,我有东西要送给你。”
“再说。”桑渝直接挂了手机,对于小三的儿子,她没什么话好讲。
看了看时间,她继续埋首在一堆文件之中。
第二天,桑渝在办公室里看了一上午的文件,头有些昏沉,打算下楼去商场内转转,出了办公室门就看到袁润之几个人将什么东西给藏到身后,她面无表情地道:“拿出来。”
袁润之看到她一脸的严肃,不得已才将报纸递了出去。
接过报纸,桑渝就看到最醒目的一张照片,是那天晚宴她和沈先非喝交杯酒的照片,报导上大意是说她和沈先非当年大学里曾经有过一段恋情,后来不知什么原因劳燕分飞,此次又因合作关系,两人因此而死灰复燃。此报导还言加揣测桑氏此次能够中标,会不会是因为那段过往,皇廷故意放水,实际就是指此次招标是背后暗箱操作。下面还刊登了桑氏仓库被雨水淹、仓库人员抢夺记者相机、意图殴打记者等多幅照片,旁边的报导大肆言论,此次桑氏受损严重,为何不让拍照,还殴打报社记者,是否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内幕等等。
看完报导,桑兴没有显现特别愤怒或者激动,袁润之和其他三个小秘只敢偷偷地看她的表情。
将报纸扔给袁润之,她面无表情地说:“叫人去处理这件事。”
看到桑渝又走回办公室,袁润之松了口气,师姐那种“叫人去处理这件事”虽然听起来很平静的,其实是充满了火药味,这个记者看来有的受了。
桑渝刚在办公桌前坐下,以手揉了揉胃部,从昨晚到现在胃疼得越来越厉害了。稍稍缓和了一下,杨正坤便来敲门。
“那边怎么说?”她问。
杨正坤急道:“桑总,你有没有看今天早上的报纸?”
“看到了。”桑渝面无波澜,“明显是有人故意安排这场报导。”
杨正坤点了点头:“嗯,正因为这样,皇廷那边不同意延期供货,严格要求按合约执行,如果到明天下午五点中之前还交不出货,皇廷那边就有可能会和我们解除合约,改换其他供应商。昨天下午我找了他们负责的项目经理,他直接拒绝,说这事他做不了主,得和他们的项目总监沈总说,但沈总根本不见我。今天早上我又去了皇廷,说沈总不在。跟我关系还算不错的一位兄弟说,‘这事你们全公司人来都没用,应该找你们桑总来。’”
桑渝沉默了一会,问:“那你有没有找黄董和黄经理?”
“黄董陪其夫人去欧洲渡假了,黄经理……据皇廷的人说根本见不到他的面,大局还都是那位沈总在管。”杨正坤说。
“那……受潮的板材在市面上找到没有?”
“找到了,有两家有货,一家是GD公司的备货,看来他们早已预备好,我怀疑这次的媒体报导也和他们有关。”
桑渝冷笑了一声:“魏成明这个老狐狸还真是会见缝插针。还有一家呢?”
“还有一家是江航装饰,据说那些板子是江董用来装饰江航新建的集团大楼用的。但他为人古怪,谁也摸不清他的性子。我派人去江航还没开口要求调货,只是略提了一下那批板材,结果就被轰了出来。我总觉得他们不像是做建材的,倒像是黑社会,江董手下养了一帮子打手,真是奇怪。现在,我们不但见不到皇廷的沈总,还见不到江航装饰江董,我真的没辄了。”
皇廷是按规矩办事,江航是不按规矩办事,GD公司又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桑氏手中的这块肥肉。
胃部的绞痛,让桑渝的脸色看起来很苍白。
“桑总,你是不是不舒服?”
她强忍着,哑着声音说:“没事。你去准备下,待会我们一起先去皇廷,把供货时间给搞定,然后再去江航找那位江董。”
杨正坤点了点头,便出去了。
将冷气关了,桑渝倒了一杯热水喝下,缓缓坐回椅上,心中一直在不停地对自己说:桑渝,不用担心,桑氏会没事的,任何事情都打不倒你,两年前爸妈遇车祸身亡,桑氏都没有倒下,两年后的今天,桑氏更不会轻易地倒下。桑渝,没事的,没事的……
到了皇廷,桑渝和杨正坤便被前台接待给拦下了,前台接待小姐很礼貎地说沈总出去了。桑渝自然是不会信她,让杨正坤往沈先非办公室打电话,接电话的是沈先非的秘书高小姐,同样是公式化的口吻说沈先非不在。
桑渝没有那么好的耐心,抢过手机说:“高秘书,是我桑渝,我找你们沈总。”
“桑总,沈总他真的出去了。”电话里,高茜的声音听上去很为难,她可不敢得罪这位桑总。
“他不在,那我上去等他。”直接挂了电话,桑渝将手机还给杨正坤,“我们上去等。”
前台两位接待同样不敢得罪这位桑总,但沈总特地交待过要是桑氏来人一律不见,所以她们真的很为难。为了保住饭碗,她们只能苦着一张脸拦住这位桑总的路。
自进入这行以来,桑渝就未曾受到过这种待遇,她恼怒地看着眼前垂着头不敢看她的两名前台接待。
“这是怎么回事?”一进公司大门,就见到桑渝被拦在了电梯口,沈先非不禁皱起了眉头。
两名前台接待看见沈总回来了,不由得同时松了一口气,退到一旁。
转过身,桑渝便看到沈先非皱着眉头,拎着公文包站在两米开外。
“如沈总所见,我和我的市场部经理被你们皇廷拒之门外,就是这么回事。”桑渝冷淡地道。
“有什么事上去再说。”沈先非看了她一眼,率先按了电梯按扭。
随沈先非进了办公室,桑渝和杨正坤便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想喝什么?茶或者咖啡?”沈先非问桑渝。
“白水就好。”桑渝道。
立在一旁的高秘书立即给桑渝和杨正坤一人倒了一杯冰水,然后退了出去。
看到那杯冰水,桑渝不禁眉心深锁,她不想浪费时间,开门见山:“我想我不用多说什么,沈总也应该知道我今天来的目的。”
习惯性地蹙起了眉头,沈先非只是看着她,并未答话。
“沈总,相信你也看了报导,这次大雨给我们造成了很惨重的损失,造成这次供货不及时,实属不可抗力,不是我们所愿意的,所以请多给我几天的时间。”不知不觉中,桑渝的声音已经软了几分。
“不可抗力?据我所知,你们桑氏有几个仓库,而路政修路也不是这几天才开始,现在的天气预报都有提前一周报导,更何况江南梅雨季节,这种大雨年年都会有。难道桑氏不知道提前做好准备,只会事后采取补救措施这种可笑的行为?如果桑氏够重视这次合作,这次的事情根本就不会发生。”
沈先非的一番话将桑渝说的哑口无言。虽然桑氏有几个仓库,但总部仓库离工地最近最方便,并且存储空间大,桑氏得从存储成本和运输成本上考虑,但他的话字字在理。
沈先非又说:“桑总,你应该很清楚,你晚供货几天,我们皇廷的损失有多严重,这意味着我要晚几天交付写字楼,晚几天酒店开业,以及这几天工人的误工损失。我不知道你们怎么能够把那样的龙骨送到工地,任何一个配件出问题都可能要人的命,何况你送来的是一批受腐蚀的龙骨,我想合约上明确注明要求包装完好,质量无问题,请问这件事桑总你要如何解释?现在报纸全部刊登出来,是不是桑总希望一段时间之后,媒体会再报导皇廷酒店项目是一个豆腐渣工程?”
“我可以保证送去的龙骨只是包装有点问题,如果沈总不信,我可以将那批龙骨送检。”
“送检?那要多久?桑总是不是在要求板材晚几天供货的同时,还要求龙骨再延几天供货?第一阶段的板材无法供货,第二阶段的龙骨又有问题,请问桑总,你打算让我们皇廷酒店什么时候开业?你打算让我们皇廷签了合约的那些客户什么时候入住?”
沈先非提的每个问题都是事实,所有这些都成了桑氏的痛处。
说不出的难受,桑渝觉得胃部又开始抽痛,痛得她开不了口,额头上已渗出密密细汗。她低着头,用手用力揉压着胃部,希望能缓和一些。
这时,杨正坤的手机响了,他起身出去接电话。
胃部稍缓和一些,想了想,桑渝抬起头说:“第一阶段的板材,我已经在N市找到另一家有货的,只要沈总肯答应多给我两天,哪怕一天,我都可以保证板材一定会及时进场,龙骨我也会安排送检,绝不影响第二阶段的进度。”
“对不起,我没法答应你。”沈先非抬起头,很遗憾地看了一眼桑渝,然后拿起高茜刚交过来的文件看了起来,没问题便签上名。
面对沈先非不退让的态度,桑渝失望极了,一时气急,站起身质问他:“沈先非,你是不是故意公报私仇,是不是因为那天被我打,所以你不服气?我真没想到你竟然是这种人。”
沈先非抬起头看着桑渝,他不能理解为什么她要把公事和私事扯到一起,皱着眉头说:“我是哪种人?我只不过是按合约办事。被你打,是我心甘情愿,但与这件事无关。公是公,私是私,我不懂你为什么要把这事和道馆的事牵扯在一起。我是皇廷酒店的项目总监,对这个工程的所有事项,我都要负全责,我不可能拿皇廷这么重要的工程开玩笑。”
“那你的意思是指我在开玩笑?”桑渝冷笑一声。
望着桑渝,沈先非觉得说不出的郁闷。黄董把这个项目交给他,是对他的信任,而偏偏桑氏出了这么大一个麻烦。
桑氏的人被他拒见之后,GD的魏成明就来找他。
昨天第一时间知道桑氏仓库被水淹、龙骨出问题,他的焦虑不比她少多少。从昨天下午他就开始忙着到处找第一阶段的板材,今天忙了一上午,才终于说服江航的江董同意调货给桑氏,这才回到公司,就遇到她来兴师问罪。
难道要他当着皇廷所有员工的面说,桑渝,我已经帮你把调货的事情安排好了。
让皇廷,让GD,让整个建材家居业都知道,他沈先非故意包疪桑氏,竞标前透露底价,供货时又违反合约规定。
他要这样说吗?
“桑总,按照合约规定,你们已经延了一天半了,明天是第三天,如果到明天下午五点,板材还不能按时进场,我想桑总应该考虑一下解约事宜,另外还要承担这三天以及事后给皇廷带来的一切损失,届时我会让人将具体的数据统计给你。”咬着牙,他艰难地说完这公式化的回复。
“沈先非——”胃部剧烈的绞痛让桑渝无法再支撑下去,她弯下身,双手紧压胃部,试图减轻一些疼痛,但是没用,一阵比一阵更剧烈的痛几乎要将她淹没。
12、什么才重要
“你怎么了?”沈先非看到桑渝这种情形,立即从椅子上起身冲了过去,在她滑落跌坐在地之前及时接住了她,“怎么回事?”
倒在沈先非的怀里,桑渝紧紧地咬着下唇,坚持着:“再多给……我一天的时间……”
“我先送你去医院。”沈先非将她横抱起。
“我不去医院……后天……我们一定会准时交货……我保证……不会误了工程进度……”嘴里已经尝到了血腥味,摇着头,桑渝死命地拉着沈先非的衣服坚持着。
“你什么都别说了,先去医院。”沈先非抱着她,快步走出办公室。
胃疼得已经让桑渝浑身无力,拉着沈先非的手也缓缓松开,嘴唇发白,脸色白得更像一张纸,她还在说:“我不去……我还要……去江航……”
都病成这样了,她还想着要去江航,沈先非再也忍不住吼道:“你给我闭嘴!”
高茜看着沈总怒气冲冲地抱着桑氏的桑总冲出办公室,脸上的寒气似要将人给冻僵了,这可是六月天啊。看沈总紧张怀中人的样子,这可是她跟在他身后几个月来第一次见到,她猛地拍了一下脑袋,难不成报纸上说的都是真的?
“桑总?”还在接电话的杨正坤,看到沈总抱着自己的领导进了电梯,一脸莫明,匆匆挂了电话,问一旁的高秘书,“什么情况?”
高茜白了一眼:“我哪知道,自己不会看。”
杨正坤在心里暗骂了一句,赶紧追去,刚才收到的可是江航的好消息啊。
白白的顶,白白的墙,白白的窗帘,映入眼帘的到处是一片白。
躺在病床上,桑渝缓缓睁开眼,才想起来她这是在哪。
从沈先非抱起她的那一刻开始,她的意识就模糊了,整个人开始发烫,胃部一阵阵的绞痛,让她痛得不能动弹。隐约之中,她知道他抱着她冲进了仁爱医院的急诊室,惊动了一堆医生护士。然后,她就开始发烧;然后,她就听见医生说了一大堆,只有急性胃肠炎五个字她是听得懂的;然后,她被推到了病房,两个天使在她的手背上扎了至少三针,然后,隐约听到一个男人在咆哮,再然后,她就睡着了……
烧退了,整个人也舒服了些,胃也不疼了,只是左手臂早已冰凉的麻木了。她茫然地看着药水顺着细长的输液管,一滴滴的输入静脉之中,就好像时间的沙漏一样,提醒着她,时间在一点一滴的流失。
动了动僵硬的左臂,伸出右手,桑渝就要去拔点滴。这时,沈先非拎着保温瓶进来,看到桑渝的动作,将保温瓶随手一放,便冲了过来,抓住她的右手,吼道:“你在干什么?你知不知道你在生病?!”
抽了抽手,桑渝没抽出,抬眸看向沈先非,淡淡地说:“我的时间很宝贵,我在这里多待一分钟,流淌地就是我的钱。”
“你如果不在这里乖乖地把水挂完,桑氏流掉的钱更多!”沈先非没好气地回着,抓着她的手却不放松。
“那也是我的事,跟你不相干!”
“总之,你不挂完水,就别想着出这门!”
两人大眼瞪小眼的功夫,门外立着两个人都不敢进去打扰,一位是沈母吴玉芳,她是被儿子给急召过来的,还强调要带一锅稀饭来,另一位是杨正坤,从皇廷一路跟到仁爱医院,就等着告诉桑总江航的江董约了她晚上吃饭谈调货的事,但碍于她身旁守着的那个凶神恶煞的沈总,他一直不敢开口。
吴玉芳说:“你还在这看什么?你们桑总今天没法办公了,你可以回去了。”
“可是我真的有急事和我们桑总汇报。”
“那你就和我儿子说,让他转告。”
“啊?”杨正坤惊讶地看着沈母,又指了病房里的两人不确定地问,“他们俩……”
“对,没错!”沈母点了点头。
真的有一腿?
杨正坤不可思议地又看了看病房里的两人,心中大喜,难怪那个项目经理偷偷告诉他让桑总亲自找沈总,原来真是如报纸上所说。这下供货时间的事就好说了,还有他得告诉桑总晚上和江董一起吃饭的事啊,正犹豫着,手机又来了电话,是江航的电话,竟然是通知约会改在了明天中午,他连忙答应。
这下子饭局解决了,看情况他也不宜打扰里面的二人。想了想,他发了条短信到桑总的手机上。
听到短信在响,桑渝盯着一旁的皮包,终于从沈先非的大掌中抽出手,动了动身体,就要去拿一旁的皮包。
“我来拿。”沈先非从她的包里拿出她的手机,递给了她。
打开手机,桑渝看到了杨正坤的短消息,顿时松了一口气,她便对沈先非说:“江航同意调货给桑氏,你是不是也能同意延期一两天?”
“出了公司不谈公事。”沈先非打开保温瓶,倒了一碗清粥,“你是不是中午没吃饭就跑来找我?医生说你饮食没有规律,长期抽烟酗酒,睡眠不足,精神压迫,胃肠功能严重削弱,然后吃了什么不干净带有病原菌及毒素的食物,才引起了胃肠道黏膜急性炎症。”
吃了不干净的东西?
桑渝皱了皱眉头,除了昨晚吃了从冰箱拿出来的面包,她没有吃过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我让我妈现熬的,先吃点。”沈先非吹了吹滚热的粥,送至桑渝的唇边。
“沈先非,你不觉得你很无聊吗?”
“我不觉得无聊,起码我不会觉得钱比人的身体来的更重要。”
“这不是我个人得失的问题,还有几位股东,还有那么多桑氏集团的员工,我桑渝可以一身轻,但我要对他们怎么交待?”
“吃了这碗粥,你看看桑氏明天还转不转?”
“……没心情,不想吃,除非你答应我延期。”桑渝别过脸。
一想到之前她发高烧,浑身无力,不停地呜咽,这会倒好,烧一退,就拿吃东西来做酬码和他讲价了。被她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他端着粥,咬着牙说:“好,你不吃,那就别怪我非礼了。”
他将一勺粥喂进自己嘴里,然后人便向那个固执的女人欺去。
“喂,你想干什么——”话才说出口,唇已经被封住。
桑渝怎么也没料着沈先非会来这招。
啊,他真的好恶心,用嘴强喂她喝粥。
将口水粥全部灌入桑渝的嘴里,沈先非贴着她的唇停留了数秒便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因为眼前这个女人在不停地挣扎,要不是考虑她还打着点滴,他想,他一定不会就这样轻易放过她。
“对付你这种不听话的病人,只能采取这种强硬的方式。”沈先非舔了舔嘴角,笑得犹如一只偷了腥的猫。
桑渝抓过背后的枕头,拼劲力气砸向沈先非,吼道:“沈先非,我当初瞎了眼才会喜欢你。”
单手接下枕头,沈先非毫不在意:“是要我用手喂你,还是继续用嘴喂?”
“你去死!”桑渝以手支撑着,恨不能从床上跳起,一脚踢死这个可恶的男人。
一看到这架式,沈先非立即放下碗,急忙按住她的身体,紧张道:“喂,你还在挂着水,别乱动。”
“你个混蛋给我放手!”桑渝叫了起来。
这时,病房的门被人推开了,来人一见到桑渝被欺负,立即冲了上来,一把拉住沈先非,骂道:“沈先非,你这个混蛋,跑了五年,一回来就欺负她,你还是不是男人?”
沈先非怒瞪着突然跑出来的不速之客曾梓敖,莫明的怒气也上来了,这个已婚男人,做什么又来找桑渝?
他怒道:“曾梓敖,你给我松手,不然我不客气了。”
“你还有理了?把小渝害得进医院,你还有理了?”曾梓敖双手揪住沈先非的衣服,素来斯文的他,一想到五年前因为眼前这个混蛋,害他和桑渝不明不白地在拘留所里待了一晚,还有这五年里,桑渝对这家伙的念念不忘,他从心里就气,这个男人凭什么得到桑渝的爱,凭什么?!
“五年前,你他妈的连屁也不放一个就跑了,现在还有脸来见她?你还嫌害她害得不够惨?”
“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用不着你这个已婚男人来多管闲事。”
“你说什么?!”
两个男人就在病房里这样争吵开来,看架式,可能还要打起来。
桑渝才刚好一点,这两人就这般不省事,她忍无可忍地尖叫起来:“你们两人要打架给我出去打!”
“好,出去打,看我今天非不好好教训你这只笨鸟。”
“你这个多管闲事的已婚妇男,你以为你是上帝了。”
“有种的你给我出来。”
“出来就出来。”
病房外,一声喧哗,有人叫着:“有人打架了。”
“天啊,是两个极品帅哥在打架。”
“真的吗?等等我,我也要去看。”
“看你个头啦,这里是医院,快劝架啊。”
随即便看到一个个身穿病号服的病人和几个天使向安全通道涌去。
用手捂住脸,桑渝简直不敢相信,这两个成年人居然像幼稚的小孩一样——打架。
看到面前的手机,她咬着唇,心一横拨了110,如果她没记错仁爱医院旁边就是警局,最好警察来了,把这两个扰人清静的家伙全部给抓起来。
约莫又过了一会,护士小姐过来给桑渝拔针头:“桑小姐,你可以离开了,明后天可要记得再过来挂水啊。”
按着手背上的卫生棉球,桑渝忍不住问那个护士:“护士小姐,那个……你有没有见到两个高高帅帅的男子?”
“那两个帅哥啊,刚才有人报警,所以他们俩被带到警局去再教育了,一时半会,回不来吧。”
“……哦,谢谢你。”
真被叫到警局去训话了。
挎着包,桑渝正打算离开,看到桌上放的一瓶粥和几袋梅子,梅子是怕她嘴里苦,没味,他去买的,粥是他让他母亲给现熬的,不禁一丝暖意涌上心头,既而想到那个不算吻的喂粥强吻,她不由得咬了咬唇,走过去,她将那几包梅子塞进包里,又将保温瓶盖盖好,拎着走出了病房。
“小渝,你水挂完了?”
一出病房,桑渝便看到了心理医生阿穆。
“阿穆,你不是在13楼吗?怎么会会出现在急诊?”桑渝问出心中疑问。
阿穆笑道:“哦,刚好妃妃下楼来有事的,说是看到你在这里打点滴,我顺便来看看什么个情况。没事吧?”
刚才阿非那个丢人的家伙给他打电话,说被抓去隔壁警局训话了,怕桑渝挂完了水,没人送她回家,特地打电话给他,叫他来接她,然后送她回家休息。
“哦,急性胃肠炎,没什么事的。”桑渝苦笑了一下。
“一定是偷嘴乱吃东西了,”阿穆很自然持揽住桑渝,得意洋洋地笑着,“走,让我这个帅医生当一次护花使者送你回家好好休息。”
“阿穆,你不用上班吗?”桑渝皱了皱眉,难道医生也可以随便翘班?
“哦,这会是我放风时间。”阿穆咧着嘴,“走,我送你。”
放风?这心理医生形容自己休息时间都与常人不一样……
“不用了,我自己可叫车的。”
“那怎么行?你才挂完水,身为你的主治医生,我怎么能放你一个美女独自一人回去?走!”
桑渝沉默了一会:“阿穆,我暂时不想回家,你有时间吗?要不你陪我聊聊吧,好久没找你聊天了。”每一次和阿穆聊完,她都觉得非常的舒服,也许是她太累了,这会她要是回了公司,面对那一摊子事,她不知道倒底要怎样才好。
“可是你现在还病着,这样会不会有点……”
“找你一定要提前预约的吗?哦,我忘了现在是你的休息时间,不好意思……”
“你想太多了,其实休息也挺无聊的。”阿穆主动帮桑渝提过保温瓶,如果不能送她回家,起码他得将她人留住,等那个丢人的家伙回来自己搞定,“要不就上我那坐坐吧,如果你觉得累了,我们就喊停?”
桑渝点了点头。
“你要是累到想躺在我办公室里聊都没问题。”阿穆笑着。
桑渝笑笑,点了点头。
“啊,小渝,你先等下,我得给另一个同事交待件事,一分钟就好。”阿穆快步走到导医台,拿起拨外线的电话,拨沈先非的手机,“喂,你还在被训?”
电话那头,沈先非急道:“没有,出来了。”
“小渝要去我那坐坐,你要不要来?”
“她还病着。”
“我知道。不过急性胃肠炎,不是什么大病,挂完水就可以活蹦乱跳了。你直接去我办公室。”
“阿穆我警告你,你要是把她累着了,我要你命。”
“那我赔你个老婆不就得了。”
“滚你的。”
挂了电话,阿穆在导医台又和小护士侃了一会,才向桑渝走去。
Chaper 6
1、黑的永远漂不成白的
自电话里骗过桑渝后,桑振扬一直愧疚,所以他常常回家,希望能够挽回女儿的心。可每逢周末,吴妈告诉他,小姐这周学校有事,或者小姐这周要和同学一起出去玩,一周一周又一周,似乎这个大学上下来,这宝贝女儿比他还忙,大一的时候也没见着这样,问赵卓青,赵卓青说打过好多次电话,甚至连学校都去过了,女儿总在校外。
两人得出结论就是桑渝交男朋友了。
以前初中高中的时候,桑振扬一直认为桑渝的个性要强,对于男女之间的事也是半知半解,多半是强迫人家男生,然后惹毛了还会把人家男生给打了,从来不会不归家,更不会撒谎。去年暑假说什么要体验独立生活,他压根就没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
这天周四,桑振扬刻意抽了空亲自去了一趟H大,并给桑渝打了电话,桑渝说和同学约好了,已经出了校门,有事晚上再说,就挂了电话。
这把桑振扬气得不轻。
黑色的宾利正打算开走,老吴就指着校门口跑出来的人说:“那不是小姐吗?”
桑振扬熄了手中的烟,就看到宝贝女儿气喘吁吁地招了招手,坐上出租车便走了。
不待桑振扬发号命令,老吴已经发动了车子。
一路跟踪下来,让桑振扬吃惊的是,桑渝和一个长得高高帅帅的男生手捥着手逛街。那条破破烂烂的小巷从头到尾摆的都是地摊,什么卖馄饨,卖糖芋苗,卖烤鱿鱼,卖烤肉串……
桑渝脸上始终都挂着幸福甜蜜的笑容,那种笑容,桑振扬从来没有见过。
桑振扬仔细观察了很久,多半是桑渝在强迫那个男生在吃东西,如果那个男生不吃,她就会亲自喂他吃,还会笑得乐不思蜀。
这种情形,不禁让桑振扬想起了当年追赵卓青的事。
“小姐好像很开心,老吴很久没见过小姐这样开心了。”老吴看着在吃着东西的两人,不禁感慨。
一脸阴沉,桑振扬掏出手机,拨了电话,让人立即去查和女儿在一起的那个男生的背景。
只隔了两天,桑振扬就看到了沈先非的所有资料。
让桑振扬无法接受的是这个男生的家庭,不但一穷二白,还全家没一个是背景干净的。这种家庭里能教育出什么样的小孩?就算这小子进了皇廷实习又怎样?
为了追这个男生,他这个女儿倒是花了不少心思,一次次冷脸,居然也能忍受下来。不仅跑到西街那个难民窑去受辱,还居然为了这个男生,将自己多年积蓄全部拿去买了那套她所谓的“租房”。
看到手中的资料,桑振扬气得发抖。
他桑振扬的女婿将来要想接管桑氏,不仅人品好,学识好,家庭也要好,像他这样的身份背景,根本没资格娶他女儿。
以他的社会阅力,这个男生根本看上的是钱。所以,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同意桑渝和这种人交往。
随后,桑振扬去了皇廷。
当沈先非踏进会议室,看到那个坐在正对面抽着烟的中年男子不禁微微惊愕,他从未想过自己是在这样一个情形下见到桑渝的父亲桑振扬。
桑振扬看到他,皱起了眉,目光中流露出鄙夷,弹了弹手中的香烟,口气冷淡地问:“认得我?”
沈先非淡淡地看着桑振扬,只轻嗯了一声,同时心中也隐约明了。
“好,认得就好。”桑振扬看了看一脸平静的沈先非,心道这小子看上去还挺有气质的,“我们家桑渝是我的心头肉,从小到大她要什么,我就给她什么,哪怕她要天上的星星,我也会摘给她。也许是我惯坏了这孩子,所以她的性格特别要强,对于手到擒来的东西总是不屑一顾,总是喜欢追求一些新鲜刺激的事物,还会发誓多久时间内一定要弄到手,久而久之,养成了一个坏毛病,就是得到了很快就会厌倦,然后丢掉。小的时候,她妈妈整天报怨她的玩具太多,到处乱丢。”
沈先非只是默默地听着,一言不发。
“桑渝有没有和你说过,她不喜欢男生追他,她喜欢自己追男生?”
蹙着眉,沈先非配合地摇了摇头。
桑振扬笑了笑:“越是拒绝她的,她就越要追上手。我记得高中时候,她就有花不少心思去追男生,后来追上了,又甩了人家,算起来你不是第一个。”
垂下眼帘,沈先非似乎能够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在轻颤,呼吸的节奏早已被打乱,拳头捏得越来越紧。
这一切都看在桑振扬的眼里,他又说:“现在的学生上学时候不过是玩玩,出了校门就各奔东,这种行为真是浪费时间,浪费精力。我看你是个可造之才,应该把时间都放在学习上才对,毕竟你有那样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家庭,如果在校期间,不比别人多努力些,出了社会……你就知道什么才是现实的残酷。在校谈恋爱这种浪费时间的事,对你来说根本就是奢侈品。这样吧,你有什么困难,尽管可以和我开口。”
话说的很委婉,但从桑振扬出现的那一刻开始,沈先非就已经明白他所来的目的。沉默了一会,他说:“有什么事让她自己来和我说,我们两人之间的事不需要借他人之口。”
皱紧了眉头,桑振扬有些恼怒地熄灭了烟头,这小子明知道他是背着桑渝来找他,还这样理直气壮。他站起身,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年轻人,你知道你在和谁说话吗?”
“我知道。”
“你知道?”桑振扬被沈先非不冷不淡的态度弄得有些窝火,强压下心中的怒气,表面上看似平静,“我桑振扬今天能亲自上皇廷来找你和你谈条件,是看在我女儿的面子,若是换在别的事,你连和我说话的资格都没有。年轻人,不要太过于自恃甚高、目中无人、狂妄自大。想想你那个家庭吧,一个是杀人入狱,一个是重伤他人入狱,一个是偷窃入狱,一个是贪污公款入狱,就凭你这样的家庭背景,你有什么资格能站在我女儿的身边守护她?别和我说你进了皇廷,这只会让我更瞧不起你。你虽然有才,但如果不是沾了我桑振扬的光,你一辈子都进不了皇廷。有些东西,黑的,是永远也漂不成白的。”
桑振扬言语上的羞辱让沈先非攥紧了拳头,眉头越蹙越紧,在听到那句“如果不是沾了我桑振扬的光,你一辈子都进不了皇廷”,他整人都僵住了,这是怎么回事?他一直以来都觉得自己是凭实力赢得了皇廷的赏识,他不明所以地看着桑振扬。
“怎么?你不知道你是怎么进皇廷的?呵呵,我那丫头为了追上你,可是下了不少功夫。”突然,桑振扬话峰一转,“说了这么久,我想你也应该明白我今天来的意思,离开桑渝,要什么条件,你尽管开口。”
“我知道你不好意思开口,没关系,我代你开口,要十万,二十万,五十万,还是一百万?”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桑渝一直缺乏安全感。钱,是可以买来很多东西,但永远买不来你最重要的东西。我爱她不是因为她是谁,而是我在她面前可以是谁。桑先生,对不起,因为桑渝,我选择尊重你,也希望你尊重自己,更加尊重桑渝。谢谢。”
沈先非说完,转身拉开会议室的门。
今时今日的桑振扬从未受过这等怨气,这气还是一个毛头小子给的,狞笑着,寒着脸他对着那个背影冷道:“年轻人,你今天能进皇廷,我一样可以让你明天就出去。”
顿了顿,沈先非毅然走了出去。
沈先非走了之后,桑振扬气得不轻,想了想,然后像一阵呼啸的龙卷风卷进了黄建国的办公室。
面对好友桑振扬的要求,黄建国不同意。
MC早已不只一次盗用下属的作品,甚至还利用职务便利受贿以及挪用公款,这些黄建国心中有数。MC在皇廷时间很久,根深蒂固,他一直苦于找不到适合的人选接手,让他不能一下子就请MC走人。
当初桑渝将沈先非的作品摆在他眼前的时候,他觉得是机会来了,沈先非正是他心目中的人选,他不动声色将沈先非安排在MC手下实习,也打消了MC的戒心,并用了一年多的时间来栽培这个年轻人。
果然没让他失望,正如他所料,沈先非与当初刚进皇廷实习的那个毛头小子大不一样,这个年轻人努力、肯学、上进,这是现在很多刚出社会的年轻人所不具备的。他用了近两年的时间才将MC这个毒瘤彻底给铲除。
如今MC走了,他必须要一个有才识有能力的人做上首席设计师这个职位,这个时候,他怎么可能让沈先非走。
老桑是爱女心切,所以才看不透。
两人在办公室里争执了一个下午,最终黄建国想出了一个折衷的办法,沈先非还年轻,还缺乏阅历,要让他更速度的成长,必须要更专业的知识与经验,所以他决定委培沈先非出国留学。
桑振扬一听老友要委培那个孤傲的小子,虽然心有不平,但觉得这是让那个小子尽快离开女儿的最佳手段,勉强接受了,要求是让那小子越快出国越好,哪怕承担部分费用他都愿意。
沈先非没有将桑振扬找他的事说出来,对于他怎样进皇廷的事,每次话到嘴边,他又咽了回去,然后安慰自己,就算是桑渝为了追他,帮他进皇廷,那也是以前的事了,如果没有他后来的努力,一样在皇廷待不下去。
2、绝不分手
第二天周日,桑渝等了一周好容易去小屋陪沈先非,却又接到了父亲的电话:“小渝,你在哪?”
她正好在教沈先非打仙剑,被沈先非笨拙的进攻差点没气吐血,一看到是父亲的电话,愣了愣,然后接起:“在打游戏。”
“在哪打游戏?和谁打游戏?”
“在租的房子里,和同学啊。”
“什么同学?”
桑渝没有直接回答,隐隐感觉到一些事,很平静地问:“爸,到底有什么事?”
“晚上你给我回家吃饭,我有话要问你。”桑振扬以命令的口吻说完就挂了电话。
桑渝愣愣地看着手机,一时间,什么玩乐的心情都没了。
从刚才的电话中,沈先非知道阻力来临了,放下操纵柄:“是不是有急事?”
“嗯,我爸叫我晚上回家吃饭。”桑渝嘟着嘴。
“那我晚上终于可以轻松一下了,不用做饭给你吃了。”沈先非故作轻松的说。
“见鬼,你说了包吃一辈子的。”桑渝抓过抱枕就抽打沈先非。
浅浅地笑着,沈先非接过抱枕丢向一旁,轻轻揽过桑渝,在她的嘴角温柔地印上一吻:“路上小心。”
桑渝却不松手,反而重重地咬上他的嘴唇,坏坏地说:“晚上不要想我哦。”
沈先非耳根微微发热,掩饰地扯了扯唇角。
因为那一通电话,在桑渝和沈先非的心中都投下了一片阴云。桑渝在沈先非的怀里一直赖到五点才出门。
回到家中,已差不多天黑,桑渝一进门便看到桑振扬一脸阴沉地坐在沙发上。
在桑振扬对面坐下,桑渝轻轻地喊了一声:“爸。”
轻应了一声,桑振扬看了她很久,正要开口,被赵卓青打断了话:“小渝,回来了啦,来来来,有你最爱吃的糖醋里脊。”
今天是赵卓青亲自下厨,虽然很久都没有下厨,但是手艺一点也没变差。桑渝坐在桌前,望着满桌都是自己喜欢吃的菜,一时间却什么胃口都没。
赵桌青不停地给她夹菜,桑渝看着碗里堆得老高的菜,尬尴地笑笑,一边艰难地吃着,一边还要不停地称赞老妈的手艺。
桑振扬并没有动筷子,而是点了一根烟,静静地抽着,看着女儿脸上丰富的表情,弹了弹手中的半支烟,开口:“小渝,最近是不是学业很忙?”
桑渝从面前的一堆菜里抬起头:“还好。”其实她在回来的路上,已经猜到父亲要和她说什么事。
“既然不忙,为什么周末不回家吃饭?”桑振扬紧锁着眉头。
听到这句话,桑渝冷笑出声:“回家吃饭?这不正吃着吗?”
“那之前呢?”桑振扬索性熄了烟,“我和你妈给你打过很多次电话,你妈甚至连学校都去过好几趟,就是想你回来吃顿饭。可你不是不在学校,就是和同学出去玩了,到底是什么样的同学,比回家吃顿饭还重要?回家吃顿饭很难吗?”
冷笑一声,桑渝放下碗筷,一脸认真地看了看桑振扬,又看了看赵卓青,然后讥讽地笑道:“跟谁吃?跟吴妈吃还是跟这一客厅的家俱吃?我以前也有天天打电话给你们啊,你们一个不是在麻将桌上,就是和女人在一起,我也想问回家吃顿饭很难吗?”
桑振扬和赵卓青都沉默了,桑渝说得全部是事实,忽略这个家的一直以来都是他们。
桑渝看着父亲,终于忍不住将一年多前那件事说了出来:“是哦,很难,桑先生就连接个电话,还要劳烦身边的‘小秘’,让他的‘小秘’转告自己的女儿手机丢在公司了。桑先生,你说这回家吃顿是不是很难?”
太阳穴隐隐抽动着,桑振扬捏握着拳头,整个脸就快要挂不住了,一直强忍着,生怕和女儿没说两句就谈话崩裂,直到慢慢平复了心境,他才开口:“这件事,我已经和你解释过很多次了。大人的事,小孩子不懂。”
将碗筷推至一边,桑渝直视着父亲:“爸,你要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就直说吧。”
终于把话题引到正题上了,她早就算准父亲找她回来肯定不简单,与其在这里扯东扯西,不如早点把话说明。
脸上隐隐泛着怒气,桑振扬对身边的吴妈吩咐了几句,吴妈便上了楼。吴妈进了书房,一会就拿来了一个档案袋,交给了桑振扬。桑振扬从中抽出一叠照片,扔在了桑渝的面前:“这小子是谁?”
桑渝从茶几上拿起那叠照片,一张张欣赏着,有她和笨鸟手牵手的,有笨鸟帮她吹眼睛里沙子的,还有她喂笨鸟吃东西的……这些天他们两人的亲密时光全在这一叠照片上反应了。
她笑了笑,将照片丢回桌上,看着父亲说:“父女连心啊,以前我找人拍你,现在你找人拍我。照得不错,比我上次找的那家侦探社照得好看多了。爸,你在哪里找的?介绍给我好了。”
“桑渝!”桑振扬听到桑渝提起以前找私家侦探偷拍他的事,便气得浑身发抖,“我告诉你,不管你和这男孩交往了有多久,两个人发展到什么样的地步,从今晚开始,你就给我跟他断了关系。”
倏地,桑渝从餐桌前站起,冲着桑振扬大声道:“跟他断了关系?为什么要我和他断了关系?我们两人谈恋爱光明正大,又不是偷鸡摸狗见不得光,为什么要断?!”
“你知道那小子是什么样的家庭背景?”桑振扬将一叠资料全甩在桑渝的面前,“看看,这种样的家庭出生,能培养出什么样的小孩?明眼人都能看出那小子就是一只白眼狼,是看中了你的钱才和你在一起的,你还不自知。”
“阿非不是你说的那种人。这些资料能证明什么?唯一能证明的是,就算是生长在那样家庭的他,依然优秀,依然可考进H大,依然可以进皇廷。如果只是因为他的家庭原因,你没有理由要求我和他分手。”
“你现在翅膀硬了?”
“不是我翅膀硬了,我只是讲道理,不像某些人只会以身份压人。我要你和那些女人断了,你为什么不能?”
“你和他跟我和那些女人不一样,我和那些女人只是逢场作戏,而你,现在还只是个学生,整天就知道谈什么刻骨铭心的爱情,爱情能当饭吃?爱情能让你活一辈子?没钱你哪来的爱情?如果不是有你老子我,那小子会和你谈什么狗屁爱情?你看看你这么久以来,都干了些什么事?拿钱倒贴,追人家还追出了一幢房子,你还真是了不起。”
桑渝实在无法忍受父亲这样侮辱她的爱,对,是她先追求沈先非,很长的一段间是那样的卑微,可是她做到了,沈先非不是对她没感觉,正因为家庭的原因,才造成了他一直以来自卑和冷漠。她能够感受到沈先非对她的爱意,而在父亲的眼里,他却成了一个贪慕钱财的无耻小人。
冲着父亲,她讥笑着:“对啊,我就是喜欢拿钱倒贴,怎样?与其让你把钱花在那些贱女人身上,我就是烧了又怎样?买房子,你没给那些女人买过房子?没给那些女人买过车子、珠宝、玉器?有句话没说错,上梁不正下梁歪。没有你这个做父亲给做榜样,或许我和他还不会有今天。爱情,就因为你不懂什么叫爱情,所以才空虚寂寞。你身边的那些女人才是为了钱跟你在一起,你明知道,可你就是高兴为她们撒。我桑渝为了他,就是把桑家全撒了我也高兴。”
听到这一番大逆不道的话,桑振扬气得举起手,想要教训女儿,却被一直沉默不语的赵卓青给拦了下来:“桑振扬,有话好好说,你不可以打她。这孩子从小自尊心强,你怎么都不能碰她。你要是敢打她,我跟你拼命。”
“慈母多败儿。赵卓青,你给我让开!”桑振扬气得声音都在颤动,指着桑渝的鼻子怒道,“桑渝,我今天就把话说白了,就凭那小子那样的家庭,想做我桑振扬的女婿,门都没有!我绝不允许我桑振扬的女儿嫁给一个全家做过牢,有那么一个不干不净背景的臭小子。癞蛤蟆还想吃天鹅肉!”
人可以选择自己的未来,但没法选择自己的出身。
一想到沈先非的家庭,桑渝就会为他感到心痛,那种无论走到哪里都背负着全家都是劳改犯的铬印,这种精神的折磨不是人人都能承受住的。
父亲的话,越说越难听,她也到了接受的底线,不顾一切地吼了起来:“做过牢又怎样?做牢的又不他,犯错的又不是他,杀人的又不是他!他现在在皇廷勤勤恳恳,不偷不抢,学习品德从小学到大学哪里不是出类拔萃。出生在什么样的家庭又不是他能选择的,凭什么他就要受到别人白眼和侮辱?凭什么他就该承担这一切?难道你当年家底就好?你还不是从一个江边沙厂挑沙工人做起的,你现在事业有成了,人家都捧你,说你是白手起家,是个成功的企业家。你要是不成呢?人家还不是照样给你白眼,说你就是一个挑沙的农民工。你当初追妈的时候,外公不是一样嫌弃你,你那就不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话没说完,“叭”地一声,她就迎了结结实实一记耳光。
这一巴掌将她打得眼泪直涌而出。
从小到大,桑振扬都把她当宝贝一样捧在手掌心,连她掉一根头发都会心疼很久,今天是第一次出手这么重。打完了这一巴掌,看到她脸上的五条指印,他也后悔不已,但身为一个父亲,他怎么能咽下这口气,女儿竟然为了一个家庭背景一塌糊涂的穷小子敢这样和他顶嘴,真是气死他了。
“小渝——”赵卓青被吓到了,看到女儿脸上的五条指印,连忙跑过去,刚想触碰着女儿的脸,却被躲开,她急道,“小渝,你没事吧。”回过头,她就对桑振扬吼道,“桑振扬,你发什么神经?!你下这么重的手,是被说到痛处了吧。你真有脸,拿女儿来出气!”
“赵卓青,你给我闭嘴!这丫头从小就是被你宠得无法无天,以前做的事,我都不计较了。”桑振扬把袖子卷起来,叉着腰,指着桑渝怒道,“桑渝,今天我就把话放出来。我桑振扬吃的盐比你吃的米还多,什么人我看一眼就知道。我告诉你,男人最瞧不起就女人死皮赖脸的倒贴,背后里还不知道被人家骂成什么样。你是缺胳膊断腿还是他妈的脸上长麻子嫁不掉?拿钱去贴就算了,还连人也贴了。桑渝我告诉你,别意图跟我扭什么劲,那小子能进皇廷实习,我就能让他从此滚出这行业,永世不得翻身。你有今天的一切都是我给你的,自以为翅膀硬了是不是?从今天开始我就断了你的后路,我看你拿什么养那小子。你要是不跟那小子断了关系,咱们就试试,我倒要看看是你硬,还是我硬。”
眼泪一滴一滴地往下坠落,桑渝捂着脸,抬眼盯着父亲,一字一句地说:“桑先生,请你听好了,我从来就没有养过他,请你不要自以为是的乱侮辱人。尊重别人,同样是尊重你自己。”
她站起身,从客厅柜子里取过自己的背包,从包里掏出钱包,抽出所有信用卡,将信用卡全部折断,连同里面的一叠纸钞,全扔在了桑振扬的面前,“还有,你那些钱,你高兴养谁就养谁去吧,我不稀罕!”
她一脚踢倒了身后的餐厅椅,背起包冲出了家门
3、成就她的是钱
“小渝,小渝——”赵卓青高喊着追了出去。
天早已漆黑一片,桑渝跑得又快,赵卓青追出门就没看到女儿的影踪,立即回头,看到桑振扬立在餐桌前,冲着就骂道,“桑振扬,我告诉你,要是女儿有个三长两短,我这辈子跟你没完。”
赵卓青带着吴妈,叫上家里其他佣人一起追了出去。
桑振扬气得将整个餐桌全掀了,点了根烟,在客厅里来回走动,看到什么不顺眼的东西直接就砸了。那个臭小子气他也就算了,女儿也敢这样顶嘴,真是气死他了。想来想去,不放心桑渝,他一边骂着,一边追了出去。
整个桑家的人将别墅附近人家都翻遍了,甚至车子一直开出别墅区,都没找到桑渝。
回到家之后,赵卓青就和桑振扬大吵了一架,比之前的都更为激烈。赵卓青哭着寻死觅活,扯着嗓子骂桑振扬。桑振扬一气之下,让老吴开着车子去了公司。
蹲在隔壁邻居家的花圃里,忍受着蚊子的啃咬,直到看不见人影,桑渝才站起身,对邻居家正在浇花的工人说了一声“谢谢”,然后离开了。
桑家的别墅在市郊,那里进出没有车,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眼泪早就干了,桑渝背着包走在空荡荡的马路上,左半边脸火辣辣的,让她觉得另半边没被打的脸都跟着在痛。
虽然父亲说了那么多难听的话,可偏就是有一句狠狠地刺中她的心。她突然感到害怕,因为是她倒追阿非的,可以说是死缠烂打,如果不是这样,阿非根本连看都不会看她一眼。
“男人最瞧不起就女人死皮赖脸的倒贴,背后里还不知道被人家骂成什么样。”
这一句话像是句魔咒一样,从刚才一直到现在,始中都盘旋在她耳边挥之不去。
确定交往的那天,阿非曾问她是不是喜欢倒追男生,后来还说她像道馆那些逼她的人一样很烦。
不经意间,他已经流露了那样的情绪。
阿非在心中,也许,是有些瞧不起她的吧……
不知走了有多久,终于快要出那一片别墅区,桑渝终于看到一辆出租车从眼前快速开过。她直觉就招手拦了下来,在拉开车门的那一刹,突然想起,她根本没钱打车。信用卡折了,钱扔了,现在的她是身无分文。
“对不起,我忘了带钱。”她只得将车门关上。
“神经病,没钱拦什么车?”那司机骂了一句,迅速开走。
没钱就不可以拦车,这什么心理?她愤恨地捡起一块石头往那辆车的方向砸去。
寂静的夜幕下,只听到石子滚落的声音。
心中说不出的烦躁,她走累了,索性坐在路旁的石阶上,直觉就是找烟,才发现自从和阿非在一起后,她已经很久都没有抽烟了,除了与曾梓敖在道馆,偶尔还会抽上一两支。
打车的钱都没,更别说买包烟了。
这就是无情的现实。没了那些永远刷不完的信用卡,她什么都不是。因为有钱,她能够过着富裕的生活,能够学习跆拳道,能够用钱去砸那些她讨厌的贱女人,能够对人说话粗声粗气,能够做很多她想做的事。如果不是因为有钱,她根本不可能和阿非同住在一个屋檐下,根本不可能成为阿非的女友。就像阿非曾经说的那样,她根本就是个废人。离了父母的她其实就是个废人,成就她的说来说去就是钱。
她从小就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如果没有遇见阿非,根本不知道柴米油盐是个什么概念。虽然她拒收阿非的房租,但是阿非坚持要承担每个月的水电费、物业费以及所有日常生活开支。如果说到包养,她反倒觉得自己是被包养了才对。当她看到那些单据的时候,才明白了原来这世界上为了房租、水电费、物业费及日常开支生活的人是这样的不易。
如果不是阿非,她根本不知道凭自己的能力而赚到钱的那种快乐。她之所以敢理直气壮地将那些卡和现金扔在父亲的面前,就是因为她还仗着有一份兼职。如果没有那份兼职,若是从今往后像现在这样,她连打车的钱都付不起,就会像社会上生活在底层的那些人一样,甚至比他们更糟。
在她最茫然的时候,是阿非给了她新的生活目标,新的生活动力。阿非与那些人不一样,父亲的话不会影响到她,还有一年她就毕业了,她会和阿非生活一辈子,就算是没了那些花不完的信用卡,她和阿非也可以用自己的手给挣回来。
现在的桑渝,不是以前的那个什么都不会的废物。
她站起身对着通往自家别墅的车道,大喊着:“从今天开始,我桑渝只会花自己挣的钱!”
过于激动,她扯痛了被打肿的半边脸。
捂着脸,她才想到这么晚了,她得找个地方休息。不能回两人的小窝,她不能让阿非看到她的脸,回学校根本来不及,现在她唯一能去的地方,就只有在这附近上大学的朱仙仙的学校S大。
不想父母打她手机,她跑出家门就关了机。开了机,她正要给朱仙仙打电话,来了两条短信,打开,都是阿非发给她的,她激动地逐条打开:
19:45 你居然把香烟私藏在抱枕里!!!
糟糕,他怎么会好端端地跑到她房里检查抱枕的,那包香烟应该是很早之前放的,她都忘了那包烟的存在。
20:15 还以为香烟味道会不错,原来这么糟!他居然抽烟?!
她吃惊,看到手机上的时间刚好是20:30,也就是一刻钟前,她急忙拨了过去,可是听到的却是“您拨打的手机已关机”。
也许他已经睡了,桑渝这样想。
桑渝给朱仙仙打了电话,问了S大的具体地址,让朱仙仙想办法到S大校门口接她。
她发挥了超长的运动精神,只走了半小时就走到S大。
当朱仙仙看到她肿得多高的半边脸,吓了一大跳,但也没好意思问她怎么了。两人到了朱仙仙的宿舍,朱仙仙特地到学校超市买了一瓶冻成冰块的矿泉水,让她就着毛巾一起敷着。
朱仙仙有个舍友家里有事回家了,所以床位空了出来,朱仙仙让她睡自己的床,自己睡舍友的。
这一夜,桑渝没有睡好,辗转反复,脑子想着明天回到学校,得避免和阿非见面,要是让他看到自己的脸肿得跟猪头一样,一定会多想的。
第二天一早,她就起床了,从镜中看到仍是肿着的脸,咬了咬唇,将扎成马尾的长发放了下来,多多少少也遮掩了一些。
和朱仙仙告别的时候,她给了朱仙仙一个大大的拥抱,并感动地说了一声“谢谢”。虽然只是收留她住了一夜,只是请她吃了一顿早饭,只是塞给她十块钱公交车费,那个高中三年一直倍受她压迫的朱仙仙,却是在她最窘迫的时候给了她最大的帮助,这份情,她永远不会忘。
朱仙仙望着桑渝渐渐消失的背影,心中感慨万分,其实平凡的生活才是最好的。
回到学校,她一直低垂着头,让长发盖住自己的脸,总算一路安稳的回到了宿舍。
思思、沙沙和初初看到只隔了一个周末两天,桑渝就变成这样,都沉默了,谁也没有去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桑渝托她们向导师请了假,一直待在宿舍里,哪也不去,就连饭菜也是让她们给带回宿舍。
曾梓敖等了两天都没有等到桑渝去道馆,给她打了电话,她说了这两天不舒服,只想好好地睡一睡。曾梓敖说要来看她,被拒绝了,还不让思思她们说她的脸没法见人。
因为沈先非不住学校,他在学校的时间也就是他来上课的时间,桑渝和他几乎在学校是不怎么见面的。只要她不去那边,沈先非是不会知道她被打的事情。
晚上的时候,她往小屋打了电话,依旧还是那种调笑声音,叫他不要太想她。她问他为什么偷偷抽烟,他却不答,最后被问得不耐烦,很凶地说了一句“保证书上追加一条:严禁私藏香烟。”
靠!什么语调?!听起来好像她是走私贩一样。
自从恋爱之后,桑渝发觉自己变了很多,越来越肉麻了,在挂电话的时候,居然对沈先非说:“阿非,我要一辈子都和你在一起。”说完就立即挂了电话,一个人在那里傻笑了很久。
大约过了几分钟,手机来了条短信,她打开一看,是沈先非的:
周末早点回来,我烧饭给你吃。
何其简单的一句话,这字里行间流露出的浓浓爱恋,让她的热泪猝不及防地涌了出来。
这一周,桑渝过得十分痛苦。每天,她都会旁敲侧击地问沈先非这几天有没有发生什么事,她担心父亲会有所行动,每当听到他说没事的时候,她会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除了这样,母亲和吴妈天天去学校找她,她总是避而不见,并让同学带话,如果她们再到学校找她,她就不上学了。
吓得赵卓青和吴妈只能给她不停地打电话,这样她的手机大多都是被迫关机。起初她将宿舍的电话线给拔了,但又妨碍了其他三人,若不拔了电话线,宿舍的电话会一个接一个响个不停。桑渝看得出来,宿舍里其他三人嘴上不说,心里却很郁闷。
在准备去道馆的路上,她给母亲打了电话。
赵卓青一听是女儿的声音,激动地就哭了出来:“小渝,你终于肯和妈妈说话了。”
“妈,你别这样好不好,我不是活得好好的嘛。”桑渝皱了皱眉。
“你爸说你已经五天没有刷过卡了,你身上还有钱没,妈给你送去——”赵卓青急道。
“不要!那天晚上我说的很清楚,从今以后,我不会用他的钱。”桑渝听到立即断了母亲的话,“妈,我现在活得很好。你们都把阿非想得太不堪了。你知道吗?我早就是正道的跆拳道老师,从去年夏天就是了。和阿非在一起,我们又不是光谈恋爱。是阿非教我,不能一辈子依赖父母,从那时候开始,我就什么事都自己做,凭自己的能力赚钱。妈,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你啊,别整天在麻将桌上赌了,让你赌了这么多年,输了那么多钱,换做任何一个男人,都受不了的。你啊,该存钱的记得存钱,就算离婚了,你还多个保障。”
那一头,赵卓青沉默了。
“妈?”
“……没事。”赵卓青吸了吸鼻子,眼泪却怎么也忍不住地往下掉,“小渝,你长大了,变得越来越懂事了,也学会自理了,妈很高兴。但你听妈说句,不管是骗你爸也好,还是怎样,你先和那个男孩子断了,以后等到毕业了,他有成就了再说。”
“不要!”桑渝直接回绝了母亲。
“妈不会害你的。”
“好了,我要去正道上课了,有时间我回去看你。妈,你保重身体,别再打麻将了,也别和他吵了,多存点钱。挂了。”
桑渝不想和母亲讨论这种伤感情的话题
赵卓青对着电话哭了很久。
她早就明白如果不是桑渝,她和桑振扬的关系早就维持不下去了,不是她要打麻将,是她不打麻将还可以做什么。桑渝这孩子是个倔脾气,桑振扬也是一头牛,父女两人拗起来任谁都劝不住。她就算不为自己下半辈子着想,也要为女儿考虑,就算桑振扬坚持要离婚,她也不会让桑氏落入别人的手里,桑氏只能是她女儿的。
那个男孩,无论如何都一定要离开她的女儿。
4、我们结婚吧
本来桑渝一周只要教两个晚上,自从和桑振扬大吵了一架之后,考虑到以后都要靠自己,她就提出让馆长把课时从两晚调成了四晚,馆长乐得嘴都合不拢。前几天因为脸还有些肿,她一直到了今天周五才过来教课。
教完了学生,桑渝冲了个凉,准备走人,这时,曾梓敖却拉着她说:“喂,好几天没见到你了,你这几天都死哪去了?”
“唉,别提了。”一想到这几天的事,她就郁闷。
果然拒绝金钱也是需要足够勇气的。
“你今晚不用和你家笨鸟约会吧。”曾样敖甩了甩半湿的头发,然后也开始收拾东西。
“嗯,马上回宿舍。”
挑了挑眉,曾梓敖一把揽住她:“既然没事,那就陪我去吃点东西,走。”
想想这周过得可真难受,桑渝点了点头。
随便找了家小饭馆,点了几道菜,还叫了几瓶啤酒,两人就开始边吃边喝,聊了一些有关跆拳道考级的事。
曾梓敖突然打趣:“你这周究竟怎么回事,搞得像哥斯拉一样神秘。”
“没什么,只不过是从有钱人变成了没钱人而已。”桑渝皱了皱眉头,灌下一杯酒。
“你不是吧。听你说这话就好像哥斯拉突然出现一样。”
“什么哥斯拉啊,我看你才像怪兽。”
曾梓敖笑了笑,突然想到一件事便问:“喂,你这周不会在准备出国的事吧?”
抬了抬眉,桑渝一脸莫明地看着他:“神经啊,我好端端地跑出国干嘛。”
“你不打算留学?我还以为你会追着他去英国呢。这样也好,他走了,我就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曾梓敖举起杯就要敬桑渝一杯酒。
这句话让桑渝猛然一震,沈先非要去英国留学?!
她放下酒杯,一脸认真的看着曾梓敖:“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次。”
曾梓敖被桑渝的表情给吓住了,紧张道:“我说你不去英国,这样很好,我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讲到一半,他觉得情形不对,该不会她还不知道笨鸟要出国的事吧……
他惊讶地问出口:“你……不要告诉我你还不知道你家笨鸟要去英国中央圣马丁深造的事?”
“我的确不知道。”桑渝面无表情,一字一句地说。
沈先非要出国,而她竟然不知。这件事就像是一颗炸弹突然在她心间炸开了,心中那根紧绷了数日的弦,“锵”地断了。
“……桑渝。”
“什么时候的事?”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
“我问你什么时候的事,你不要东扯西扯。”
沉默了许久,曾梓敖开口:“昨天的事。听说之前皇廷向学校提出出资委培他去英国中央圣马丁留学,这事在学校已经传开了,你怎么会不知道?你这几天究竟在干嘛?”
皇廷出资?真的是皇廷出资,还是她爸的手段?
难怪昨天晚上,思思、沙沙和初初三个人笑眯眯地对她说去了英国,可不要忘了她们,她当时还当她们开玩笑,随口应了一声。
原来是这样。
她紧握着拳头,昨晚和阿非通电话的时候,他居然只字不提。
抓起面前的酒瓶,桑渝颤着手,给自己倒了一杯,一口饮下,将酒杯碰地一下放在桌上,怒道:“周日那晚,我为了他和我爸吵翻了。我爸狠狠打了我一巴掌,整半边脸都肿了,为了证明他不是我爸所讲的那种人,我把所有银行卡全折断,还有现金,一并扔在我爸面前,发誓从今以后绝不会用我爸一分钱。身上没钱,我没办法回学校,更没办法见他。我就去我高中同学那里住了一晚,因为脸有些肿,之后几天一直都在宿舍休息,等脸不肿了才出来见人。这一周,我过得都很难受,每一天都在担心我爸会使出什么样的手段来对付他,没想到却是这招。”
她冷笑着又倒了一杯酒。
紧皱着眉头,曾梓敖难以置信地望着她,隔了许久,才问:“这就是你所说的从有钱人到没钱人?然后你将一周两节跆拳道课改成了四节?”
“嗯。”
“桑渝,我还真佩服你,没想到你居然上演了一把,那种八点档肥皂剧里才会出现的富家千金,为爱而牺牲一切的戏码。”曾梓敖不禁失笑出声,“你真是对我的胃口。”
“曾梓敖,你真的很会在人的伤口上撒盐。”
曾梓敖大笑了几声,然后恢复神情,一本正经地说:“虽一直看不惯那只笨鸟,但我还是要说句公道话,以他的为人,尤其是他那种心高气傲的拽样,绝不可能会接受这种变相的金钱侮辱。以他的才华,我倒觉得这极可能是皇廷真心要栽培他,而并非是你爸从中作梗。我不知道那只笨鸟为什么没有和你谈这件事,也许他有自己的考虑,我觉得你应该去和他谈下比较好,事情或许根本就不是你想的这样。”
望着眼前的杯子,桑渝沉默了。
明天晚上,他应该会和她说的吧。
又是一夜辗转反复,第二天中午,带着满腹的疑问,桑渝回到了属于两人的小屋。
一进门,她便看到沈先非围着围裙在厨房炒菜,还真有一种居家的感觉。
沈先非探了一个头:“等了你一上午,还指望和你一起去买菜的呢。”
“昨晚,我去道馆给学生上课,今天早上睡过了头。”桑渝进了厨房。
“你不是周二周四上课的吗?怎么周五晚上也去了?”沈先非将菜盛起,交给桑渝,“再烧一个汤就可以开饭了。”
将菜端上桌,桑渝回到厨房,望着沈先非专注烧菜的神态,是那样的让人倾心。如果不是那天在小巷里遇到他,如果不是因为一瓶可乐,也许,她现在人应该在英国吧,那样,她和他就永远是两条平行线,永远都不可能会有交集的。可就像是命中注定一样,在那样一个午后,让她遇见了他。两年了,这样纠纠缠缠两年了,她真的好喜欢他。
如果真的是父亲用出国留学的条件来诱惑他,而他接受了,放弃了她,她该要怎么办……
烧好了汤,沈先非便看到桑渝一直盯着他的脸在看,神情古怪,忍不住问:“是不是我脸上有东西?”
回过神,桑渝故作轻松地说:“啊,我在研究你皮肤,好像比前段时间变得更加白晳了。帅哥,保养的不错,请问是不是天天用大宝?”
沈先非听了之后哭笑不得:“你还真和我妈有的一拼。开饭了,你先去坐,我去盛饭。”
在餐桌前坐下,桑渝望了满桌子的菜,都是她喜欢吃的。一时间,她竟没了食欲,这满桌的菜,就好像古时候送给要赴刑场的囚犯临刑前吃的那顿饭一样。
沈先非打开冰箱,问她:“想要喝什么饮料?”
“百事可乐。”
“碳酸饮料喝多了不好,你买的可乐已经被我给扔了,你还是喝酸奶吧。”沈先非从冰箱里拿了一罐酸奶,替桑渝倒了一杯。
“不要,我要喝百事。”桑渝将酸奶一推。
因为百事可乐,才会成就了他们两人的今天,可他居然连定情可乐都给扔了,为什么在一起一年了,哪一天不扔,偏偏要在去英国留学前给扔了,这代表他也要扔掉他和她的感情吗?
“不行,那种东西喝多了对身体不好。”
“百事可乐。”她坚持。
“不行,今天早上我刚看了报纸,碳酸饮料具有腐蚀性,假如用可乐清洁马桶,马桶瓷器上的一层发光釉会被腐蚀掉。所以我把冰箱里,你买的可乐全部都扔了。你要是想美齿,换种方式。”本来他不想在吃饭的时候提到马桶这两个字,可偏偏她那样坚持。
桑渝一听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扔了可乐,反倒觉得是自己在鸡蛋里面挑骨头,立即找了个台阶下:“你真是好没爱,吃饭时候提什么马桶。”
“……”沈先非嘴角抽搐,被逼着解释理由,反倒被她堵得哑口无言了,索性埋头吃饭。
两人之间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怪怪气氛。
过了许久,沈先非放下筷子,轻咳了几声,然后开口:“桑渝,我……有话想对你说……”
该来的总是要来。这不,他终于要开口了。
桑渝咽下口中的糖醋里脊,说:“吃饭的时候不要说话,消化不良。”
“……”昨晚酝酿了一晚上的话想要对桑渝开口,却被她给堵住了,沈先非脸尴尬地一红,又沉默了。
吃完饭后,桑渝回到自己的房里,对着电脑打起了拳皇。
只要一想到沈先非要去英国留学,全校的人都知道就她不知道,她就很生气。
她喜欢用草雉京,连续发出的火焰拳就像她的心火一样,跟着越烧越旺。电脑那方也是草雉京,在心中,她不停地喊叫着:烧死你,烧死你,烧死你这只臭笨鸟,把你烧成烤鸡。
沈先非一手抄着口袋,一手轻敲了敲她的房门:“桑渝,我有话想要对你说。”
装死,听不见。
“桑渝……”
她依旧装死,索性让草雉京暴走了一把,然后以一个超必杀将对方给打死。电脑里发出 “K.O.”“Perfect”的声音,让桑渝战斗的决心更甚了。
见到桑渝对他不理不睬,沈先非大步走到桌前,毫无预示地将她的笔记本一合。
“你干什么?!”桑渝转过身,恼羞地对沈先非怒道。
“我有话要对你说。”
“我不想听。”桑渝将他的双手挥下,将笔记本打开。
沈先非扳过她的肩,抬起她的下颌,逼着她与他直视,他一字一句地说:“如果今天你不听,那就要等到两三年以后了。听还是不听?”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不想听。”该死的混蛋,居然还想留学回来之后再和她说这件事,亏她一直对他有那么多的期待。
“你怎么可能知道我要对你说什么?我——”
“沈先非,我警告你,不许说,你要是敢说,我一定会揍你一顿。”桑渝站起身,冲着他大叫。
听到桑渝的话之后,沈先非沉默了很久,淡淡地看了桑渝一眼,然后转身出了门。
桑渝气得抓起床上的猫头抱枕,像发了疯似的摔打着,口中大骂着:“沈先非,你这个混蛋——”
出了桑渝的房间,沈先非说不出的难受,捏紧了拳头,手背上的青筋一根根暴起。
大二的时候,导师就让他去考雅思,而且要他一定要考到7.5分以上,当时他不明白,为什么好端端地要他去考雅思,导师说这样的证书有总比没有好,以后要是去了外企,这个会比英语四六级管用,可是他的专业是搞室内装潢设计,这与进外企又有什么关系。
后来成绩出来了,7.5分,但他一直放在那不知道该干嘛。直到前几天接到学校留学通知,他才知道原来学校早就向英国中央圣马丁推荐他,一直在办理这事,而他这个当事人居然什么都不知道。
导师的脾气很怪,甚至连考虑的时间都不给他,如果他摇头,那么就换别人,如果点头,就去准备该准备的东西。而皇廷是这次委培他出国留学的出资人,回国之后,他将直接留任皇廷。希望成为皇廷的首席设计师是他的梦想。所以,他毫不犹豫地点了头,这件事就这么定下了。
这几天,导师问他要什么他就给什么,叫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昨天,这事几乎H大的人都知道了,班上的同学都在问他这事,都羡慕他好命,可是他心中总是觉得有什么放不下。后天他就能拿到护照,然后办签证,签证一下来,这意味着他将要离开这里两三年不能回来,也就是意味着他要和桑渝分开好久。
出国的事,他还没告诉母亲,本来明天打算回家一趟,说说这事。他一直在思量着要怎么和桑渝开口说那件事,昨天想了一晚上,决定今天一定要说出口,结果是她竟然不准他说,还要打他一顿。
见鬼了,那件事是昨晚他才决定的,她怎么可能知道他要说什么。
越想他越气,他冲回她的房间,看着她一边摔着那个抱枕,一边在骂他,心中的火气也上来了,顾不得面子问题,便冲着她大声说:“桑渝,我不管你要不要听,但我还是要说。桑渝,我们结婚吧。
“桑渝,我们结婚吧。”这句话,桑渝比听到沈先非要出国的事更加的震惊,如果说沈先非要出国的事像一枚炸弹,那么刚才他说的那句话,就是一枚核弹。
摔抱枕的动作停下了,她偏过头怔怔地望着立在门口的他,不确定地问了一句:“你刚才说什么?”
“……”看到桑渝双眸中闪烁着喜悦与激动的光芒,沈先非的脸一下子犹如火烧一般,那句话不知怎么的突然之间说不出口,说出口的又不是自己想说的,“算了,如果你觉得太唐突,那就算了。”
“算你个头!沈先非你给我站住,你今天不把话给我说清楚,你就别想去英国。﹡就算你上飞机了,我也会把你从飞机上拉下来!”她一把扔了抱枕,冲到了他的面前双手拉着他的手臂,再开口,声音却是无限的温柔,“阿非,刚才说什么了,再说一次。”
动了动喉咙,沈先非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桑渝,我们结婚吧。”
“再说一次。”
“桑渝,我们结婚吧。”第三次,沈先非几乎是咬着牙说的,“该死的,你到底答不答应?!”
桑渝尖叫着跑回床前,抓起那个抱枕扔向沈先非,吼道:“你这只该死的笨鸟,都要出国了,这么大个事,你连提都不提,却是直接跳出来跟我说要结婚?!”
接过抱枕,沈先非深蹙起眉头,一脸无辜地反问:“说事总得一件件来,当然是什么事重要先说什么,难道你会觉得出国留学比结婚的事更重要吗?”
“当然是出国……”桑渝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怔怔地望着沈先非,原来是她误会他了,原来在他心目中和她结婚才是最重要的,就算是出国留学也要靠边站。
“答不答应?!不答应的话就得至少两三年以后了,”将抱枕扔回床上,沈先非走到她的面前,表情看上去特别凝重,“但我不想等到两三年之后,因为你实在是太烦人了,如果我不在你身边,你要是去烦其他男人,我觉得这是对这个社会的不公平,所以在出国之前,我一定要先解决这事。”
本来沉浸在幸福之中尚未回过神的桑渝,听到这样的话,抓起抱枕,对着他的头猛地抽打起来。
明明是他在怕离开之后,她被别人抢去了,非得要装得跟什么似的,非得要说她烦人,危害社会。
这一次,沈先非眼明手快,只让抱枕打了一下,就抢了过来,将桑渝紧紧地抱住,狠狠地吻住她。
母爱的陷阱
“你说什么?你要和他结婚?!”曾梓敖难以置信地看着桑渝,“喂喂,你知不知道我的心碎成了多少片?你这个死丫头,怎么可以这样不顾及我的感受?还要我帮你刻个萝卜章伪造两份单位证明?你太过分了!”
“喂,你凶什么?不帮我的话就算了。我是把你当哥们,才把这光荣而艰巨的任务交给你。”
“你为什么好事就不能想到我?这种事就会想到我?他跟我是情敌!女人,情敌你懂不懂?我曾梓敖要是帮他刻萝卜章,让他娶你,我他妈的就是傻蛋!”
“喂!上次你让我找他谈一谈的时候,你也没这么义愤填膺啊?”桑渝将他面前的笔记本电脑硬给合上,“最后一次问你,刻还是不刻?你要是不刻,我就找别人去刻。”
僵持了很久,曾梓敖终于答应给桑渝刻章,伪造单位开的单身证明。因为她和沈先非结婚的事不想被学校和皇廷知道,所以出此下策。曾梓敖是计算机高手,让他做个章刻在萝卜上不是难事。
桑渝要他用电脑刻章氏的章,她见过很多次,一方面是熟门熟路,另一方面,她要刺激桑振扬,他越是不让干的事,她偏要去做,而且还要以桑氏的名义开证明。
没过多久,曾梓敖还真给她弄了个假章证明,那章和真的真是一模一样。
将那份证明看了很久,桑渝拍了拍曾梓敖的肩膀,赞赏:“真是21世纪的人才!你毕业了就算找不到工作,一样不愁没饭吃啊。这行业还真是个有前途的行业。”
曾梓敖的嘴角不停地抽搐着,这种违法的事,他也只会为她去做,还当职业?有没有搞错。
曾梓敖问:“你哪天去登记?知道民政局在哪儿吗?知道要准备什么东西吗?”
“就明天啊。具体事宜阿非已经问过了,他回家拿户口薄了,今天应该要回来了。这两天我为了把户口薄弄出来,在家里翻了很久才找到,差点被我妈发现。”桑渝皱了皱眉,要不是为了户口薄,她连个那个家都不想回,“见鬼的,谁规定结婚一定要户口薄。”
“不要户口薄,谁知道你有没有重婚?”曾梓敖鄙夷地看了她一眼。
“你放心,我是不会重婚的,而你,就太有可能了。”
“女人,你有没有想过,这场婚礼没有鲜花,没有父母祝福,”曾梓敖瞥了一眼她手上的黄金吉祥戒,“还没有钻戒,你不觉得太仓促了吗?”
“鲜花能当饭吃?钻戒其实很俗啊,哪有我手上的这个吉祥好,几十年前的限量版耶,你懂不懂?”
“桑渝,你没救了。”
“懒得理你。”
“你害我失恋了,陪我去练练拳脚,过了明天,你就是已婚妇女了,我再约你出来练拳脚,会被人说我勾引良家妇女。”
“你才妇女。”桑渝气不过,逮着曾梓敖就要打,曾梓敖跑得飞快。
两人刚到道馆,桑渝便接到了沈先非的电话,他已经回到了N市。
“我在道馆。”桑渝一听到沈先非回N市了,声音都变得异常愉快。
“我回去先洗个澡,然后去接你,一起逛逛,看看有什么东西要买的,晚上出去吃饭,想吃什么,你先想着。”沈先非说。
“恩,好的。”
“拜拜。”
“拜拜。”挂了电话,桑渝就看到曾梓敖一脸不爽地看着她,“不是要切磋吗?”
曾梓敖一声不吭,做了个“请”的手势。
两人好好地比试了一场,桑渝这才发现曾梓敖的实力原来并不弱,而是他以前有所隐瞒。
累了,两人便聊起了天,桑渝将自己为什么会追沈先非,到怎么追上他,都说给了曾梓敖听。
这让曾梓敖更深一步地认识到她和那只笨鸟的爱情,感叹自己永远只能做桑渝最好的朋友,朋友就朋友吧,当为什么心口处这样的难过?那里就像是被人硬生生给剜去了什么似的。
看到她那一张一合的红唇,他竟然有一种冲动,也许这一辈子也就这最后一次机会了。
屏住呼吸,他想到没想,趁桑渝一个走神,将她压在身下。
有了上一次的教训,桑渝没来由地开始慌了。曾梓敖的脸庞近在咫尺,连眉毛她都可以一根根数得清楚,对上他炽热的目光,眼前的面孔越来越放大,他的唇已经压在了她的唇上。
那片柔软带着隐藏了很久的热情在瞬间爆发了,轰地,桑渝只觉得脑袋一片空白……
终于反应过来,桑渝使尽全身力气推开了他,非常生气地说:“曾梓敖,你太过分了。你答应过我永远……”
“我答应过你永远只做好兄弟好哥们,为了永远只做好兄弟好哥们,所以我才在开始那个决心之前,决定先完成自己的心愿,就是一定要好好吻你一次。”曾梓敖眼眸中虽然溢满了笑意,但心中的苦涩却只有他自己知道,“心愿已经完成,你永远只是我的好兄弟好哥们。”
一时间,桑渝喉咙间犹如堵了一块硬物,十分难受。
就在这时,一阵悦耳的铃声响起,听到拐角放着的手机在响,她连忙舒了一口气,跑过去。一看是家里的电话,本来不想接的,但为了避开这种超级尴尬的气氛,她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那头,吴妈的电话急切地传来:“小姐,你快回来,桑太太要自杀。”
“自杀?!她要自杀?!”桑渝惊恐地睁大了双眼,脸色在刹那间变得异常苍白,“我马上回家,你看着她,别让她做傻事。我马上回来!”
挂了电话,桑渝连衣服也顾不得换,对曾梓敖说:“我爸妈又在闹了,我得赶回去。”
“别急,你带钱了没有?没带钱怎么打车回去?”
“哦,对对对。”
桑渝打算赶回更衣室从柜子里拿钱,曾梓敖也不知从哪儿搞来百元大钞,塞在她手里,她惊讶地说,“你怎么道服里还塞钱?”
“你管钱哪儿来的,不是偷的就行了。快走吧,赶紧回去。”
“还有,沈先非要是来了,你帮我和他说声。东西你帮我收拾了,改天我找你拿。”
“知道了,你快走吧。”
曾梓敖将桑渝推出了道馆,望着桑渝的背影,心中有说不出的失落。
明天她就要嫁作他人妇。
下了出租车,桑渝一路狂奔,进了家门,就看到父亲锁着眉头坐在沙发上抽烟。狠瞪了父亲一眼,她便冲上了楼梯。推开二楼主卧的门,她看到母亲一脸苍白地半倚在床上,吴妈正给她用毛巾擦着脸和手。
赵卓青一看到桑渝,情绪又开始激动。
桑渝走过去,赵卓青一把抱住桑渝,哭了起来。吴妈适时地离开,将这里留给母女两人。
之后桑渝从母亲断断续续的哭诉之中,才知道父亲这次做得很过火,让外面的女人有了身孕,并且检查出来是个男婴。
赵卓青年轻的时候做过流产手术,之后就习惯性流产,桑渝是她拼了命硬保下来的,但生了桑渝之后,就无法再孕,而桑振扬一心想要一个儿子来继承他的家业。这一次桑振扬究竟是意外还是存心让外面的女人怀了孩子,目的已经很明确,铁了心地要离婚。
桑渝哄了好久,赵卓青才稳定下来。之后她又在一旁陪了好久,才将赵卓青哄睡下,但赵卓青始终不放开她的手。
以为母亲睡着了,她才小心翼翼地松开母亲的手,出了房门。
到了楼下,桑渝看到父亲还在抽着烟,水晶烟灰缸里的烟头插的像刺猬一样。冷冷地看了他几眼,想出去走走,便看到母亲从赤着脚从楼上跑下来找她。
将赵卓青送回房,安抚好 ,她突然提出要出去散散心。
桑渝愣了愣,明天她就要和阿非登记结婚了,但看着母亲苍白的脸,她只好点了点头,笑了笑:“好啊。你想去哪儿玩?”
“随便哪里都好。”
“好,我马上打电话,叫人安排旅行社。”
再度将母亲安抚睡下,桑渝终于松了一口气。想到母亲恐慌的样子,她觉得她明天没法和阿非去登记了,她必须陪着母亲才对。
出国要办理很多手续,时间来不及,于是就定了去海南。
想了想,她便给沈先非打了电话:“阿非,对不起,家里出了点事,我就先回家了。我打你手机的时候,你手机不在服务区。我妈精神状态不是很好,我要陪她去海南散心,所以明天……我可能去不了。”
电话那头,沈先非愣了好久,然后才吐了一个字:“……好。”
“阿非,你是不是不高兴?”
“……没有。”
“那你要等我哦,一个礼拜我就回来了。”
“嗯,我等你回来,玩得开心。”
“嗯。”
挂了电话,桑渝觉得沈先非有点怪怪的,但是说不出哪边怪,可能是明天没有去登记,他会有点失落吧。
桑渝怎么也没有想到,就是这样,让她和沈先非成了陌路。
在海南一皱,美丽的海边风景让赵卓青的心情舒畅了很多。看到那么多诱人的水果,她打算回到N市后自己投资开家水果店,精神上有个寄托。这一玩,又多待了几天。
桑渝为此感到开心,母亲长期被困在那样一个圈子里,实在是太寂寞了。但母亲的事解决了,她的烦恼业来了,她给沈先非打了好过通电话,沈先非的手机一直呈关机状态,打电话回他们的小屋,无论她打多少次,始终无人接电话,这让她的心好像掉到了冰窟里一样。
给曾梓敖拨了电话,那小子反倒高兴她去了海南了,并说这些天都没看到沈先非有来学校,估计是在忙出国的事吧。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为了不扫母亲的兴,所有事情她都埋在心里。
回到N市,下了飞机,老吴开着车子已经在候着她们了。
坐在车上,她又给沈先非打了电话,依旧是关机。她的心更加慌乱,对老吴说:“吴叔,你先送我妈回去,我还有些事,把我放在前面的十字路口就可以了。”
老吴说:“小姐,今天吴妈可是烧了一桌的菜等着你和桑太太回去呢。”
赵卓青说:“小渝,你这几天魂不守舍的,打给什么人啊?这都已经很晚了,有什么要事的话,你明天再说不一样吗?”
桑渝想想,还是明天去找他再说。
回到家,桑渝心中一阵疙瘩,因为家里无缘无故,多了四个彪形大汉身穿黑色西服立在家门口。
吃完了晚饭,她便进了屋继续打电话,结果依旧一样,她不放心,决定还是回两人的小屋看看。
“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
客厅里只有角落的壁灯亮着,桑渝看到父亲正坐在沙发上抽着烟。
“出去走走。”桑渝淡淡应道。
“出去走走?你确定不是去找那个小子登记结婚?”桑振扬的声音很尖锐。
心猛然一惊,桑渝停下脚步,转动门把的手竟然有些发颤。转过身,看着父亲,她哑着嗓音问:“……你怎么知道的?”
桑振扬怒道:“怎么知道?你现在胆子越来越大了,一点也不把我这个做父亲的放在眼里。他都要出国了,你还有和他结婚,你有没有脑子?”
去海南之前就觉得沈先非有点怪怪的,她咬着牙说:“你是不是对他做了什么?”
狠狠地掐灭了手中的烟蒂,桑振扬恼怒地说:“你以为你找到那份跆拳道馆的工作就很了不起?你太天真了,爸爸对你很失望。爸爸能有今时今日的地位,不是一朝一夕建成的。
桑渝颤着声问:“他会出国,是不是你做的手脚?”
“你觉得我会傻到花钱去培养一只将来会抢走自己一切的白眼狼吗?我只会用钱砸他这种人走,但绝对不是培养。”
“砸他走?”父亲的话让她的心乱了,“什么意思?”
“你以前不是用钱砸锅那些女人吗?我告诉你,你这辈子都和他没有可能,除非我死。那小子就要出国了,你就好好给我待在家里。”
桑渝难以置信地望着父亲,她不相信他的话。如果阿非要是贪图她的钱,早在那一年之间就表露出来了,就连曾梓敖都可以看出,阿非心高气傲,拿钱逼他做事对他来说就是奇耻大辱。父亲一定是在诋毁他,她忍不住尖叫出声:“你在撒谎!在撒谎!阿非根本不是那种人!”
赵卓青不知在什么时候走出房门,站在楼梯上静静地看着父女两人争吵着。在去海南之前,小渝打电话的内容,她曾听到过,那天中午她就找过那个男孩,请她放弃小渝,可是那个男孩却对她说“明天我就要和她去领证了”。听到这个事实,她就像是被雷劈中了一样,为了替小渝留住桑氏,她怎么也不能让小渝去领证。
她和桑振扬的婚姻走到了尽头,她以自己的婚姻作为条件,他想要那个儿子,想要离婚,那就拿桑氏的股份来换。他还是爱女儿的,同意了条件,并立了股权转让书,她还要他立了遗嘱。
桑氏只能是她女儿的。
小渝,对不起,妈妈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
“他不是,他妈是。只要他妈说一个不字,你以为他会为了你,像你这样和我对着干吗?”提到吴玉芳,桑振扬更是咬牙切齿,面部的表情因愤怒而变得有些扭曲。
咬着唇,桑渝强作镇定:“好了,我不想和你谈这事。这是我自己的事,如果我选择错了,下半辈子注定痛苦,我也心甘情愿,因为这是我的选择。从那天走出家门我对自己发过誓之后,就不会回头,要我放弃沈先非办不到!桑先生,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你想用你和妈的婚姻威胁我也好,用桑氏威胁我也好,甚至你可以让正道关门,可以,可以,都可以,但是做这些事的前提,你最好能保证那个女人肚子里的孩子平安生出来,即便是生出来,你也要天天烧香拜佛求他们平安。还有,我不相信阿非和他妈妈是那种人,无论如何,明天我都要和他结婚。”
“你——”桑振扬气得浑身发抖。
“小渝,那个男孩子明天就要坐飞机走了,如果他心里有你,这个礼拜为什么一通电话也不给你?他根本就是在利用你。”赵卓青跑下楼。
什么?他明天就要走了?她终于明白,原来这是一场陷阱,将她和阿非分开的陷阱。她一定要找他问个清楚。
桑渝猛地打开门,便看到门前四个大汉一字排开,候着她。嘲讽地弯了弯嘴角,她没有想到今天要出这个门,却是要打出去。
本来她一点胜算都没有,因为这四个人是父亲请来专门钳制她的高手。幸运的是,这四个人有顾忌,就是不能伤害她。生平第一次,她把跆拳道这样一个正义修为当成生死存亡来较量,她是带着不是对方死就是自己死的信念,用跆拳道将四个高手打败了。当四个人倒在她的面前,她的情形也好不了多少。
“桑渝,你给我听着,你今天要是走出那道门,我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女儿,取消你的桑氏继承权。”桑振扬从来没有过气成这样,他不敢相信,那个他最疼爱的女儿,如今为了个小子和他作对,甚至还要放弃桑氏。
“桑氏,留给你儿子吧。”桑渝冷冷地回了句,大步向院门走去。
二楼阳台,赵卓青哭喊着:“小渝,那个男孩子不适合你,不要因为他,你放弃了属于你的东西。相信妈,妈永远不会害你,你是我唯一的孩子,要不了多久,你就会明白,妈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小渝,你要是敢走,我就从楼上跳下去——”
赵卓青的哭喊声声声传来,桑渝脚步只是顿了顿,坚定地走出桑氏大门。
她不要去想母亲会不会跳下楼,不要去想这次去海南是不是母亲知道她要去登记的事儿故意支开她,更不要想桑氏将来属于谁。她只要沈先非,那个教她洗衣服,教她自己赚钱,教她会独立自主,那个把和她结婚看得比出国还要重要的沈先非,无论怎样,她都不会相信沈先非是因为钱而放弃了她,一定有原因的,要她相信除非他亲口跟她说,跟她说他不喜欢她了,不想和她结婚……
在去海南前一晚,他说过,他会等她,所以,她一定会嫁给他。
错失
出了桑家大门。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她给曾梓敖打了电话,有气无力地说:“梓敖,认识天恒山庄怎么走吗?嗯,天恒路路口,来接我。还有,帮我查一下,明天,上海飞往 英国的飞机是哪一班?
桑渝的声音都是在颤抖,她拼了命地往前跑,她要在最快的时间内找到沈先非,她要找他问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曾梓敖开着车,刚要驶入恒山路口,就看到披头散发的桑渝跌跌撞撞地从路口冲出来。
“桑渝,你怎么了?究竟出了什么事?”他紧张地连忙下了车,扶住他。
桑渝爬上车,靠在车座上,闭着眼,对曾梓敖说:“别说话,先送我去我那屋子。”
曾梓敖发动了车,不停地追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会搞成这样?你和什么人打架打成这样?”
“你知不知道沈先非明天要去英国了?”桑渝低声说。
“他不是等你回来结婚的吗?”
“我不知道,我爸不知道对他做了什么,他明天就要离开国内了。”
“那你怎么会变成这样?难道是你爸——”
“他找了四个保镖……”
“……你,算了,你坐好了,我看我还是先送你去医院。”
“不要,我要尽快找到他。”
车子飞速地行驶。
当到了楼上,桑渝下了车,拼了命似的爬上七楼,打开屋门,那里和以前一模一样。她一直叫着:“阿非!阿非!”
两间房子都找过了,包括卫生间,她就差没把衣橱里给翻出来了,没有沈先非的身影。所有东西都和她离开去海南之前的时候一模一样。不死心,她又在自己的房间里找寻,想找到他留下的只言片语,可是,还是什么都没有。
她像是发了疯一样地开始砸屋子里的东西。
曾梓敖被她这副模样给吓住了,他从来没有看过这样歇斯底里的桑渝。快步走上前,他一把拉住桑渝,大声说道:“你别这样好不好?”
桑渝双手抱着头,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声音带着哭腔:“我不相信他是我爸说的那种人,为了钱而离开我。”
“我也不信,既然不信,那就起来继续找。还有哪里没找过的,就一起找。”曾梓敖一把拉起她,将她推进卫生间,“先把你的脸洗干净,再去换身衣服,我们再去找。”
面对着满盆的冷水,桑渝将脸全浸在水里,让自己冷静下来。打理好一切之后,她便让曾梓敖开车去西街,如果沈先非不在学校,不在这里,那在西街一定可以找到他的去处。
到了西街沈先非家的住处,已是深夜,屋门虽上了锁,可透过窗户里看到的是破旧空荡的屋子。
桑渝彻底绝望了。
曾梓敖奋力地敲开邻居家的门,被开门的老太太给狠狠骂了一顿,一句话也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只有最后几个字什么出国搬走了,他是听懂了。
在听到那模糊的几个字,刹那间,桑渝浑身的力气仿佛都没抽走了似的,两只手撑在斑驳的的墙壁上冰凉冰凉,僵持了近五分钟,她都没能挪动身体,最后是被曾梓敖架了出去。
没了沈先非的音信,桑渝不值得到该怎么办,如今只剩下一个感觉就是疼,那种钻心又无依的感觉在啃噬着她的心,让她无法呼吸,无奈地蹲在西街那个小车站的台阶上,捂着脸,眼泪禁不住地就涌了出来。
这一切看在曾梓敖的眼里,别提有多窝火,他烦躁地吸着烟,来回不停地走动,知道看不下去了,然后火道:“你别这样好不好?!”
桑渝没理他,依旧是将脸埋在两腿之间默默地流着眼泪。
“明明就要结婚了,他什么话都没有和你说就走了,你不觉得奇怪吗?就算你爸威逼他也好,利诱他也好,总该会给你一句话吧?我他妈的要是甩了女人,好歹也会给人家一句话,这样不明不白的算什么?”
得不到任何反应,曾梓敖从裤子口袋里摸出手机,开始一个个打电话。
过一会,他大力地一把将桑渝从台阶上给拉了起来,说:“起来!我已经打听到了,他是明天上午十点的飞机。现在是凌晨一点不到,我们还有九个小时可以赶去上海。既然N市找不到他,那就去上海浦东机场劫他啊。”
缓缓的抬起头,桑渝盯着满脸打抱不平的曾梓敖,两股热泪又涌了出来。
“深更半夜的,别以为有灯光发光,你就这里装深沉。走啊,还愣着干什么?”别过脸,曾梓敖不想看到桑渝那张哭泣的脸,他喜欢的女人不是这样脆弱得就轻易放弃的。
将桑渝塞进车里,曾梓敖很认真地对她说:“你给我振作一点,我才拿到驾照没多久,待会儿上了高速,我可不能一个人连开几个小时。”
吸了吸鼻子,抹干眼泪,桑渝扯了一抹笑容:“要开就快点开,哪来的那么多废话。”
听到桑渝这一声啐骂,曾梓敖就像是吃了定心丸一样,发动了车子。
时间充裕,因为路黑,曾梓敖不敢开得太快。
也许上天就像是和两人故意作对一样,不幸地,车被追尾了。
“轰”的一声,尾部受到强大冲击力的撞击,车子被推出数米远,曾梓敖手中的方向盘一个不稳,车子便向中央的绿岛护栏冲去。
“小心啊!踩刹车!”桑渝在感受到车身的震荡时,就伸出手去帮曾梓敖稳住方向盘。
伴随着金属摩擦声,车子沿着绿岛护栏的边缘滑过数米,终于停了下来。
车一停下来,两人坐在车内大喘了一口气,为这次侥幸从鬼门关走过而感到庆幸。
望着前面不停闪烁的车灯,曾梓敖摸了一下额头,满头全是冷汗,他狠摧一下方向盘,暴了回粗口:“操!下车,我要看看是什么白痴这样开车的!”
同样一声冷汗的桑渝舒了一口气,打开车门,下了车,走到车前,对尚在车内的曾梓敖说:“对不起,害你爸送你的生日礼物被撞坏了。”
从副驾钻出车外,曾梓敖走到车前,便看到左前灯的位置被撞凹进去,整个左前灯都碎了,捏着拳头,走到车后,他看到一样惨不忍睹的车尾,心头涌上一团怒火熊熊燃起。
快步走向后方撞在绿岛上的一辆大红色马6,车门的玻璃已经被撞碎了,车前盖整个瘪了进去。看到驾驶座上躺了个男人,车内飘出一股浓重的酒气,他怒吼着:“你个白痴,给我下车来,学驾驶的时候没学过不能酒后驾驶没学过不能超速的吗?”
桑渝走过去,看到那个男人微微歪了歪头,在痛苦地呻吟着,额前的血在往下滴,便对曾梓敖说:“你吼他有什么用?他受伤了。”
“这种白痴,自以为开个马6就很了不起,活该他安全气囊没打开,撞死了活该。”曾梓敖一边骂着一边打电话报警。
等了大约一个小时,警车鸣叫着到达。
交警要将曾梓敖和桑渝带回去做笔录,车子也要拖走。折腾了近两个小时,加上那一场车祸,桑渝和曾梓敖已经筋疲力尽,而这个时候,他们无法赶路,还要别拉去警局问话,这让桑渝积聚已久的怒气全部爆发了出来。若不是曾梓敖拦着她,她有可能要以袭警的罪名而被拘留。在曾梓敖的好说歹说下,两人终于走出了警局。
这时天早已大亮,六点半的样子,而他们所在的S市离上海浦东机场至少还有两到两个半小时的路程,而距去英国的飞机起飞不到四个小时,加上提前登记的时间,如果路上不堵车,他们勉强能赶在沈先非登记前见到他。
看着有气无力已经失去信心的桑渝,曾梓敖用力地揪了她的双颊,大声说道:“如果你现在想放弃,那我们就立刻回N市,如果不想,那就再坚持两个多小时。”
桑渝禁不住哭了出来:“曾梓敖,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怕我到了那里以后,他对我说的话就像爸爸说的那样……”
“你没有亲口问过他,你怎么知道?!桑渝振作一点,你已经为他坚持到现在,就差两个多小时,难道还坚持不下去吗?”曾梓敖爱怜地拨了拨她的发丝,将她紧紧地拥在了怀里,如果可以自私一点,他一定会选择带她回N市,可是他做不到,他不希望从此看到的她是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桑渝,沈先非就在那里等着你。”
放开桑渝,拉起她的手,就往马路对面走去,买了两份早餐后,拦下一辆的士,塞给司机三百块钱,要求他尽快带他们赶到上海浦东机场。
那司机拍着胸口向他们保证,一定会在两个半小时内赶到机场。
坐在后座,倚在曾梓敖身边,桑渝吸了吸鼻子,轻声说:“梓敖,谢谢你。”
“别说话了,保存点体力,待会儿到了机场还要抢时间的。”曾梓敖拍了拍她的手臂。
点了点头,桑渝缓缓地闭上了眼。
比预期还要提前半个小时到达了机场,出租车带着凄厉的急刹车声停在上海浦东机场的停车线上。
下了车,桑渝不顾一切地就冲进了机场大厅。
明亮宽敞干净的机场大厅内,一排排整齐的换票服务台,纵横交错的行李运输带,形形色色挤满的人,却是让人一阵阵的眩晕感。
听着广播,看着液晶大屏幕,不停地搜索着沈先非的身影,桑渝的脸上写满了焦虑和不安。
“对不起。”
“对不起。”
“……”
几乎是只要见到和沈先非差不多背影的人,桑渝都要确认一下。一声声“对不起”,一次次的失望,她已经累到失去了全身的力气,双手撑着膝盖,不停地喘着气,眼泪又不争气地涌了出来,似乎从昨天晚上开始,她就在不停的流泪,似要将集聚了二十一年的眼泪全部流出来。
为什么,她还是错过了……
“桑渝,那里,沈先非!”就在她快要绝望的时候,追上来的曾梓敖突然拍了拍她的背,声音里带着异样的激动。
惊诧地抬起头,桑渝顺着曾梓敖的指向,看到了前方拖着行李的沈先非,他的脸色苍白,头发还剪短了。
颤着唇,她激动得眼泪再度涌出。
“阿非!阿非!阿非!”冲过人群,她高声叫喊着向安检通道冲过去。
值机区的机场工作人员,在看到疯狂奔来的桑渝,立即吹着口哨冲了上前,拦住她:“小姐,请出示你的登机牌和相关证件。”
“让开!”顾不了一切的桑渝赏了那人一拳。
一旁的机场工作人员一见此情况,立刻全部涌了出来,对讲机的声音四起,这一场骚动引来了更多的进场警察和保安。
沈先非听到有人在叫他的小名,顿下脚步,回首望了望,却是看见一个披散着头发像个疯子一样的女子被几名警察押着,口中在不停地喊着他的名字。
回转身,他拖着行李,迈着沉稳的步调向前走去。
“阿非——”
桑渝再也没有想到,她拼尽了全部力气的呼唤,换来的只是沈先非很冷淡地回首看了她一眼。究竟是为什么?如果那一年多的日子是一阵泡影,他为什么不干脆而直接将这残留在她眼前的泡影也一并打碎了……
被警察抓疼的胳膊早就失去了自觉,周围的声音突然间也听不到了,锥心刺骨的狂痛让她失去了呼吸,虚脱的身体再也承受不住,就这样直直地向后倒去。
在她的生命里,她没有恐惧过什么,而此时此刻,她恐惧的却是她最爱的男子留给她的那一个如同路陌生人一样的淡漠神情,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没有任何解释……
悲伤的眼泪再滑落前,她只看到空气中,飘扬着的每一粒尘埃似乎都在笑她的愚蠢。
Special
结婚?还是一百万?
这冬天的风夹杂着细细的雨丝,打在人的脸上微疼,却一点也不影响沈先非的心情,因为再过两天,他就要和她结婚了。
下了车站,他往那条熟悉的小巷走去,却是看到一辆在N市都很少见到的宾利轿车。
桑渝说过,她家有一辆黑色宾利。
深蹙起眉头,他淡淡地扫了一眼那辆车子,快步往家里走去。
吴玉芳鲜少有这样的生气,她冷笑着从桌上拿起那张一百万的现金支票,然后当着桑振扬的面,将那张支票撕了个粉碎,一把仍在他的身上。
桑振扬气得说不出话来。
“钱,我收下了,正好撕了仍你。”吴玉芳从门口后抓起扫帚,就往桑振扬身上扬去,“快滚,再不滚,我就扫你出门。”
“你——”
“你什么你?有几个臭钱了不起?快滚!”
桑振扬怒道骂一声:“不知好歹的女人!”
还没进入院内,他便听到家中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说桑渝不可能会喜欢他这种家庭的人,只是玩玩而已,是他在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给他们钱,是看得起他们。不然,他们连一分钱都拿不到。
吴玉芳扬着扫帚就向桑振扬打去,沈先非见着,拦住母亲:“妈——”然后回转身,他对桑振扬说,“桑先生,请你离开我们家,我不想变得难堪。”
桑振扬拍了拍身上的泥水,指着沈先非怒道:“沈先非,我告诉你,只要我桑振扬还活着,你和我女儿这辈子都没可能,不信咱们走着瞧。”
看着桑振扬离去的背影,接过母亲手中的扫帚,沈先非将屋中满地的支票碎屑扫了干净。
吴玉芳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
想了想,他对母亲说:“后天,我就和桑渝去登记结婚。”
吴玉芳惊愕地看着儿子:“昨天电话里,你不是说马上就要出国了吗?”
“嗯,在出国之前,我想先结婚。”
“你这个臭小子,出国结婚这么大的事到现在才说。下次你要是生孩子是不是要等孩子生下来会叫奶奶了,你才打算告诉我?”
“嗯,那个……生了就告诉你。”
“你——”吴玉芳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你真的想好了?这一出去要两三年不能回来。”
“嗯,想好了。像她那样危害社会的恐怖分子,我觉得还是恐怖我一个人就好了。”
吴玉芳哼了一声:“你这个臭小子,刚才撕了那一百万砸了那个满身铜臭的家伙,简直是白砸了,早知道不如卖了你,我下半辈子不用愁了,想想都觉得心疼。”
翻了翻白眼,沈先非爬上了阁楼:“我去拿户口薄。”
在西街一个晚上,沈先非一直魂不守舍,脑中一直想着桑振扬和母亲争吵的局面。吴玉芳看在眼里,以为他在想着桑渝,直念着“有了媳妇忘了娘”,第二天一早就将他扫地出门了。
下了车,沈先非眯了眯眼,望着阳光普照的天空,他突然很想念她。明天就要领证了,他开始幻想她成为沈太太那一刻的表情。
应该给她买点东西,想着,他脚下的步调快了。
就在快到住处时,路边的店家没留意拨了他一身污水,皱了皱眉,他掏出手机给桑渝打了电话。听到她愉快的声音,他脑中不断浮现起她每次逛街逛不到一小时就不耐烦的景象,不禁扬了扬唇角。
洗完了澡,沈先非正打算出了门,在锁门的那一刻,他又见到了一个不速之客。
挣扎和守护
也许他该早一点来的,或者晚一点来也可以,可为何却偏偏选择在这样的一个时候。
沈先非推开那道门,望着两个并肩而坐背对着他的身影,正在有说有笑地谈论着什么有趣的话题。他正打算出声喊桑渝,却听到曾梓敖的问话而怔住了。
“你说你是因为要打击报复他,所以才追他的?你不是吧?这么小心眼。”
“对啊,我就是小心眼,你说我一个女生,被他抓到我偷可乐,我还要不要见人?而且之前他还放走了一个贱男。”
“那你打他一顿不就好了?多解气!”
“那你不觉得让他爱上我,我再狠狠地一脚踹了他,这种伤害来得更猛烈更解气吗?”
那一刻,沈先非仿佛听到整个世界都轰塌的声音,耳边一直回荡着说听到的话。
他不相信,那些话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
再抬眸,他更不想看到的那一幕刺入眼帘。
她被曾梓敖压在地板上,两人热烈地拥吻……
无声无息地离开了道馆,他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脑中不断地回放刚才的画面。
他已经记不清自己究竟走了多久,走了多远。
夕阳西下,似要烧红那片天。
单调的手机铃声惊醒了他,是她打来的。
颤着手,他按下了接听键,电话那头传来了她的声音:“……我妈精神状态不是很好,我要陪她去海南散心,所以明天……我可能去不了了。”
“我们要不要打个赌?看看小渝明天是选择和你去登记结婚,还是留在家中?”
她的母亲——赵卓青对他说的这句话不停地回荡在耳边。
她口中说的“精神状态不太好”的母亲,就在几个小时之前才找过他。
从西街赶回来,他的心中满满地全是她,她父亲的羞辱并不能阻止他的心,虽然他现在的一无所有,但是他一定可以让她成为这世上最快乐的妻子。
她的母亲会在那时到访,在他的意料之外,他没有想过她的父母会接二连三地找上他。在沙发上坐了很久,在她的母亲说了很多之后,他只对她说了一句话:“明天我就要和她去领证了。”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她的母亲脸色都变白了,激动地说了很多,直到她的母亲抛了最后那句话:“好,还有几十个小时,那我们就拭目以待吧。”
突然之间,他不确定了。
想了许久,他才坚定地回答了她的母亲:“我爱她,正如她爱我一样,不是因为我是谁,而是我在她的眼里是谁。她一定会和我领证的。”
没有几十个小时,只是三四个小时,这天就已经完全变了。
他不禁哑然失笑,嘴角的那一抹笑意却无法掩饰心中的酸涩、失落与悲伤,喉咙之中仿佛堵着什么似的,难过的感觉一波波涌了上来,艰难地吐出一个字:“……好。”
他没有不高兴,而是他痛苦着,因为在乎,他的心变得脆弱得不堪一击。
难道她这么久以来所做的一切,真的只是想看他痛得有多惨烈吗?为什么她还要他等她?
此时此刻,他只敢浅浅地呼吸着,怕太重的喘息让他支撑不住,极力地让自己的脑袋呈现一片空白,什么都不去想,这样心才不会像要被刺穿一样的难过。
他一拳狠狠地打在了面前的树干上。
“姓沈的,你还认识我吗?”一个嚣张的声音在他的背后响起。
沉浸在狂怒之中的他,回过头便看见一头飞扬的金毛,让他想起了一年多前那个夜晚。
“想不起来了?你女人在一年多前将我们兄弟几个打了,这笔帐我们还没算呢。”提到那件事,丧狗恨不能将他隔空活吞入肚。
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他回转头便要离开。
“想走,没那么容易。”丧狗朝兄弟使了几个眼色,便将他围住,“哼,姓沈的,你傲气个什么东西?H大的高材生了不起,其实还不是和我们一路货色。”
丧狗说着,和几个兄弟哈哈大笑起来。
积聚胸中已久的怨气骤然间爆发了,他宛如一只暴怒的雄狮,睁着血红的双眸瞪着眼前那头有着金毛的丧狗,猛地一拳打在了他的下颚。
丧狗被打得身体一震,向后退了几步,站稳了身体,随即便跳了起来:“他妈的,你这个小白脸,不知好歹,难怪人家指名了要揍你。本来看在你勾上那个富家女,是想和你做笔交易,你他妈的不识相,竟然敢打老子?!”
丧狗怒骂着冲上前便与他纠缠在了一起。
生平第一次,他出手打人,每一拳都是又重又狠,似要将体内所有的怨恨全部发泄出来。
霎时,几个人一齐拥向他……
一时间,高中时候那段最痛苦的情形浮现眼前,与之前的一切相重叠。
桑渝有没有和你说过,她不喜欢男生追她,她喜欢自己追男生?
越是拒绝她的,她就越要追上手。我记得高中时候,她就有花了不少心思去追男生,后来追上了,又甩了人家,算起来你不是第一个。
别和我说你进了皇庭,这只会让我更瞧不起你。你虽然有才,但如果不是沾了我桑振扬的光,你一辈子都进不了皇庭。有些东西,黑的,是永远也漂不成白的。
怎么?你不知道你是怎么进皇庭的?呵呵,我那丫头为了追上你,可是下了不少功夫。
那你不觉得让他爱上我,我再狠狠地一脚踹了他,这种伤害来得更猛烈更解气吗?
我只有小渝这一个女儿,将来她是要继承整个桑氏的。
现在的你和她都还年轻,人生之路还有很多要走。如果她选择了呢,就势必要放弃桑氏,你觉得你和桑氏比起来,孰轻孰重?
你是一个好孩子,但如果你没有那样一个家庭,也许你会和小渝有一个美好的未来。
你就要出国了,这是一个忘却这段感情的好机会,时间可以冲淡一切,淡到最后什么痕迹都没有。
现在你提前放弃,也许你很痛,但总比将来你要痛一辈子要好。
我们要不要打个赌?看看小渝明天是选择和你去登记结婚,还是留在家中?
好,还有几十个小时,那我们就拭目以待吧。
他说过,就算是分手,他也要她亲口对他说。
他刚才一定是听错了,说要报复才追他的那个不是她,和曾梓敖接吻的也不是她,说明天不能和他去结婚的也不是她,这一切都是他的幻觉……
如意,是他和她的定情之物。
他答应她,等她一周之后回来。
他紧握着拳头,护着那枚戒指——如意。
丧狗按住已经被打得不能动弹的他,死抠着他的手指叫着:“把戒指给我!”
无奈他死握着拳头不放,丧狗气急,操起一旁地上的棍子朝他的头挥去……
“老大,会不会出人命?”
“不……不会。”丧狗吓得丢了手中的棍子,看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沈先非。
“那个设计师没给我们多少钱,我们揍他一顿就算了,没必要为他搞出人命。”
“老大,我们快走吧,那边有人过来了。”
“等……等一下,我……我拿个戒指……就走。”
Chapter 7 我们重新开始吧
诊室内,穆挞霖坐在办公室桌前,望着一脸憔悴的桑渝,心中不停地咒骂着好友沈先非整个没人性,这样好的女人也能给忘得这么彻底。
“如果想哭就哭出来吧,其实哭出来对你的病情会有好处,”立起身,走到桑渝的面前,穆挞霖将一盒面纸递给桑渝,“那后来呢?”
“后来……我什么都没有却直接闯机场安检通道,而且殴打机场工作人员,拒捕袭警,造成多人受伤,后来体力不支而昏倒在机场,然后被治安拘留了一天。曾梓敖因为维护我,成了帮凶,也被治安拘留了一天。我爸收到消息是一天之后,然后把我和曾梓敖保释出去……”说到这里,桑渝再也说不下去了,噙在眼眶里的泪水终于控制不住涌了出来。
坐在沙发上,她掩面痛哭。
为了沈先非,她付出了太多。也失去了更多。
她以为在美国的那几年能够忘掉他,,她甚至试着和曾梓敖交往,但心中那里空洞洞的感觉,像是有被人硬生生地给剜了去,任由谁也弥补不了。再次见到他,因为承受不了那份思念的折磨,和工作上双重的精神压力,在袁润之的建议下,她才来看心理医生,以求能够帮助缓解压力。
可是,原本想脱离那种困境,却没想到越来越乱。桑氏是母亲拼了命留给她的,无论如何都不能毁了。她永远忘不了两年前回国整理母亲遗物所看到的那封信,确切地说是遗书。
小渝: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想我已经不在了,不知道你在美国过得好不好,妈真的好想你。
当初我答应和你爸离婚,全都是为了你,但这个婚我不是白离的。
我知道他一直想要一个儿子,我也很努力地想生一个儿子,可是生不出来。那个叫于佳的大学生,年轻美貌,又有学识,还怀了一个儿子。我赵卓青,人老珠黄,学历不高,只会打麻将赌钱,我这半生都是在牌桌上过的,如今到了现在这种年纪,我还能求什么?
那个叫沈先非的男孩子很优秀,只可惜家庭背景太差了,对你将来接管桑氏有弊无利。
我只有你这一个女儿,我不为我自己着想,但我一定要为你想,将来桑氏只能交在你手上,任何人都别想从你手上把桑氏抢走。
我向你爸提出交换的条件就是桑氏只能由你来继承,他名下大部分股份和不动产必须转入你名下。记得他从上海把你领回来的那一天吧,他知道你被关的时候,都快要急疯了。那时的他,是爱你的,他想都没想就同意了,转让书和遗嘱准备了很久,可你这个傻丫头就是不肯签字。
世事难料,那个于佳的孩子越长越讨喜,他开始动摇了……
我决不允许他更改遗嘱,任何人都不可以抢走你的桑氏。如果让遗嘱成为真正的遗嘱,舍掉自己的命,妈也愿意。没有你在身边的日子,妈已经和死了没有两样。
所以,不要怪妈……
永远爱你的妈妈 绝笔
那封信上的遗书是写在车祸前一天,母亲是为了她,才会约了父亲,将车开上山自杀的……
为什么母亲要把这么沉重的包袱压在她的身上,她根本就不在乎桑氏,她只想过平凡而开心的生活,这两年来,哪一天她不是在受着折磨。桑氏不是她一个人的,现在整个桑氏都危在旦夕,沈先非,那个爱了那么多年的男人,惦念了那么多年的男人,连最起码念旧情的份都没有,她真的快要支撑不下去了。
泪水模糊了眼,突然眼前被白花花的一片盖住,有人用面巾纸在给她擦拭泪水。
“阿穆,谢谢你,我自己来……”当他看清眼前的人之后,一下子愣住了,随即站起身推开他,跑到外面,看到阿穆和小护士艾妃妃在调笑,他怒不可遏,“穆医生,我是相信你们心理医生,才会将自己心中的秘密说给你听,可你身为心理医生一点职业操守都没有,就是这样泄露病人的隐私。”她的眼泪就像是止不住地往外冒。
阿穆别过脸不敢看桑渝。
“不关阿穆的事,是我逼他的。”沈先非在离她两米开外急道。
“沈先非,你闭嘴!这一辈子我都不想看到你。你放心好了,明天就算我死了,我也一定会让那批货进场的!”
桑渝怒吼完,转身就要夺门而出,却别沈先非从身后一把抱住。
“桑渝,你别这样,你还病着。”
“沈先非,你放手,不然我就打死你。”
阿穆看到两人像拉锯战一样,皱着眉头,桑渝还真的动了手,阿非被打了还死抱着她。艾妃妃拉了拉他的袖子:“穆医生,你快制止啊,不然过会儿就轮到沈先生入住急诊了。”
深吸了一口气,阿穆怒吼一声:“好啦,你们两个别吵了,烦死了。”
终于,桑渝和沈先非停下了。
“小渝,对不起,泄露你的隐私的确是我的操守问题,但这不正是你说想的吗?其实你的心理根本没有病,你根本就不是来找我看病的,你知道我是谁,你知道我是阿非的高中同学,知道我和他一直有联系。五年了,你一直有一个心结,就是阿非当初答应过会等你,却出尔反尔,和你断了联系,甚至什么原因都不告诉你就离开了。就这个心结一直困了你五年,现在他回来,却依然没有给你答案,所以,你是想借我的口去知道这个原因,对不对?”
桑渝看阿穆的眼光越来越恐怖,像是恨不得要扑过来撕了他一样。
“现在我告诉你原因,但我不得不提醒你,你知道了,并不会比现在好过。”阿穆唯有咬着牙残忍地继续说,不然这事真是没完没了。真是活见鬼,给人看心理病也能看成丘比特。
桑渝睁大着眼睛看着阿穆,眼眸里上着异彩的光。
“阿穆,你给我闭嘴!”沈先非冲着阿穆怒道。
阿穆根本不理他,看着桑渝,指着他说道:“这个白痴失忆了,选择性失忆,所有人他都记得,就是忘了你。”
强烈的张扬之后沉寂下来便是令人窒息的残酷,听到“失忆”两个字,桑渝就像是被雷劈了一样。
“失忆?”想到五年前浦东机场沈先非看到她如同看到陌生人一样的眼光,竟然是失忆,她难以置信地望着他,颤着唇说:“也就是说五年前,你就失忆了?在我去海南之后,出国前刚好失忆了?”
垂着头,沈先非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转身一把抓住阿穆的衣服,迁怒于他:“谁要你多事的?你看你的病,你多什么事?”
“什么多事?我就是在给病人看病,你这个不相干的人给我出去。”阿穆抓住沈先非的手推他出去,不让这家伙受点罪,不知道受罪的苦,瞧人家小渝多可怜。
心已经揪痛得拧成一团了,桑渝紧紧地咬住下唇,泪水不断地从双眸中涌出,再也无法强抑住心中的悲伤,他怒吼道:“失忆?选择性失忆?你什么人都没忘,就偏偏忘了我?为什么你什么都没忘就只忘了我?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原来我真的是个傻子,一个等待了那么多年的傻子,自始至终都是我一厢情愿,从头到尾都是我强迫你。选择性?呵呵,给你重新选择的机会就是忘掉我这个讨厌的人,这才是你要的结果。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听到桑渝说出这样的话,就像有一双无形的手扼住了咽喉,叫沈先非无法呼吸。
他伸出手拉住桑渝,急道:“桑渝,事情并非是你想的那样。我不知道要跟你怎么解释,我不知道是不是要和你去登记的前一天,我只知道是我去英国前。那天,我别几个混混抢劫,伤到了头部,所以……”
“所以你就选择性失忆,选择忘了我?你不想想为什么你只忘了我?你潜意识里只想忘了我,难道我真的这么令你讨厌?那我们在一起的一年多里,那些日子都是假的,你说过要娶我,要等我回来的话都是假的,对不对?你告诉我啊,沈先非。”
这事到底要怎么解释,那五年里的事他全部不记得,要他怎么说?
皱着眉,他只能紧紧地抓住她的手。
阿穆和艾妃妃又看到他们两人争执了起来,相互对看一眼,决定撤,把这里留给两人慢慢培养感情。
从指尖一直寒到了心底,桑渝觉得胸口就像是被残忍地撕开了一道口子,不停地流着鲜血,直到滴尽最后一滴,冰冷地死去,从喉咙里挤出的声音,颤抖着:“沈先非我真是一刻都不想再看到你。”
睁开沈先非的手掌,桑渝转身,手伸向门把手,就在门锁转动的那一刹,沈先非迅速地拉过她,不顾她的挣扎,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下颌抵着她的发丝,他激动地说着:“桑渝,你听我说,短暂的别离,是为了重聚。你不要把所有的事都往坏处想,我忘了五年前的事,不是我讨厌你,我不是一个会对自己讨厌的女孩子求婚的人,更不是一个会随随便便做出承诺的人。一定有原因的,只是我现在还想不起来。五年前我们错过彼此,一定是一个很深的误会,因为误会所以我只能选择逃避,只能选择遗忘。”
桑渝挣开沈先非的怀抱,怒道:“逃避?你对待我只有逃避,你为什么不逃避一辈子?为什么还要出现在我的视线里?你知道我这五年是怎么过的?每天都在期盼着一个人会给我一个解释,为什么不等我?为什么看到我不理我?为了你,我连桑氏都愿意放弃,和我爸决裂,我不相信我爸说的,我相信你,我一直都记着‘我会等你’那句话,可是从海南回来之后,我等到的是什么?你给我的是什么?一个淡漠的眼神,一个没有原因的分手,一天一夜的治安拘留。你知不知道,在美国的两年,那时的我和高中时的我没两样,抽烟酗酒打架,自我放逐,如果不是曾梓敖拦着我,我甚至还会去嗑药!”
“桑渝……”沙哑的语调暗藏许多种难解的情绪,沈先非轻轻地抓住桑渝因激动而乱挥的手,眼神中闪烁着悲痛。
“爸妈离婚,第三者嫁进来,还有一个逼我妈走上绝路的弟弟。如果不是因为你,于佳不会用这种手段来报复我,我妈是为了替我守住桑氏,引我爸上山,玉石俱焚。一夜之间,我失去了所有的东西,你能体会那种一夜之间,什么都失去的感受吗?这一切都是因为什么?因为什么?!如果不是我那样的固执,他们不会死的。我该狠你的……”斑驳的记忆重投在她的心间,就像是一把把刀片,将把她割成了一块块,就连呼吸都会痛。
“我不相信没了你,这天就塌了,只不过一切是又回到了原点。可是越想忘掉你,就越忘不掉你。明明答应‘我会等你’,却什么都没有和我说一声不响地离开了?就像是我爸骂我的,我是缺胳膊断腿还是脸上长麻子,就非你不可?面对双重的压力,我浑身的每一根神经都绷得紧紧的,就怕哪一天承受不住全部断掉,我期望缓解这种痛苦和压力,我只能选择去找阿穆,把心中所有痛苦全部倾诉出来。阿穆说得没错,我知道他是谁,我一直都知道。我是借着他,希望你能够回来找我,亲口告诉我究竟是为什么,现在我终于得到了答案,结果是你选择性失忆而忘了我,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在我受了五年的痛苦和折磨之后,告诉我这个答案,什么事都记得,却独独忘了我。你知不知道,爱情里最伤人的不是不爱,而是逃避,不爱了,没关系,但你为什么要逃避?到底是什么原因你要逃避我?你告诉我啊!”
沈先非痛苦地看着她,在心里呐喊着:我该怎么回答你?
“你知不知道,那个房子到处都是你的影子,从衣服到鞋子,从毛巾到牙刷,只要你能够用到的,我都会准备着,希望你有一天会再回那个屋子里。每一天晚上,躺在床上,我会控制不住地想你,想念你的微笑,想念你的怀抱,想念你的亲吻,想念和你一起的快乐时光,想到不但心很痛恨痛,就连每根手指都在痛……我是这样的思念你,可你是怎么对待我的?桑氏是我妈用命换来留给我的,就算我倒了,它也不可以倒,可你连一点机会都不给我,你真的是想把我逼上绝路吗?沈先非,我真的好恨你,我恨死你了,恨死你了——”眼泪狂涌而出,她疯狂地捶打着沈先非的胸膛,将所有的痛楚全数发泄出来。
刹那间,沈先非只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原来那些东西全是他的,全部都是为他准备的。
她的泪水搅乱了他的心,跟着隐隐抽痛着,将她紧紧地拥在怀中,唇贴着她的发丝:“桑渝,五年前的事,无论我现在怎么解释都解释不清楚的,但就算是我忘了,我依然无法控制地为你说吸引。我从没有追过女生,我只能用最原始最拙劣的办法。送你仙人掌,是因为你像仙人掌一样让人心疼,外表坚强,内心是多么的脆弱;去正道学习跆拳道,是因为我嫉妒那个曾梓敖,我私心不希望他和你有任何的接触;下班会去桑氏等你,只是因为我想见你,有事没事给你打电话,只是因为我想听见你的声音。这里,它再次为你跳动。”
伏在沈先非的胸前,桑渝已泣不成声。
他握着她的手贴着心口处,认真地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桑渝,我们重新开始吧。”
门外,阿穆和艾妃妃贴耳听着门内的动静。
“怎么没声音了?”艾妃妃问。
“在那个。”阿穆噘起了嘴。
“那个?哦,那一定是霸道、邪佞、魅惑、激情——”
终于说出了早已想说的话,但许久都得不到回答,也感受不到怀里的人的动作,沈先非低头一看,桑渝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哭晕了过去了。
他急得大声叫着阿穆,连忙将她打横抱起,放在休息室的床上。
阿穆听到里面有叫喊声,脸色一变,连忙从外推开门,急匆匆跑进来。
看了看桑渝之后,他说:“没事,她只是太累了,睡着了。真是心脏病都被你吓出来了。你小子干嘛那么猴急?晚上回家再亲不一样嘛。”
“你说什么你?”
“闷骚,虚伪,假正经。”阿穆调侃着,“我要下班,快把你女人领回家,别妨碍我约会。”
“……”
别墅
又一次,沈先非将桑渝带回了自己的家。
沈母看到儿子将人带回来,揶揄:“呦,一保温瓶粥就抱得美人归恶劣,真是不简单。”
沈先非将她轻轻放在自己的床上,盖上薄被,看了几眼,目光依依不舍地收回,转身对倚着门的母亲说:“你熬一保温瓶的粥,换来儿子不用一辈子单身,很划算。”
“早知道这样,我五年前就去熬了,熬一吨也没问题。”
淡淡地笑了笑,沈先非将房门给带上,对母亲说:“妈,你可以去睡美容觉了,熬粥要到明天早上,现在熬会糊的。”
“唉,有了媳妇忘了娘呦,悲剧哦。”
不理会母亲的揶揄,沈先非又回到房内,在窗前静静地坐下。
执起桑渝的手,放在唇边。在医院里,她嘶声力竭的哭喊,牵动着他的每一根神经。她说得没错,这一切都是他的错,她该恨他的,她要怎么原谅他。他是自私的,就连爱也爱得自私,如果不是这样,他也不会忘记了。这段感情里,她付出的比他多得多,受到的伤害更多,他没有想过自己在英国的几年,她却是这样痛苦地煎熬着。
他将脸埋进她的掌心,自责地说:“对不起,我回来晚了,原谅我……我再不会离开了,原谅我,桑渝……”
正所谓,一回生,二回熟。第二天桑渝从床上醒来的时候,看到似曾相识的摆设,没有第一次那般激动。下了床,走到客厅里,她对坐在沙发上看着报纸的沈先非只说了两个字:“衣服。”
“……在床头。”
一句话也没有,桑渝又回到了他的房间,拿了衣服,就进了浴室。
沈母吴玉芳从厨房里出来,对儿子努了努嘴角:“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皱了皱眉,沈先非望着自己的房间,又开始昨天想了一夜的问题:“她到底有没有听到自己的真情告白?”
一如上次一样,桑渝有礼地和沈母道了别,便离开了。
沈先非追出去,在电梯处拦住桑渝:“我送你。”
桑渝冷冷地看着他:“对不起,桑氏请不起沈总这么高贵的司机。”
“叮”的一声,电梯来了,桑渝迈了进去,按了1楼,沈先非以手挡住电梯门,急道:“昨天我说的话,你有没有听到?”
面对他急切询问的目光,桑渝怔了数秒,双眸在转瞬间便黯淡下去,伸手便将他推了出去,并冷淡地吐了两个字:“没有。”
没有?昨天他憋了很久才讲出口的话,居然她没有听到,也就是说她还是停留在之前他一直沉默的状态。他沮丧着,在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电梯门已合上,他懊恼地狠狠踢了一脚。
在电梯口不停来回地走动,他从没有像现在这样狂躁过。都怪那个该死的阿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他和她已经蹉跎了五年,如果再任由这样发展下去,难道他和她还要再错过一个五年?他不想。
他急忙按下电梯,追下一楼,只是晚了一步,桑渝坐着出租车离开了。
坐在出租车上,桑渝闭着眼睛,多么希望此时此刻自己的脑袋一片空白。
桑渝,我们重新开始吧。
他的这句话,从昨天就一直回荡在耳朵边,她等了多久,才等到他回来,才等到他说这句话。五年了,她已经记不清多少次从伤心、期盼、失望再到伤心,她的生活就像掉进了一个无底洞般的轮回里,日复一日地被折磨着,除了感受那种噬骨锥心的孤寂与思念之外,只有说不尽的悲凉。
他说重新开始就重新开始,他说离开就离开,他说忘记就全部忘记,什么都是他说,他把她究竟当什么了?一边要求和她重新开始,一边还要置桑氏于不顾,这就是他要重新开始的态度?再也没有见过像他这么过分的男人,他真的是很过分,太过分了……
桑渝在心中不停地咒骂着沈先非,这时手机响了起来,是张律师的电话。接完张律师的电话,她半天没动作,蓦地反应过来,难掩心中的惊喜,那个该死的女人终于要卖别墅了,急忙拨了几个电话,然后对司机急道:“去天恒山庄!”
回到天恒别墅,为她开门的是她那个“弟弟”桑博文,小孩子一见到是她开心地叫道:“姐姐,你怎么回来啦?累不累,我帮你拎包。”
“你给我走开!”桑渝见者他心中就生厌。
“姐姐,我正好有东西要给你看,是老师要我们画的,我得了个五角星。”桑博文笑嘻嘻地对她说。
真是见鬼,这个死小孩不会看人脸色吗?她从来没有给过他好脸色,为什么他总是喜欢什么事都和她说,她有不是他妈。想到于佳,桑渝就咬牙切齿,这个女人一肚子坏水,竟然生出这么个儿子来,真是老天不长眼。
桑渝就当是没听见一样,推开他,走上楼梯便叫道:“姓于的,你给我出来。”
正要推开主卧的房门,门打开了,面前立的便是这个世界上她最恨的女人于佳。
桑渝将于佳推进房门,“砰”的一下关上门,指着于佳的鼻子佯装怒道:“姓于的,你有什么权利卖掉这幢房子?这幢房子是我姓桑的,你姓于的有什么权利卖掉它?”
“凭什么?凭我是这幢房子的主人。”于佳坐在床上,摆弄着刚涂好的指甲。
“见过恶心的,真是没见过像你这么恶心的,恬不知耻的女人。这幢房子姓桑,你这个外来的第三者,有什么资格处理这幢房子的一切?”
听到桑渝的话,于佳那张漂亮的脸都变得扭曲起来,大声说:“桑渝,你别忘了,我才是这个家里的女主人,我是桑振扬合法的妻子,名义上是你的继母。你凭什么这样对我大呼小叫的?是你对我一而再再而三的不尊重在先,也别怪我和你翻脸。”
桑渝厉道:“翻脸?翻什么脸?你这种女人还有什么脸?就凭你这种不要脸的第三者就应该人人得而诛之。同样都是女人,从来就没有见过像你这么不要脸的。我告诉你,别以为有那纸结婚证书,你就真把自己当女主人看了。”
“你才不要脸!如果不是你当初死皮赖脸地缠着阿非,我也不会进桑氏实习,更不会碰到你那个禽兽不如的爸爸——”
“你给我闭嘴!姓于的,你有什么资格这样说我爸?你吃他的喝他的用他的,从你跟了他,你什么没有得到过?你别忘了,我爸妈都是被你给逼死了。”
“我没资格?如果不是他趁酒醉强暴我,我会嫁给他?!”于佳声嘶力竭地吼了起来。
“你说什么?”桑渝怔住。
于佳笑了起来,笑得很恐怖,她一步步走近桑渝:“你爸做的丑事你会不知道?他可是想儿子想疯了。”
爸爸酒后强暴了于佳?桑渝拒绝接受这个事实,不停地摇着头:“不可能,你在撒谎!你在撒谎!”
“我在撒谎?”于佳又恐怖地笑了起来,“你去问黄建国,还有魏成明,还有那帮不要脸的老家伙,问问他们五年前是不是灌我喝酒,问问他们五年前有没有把我送到桑振扬的房间。你去问啊!”于佳指着门口的方向尖叫着,“你以为我愿意?你知道吗?我那样努力地学习,考上了H大,和他考了同一个专业,只为了能待在他的身边,希望能有一天他可以看到我。可是呢,自从你来了之后,一切都变了,你就像一个外侵者一样,夺了我的一切。桑渝,我今天告诉你,真正不要脸的是你们桑家的人,你爸是个不要脸的强奸犯,你是个不要脸的抢劫犯,是你们桑家逼我走进这个家门的。桑振扬毁了我,我当然要好好地报答他。你看我恶心,我还看你们恶心。”
捏紧了拳头,桑渝咬着牙,拒绝接受这样一个事实。
“你妈可真是厉害,连死都要为你保住桑氏。对,桑氏大部分的股权在你的手上,我不能怎样,但这幢房子产权是我的,在你妈没来得及让桑振扬过户给你之前,就已经转到我名下,我为什么没有资格处理它,我想卖给谁就卖给谁,关你什么事?桑氏我管不了,这幢房子是我的,我想怎么就怎么,跟你们姓桑的没关系。”于佳满意地看着在发呆的桑渝笑道,“你想要这幢房子,可以,算你便宜点,包括所有的家具设施,打个折,一口价。两千万。”
桑渝冷笑着:“两千万?别说两千万,就算是两百万,两万,两千块,你也别想从桑氏带走。这幢房子,我绝不会让你卖了它的。一个巴掌拍不响,别以为人死了就死无对证。我爸是强奸犯,你为什么不去告他?你告他去坐牢啊!他给你买房买车买珠宝的时候,你还会想到他是强奸犯?你每天珠光宝气穿着性感,手一挥全是世界名牌的时候,你还会想到他是强奸犯?我看都是你倒贴在他身上。”
于佳咬着牙,继而冷笑:“桑渝,你以为你很了不起吗?你以为你是谁?早在两年前,桑振扬就已经决策失误一次,甚至靠借高利贷,你接手的时候,它只不过是在苟延残喘。把我赶出家居连锁的租金你收了多少回来?还有银行的贷款有不少要到期了吧,皇庭的货又出了问题。我就等着看你这个大股东要陪多少钱。到时桑氏还撑不撑得住这一切都还要看造化,我看你还是省省,有时间还是好好忙忙桑氏吧。”
“桑氏绝对不会有问题!”桑渝走进于佳,阴寒着脸,手抓住她的胳膊,施力道,“于佳,我告诉你,你在打什么算盘我一清二楚,你要是指望能把房子卖了,拿了钱跑掉,简直是痴心妄想。桑氏就算有一分钱的负载你都要给我背着。”
“哼,桑氏这次是死是活,从今往后都跟我于佳没有关系。”于佳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挣脱了桑渝的手。
“没关系?你别忘了你儿子姓桑,到十八岁之前你都得给我养着他。”
“我儿子?我现在开始怀疑谁是他亲妈。他的存在,只会提醒我耻辱的这几年。我生他养他,他居然都和我不亲,却整天屁颠颠地黏着你。好吧,既然他喜欢你,你养他好了。等我卖了这幢别墅,拿了属于我的东西之后,我就会离开这里。他,你想打想骂,随你好了。但愿我永远都不用再见到你们桑家的人。现在,请你离开我的房子。”
“连自己亲生骨肉都狠心不要,你真是人贱无敌。我们就等着瞧,看看这幢房子你是不是真能卖得出去。”桑渝冷淡地说完,转身离开。
刚下楼,手机便响了。
桑渝接起,便听到杨正坤急切的声音传来:“桑总,你现在在什么地方?我们约了江航的江董十一点半吃饭。”
“你在公司等我,我马上就到。”挂了电话,她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十点二十了,再不走要来不及了。
她特地赶回来就是要刺激一下于佳,这个死女人也迷上了赌博,在外欠了高利贷,如果还不出钱,等着被砍死。她找人放话给高利贷逼这个死女人还钱,总算是逼到这死女人卖别墅了,她怎么可能放过回来刺激她的机会。
“姐姐,给你看那我画的画。”桑博文兴奋地跑了过来,“我的家庭,妈妈和姐姐手牵手,和文文一起逛公园。”
听到那句“姐姐和妈妈手牵手”,桑渝不禁瞥了一眼。
这是一张蜡笔画,画中有三个人,一个小孩手牵手地拉着两个女人,一人头发是卷卷的披肩发,一脸奸样,一个是长长的大波浪,一脸怒气,画上有太阳,有绿草,还有小鸟,画的名字叫:我的家庭。
这就是死小孩要给她看的东西?她会和于佳手牵手地拉着他,简直是痴人做梦,真是超级无聊。他妈都扬言不要他了,还画这种东西。看到他那张脸,她不禁为他感到悲哀,要是那个女人将他丢下来,她一定会将他扫地出门。
白了他一眼,她大步走出门。
“姐姐,今天晚上你会回来吃饭吗?”桑博文在身后童声童气地问着。
“文文,你给我回来。”于佳站在二楼叫着。
坚持的果实
桑渝赶回公司,再开着车和杨正坤赶到江航约的地点,迟了五分钟,被江怀深的手下拦住了,并客气地请他们回去。
行内没人不知道江怀深是个怪脾气,而且很守时,最痛恨别人迟到。这次是桑氏有求于江航,还晚了五分钟,面子上就是太不尊重江航了。
紧捏着双拳,桑渝看着眼前站着的四个黑色紧身衣保镖,不禁眉头深蹙。她不知道这江怀深到底是想干什么,约中午吃个饭,却是跑到N市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来吃饭。她知道她迟到五分钟是她不对,但是这四个手下,也没必要一个个目露凶光,一副要吃人的样子,难怪杨正坤说江航不像是做建材的,倒像是黑社会。
桑渝很诚恳地又求了一次:“请让我见你们江董一面,关于迟到五分钟的事,我一定会向他亲自解释的。”
“都跟你说得很清楚了,要见我们江董,你改天看造化再约吧。”其中一人口气很不好,“你们赶快走吧,我们还有吃饭,别妨碍我们吃饭。”
杨正坤看了看时间,附在桑渝耳边说:“还有一刻钟十二点。”
桑渝皱着眉头看了看眼前四个难缠的家伙,又看了看他们身后那道院门,明明江怀深就在那道门之后,却是这么难见。已经晚了十分钟了,难道她真的还要在此僵下去,把时间全都浪费掉?只怕到时,江怀深后悔了,那皇庭的货就更没希望了。
不行,她不能在这里再等下去了。
捏了捏双拳,她咬着牙,对眼前的四人说道:“既然四位执意不肯放行,那么,得罪了。”
小院二楼阁楼上,一个满头银白色头发的年轻男子拦住了要冲下楼的沈先非,一脸严肃地对他摇了摇头。
倚在窗户边上,沈先非捏着拳头看着楼下院外的桑渝以一对四,他担心她的身体,依这段时间,他对她的了解,她是绝对不会去医院挂水的。口碑素来守时的她,今天怎么会迟到?
“这丫头身手还真不错。阿天,你要不要下去过几招?”江怀深抽着烟,眯着眼,走进窗前饶有趣味地看向楼下正在激战的几个人。
一听江怀深要乐天下去和桑渝过招,沈先非深蹙起眉头:“深叔,现在已经十二点了,你不饿吗?”
言下之意他是在提醒江怀深,过了五点,那批货不进场,皇庭就会发索赔通知给桑氏。这两天,各大媒体都挖他和桑渝曾经那段恋情,桑氏仓库严重受损失一事,让这些媒体更加肆意揣测他和她之间的关系,而GD公司和高远装饰天天都在盯着他,特别时间,他不能站出去,否则皇庭和桑氏的合作将会终止。
眼下,也只有江航能拉桑氏一把。
会认识江怀深,是因为四叔。过端午节,他去接四叔一起过节,出饭店门口的时候,正好碰到江怀深从同一家饭店出来。这时,他才知道,原来江怀深也有过那一段。后来四叔说,好些年前曾在狱中帮助过江怀深,说一条硬汉病倒的时候就跟一条死狗似的。承这份恩情,江怀深曾对四叔说过,有任何困难都可以找他,可四叔出狱之后并没有去找事业如日中天的江怀深。
之后江航集团的人多次找他,请他设计江航新投资开发的项目,因为他必须全身心投入到皇庭酒店项目上,而没办法接这个案子。这一次,桑氏陷入困境,反倒是他去请江怀深帮忙,以接受江航新开发度假村的设计项目作为交换,也就是说,他将会忙碌很长一段时间。
江怀深抬了抬眉,看了几眼沈先非,然后笑了起来,对乐天说:“阿天,你下去迎桑总上来吃饭吧。这不提醒,还真不觉得有点饿。”
满头银发的乐天拍了拍沈先非的肩,然后下了楼。
一旁守侯多时的服务生问:“江先生,菜都做好了,现在走菜吗?”
“嗯。”江怀深点了点头,然后别有意味地看了一眼沈先非。
整个小院是民国时期的旧式房子改造的,这间包间,一大间屋子,墙上刷着白白的石灰水,墙体有大块的石灰剥落,桌子是老式八仙桌,板凳还是那种旧式长条凳,地板是那种灰蒙蒙的,一看就是年代许久。
店家故意保持原貌,就是这家店的特色。
唯一装饰的算是中间那道隔断,因为这间包间较大,弄了一个古典的雕花隔断,将整个房间一分为二,拉上隔断,就成了两个独立的包间。
沈先非轻咳了两声,便走到包间中间的隔断处,将古典的雕花隔断拉上,便与隔壁完全隔开了。
蓦地,他不禁自嘲地笑了起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总是在偷听别人讲话。
桑渝望着地上躺着的四个饱肚子的男人,不禁想起五年前为了去追那个飞往英国的男人,她也这么拼命过。
杨正坤从未见过桑渝的身手,知道她打完了,他还傻愣在一旁,都忘了要跟着她的步调向前。
走进那间院子,桑渝看到正对面的小楼里出来一个馒头银白色头发的英俊男子。看到那头飞扬刺目的银白色头发,桑渝想起他好像是江怀深的贴身保镖,上次在酒宴上见过他,当时对他那头银白色的头发注目了很久,然后还听之之八卦了一会儿这个男人的事,他的名字好像叫乐天。
乐天站立在她的面前,她不禁笑道:“见江董一面可真不容易。是不是还要过你这关,我才能见到他老人家?”
乐天笑了笑:“桑总好身手,我的确想和桑总切磋一下,不过时间不等人,改天我再约桑总好了。里面请。”
这男人笑得很优雅,透过那银白色的头发只让人看到他的沧桑忧郁,看不到一丝凶狠的戾气。
“谢谢。”桑渝跟在其身后,踩着发出“嘎吱”声的残旧木楼梯,上了二楼。
“桑总,里面请。”乐天做了请势,却在杨正坤要进门的时候拦住他,“对不起杨经理,可能要麻烦您和我们其他同事一个包间了,那个包间的菜不适合您。”
杨正坤心中虽有些不愉快,但听得出来乐天话中有话,不禁在想里面究竟是什么样的鸿门宴。
“江董,很抱歉,今天有急事,所以来晚了,先自罚一杯。”桑渝端起服务生刚给倒上的一杯酒,一口仰尽。
江怀深吸了一口烟,弹了弹烟灰,笑道:“来晚了没关系,这菜还都是热的。我今天请桑总来这里吃饭,就是想让桑总来尝尝这家菜的味道,因为我打算投资在市内开几家连锁店。”
桑渝扫了一眼满桌的菜,喉咙有些干涩,不禁咽了咽口水。
早在来之前,她就想到江怀深不会轻易地调货给桑氏,还没见到人就给一个下马威,这会儿坐下了,却是满桌的分不清是川菜还是湘菜,她只看到红红的一片。她绝对相信,江怀深是故意的。
“别小看这破旧的小院,主厨是湖南有名的厨师,我可是重金挖他过去给我撑场子的。尝尝,包你吃了还会再来。”江怀深示意服务生给桑渝夹菜。
服务生一边为桑渝夹菜,一边热心的为她介绍菜色的名字。什么剁椒鱼头、口味蛇、辣子鸡、酸辣肘子、翠竹粉蒸鱼等。
皱着眉头,桑渝一口口将那些菜吞食下去,她不禁想起当年为了报复沈先非,傻得拉着他一起去吃“忘不了”,那天的滋味她忘不了,今天这又麻又辣的滋味在口中蔓延,刺激着她舌头上的每一朵味蕾,让她又想起五年前那个开始的夜晚……
她曾听人说过,爱情的味道就是又麻又辣,真诚、炽烈、火热……
嘴里泛起的味道,记忆中抹不去的味道,如果说有一种感情在里面,那只能是思念;如果说多了一种滋味在里面,那只能是苦。她的心犹如有万根针在刺扎一样的通,不知不觉,她的眼泪流了出来,她已分不清是因为太麻太辣流下的眼泪,还是因为触景生情而流下的眼泪。
江怀深看到她吃得汗水眼泪直流,问:“是不是吃得浑身舒爽?”
她明白江怀深的用意,如果她今天不将这桌上的每一道菜尝过,那么调货的事就不用谈了。她用纸巾擦了擦眼泪和额头上不断滑下的汗,张着被辣得通红的双唇,看似轻松地说:“预祝江董的餐饮事业做得如同建材一样风生水起。”
“一直听说你的身手不错,今天只是借机欣赏一下,桑总别介意。果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很可惜我们家阿天今天有些害羞。”
“改天我约他好好切磋一下。”
“一般女孩子家不太会选择学跆拳道,你倒是个特例。”
“哦,小的时候,受太多港片‘熏陶’。”
江怀深听了之后大笑了起来。
桑渝的轻松镇定全然是装的,一道道辣味进了口中,顺着食道向下,她已经感受到胃部那儿隐隐的疼痛。医生特别交代,这两天切记吃辛辣的食物,更不能饮酒。现在为了桑氏,她已经把自身豁出去了。
这边,沈先非透过那道隔栏听到服务生每报一道菜名,心头就震一下,刚站起就被乐天给拦下了,他满眼怒气地看向满头银白色头发的乐天,哑着嗓音问:“深叔答应我调货给她,但为什么要可以安排这样一桌菜?”
乐天看了沈先非几眼,淡淡地说:“你不会天真得以为江航的货是这么好借的?明知道自己有求于人,还迟到?”
“她昨天因为急性肠炎进了医院。”
“那与我们江航有什么关系?我们把货调给桑氏,意味着我们自己的办公大楼项目要推迟,调货的价格基本上算是平抛给桑氏,这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沈先非沉默了,过了半响才道:“医生特别交代切记吃辛辣的食物,今天中午要是吃完这一顿,她还能走出这里?”
“那正好,效果达到了。”乐天点了一支烟,“这顿饭很划算,不禁色香味俱全,也正好给了你一次机会,你女人那么能打,就算你天天送上门被她打,也未必有今天这一顿饭来得见效。”
沈先非咬着牙挥开乐天的手,往隔断走去。
乐天眼明手快,迅速拦至他身前,沉声道:“如今桑氏和皇庭都被人盯着,你想借江航之手拉桑氏一把,你女人不吃点苦头,谁信你们?你不想桑氏与皇庭继续合作,想看你女人赔钱,那你就过去拦下她,深叔的脾气你四叔应该和你说过。”
乐天已经把话说得和明白了,江怀深是看沈先非四叔的面子,才会调货给桑氏,要是沈先非这会儿冲过去,即便是他同意为江航设计,江怀深也不会再答应调货,更何况江怀深是采用了非常的手段为他和桑渝的关系做了澄清。
透过那道雕花隔断上的薄纱,远处桑渝的背影若隐若现,沈先非望着她,说不出的疼惜在口中涌现。
越来越多地与她接触,这一两天里脑海里跳出来一些陌生而熟悉的片段,隐隐约约、零零碎碎,那个女生的面容声音总是自然而然地与她相叠。对她,无论是见到还是想到,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之种在心中就像随时都会破土而出,那种无法抑制内心深处的狂热而爆发深沉的呼唤,不停地呼唤着他埋藏在心底深处的记忆。
她将桑氏看得比自己的身体还重要,她身负的不仅仅是身为桑氏决策人的重担,更多承受的却是一位已经长眠于地下的母亲对她的母爱。
他在心中祈求着:桑渝,在经历了那么多,你都坚持住了,再不会有什么可以击溃你。无论将来是怎样,只要你愿意,哪怕换我吃两桌湘菜,没什么不可以。
咽下最后一道菜,桑渝艰难地张着嘴呼着气,胃里早已翻江倒海似的抽痛,额上不停地,冒着汗水,强扯出一抹笑容:“江董,您的湘菜馆打算什么时候开业,什么时候装修?”
“听说你昨天急性胃肠炎进了医院?”江怀深答非所问。
“一时贪嘴,吃坏了肚子。感谢江董今天的一桌菜,正好杀菌。”桑渝故作轻松。
“桑氏能争下皇庭那个案子,果真靠的是实力。”
收了笑容,桑渝真诚地看着江怀深,道:“我想,江董现在是不是已经原谅晚辈迟到的事了。”
江怀深弹了弹指尖的烟头,挑了挑眉,回头对人打了个响指,不一会儿,一个身着正装的男子拿了一份合约过来。江怀深将合约丢给桑渝:“调货的细节全在合约上,如果你接受,就签了它,出了这门你就可以去我江航仓库直接拉货。”
胃部的绞痛狂烈地冲击着桑渝的全身,流着汗的脸旁变得苍白起来,咬紧嘴唇,强忍着痛楚,拿着合约,她认真看了起来。价格上,虽然比桑氏的代理价高,但江怀深除了加了运费,几乎是平价调给她,账期三个月。和GD公司趁火打劫的行为,简直是天壤之别,拿起笔,她毫不犹豫地签下。
江怀深连看都不看,交给身后的人,吸了一口烟,吐出几个烟圈:“这世界上最艰难的事是坚持,最容易的还是坚持,希望你的坚持能够开出美丽的花朵,结出坚实的果子。”
桑渝不明所以地看向江怀深,仔细回味着他的话,话中有话。胃部阵阵强烈绞痛,让桑渝抬不起头。是的,她已经坚持了这么久,那么一定也要坚持着出了这道门。
“谢谢江董的盛情款待,桑渝还有重要的事要处理,先走了。”
“好,那就不送了。”
咬着牙,桑渝走出了那个包间,倚在墙上,强忍着身体的疼痛。
早已吃好饭在门外等着的杨正坤,看到她苦皱着眉头直不起身体,连忙上前扶住她:“桑总,怎么回事?吃饭前不是好好的吗?”杨正坤脑中回放那个满头银白色头发的男人在吃饭之前说的一句话“那个包间的菜不适合您”,他急道,“他们给你吃了什么?”
“你不要管我……赶紧给物流部打电话……去江航仓库提货……”桑渝疼得额上冒着豆大的汗珠。
“桑渝——”隔壁包间冲出一道人影。
胃部的绞痛让桑渝连抬起眼皮的力气都没有,蓦地,身体一轻,她被横抱了起来,躺进一双有力的臂膀里。
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她知道他是谁,费力地抬眸看向他,望进一双盛满焦虑的眸子,其下是一张写满担忧的面庞。
他怎么会在这里?江怀深最后对她所说的话,还有那个笑容……
她脸上的表情脆弱得就像是一块一碰就会碎的水晶,喉咙梗塞着,想说话一时间却有发不出声音,也挤不出笑容来,任由他抱着她下了楼,坐进了车内。
杨正坤跟上来,沈先非说:“我送她去医院,你赶紧回去安排调货的事。”
有些诧异的杨正坤点了点头:“桑总交给你了。”
看到杨正坤坐进另一辆车子,沈先非为坐在副驾上的桑渝系好了安全带,放柔了声音对她说:“没事的,放心吧,你和桑氏都会没事的。”
说不出心中的感觉是平和还是空落,桑渝眨动着朦胧的眼眸,凝望着沈先非那张棱角分明又温柔无比的脸庞,一时间忘记了胃部的疼痛,只是这样呆呆地望着开车的他。
“江怀深会同意……调货给我……是不是因为你……”
“你什么话都别说,我现在送你去医院。”
望着那双深邃似海的眼眸,桑渝觉得她真的好累,不知道为什么,她从听到他声音那刹那间,心顿时定了下来,原来,即便是他忘了,他也并没有刻意地为难桑氏,相反,却是给了桑氏最大的帮助。可是,他为什么要忘了她,便便只忘了她……
胃真的好痛,她真的好累,她要闭上眼,睡一会儿,忘了那锥心的痛。
The most distant way in the world
当桑渝再次醒来的时候,睁开眼,那熟悉的白色再一次刺激她的眼,右手背上依旧吊着点滴,整个右手臂已经僵硬得无法动弹。
门虚掩着,过道里,一个身穿白大褂的医生正在训人:“这里是医院,你看你,从进了医院,打了多少通电话了?既然这么忙,你还要来医院做什么?”
“对不起——”
“对不起?我要你说对不起做什么?你该说对不起的人是你太太。看看你这个丈夫是怎么当的?昨天才和你说过,你太太的不能受刺激,怎么还让她吃辛辣的食物?夫妻间吵架是常有的事,但也绝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身为一个男人要有担当,有什么事让让她不就好了。”
“我知道了,不会有下次。”
那个医生看着就有气,上次这个男人和另一个像疯子一样的男人一进医院就引起一阵骚动,之后小护士就在不停地讨论谁长的帅,害他这个曾经被评为“内科一棵树”的主任医师人气大跌,真是太没面子了。男人没事长这么帅做什么?影响市容!
“下次再让看到你送你太太进医院,我就打电话到妇联为你太太讨回公道。”
面对眼前如此“热血”的医生,沈先非有种想笑的冲动,只是点了点头,淡淡地问了一句:“我……现在可以进去了吗?”
“嗯。”那个医生白了他一眼,冷哼了一声,终于走了。
听到门“咯吱”一声响了,桑渝迅速闭上了眼。
轻轻地推门而入,沈先非走到床边,见桑渝还在睡,便在床边缓缓坐下来,执着她的手,放在唇边,默默地看着她。
沉睡中的她,脸色苍白,完全没有平时的那种冷漠,反而多了一种无言的柔弱,可有谁想到,这个柔弱的女子却有着寻常的坚持与毅力?
蓦地,他注意到她的睫毛在轻轻地颤动,挑了挑眉,脑中闪过一个恶作剧的念头。他俯下身将脸欺近她的脸庞,只离了大约几公分的距离,一只手紧握住她的左手,拇指不停地摩挲着她的手背。
她的眼睫毛颤动的次数越来越多,胸脯由缓慢而平稳转向起伏不定。
越来越近的距离,他倒要看看她能坚持多久。
一秒钟,两秒钟,三秒钟……
盯着眼前白皙明净的面庞,那纤长颤动的眼睫,小巧挺直的鼻梁,还有那诱人的嘴唇,渐渐地,他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脑中升起想要吻她的念头也越来越强烈。
虽然闭着眼,但是桑渝能够感觉到一个黑影罩在自己的上方,伴随着那温热的男性气息喷洒在脸上,痒痒的,酥酥的,麻麻的……她的心狂烈地跳动着,一下又一下,一秒钟,两秒钟,三秒钟……那个黑影不但没有离去,属于他独有的男性气息却越来越近,他到底要干什么?
终于,她再也装不下去了,倏然睁开双眼,便看到一张放大的脸在眼前,沈先非目光灼灼地正盯着她,他的唇在瞬间便紧紧地压了上来。
“你干什——”她完全没有预料装睡的结果是这样的情形,开口想骂他,却让他有机可趁。他的唇舌伺机紧密地纠缠着她,他瞪大着双眼,本能地要推开他,左手却被他压着,无奈之下,她动了动还在打点滴的右手,依旧被他压下了。
他丝毫机会都不给她,深深浅浅的吮吻令她快要昏眩,她可以听到两人紧贴的心激烈地跳动着,似要跳出胸膛。她要窒息了!体内被寂寞压下而沉睡了多年的热情被挑了起来,她能感受到他的吻是那样的执着而深情,令她感到满满的幸福与知足。
他回来了,他回来了,她的阿非回来了……
一开始拼命想要反抗,此时此刻,她却全身心地回吻着他。
沈先非感受到她的回应,松开了压住她的双手,紧紧地抱住她,狂热而缠绵地吮吻着她。手松了下来,桑渝本能地将手勾住了他的颈项,手指无尽依恋地穿过他的发丝,唇舌与他纠缠着。
热情相吻的两人忘记了周围的一切,这时,值班的小护士过来看看是否能拔针头了,却看到这样缠绵的一幕,不禁惊叫出声:“你们两个在干什么?她的血在回流!”
这一声惊叫,彻底惊动了他们。
桑渝猛然睁开眼,迅速地挣开了沈先非的怀抱,脸红得像一朵盛开的蔷薇,羞得别过了脸。
沈先非脸微微一热,尴尬地站了起来,在看到桑渝右手上的输液管里已经回流了好多血,顿时慌张了起来:“那个……我——”
“真是受不了你们两人,这里是医院,不是谈情说爱的地方,就差一点点,药水酒挂完了,就不能安分点。”小护士咬牙切齿地看着面前的一男一女,太过分了,早知道她不抢着过来了,看到这让人心碎的一幕,她真想撞墙。
桑渝看见小护士还要再给她扎一针,收回了手说:“还有一点点不用挂了。”
“浪费是可耻的。”小护士凶道。
“可我就是喜欢可耻的。”
小护士被梗塞得没话说,收拾了药水瓶和输液管气鼓鼓地离开了。
房内又只剩下她和他了,因为刚才被人撞见激情相吻,这会儿说不出的尴尬。
桑渝缓缓撑起身体,要下床,沈先非急忙走过来扶起她:“你起床干吗?”
“上洗手间啊!”一想到这个可恶的男人趁人之危,桑渝便气不打一处来,最可恶的是自己还是像以前一样热情地急切地回应他。
“哦……”沈先非听见,立马抱起她。
“喂,你干什么?”
“抱你上洗手间啊。”
“我是胃疼,不是脚断了,放我下来。”
“反正都抱了,也差不了这几步路。”沈先非抱着她快步走进洗手间,将她放了下来。
“你还站在这儿干什么?”
“怕你有需要。”
桑渝听了差点没吐出血,狠瞪了他一眼:“110就在隔壁,我随时都可以告你性骚扰。”
“砰”的一声,她将门狠狠关上。
待桑渝上完了洗手间,沈先非不顾她的反对,又将她抱回了床上。
“饿不饿?”他走向摆放物品的柜子,将保温瓶里的粥倒在碗里。背对着桑渝,他的手在颤抖,心口之处正猛烈地跳动着,刚才那一吻虽然被小护士打扰了,虽有些沮丧,但更多的是甜蜜,因为她回应他了,还会害羞会脸红,他感觉现在自己就像是一个十七八岁的毛头小伙子。
桑渝躺在病床上,望着在忙碌的沈先非,怔忡地出了神,身体有一种像是经历过一场猛烈的虚耗之后的空荡,脑袋全空了,一片空白。
她最喜欢看那他认真的样子,认真生活的态度,无论是画设计图,还是烧菜做饭,又或是专注地讨论某个问题。可就是这样认真的人,让原本幸福的光明成了无尽的黑夜。
“我脸上有东西?”沈先非将那碗粥端至她的面前,舀了一小勺,“这是我妈煮的,送来有一会儿了,那时你还在睡着,这会儿还是热的。”
闻到一股清淡的米香味,桑渝觉得很饿,伸出手,打算自己来,可那个小勺却已然在她唇边,只听到他哑着嗓音说:“刚才害你手肿了,还是我喂你吧。”
望了一眼自己的右手,那里又肿又青,提醒着她刚才那个激情的热吻。蓦地,她的脸微微一热,动了动手,确实挺疼的,于是张开了嘴,让他喂她。
病房里,静悄悄的,除了碗勺清碰的声音,便是两人听似均匀的呼吸声。
“要不要再来一碗?”沈先非用纸巾轻柔地帮桑渝擦了擦嘴角。
不发一言,紧抿着唇,桑渝望着他又出了神,直到他停下了动作,四目相对,她才收回目光。
“我又不是猪……”桑渝垂下眼帘。
“你睡着的时候挺像的。”沈先非抬了抬眉,他送她进医院三次了,每次她都要睡好久。
“……”桑渝瞪了他一眼,忍住不问,“我们的货是不是都进场了?”
沈先非点了点头:“嗯。”
心中的大石终于落下了,桑渝松了一口气。
皱了皱眉,沈先非说:“医生说你要住院观察三天,要你戒烟、戒酒、戒咖啡、浓茶和碳酸性饮料,有规律地进餐,定时定量,不要熬夜,保持心情愉快。”
抬眸,她静静地凝视着他,在听到要住院观察,她的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我帮你安排好了,你在医院里好好静养三天。”
本来打算今晚一过,明天一早就准备出院的桑渝乍然听到沈先非私自帮她安排住院三天,激动了起来:“沈先非,你是我什么人?充其量你也只能算是我客户,你凭什么私自替我做主让我住院?”
“客户就是上帝,现在我是你上帝,上帝有权决定你的一切。”
“你神经病。”
“那就算我神经病好了。”沈先非塞了一个枕头在桑渝的背后,让她靠得会舒服一些,然后又塞了一份报纸给她,“这是今天的报纸。不是我不帮你,是我不能按你所想的那样帮你,业内那么多双眼睛在盯着你和我。皇庭不是我的,黄董的作风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三十六计中有一招叫做苦肉计,江怀深知道桑渝昨天因为急性肠胃炎进了医院,不能吃刺激的东西,之所以那样刁难她,目的就是要让她住院,告诉业内所有人,桑渝是凭本事拿自己的命去调到货的,与沈先非一点关系都没有,与皇庭一点关系都没有。做法虽然狠了一点,但也正是江怀深一贯的作风。
桑渝冷笑了一声,帮她?帮她帮到她住院?这招苦肉计可真是够狠的,她能够怨谁,怨天怨地?只能怨自己倒霉,爹娘死得太早,流年不利。她淡扫了一眼那份报纸,就扔向一边,内容显然比昨天报道的稍微缓和了一些,只是侧面报道了桑氏仓库受损的情况,其他的一律没有废话,施压果然是有效果的。
“你向媒体施压,有些是他们不能挖,自然会转向。在医院,你起码可以静养三天不受骚扰,养精蓄锐后,刚好再战。”
想了想,桑渝觉得沈先非的话也不无道理。
她皱了皱眉,望向窗外,天色已经昏暗,转眸看到墙上的钟,已经七点多了,脑中突然想到一件事,为什么她住院了,吴妈和之之没来看她,却是他在这里?
“你一直陪我一个下午?”她忍不住问。
“没有,我送你到医院后,吴妈就赶过来了,然后我就回公司了。下了班,我和之之一起过来的,之之看你还睡着,没打扰你,就和吴妈一起走了,然后,我留下来了。”
“为什么是你留下来?”
“你说呢?”
看着沈先非越来越靠近的脸,桑渝忽然吓了一跳,连忙往后挪,才发现自己竟然是被他半抱着坐在床上,不仅半个身体都靠在他怀里,就连手也是和他紧紧地握在一起,他正用指腹摩擦着她的手背,这个姿势……他什么时候挤上床来的?
“下去。”桑渝推了推他,却推不动。
“等你睡着了,我就下去。”沈先非紧紧抱着她。这样的感觉真的很好,抱着她,整颗心都是满满的,他甚至能够感觉到,五年前,他就是这样抱着她的。
无论桑渝怎么样挣扎,沈先非依旧是紧紧地抱着她。也许是真的太累了,身体太虚弱了,这次生病几乎是消耗了她全部的精力,终于她放弃了,不得不窝在他的怀里。
两个人挤在这小小的病床上,依偎在他的怀里,桑渝的脖颈处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他呼出的热气。一直以来她的睡眠都很浅,常常会在半夜惊醒,然后一直到天亮都会睡不着。这样被他抱着,怎么能睡得着?
她翻了身,背对着他。
黑暗中,静得只听到呼吸声。
沈先非调了调气息,贴在她的耳际,轻轻地念着:
“The most distant way in the world
is not the way from birth to the end .
It is when I sit near you
that you don’t understand I love you .
The most distant way in the world
is not that you’re not sure I love you .
It is when my love is bewildering the soul
but I can’t speak it out .
The most distant wua in the world
is not that I can’t say I love you .
It is after looking into my heart
I can’t change my love .
The most distant way in the world
is not that I’m loving you .
It is in our love
we are keeping between the distance .
The most distant way in the world
is not the distance across us .
It is when we’re breaking through the way
we deny the existence of love .
……”
暖暖的气息中,那深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停止了,没有继续念下去。
刹那间,桑渝感到自己的心跳也跟着快要停止了。
感受到她身体的变化,沈先非胸腔起伏不平,抱着她的手臂收紧了。
在英国的时候,每当看到身后那条鱼,他的心就会隐隐作痛,情绪会异常低落,他尝试过去想有关身后那条鱼的事,每次都是以头痛得厉害而告终。每当有女人向他频频示好,脑中自觉的反应就是拒绝,有时侯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病,原来潜意识里他逃避着她,却因为她而抗拒着别人。
一直以来,他都在等一个人,等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现的人。现在她就在面前,就在他的怀里,他们已经浪费了五年的青春,还有多少个五年可以等待。
飞鸟与鱼,那是一段没有结局的爱情,他不是飞鸟,她也不是鱼,他虽然离开过那片水域,可是他又回来,而她游离了这片水域,却又怕他回来找不到她,回来苦苦守候。
蓦地,他强制地将她的身体反转过来,逼迫她面对着他,小心翼翼地说了一声:“桑渝,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桑渝并不回应他,只是将脸埋在他的胸前,聆听着他的心跳声,那种熟悉的安全感让她很快又闭上了眼,进入了梦想。
听到她平稳的呼吸声,他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心底一阵失落。
第二天,桑渝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上午九点多。有多久,她没有这样好好地睡过一觉。瞪着双眼,她竟然有些急切地在寻找着某个人的身影,却是看到吴妈忙碌的身影,还有抱着一堆文件坐在一旁发呆的袁润之。
“师姐,你醒了?”
“你怎么过来了,不用上班?”
“当然不是,我是拿这些文件来给你签的。”
桑渝下了床,洗漱完毕,便埋首于那些文件。其中几份是新签订的租凭协议,户外广告的事也落实了。桑渝看到这些文件突然觉得自己是平时对他们太仁慈了,如果不是那天发一顿火,这些人还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一点效率都没有,等她出院,她要回去好好整顿下家具连锁这块。
刚签完手中的文件,她便接到了一位股东的电话,最让她担忧的是银行房贷一事已经妥善解决了。这让她全身紧绷的神经全部松弛了下来,看来,这几天,她可以安心地在医院住下了。
“对了,去找这个人,让他帮我把我家天恒山庄那栋别墅整整。”桑渝从手机里找了个号码,然后想了想,笑得很诡异,“跟他说,我要那间房子闹鬼……对,闹鬼。”
“闹……闹鬼。!师姐,你干嘛往自家房子泼脏水?”袁润之瞪大了双眼不解地问。
桑渝又笑了笑:“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那房子有我妈的庇佑。”
中国人讲究的是风水,她倒要看看于佳有什么能耐能把房子高价卖出去。这两年,她没动这个女人,一是因为别墅的产权在她手上,而是家居连锁大部分实权都掌握在她手中。为了赶这个女人走,她可是用了两年的时间,才将这个女人在家居连锁的根基挖出来,才逼得这个女人买别墅。
桑渝微笑的神情,让袁润之突然觉得很恐怖,头皮一阵发麻。
袁润之离开之后每多久,这间头等病房一下子成了会客室,陆续有人到访,有个部门的经理向她汇报工作的,有来探望她病情的,甚至还有混进来采访的记者,没完没了的人来访,严重影响了医院的正常工作和秩序。在其他病人接二连三的投诉下,医院给桑渝发了通知,在其住院期间,除了家人陪护,一律禁止客人探病。
因为太多的公事要处理,折中了一下,医院才勉强同意袁润之可以出入她的病房。
每天一下班,沈先非会带着母亲熬好的粥或营养汤去医院陪着桑渝,这时候,吴妈就会自动消失,直至第二天早上七点钟才会再出现。
只是短短的三天,沈先非无微不至的照顾让桑渝的内心起了翻天地覆变化。她甚至从一开始的视而不见,到后来期待着他出现在病房。午睡的时候,没有像夜晚一样他抱着她入睡,她起码要等上一刻钟,甚至半小时才能进入梦乡,有时侯还要默默地背着泰戈尔的《The most distant way in the world》。
在医院待了四天又三夜,她终于出院了,又开始了以往忙碌不堪的生活。
所有的一切又回到了之前的状态。
经过这件事之后,业内传开,皇庭的沈总为桑氏集团桑总这种坚韧不屈的精神更加痴迷,都在传,两人的好事将近。
小小的仙人掌,改在每天中午十一点准时送达,卡片上的留言变成“记得按时吃午餐,不准抽烟,不准喝咖啡”诸如此类管家婆一样的话语。
不知不觉间,桑渝养成了一个,没事就喜欢看看仙人掌的习惯,然后看着看着,就变成了她在想念那个可恶的男人。
扒了扒头发,桑渝起身,打算去商场内转转,出了办公室门,便看到袁润之埋头对着垃圾篓在削什么东西。走过去,她便看到她在削苹果。
“你削苹果的技术怎么这么差?皮都断了。”桑渝很嫌弃地说。
袁润之没有发现是桑渝,依旧埋着头:“啊,皮断很正常啊,自己吃嘛,又不是雕花送给情人。”
袁润之的话犹如醍醐灌顶,一下惊醒了桑渝。
她会这样嫌弃袁润之削的苹果皮,是因为他每天晚上会给她削一个苹果,他削皮削得很认真很执着。她一直不喜欢吃苹果,因为要削皮,很麻烦,就算是五年前,她也没让他削过苹果给她吃。当时,她看得愣住了,他竟然能把苹果皮削得很薄很长,薄得像纸片,并且一直削到最后苹果皮不仅没断开,还完好的贴在苹果上,当她轻轻拉开那苹果皮,看到那光滑的苹果,她觉得那不是一个苹果,而是一件艺术品。
因为那个苹果是要削给她吃的,所以他才会花那么多的心思。
袁润之削完苹果,咬了一口,回头便看见桑渝站在她的面前,颤着声喊道:“桑总——”
回过神,桑渝淡淡地说:“你吃你的苹果吧,我去商场走走。”
袁润之不禁被口中的那一小块苹果给噎住,师姐怎么会看到她吃苹果不训她,真是天下红雨。
桑渝走在商场内,不断有员工向她致敬。
看看琳琅满目的家居装饰品,她不禁想到五年前为了追求沈先非,用了一天的时间改造那间小屋的情形。虽然只是简单布局,增添了些家具,就让那个小屋看上去很有家的味道。在决定领证的时候,她还想把屋子给重新装修一下。那时,他抱着她,很郁闷地说:“不许装修,要装修,等我从英国回来。我离开之后,我只要你做一件事:不要忘记想念我,想念我的时候,不要忘记我也在想念你。”
她做到了,没有忘记想念他,可是他,却是彻底地忘了她。
选择性失忆。
她该怪谁?她要怪谁?
住院三天,阿穆有事没事就会去找她聊天。阿穆不愧是心理医生,将她的心理洞察地彻彻底底,那天当着沈先非的面,他揭穿了她,虽然让她恼羞成怒,但事实却是如此。她根本没病,只是因为知道沈先非回国那么久都不来找她,不给她解释,她觉得心中苦闷,才会去看心理医生,故意在配偶栏上写着他的名字,就是希望引起阿穆的注意,希望借阿穆之口,让他来找她。
阿穆和她说了很多沈先非以前的事,因为家庭的缘故,他的性格一直都很沉闷,她知道的,五年前的付出,她比任何人知道得清楚。
阿穆说,他会选择忘了你,是因为太爱。爱上一个人的时候,总会有点害怕,怕得到了,又怕突然失掉了。那种患得患失的感觉一直在折磨着他,当遇到外界刺激后,那种从小养成的性格才会让他选择自我保护,选择了逃避。如果他不爱你,他也就不会失去自信心和斗志,他也不会痛苦的瞬间,作了那样一个选择。
阿穆说,给彼此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吧,爱情因执着而幸福,爱情也因执着而痛苦,你是要幸福还是要痛苦?
阿穆说,你们已经错过了一个五年,年轻的时候有多少个五年?
原谅把你带走的雨天
在突然醒来的黑夜
发现我终于没有再流泪
……
这曲铃声,早已设为了他的来电专属铃声。
桑渝望着手机屏幕上闪烁的“笨鸟”二字,迟迟没有接电话。
在医院的那三个晚上,他抱着她的时候,是那样的用力,就好像她随时会飞走一样。每天晚上,他会重复着对她说一句话:“桑渝,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在心中她也不断地问自己:重新开始,好吗?
心底一个声音在不断地提醒着她,五年的苦等,还有因为爱而被遗忘的见鬼理由,就像一根刺一样梗在心头,要怎样才会化掉?这五年来所受的痛苦,难道就真的这样轻轻一带就过去了?就这样轻易的原谅他了?
另一个声音在说,她痛苦地等了多年不就是为了今天?要不然她为什么去找阿穆?如果是因为恨他,为什么他吻她的时候,她会热切地回应?看不到他的时候,她会忍不住想念着他。她还爱他的。如今没了阻碍,两个相爱的人为什么不能在一起,为什么还要彼此折磨着双方?
左前方有一对正在选购家具装饰的情侣,两个人为男的迟到而争执了好久,最后女的转身就说不买了,男的急急地拉住女的说:那你要怎么样?
女的说:把那面镜子给我扛回家啦,不许打车。
男的气都没吭一声,转身就往那家专卖店走去。
手机铃声还在响着,嘴角轻扬,桑渝按下接听键,那个占据了她整个身心的男人声音响起:“桑总,请问今晚有没有空?”
“有。”她笑应了一声。
那边沉默了几秒,声音带着激动的沙哑:“……桑渝。”
“晚上六点半,正道见,不准迟到。”
“……好。”
挂了电话,她望着那个扛着镜子的男人和一直在旁数落的女人,嘴角的笑意淡淡地漾了开来。
爱一个人很难,放弃自己心爱的人更难。
如果可以不爱他,她早就放弃了。
Special
如意
不远处,一位中年妇女叉腰对着巷口破口大骂。
踏着一路的泥水,沈先非走在这贫民窟一样的小巷里,他有多少年没有住过这样的房子,熟悉的景象让他感叹时间的变迁。
抬头望了望门派,沈先非确认应该是这一家。
他推开那扇木门,听到里面一阵麻将声,向里走了几步,便看到一个五六岁的小孩趴在地上玩耍。
“请问陈佳丽住这里吗?”他微笑着问那个小孩。
小孩子扬起污脏的小脸,不答话,爬起身跑进屋子,大叫着:“妈妈,外面有人找。”
“找他X个头,没看到你老娘正忙着,去去去,一边玩去。”陈佳丽口中叼着烟,手指抠着麻将牌,“干!三条,老娘碰!”
沈先非走进那件屋子,屋内乌烟瘴气,二十多平米的房间居然摆了三桌自动麻将机,一个个都专注地盯着那小小的麻将牌。
沈先非不得不提高了声调:“请问陈佳丽在吗?”
陈佳丽猛地抬起头,看着站在几步之遥的沈先非,背着光,朦朦胧胧,找她的人一般会叫她飞嫂,很少有人直呼她名字。她招了身旁的一个人代打,起身走向沈先非:“我就是陈佳丽,你是谁?”
“能出来谈谈吗?”沈先非皱了皱眉。
陈佳丽走出屋子,这才看清沈先非的相貌,惊呼了一声:“是你?”
沈先非疑惑:“陈小姐认识我?”
“哦,有过一面之缘吧。”陈佳丽永远忘不掉,多年之前那个夜晚和丧狗一群人骑着艇王打劫一对情侣的事,女人都爱美,因为她称赞了那个男生长得帅,被丧狗狠狠打了一记耳光,他居然来找她,“你找我什么事?”
“我姓沈。今天打扰了,我只是想问你有没有见过这枚戒指?”沈先非将一张戒指的电脑模拟图展开给陈佳丽看。
陈佳丽一看那枚戒指脸色就变了,连忙说:“没见过。”
陈佳丽的反应全数落在了沈先非的眼里,他收起那张电脑图,因为他确定他要找的如意,眼前这个女人一定见过。
“我想……有话我就直说了,几年前,因为一场‘意外’,我丢了这枚戒指。”沈先非刻意加重‘意外’二字,陈佳丽的脸色又变了变,他接着说:“我查过当年出事与你的丈夫王飞有关,我也去xx监狱找过你丈夫王飞,他说这枚戒指当年送给了你——”
陈佳丽一听到沈先非找过王飞,就嚷开了:“送给我又怎样?这戒指早八年我就卖了,还值不了几个破钱,要钱?老娘没有。”
“陈小姐,你不要激动,我并不是来找你赔钱的。这枚戒指是我和我女朋友的定情之物,因为一场误会,我和我女朋友分开了五年,我好不容易才追回她,但她的条件是要我找回这枚戒指,才肯嫁我。所以……”
“你结不结婚关老娘屁事?如果没事,别妨碍老娘打麻将。”陈佳丽甩了烟头转身进了屋子。
沈先非并没有因为陈佳丽的拒绝就放弃了,几乎隔天就会来找她,会给她的儿子小宝买好多好吃的喝的玩的,小宝渐渐喜欢缠着他。
陈佳丽看在眼里,什么也不说。
一天, 他向她提到小宝该去上学了。
“上学?他老子还在监狱里带着呢,老娘没钱,拿什么送他去上学?”陈佳丽没好气地说。
第二天,沈先非就带着入学通知来找她,说小宝可以直接入学,学费都已经交过了。
这人心都是肉做的。
晚上,陈佳丽从柜子里拿出丧狗当年抢来的那枚戒指。
几年前那事她知道,丧狗为此还躲了好久。当时她知道丧狗是抢了那个姓沈的帅哥的,就把戒指死磨硬泡地给要了过来。跟着丧狗身边,整天到处混,有一段日子特别的困难,丧狗几次要把这戒指给卖了,都被她拦了下来,说这是他送给她的定情信物,怎么也不能卖,将来还要留给儿媳妇。丧狗虽然对她那样,但儿子是心头肉,一定是儿子的东西,就这么也舍不得动了。
其实她也不明白为什么一直要留着这枚戒指,也许是那个晚上……
摸出手机,按照沈先非留下的名片,她打了通电话:“姓沈的,明天早上有空来下,我有东西给你。”
第二天,当把戒指还给沈先非,看到他走了很远,陈佳丽又追了上去,对他说:“姓沈的,我替我老公向你说声对不起。当年要不是因为要养小宝,我们缺钱,他也不会干那缺德事。还有,找他打你的那个男人叫MC。”
沈先非怔怔地看着陈佳丽,过了许久,笑了笑:“谢谢你。”
爱你一万年
“师姐,开心点,既然来到这里就开心点嘛。我跟你说这里的台柱又帅又迷人,沧桑气质纯不输某男。”袁润之一边安慰着桑渝,一边频频回头,沈师兄怎么还没到啊。
桑渝闷哼了一声抓起一瓶啤酒,灌了一口。
她一定是上辈子做了什么缺德事,这辈子才会这么不受老天爷待见。平白被他抛弃了五年,他说重新开始就重新开始。好吧,重新开始就重新开始。重新开始那么久了,没想起原来的事,也就算了,求婚还只求了一次,居然就放弃了。难道要他找回“如意”才结婚,这也有错?他是猪啊,怎么比以前还要笨,原来的“如意”没了,他就不能再去买一个吗?哪怕定做一个哄哄她也好啊,找个台阶下不就得了。难道还要她和他求婚不成?
最可恨的是,他居然也会劈腿,有事没事就去找那个烫着爆炸头的女人,被人看到他还死不承认,还装蒜。
她决定了,今天晚上她就将他扫地出门。
台上那个人怎么那么吵,抓着个话筒叽叽歪歪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师姐,快看,有人要求婚耶。”袁润之碰了碰桑渝。
“关我什么事?”桑渝“砰”地放下啤酒瓶。
什么人这么讨厌?求婚还求到酒吧里来?
骤然间,整间酒吧静了下来,随着一阵悠扬悦耳的钢琴声响起,桑渝听到了一个深沉而富磁性的男音唱着一首很老的歌曲。
莫名我就喜欢你,深深地爱上你,没有理由没有原因。
莫名我就喜欢你,深深地爱上你,从见到你的那一天起。
你知道我在等你吗?
你如果真的在乎我,
又怎会让无尽的夜陪我度过。
你知道我在等你吗?
你如果真的在乎我,
又怎会让握花的手在风中颤抖。
……
为什么这个声音这样的熟悉?
这声音……明明就是某菜鸟的声音……
透过酒吧内弥漫的烟雾,桑渝猛然回头,只看到台上钢琴前坐着一个身着大红色吊带裙的女人,披着一头长发正专注地弹奏着,指尖舞动,那一个个音符流淌在这酒吧里混杂的空气里。
为什么看不到那个唱歌的人?
一道黑影挡住了桑渝的视线,皱了皱眉,她刚想请那人走开,蓦地,她听到了她正在寻找的声音:“桑渝,嫁给我好吗?”
桑渝惊诧地凝望着眼前手捧着一大束玫瑰的沈先非。
刚才她在心中咒骂的那个无聊变态竟然是他,而且那个主角还是她?
酒吧里立即响起了一阵阵欢呼声:“嫁给他!嫁给他!嫁给他!”
听到这一声声“嫁给他”桑渝的脸没来由地微微一热,这只笨鸟就打算这样趁乱求婚?太过分了。憋了许久,她对他凶道:“明明是我等你等到花儿也谢了,什么时候你等我了?”
蹙了蹙眉,沈先非说:“对不起,那换一首,《爱你一万年》,我重新唱。”
“呸,爱你一万年,这是你们男人最爱说的鬼话,你当我是乌龟啊,活一万年?”
蓦地,沈先非弯下身贴在她的耳际说:“你说过,只要我找到如意,你就会嫁给我。”
为什么他还在纠结这个问题?他想让她一辈子都嫁不出去,就这样跟他一辈子吗?他狠瞪着他,咬牙切齿地回答:“那就等你找到再说。”
忽然间,眼前出现了一枚熟悉的黄金戒指。瞪大着双眼,她望着那枚戒指,抬眸凝视立在面前的沈先非,惊愕得一句话也说不出。
他手中拿着的是……如意……
她接过那枚戒指,接着五彩的灯光,她看清了圈内正刻着一个“渝”字。
他真的找回了戒指……
突然之间,两股热流涌上了她的眼眶,她没想到他真的找回了如意。他只求过一次婚,在那次她以找回如意为理由拒绝之后,他就真的去找如意,并且真的找了回来。
沈先非一把将她紧紧地抱在怀中,贴着她的耳机说:“那个女人叫陈佳丽,就是当年打劫我们,被你狠揍一顿那个金毛丧狗的老婆,如意被丧狗抢走了之后,一直在她手上。那些天,我一直都在求她把如意还给我。因为只有找到如意,你才肯嫁给我。”
“女人说不要,就是说要。你真是只笨鸟,笨死了,以前那么笨,现在还是这么笨……”
“桑渝,嫁给我。”
她点了点头,伸出双臂紧紧地抱着他,伏在他胸前哭了起来。
她终于可以嫁出去了。
设计师的天分
某天晚上,桑渝裹着条浴巾从浴室里急奔出来。
躺在床上看着报纸的沈先非放下手中的报纸,一双目光火热地盯着妻子诱人的身材。
“阿非,怎么我几套睡衣都不见了,好奇怪。”桑渝在柜子里翻睡衣。
“是吗?左边柜子中间第二格,你找找。”
“没有啊,好奇怪。算了,我先进去洗澡,你帮我找找,待会儿递给我。”说着,桑渝又急急地闪进了浴室。
勾了勾唇角,沈先非迅速跳下床,从第二格柜子里翻出了一件枚红色的睡衣,走到浴室跟前,轻敲了敲门,将睡衣递给了桑渝。
约莫十五分钟过去了,沈先非听到浴室里一声尖叫。
不一会儿,桑渝裹着浴巾出来了,一脸兴师问罪地冲到床边,羞道:“沈先非,你变态!”
“我哪里变态了?”扬着唇角,他俊逸的面庞之上露出一抹坏坏的笑。
“你……”桑渝羞红了脸,然后叫了起来,“这件睡衣不是我的!”
“哪件睡衣?”
“……”
“刚才我递给你的那件?哦,那我看看。”沈先非一把扯了她身上的浴巾,惹得桑渝再度尖叫了起来。
“你真是够变态。”
“挺好的。”沈先非满意地看着桑渝身着那件性感又纯情的细吊带枚红色Hello Kitty睡衣,半透明并带绣花,透明的部分全改用了做成HK猫头样式的蕾丝面料,尤其胸前和背后的猫头,和他想象的一样,穿在她身上,既性感又纯情。
大力地揽过她,他的手勾起她的下巴,专注而着迷地欣赏她晕红的脸颊,带着满意的笑容,将脸倾近她,额头抵着她的额头,鼻尖对着鼻尖,唇贴着唇,他轻声低喃:“这件睡衣是我亲自设计的,全球只此一家,别无分号。桑渝,我爱你。”
在怀中的女人尚未反应过来时,他便深深地吻住她。
狂热而激烈地纠缠着,桑渝的喉咙里只发出小兽般满足的呜咽声……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