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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ack.f:二十八岁未成年

black.f:二十八岁未成年

博客

  第一章
  从理论上来说,这应该是穿越了。
  最近写穿越文的人越来越多,时空被戳的像筛子一样,是这个原因引起的么……那未免也太郁闷了吧,用中五百万的运气,搞了一次穿越时空,穿越也就算了,要是穿越到古代或者什么奇幻的世界,再遇到个皇上啦神仙恶魔什么的,展开一场山崩地裂的恋爱,闹不好还是万人迷或者成立个后宫,作为小说来说,雷是雷了点,但是要是亲身体验,作为我这个年龄的人,可以称得上是梦想了吧。
  但是事实又不是这样,叹,按照地雷小言的一般定律来说,如果原本的自己长相普通,那穿越了以后也会附身在谁身上,然后美的个男女通杀,但是当我好不容易弄懂了自己大概是穿越了以后,认真的照了镜子,发现自己还是那个样子,而且更惨的是,看起来还老了一点,那心情就是异常的沮丧。
  然后在看了身份证,户口本小时候的照片和我老爸老妈之后,我发现,我不是看起来,而是真的老了……
  于是结论就变成,我的确是穿越了,而且的确附了个身,但是不幸的是那个被俯身的还是我自己,而且是十年后的自己。
  明明是刚结束了地狱般的高考,好好的睡了那么一觉,睁开眼睛就由花一样的十七大好青春滑到尾巴尖上的二十八,可怜我还有三个月才成年啊,这青春损失费我管谁要去。
  有谁的未来来的如此仓促,当你还在往最美好的方向憧憬的时候。
  事情到这个时候已经不是一般的沮丧,但是这还没完。
  据说,二十七岁的我,变成了一个每天画上精致的妆,盘着头发,穿职业套装,细高跟写去上班的女人,出入美容院和健身房,卖贵的要死的衣服,连睡衣都是粉色的真丝吊带,不仅如此,我还继承了老爸的公司,变成了名副其实的女强人,更令我沮丧的是……我居然,结婚了。
  这种情况,如果我还有个孩子的话,那差不多就是我在二十七岁的时候已经把十七岁时发誓这辈子绝对不会干的事情干光了。
  我能不沮丧么,我宁可自己中了五百万也不要这次穿越……
  “夏,今天感觉怎样。”有人敲了敲门进来,声音温和的问。
  虽然他是个男的,虽然他对我很温柔,但是这个人的确不是我的丈夫,他是我的主治医生,而且毫无疑问是我们高中四人党之一的严岩,变成这样的前一个晚上我还在和他还有另外两个,唐拓和白晓柠一起吃自助烧烤……我刚刚醒过来搞明白自己的状况以后还以为我长大了嫁给他了。
  看他穿着白大褂的样子真是不习惯,而且长高了,明明瘦的像个竹竿一样,现在却结实了不少,脸也成熟多了,几天前还跟我抢鸡翅膀,现在却看起来像个不错的男人。
  这个时候感慨岁月不饶人的我简直是脑子进水。
  “跟昨天一样。”我没精打采的开口,虽然我穿越前的确是普普通通的上床睡觉,但是这位二十八岁的凉夏女士的确是出了车祸没有错。
  据说是撞倒脑袋了,记忆发生混乱,严医生如此诊断,虽然我觉得只有皮外伤而已。
  除了留下点疤痕以外这些伤早就好了,在床上躺那么久完全是因为心里不爽。
  “看到我有些失望?”严医生拖了椅子在我床边坐下。
  “我听说我有个丈夫。”从我睁眼开始他就只是传说中的人物。
  “你们夫妻感情不合。”他很平淡的说。
  还好感情不和,要是感情合的话,孩子也有了,那可真的是齐全了。
  我只是单纯的好奇他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罢了。
  “怎么,今天出院不开心?”他似乎想转移个话题,轻松的说。
  “想到要去一个陌生的地方,跟陌生的人生活在一起,还不如待在医院里,至少我还认识你啊。”我把脸埋在被子里,厌烦的说。
  “我记得你可是最讨厌医院的啊。”严岩有些好笑的说。
  “这种事情也是要具体情况具体感觉的。”比起医院,我更讨厌回那个据说是我家的陌生地方。
  “不管怎么说,那也是你家啊,那里的所有东西都是你布置的,怎么会陌生。”他安慰我。
  “按照我现在的样子……难道那个据说是我家的地方,是用大份量的暖色调,重点在于温馨,整体追求巴洛克风格,无处不在厚重的华丽……”我猜测。
  “你是不是恢复记忆了?”他惊奇的靠近我,准备检查。
  “免了,”我闪开,跟生吞了整只茄子差不多,“我只是猜测而已。”
  因为我最喜欢的是冷色调,简单线条,哥特风格……为什么,十年多一点而已,我到底遭受了多少次雷击才变成一个和以前的自己完全相反的人,完全的如此彻底简直是可歌可泣。
  “好啦,”严岩无奈的摇摇头,“今天我不用值班,送你回去好了。”
  我没有说什么,算是默认,住院的这几天除了刚开始老爸老妈来看过我,发现不是很严重于是很快又回去了以外,几个据说是我下属的人来看过我,我的反应比较跟不上谈话的内容,于是客气了一下也回去了,还有一个据说是保姆的从来没有多余表情干完事就走的出现的相对比较勤快以外,就好像没了。
  今天下午也是这位没表情的保姆带我回去……真不舒服,严岩在旁边我还安心一点。
  “我是不是个很失败的人。”我总结了一下问严岩。
  “为了得到一些东西就必须得放弃一些东西。”他轻叹了一声,给了我一个算不上答案的答案。
  “这么说,我是不是遇到什么郁闷的事情,所以才变成这样的,跟自己完全相反的自己……你还记得我十几岁时候的样子吧。”
  那些在十七岁的将来和二十八岁的过去发生的事。
  “不要逼自己想太多,不好的事情忘记了不是很好么,现在的话,离走之前还有段时间,你可以睡会。”他拍拍我的肩膀,没有等到我的任何反应就说完离开了。
  ……他这种反应就好像打了“十八禁,慎入”的帖子一样,就算原本没怎么注意,现在也想点开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了。
  下午的时候,据说是我专署的司机开着车驼着我的东西和那个没有多余表情的保姆,其实也没多少东西,也就一点换洗的衣服和洗漱用具,而最该驼走的东西,也就是我本人,却坚持的坐在严岩的车上。
  “别克,”我打量了一下,“居然真的是别克。”
  “怎么啦。”他笑了一下发动车子。
  “你说你以后,就算上了富豪排行榜榜首,也要买一辆别克自己开,”我抽搐了一下,“算上我在医院住的一个礼拜,这明明就是你八天前才说的,说的时候甩着胳膊,杯子里的可乐洒出来,另一只手还在翻铁板上的鸡翅膀。”
  “啊,是啊,”他脸上浮现出那种追忆往事的笑容,“十年了,真令人怀念啊。”
  “就是这个,就是这个。”我扯着他右边的脸,“想说时光如梭吗,用这样的笑容就敷衍掉我八天就梭过去的十年青春吗。”
  “喂,喂,凉夏,你在这样扯我的脸我们就要翻车了。”
  我放开他的脸,很认真的想了一下。
  “之前也是出车祸吧……不然再出一个车祸试试看能不能回去……哇啊……你干什么。”
  严岩狠命的踩了一脚油门,飞奔后停了下来。
  “到了。”
  “恭喜……”
  “小夏同学啊,”严岩长叹了一口,“你这个呢,就叫做车祸后遗症,十年的光阴过去了是的确过去了,等到什么时候好了就一点点的想起来了,用不着为这点小事自杀。”
  “哦,说的也是。”我点点头。
  “明白就好,我们下去吧。”
  两层的套房,其实算不上很大,就是在普通的什么青山绿水小区花园里常见的那种小套房,距离市中心不是很远,交通很便利,环境也很不错。
  “我真的要住在这种地方么。”我不确定的问。
  “什么叫做这种地方。”严岩在我背上拍了拍“这是你家,你家,当初是你自己亲自选的,结婚用的新房,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印象。”
  “没。”我实话实说。
  “慢慢就好了,”严岩鼓励的笑笑,“好啦,进去吧。”
  切,说的那么轻描淡写。
  不过算了,过都过来了,那姑且要看看我这个用大份量的暖色调,重点在于温馨,整体追求巴洛克风格,无处不在厚重的华丽……的家,是个什么样子的。
  而且还有一件事我很在意,关于我那个传说中的丈夫。
  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开门,可是我的手还没有抬起来,门突然自己开了,一个穿西装的男人站在门前。
  那男人在看到我的时候显然也很惊讶,但是他很快就反应过来,然后皱了一下眉头。
  这就是我和我丈夫见的第一面,以及这一面时候,他的表情。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目光终于放在了那位没什么多余表情的保姆身上。
  “张妈,我今天不回来吃晚饭了,不用准备我的份了。”
  然后看也没看我就从我身边擦身而过。
  “果然感情不好。”我小退半步,凑过去小声的跟严岩说。
  严岩有些不自然的笑了笑,没说什么。
  然后我看着那个冷漠的背影清了清嗓子,
  “喂,前面走路的那只,对,就是你,穿深色西装拎着公文包老婆出了车祸头也不回的往前走今天晚上不回来吃晚饭的无情男士,不用左顾右盼了,说的就是你,麻烦你暂停一下你岁月的脚步。”
  其实他根本没有左顾右盼,我说到一半的时候他就已经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我了。
  “很好,就站在那里别动。”我快步走了上去,绕着他转了两圈,上下打量仔细对比然后点了点头,“目测年龄为三十以上,相貌端正,头发浓密没有秃顶,目测身高一八五左右,身材标准没有赘肉,身上有咖啡和烟草的味道,成功男士。”
  “什么意思。”一阵沉默后,他冷淡的开口。
  “声音也很赞,没问题了,正点大叔,我中意。”我满意的点点头。
  这就是我一直都很在意的事,自从知道二十八岁的自己变成了什么样子以及我已经结婚这件事以来我就一直很担心跟十七岁的时候完全相反的自己会嫁给一个散发着怪异味道相貌猥琐谢顶一米六左右发福的正太。
  现在真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对面的男人有点匪夷所思的看着我,我没有注意回答他刚才提的问题,他也没有问个清楚的意向,于是冷冷的说了一句,
  “还有什么事。”
  “没了,”我摇摇头,突然想起来,“对了,忘了问你叫什么名字啊。”
  住院期间我只要想到自己结了婚的事,脑子里就会冒出来一个散发着怪异味道相貌猥琐谢顶一米六左右发福的正太,以至于我一直无比好奇但是又无比担心,很想问一下这是个什么人但是总也开不了口,就算开了口哪怕是别人开的我都还要给他把话题茬开。
  挣扎的过程通常都不会有所建树,所以我到现在居然连这个人的名字也不知道。
  大家也都不奇怪,夫妻感情不好嘛。
  不好到这种程度吗。
  “我叫什么名字?”他重复了一下,随即看向还在一边站着的众人。
  “这个是车祸后遗症,”严岩接收了他的目光,用他平时用的医生口吻开口,“她在车祸中伤到头部,部分记忆丧失,现在的记忆大概是到十七岁左右。”
  “你是谁。”
  “医生。”
  他盯着严岩看了一下,又皱了一下眉,却没有多说什么,又把眼光放回到我身上。
  “你要是不想回答也没关系,我就是那么顺便一问,”原本是暂时不想掺和,但是看他的反应还是忍不住多说一句,“对于出了车祸的妻子状况一点也不知情的丈夫,估计快离婚了吧。”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我,然后冷冷的开口,
  “那正是我希望的。”
  “什么,”听他这么说我愣了一下,虽说知道夫妻感情不好,但是之前我还真没有想到这个问题,“真的快离了。”
  他看着我,似乎没有料到我这样的反应。
  “这么说来,难道是我缠着你不放,死活不肯在离婚协议上签字么。”这么一说我又想到另外一个问题,而且几乎已经相信这个答案完全是正确的了。
  所有人都没有回答我。
  “啊,果然变成这样了。”我感慨,“大叔真是难为你了。”
  他用那种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我,然后放弃,
  “我一会还有一个重要的会议,我赶时间,不奉陪了。”
  “哦,慢走。”
  我也需要独自伤感一下。
  “对了。”他走了两步,停了下来。
  “说。”
  “我的名字叫做郑伟嘉,再次记住了。”他盯着我,不带感情的说。
  “啥?”我愣了一下,吐出这么个字来。
  他显然不解我的反应,也站在那里看着我。
  “猫粮?”我把疑问说出来。
  伟嘉猫粮,外面够脆,里面够味,贵的没心没肺。
  ……
  他走掉了……

  第二章
  “老板,要一碗炸酱面,不……”
  “不加香菜花生,多放辣椒和醋,秘制炸酱盖两份。”老板笑眯眯的打断我。
  “哦?”我找了个靠老板近的地方坐下,“答对了,奖励,面钱打五折。”
  “你吃盐太多高血压了。”老板轮了一下勺子说,“秘制炸酱居然有胆量盖两份,还一盖就盖了十几年。”
  “老板你的店居然一开就开了十几年,在这种喜新厌旧的社会实在是难能可贵啊。”我礼尚往来也夸奖道。
  “我是靠实力和个人魅力取胜的。”老板得意洋洋的亲自把面端给我,虽然现在还不到中午吃饭的高峰,但是附近大学的学生没课的已经陆续进来了,这样的待遇可是高级别的。
  “啊,话说我刚才游荡到附近的时候还想着旁边已经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这么多年了这件店八成也不在了吧人生真是了无生趣啊的时候突然抬头看见大了两号重新装修的门面和老板你更显沧桑的脸,激动的就想进来吼一嗓子秘制炸酱双倍炸酱面大碗给我上三份。”我感慨着把面拌开,呼噜的吸了一大口,“啊,活着真好。”
  “你今天是来找抽的吧。”点单开始多了起来,老板一边有条不紊的下着面一边对我说。
  “相信我,我真的很感动,老板你说‘不加香菜花生,多放辣椒和醋,秘制炸酱盖两份’’我感动的眼泪差点掉出来,这么多年原来老板你还记得啊……”我嚼着面含糊不清的说。
  “你两个星期前才来我这里吃的面好不好,从你上高中就开始在我这里吃面,吃了十几年了,秘制炸酱盖两份的人我睡着了都要抽搐一下的……”
  “我知道了……总之老板你是不能理解我的感受啦,”这次换我打断老板,“老板你说出来‘秘制炸酱居然有胆量盖两份,还一盖就盖了十几年’的时候我眼泪就掉下来了,这么多事都变了我实在是对自己一点信心都没有了,但是知道我还坚持在这里吃面,就觉得太好了,还没有那么糟糕……”
  “少来,你明明是在我说那句话的时候看到我盖两份秘制炸酱上去口水就掉下来了,”年届五十的老板别过脸煮面,妄图很有型的掩饰因为暗爽而泛红的老脸,“不过看你这个样子真好,好像又回到你高中,大学的时候了……对了,我听说你出车祸了。”
  “啊啊,老板果然是已经过了不惑的年纪近十年的人,年龄段一点不差,”我赞赏,“是出车祸,然后我就穿越了,现在刚好十七,高中毕业,答对面钱再打五折。”
  “你就吃吧,本来就想着你要是还能来吃我的面我就请客的,”老板继续轮他的勺子,“是丧失记忆么,常在电视上看到啊,说是失去一部分记忆,就剩下幼儿的心智了。”
  “是啊,我多幸运,起码十七岁还算是个能沟通的年纪。”我翻个白眼,“我说老板,车祸啊,你就不能表现得紧张一点么。”
  “按理说是要紧张啊,但是看你这种轻松自然的样子我怎么紧张的起来。”老板无辜的说。
  “好吧,我的错,”在心里怄一下,反正车祸的切身体会我是半点没有,“话说老板你是听谁说我出车祸的。”
  “好久之前有一次和你一起来吃面的一个男的,前两天他又来了,我也记不太清,看着有点像是,就顺口问了那么一句,他说你出车祸了,不过好像不是太严重,现在看来也说不准啊。”
  “男的?”我喝着汤,我总是在心情不好的时候一个人来这里吃碗面呼唤心中活着真好的激情,从来不会带人来分享的,“什么时候,什么样的男人。”
  “什么时候忘了,我一天这么多客人哪记得了那么多,就记得小伙子倒是长得挺帅的,我还想说是不是你男朋友,结果就出场了那么一次。”老板想了半天摇摇头。
  “哦。”我应了一声,八成是严岩之类的人吧,“呐,老板,我这几年是不是变化蛮大的啊。”
  “是啊,都不怎么常来我这里吃面了,来了也是一个人坐在边上,我跟你说话你也不贫嘴了,渐渐的也有那么点疏远的感觉了,虽说你是长大了要收敛了,但不是什么成熟稳重之类的,好像有点不往乐观的方向去的感觉。”
  “什么意思。”
  “就那字面上的意思。”老板瞪了我一眼,“不过我多少也有问一点啊,你就说自己太累,太失败了,没了。”
  “太累太失败?”我也这么觉得,居然变成和原本的自己完全相反的人,还不够失败么。
  “所以还是像现在这样好,还能我聊聊天,贫贫嘴,你也算是因祸得福了。”老板爽朗的大笑。
  “我怎么听着像是老板你因祸得福了……”我黑线,“那,老板,关于我的事你知道多少呢。”
  “我哪里知道你的事,”老板笑了一下,“你自己不说,我也就不问,最多就是你偶尔来个‘高中毕业了,庆祝一下来碗面’,‘大学毕业了,庆祝一下来碗面’之类的。”
  “我怎么听着我的人生这么没追求……”我伤感……虽然这是我也知道的自己干过的事和会干的事,但是听别人说出来又是另外一种感受了。
  面馆的客人已经开始呈现大批涌状态了,我抬起面碗把面一扫而光,下班时间已经到了,根据经验,这里很快这里就会人满为患了,要趁着庞大的人潮涌进来之前赶紧溜出去。
  呼滋呼滋……
  吸。
  呼滋呼滋……
  “你在这里做什么。”一个身影挡在我的面前,有点似曾相识的声音响起来。
  “哈?”我抬头,就算现在天气很不错,但是毕竟是午时的阳光,颇有些耀眼,我有些不满的对站在我面前的人说,“视觉效果很震撼,但是可不可以拜托你不要选择背光出现啊。”
  “你在这里做什么。”他犹豫了一下,在我身边坐下。
  “哦?”看清他的脸我惊讶了一下,“哟,这不是猫粮么。”
  “我不觉得这很有趣。”他平板的说。
  “我在晒着太阳喝奶茶啊,”我无视他的怒气,刚吃完面心情大好,我笑咪咪的说,“奶茶店买一送一,原味不加珍珠,要喝么。”
  我把身边放着的另一杯递给他。
  “真是让人难以置信。”他犹豫了半天还是接过了奶茶,没有喝,也只是放在一边。
  “奶茶?”我试探的问。
  “你。”他有点提不起精神,“虽然是一样的脸,却像是另外一个人。”
  “谢谢,这一点我已经深刻的体会到了。”别的就不说了,大多都是听别人描述的,但是昨天回到家的时候看见自己的房间时,切身体会才叫真正开始。
  整个房间用一组很不错的形容词就可以描述。
  温馨,温暖,温情。
  但一想到这是我的房间,我就觉得上面那三个词怎么这么做作。
  “丧失记忆,”他冷笑了一下,“什么样的丧失记忆连性格都变了。”
  “这个太专业我不知道,”我诚实的说,“我最后的记忆是刚刚考完高考和朋友出去大吃了一顿然后上床睡觉,醒过来已经十年后了,又不是我愿意的。”
  他转过脸看我,似乎在想可信度是多少。
  “话又说回来,你怎么会在这里。”我不在意他的眼神,问。
  “自己的公司,”他抬手往远处一指,“也忘了?”
  我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一栋高高的写字楼正对着面馆,我继续呼滋呼滋吸了两口奶茶,
  “老爸说五年前配合城市建设搬家了,公司旧址我倒是可以在原市区地图上勾出来,我不过是来后面那家店吃个面而已,这和你为什么在这里有什么关系。“
  “我在那里上班。”
  “哦,明白。”我点点头。
  “那你现在吃完了?”他撇了我一眼突然说。
  “嗯?”怎么问的好像我是到他家蹭饭一样。
  “公司里的人基本上都在这附近吃中午饭,你这个样子要是让他们看到了会有人说闲话的。”
  “这个样子?”我干什么有伤风化的事了。
  “不管怎么说你也是亚信的副总,一个人坐在街边的花坛上喝奶茶未免会对公司的形象有些影响。”他用不咸不淡的语气说,但是看他的样子分明对我的衣着打扮也有明显的不满。
  “成年人啊……”我习惯性感慨,“你吃饭了么。”
  我想起来刚才见到他的时候也才是刚刚下班的时间。
  “还没。”
  “你路过我的时候正打算去什么地方吃饭。”我问。
  他没有回答,满眼怀疑的看着我。
  “看来我一定是个素行不良的人。”我笑了一下,“这么招人厌么。”
  他皱了一下眉头,站了起来,
  “走吧。”
  我心情愉快的把奶茶的杯子往垃圾桶里一丢,颠吧颠吧的就跟着他走了。
  “话说,这种披萨店还真不适合你呢。”我很诚恳地下结论,“这种青春洋溢的店啊,你这样的年纪很适合带着孩子来呢。”
  “我没有那么老,”他有点郁卒,“再说,这不是你要来的么,我原本要去的店在旁边。”
  “啊,让人不知不觉地就拐进来了呢,”我端起菜单开始上下扫视,“嗯……我要一个九吋的批萨,肉串三份,黑椒牛柳面……再来一客蓝梅冰激凌,差不多了,我先吃吧,不够再点。”
  我把菜单合上递还给服务生,目送他远去,回过头看见一排黑线,悚了一下,
  “甚。”
  “你不是吃过午饭了么。”他费力的说。
  “谁规定吃完中饭不能再吃的,你不用担心,我的胃是平行宇宙,炸酱面那格填满了还有披萨啦,零食啦,甜点啦什么的独立空间。”我安慰他,“我老爸啊,担心我成为一个被宠坏的大小姐,严格限制我的零用钱,这种机会难得的说。”
  我说的没钱是真的没钱,不是那种身上只有几千块但是想要买万把块钱东西的那种没钱,后面我是不知道啦,至少现在零用钱是在一个普通高中生的标准之内。
  “看来他的担心不无道理。”他有点讽刺的说。
  “讽刺我吧,反正我也觉得很讨厌。”我不在意的说,说实话,这种感觉其实很微妙,一方面来说愤恨和郁闷自己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一方面又没有什么实际感,就好像大家说的是另一个人,稍稍偏重一下后者的感觉……就觉的他这个讽刺与我无关了。
  “你跟我过来不会只是为了再吃一顿午饭吧。”他脸色变了一下,随即说。
  “其实也没什么啊,”我狠狠的挖了一勺子冰淇淋,放进嘴里,“就是想到处转转。”
  “到处转转?”
  “嗯,想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很没形象的舔着勺子说,“我稍微听说了一点点,好像当年你父亲的公司是我老爸公司的一个下游公司,然后因为这样那样怎样的原因被迫和老爸公司解约的你们就立马陷入要倒闭的困境了……”
  “这样那样怎样?”他打断我,颇为不满。
  “你放弃吧,我的人生目标是小言漫画家,对商场上的事一窍不通,虽然这件事别人已经解释过很多遍了,我就是没有办法搞清楚,我老爸为我这么不长进好几次都差点气出心脏病,所以太专业的东西就别指望了,整件事我就用几个关键词随便糊弄一下就好了,反正你又不是不知道。”
  “作为公司的副总和将公司从你父亲的基础上一手扩大现在这个规模的人,我实在很难想象你对商场上的事‘一窍不通’。”他哼了一声说。
  “随便啦,”我已经没力气再为自己居然沦为这样那样的人而感慨了,统统当作别人的事就好了,我撕着肉串继续说,“用女儿的身分去求老爸重新考虑的我,用你整个公司和公司员工的生计要挟你娶我,逼与无奈你只好忍辱负重屈服在我的淫威下卖身与我,从此一入候门深似海……整个事情就是这样的对吧。”
  “你想怎么样。”他脸色很难看……不欣赏我的幽默感?
  “只是确定一下罢了,请不要这么紧张。”我从最近身边人的描述下来看,二十八岁的凉夏同志是个心机颇重的人……我就不要求别人也如我这般淡定的将十七岁的自己和二十八岁的自己分开来看了……
  ……骗人的,我只是在安慰自己罢了,一点也不淡定……
  “确定什么。”他盯着我看了一会说。
  “刚才不是说了么,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还有,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活动着十指,开始向披萨进发,“对了,你都不吃么,喝咖啡是喝不饱的。”
  我热情的递给他一块。
  “了解这些你要做什么。”
  “反正闲得没事做嘛,呐,给个参考,如果你陷入我这样的境地你会做什么。”我瞪着闪亮亮的眼睛很有诚意的请教他。
  他没回答,沉默了半天,叹了口气,
  “真是让人不舒服的感觉。”
  “什么?”
  “你的言行举止。”
  “……你就不能说的委婉一点么。”我怒。
  “就好像是别人一样。”他皱了下眉说。
  “就当成别人来看呗,我就是这么干的。”我一边塞披萨一边点点头表示理解。
  “也不错。”他似乎笑了一下,开始慢慢的吃面前的披萨。

  第三章
  “这里就是你的办公室。”猫粮……不是,郑伟嘉扭动了一下门把手,推开了写着“副总裁办公室”的房间门。
  “嗯,很大。”我评价。
  “不进去看看?”他靠在门框上问我。
  “散发着怨念的气息。”我装模做样的嗅了一下。
  他不置可否的就那么站在一边,刚才解决完中饭的时候他问我要不要去自己的办公室看看,我顺口就答应了,可是现在看到了,心情却低落起来。
  “怎么了。”
  “觉得挺讨厌的,”我干笑了一下,“从小到大我总是为这件事跟老爸吵得不可开交,他希望我能继承他的公司,我却一点也不感兴趣,我觉得我的生命就是为了画画而生的,要是不让我画画还不如捅我一刀痛快,前两天还为了填报大学志愿的事爆发第N次世界大战,和老爸的冷战都还没有结束,这边的结果已经出来了。”
  人生顿时了无生趣。
  他皱了一下眉,没有说话。
  “猫粮,你的办公室在哪里。”我抬头问。
  “……隔壁。”他沉默了一下回答,“我不叫猫粮。”
  “隔壁?”我惊讶,“总裁?”
  都到顶了,那一个是副总裁的,另一个不就是总裁么。
  “再加上个‘特别助理’的后缀。”他冷淡的说,“总裁室在另一边”。
  “哦……忘记了公司搬家了,以前地方小。”我挑重点感慨,反正也不理解,他到底算是混得好还是混得不好,气氛稍稍有点尴尬,我比划了一下说,“那个……见也见过了,我看,我还是先回去了”。
  员工已经渐渐的回公司休息了,虽然最高层不会有很多人出入,但是我这么不在状态,遇到谁都觉得很不自在。
  “伟嘉,你怎么在这……啊,副总……”一个女人的声音愉悦的响起,随即在看到我的时候惊恐的顿住。
  还真是说来就来。
  “这位是……”我偏了一下头,小声地问猫粮。
  我稍微知道一点,在我住院期间这个女人有出现过来看我,但是我一点状态也没有,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混着,没记住人家的名字也在常理之中。
  “……沈苑,”猫粮犹豫了一下,“你的秘书。”
  秘书,对了,曾经我还感慨过为什么我的秘书也是位漂亮的女性,岂不是对我来说一点福利也没有。
  “嗯,”心理活动藏在心里就好,我冲沈苑点点头,“没关系,我今天不是来上班的,你自然一点就好。”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位小姐面对我的时候总是很紧张,也有听说自己是个严格甚至变态二十八岁明明不老却偏偏整个人死板的就像训导主任一样要不是结婚了一定被人家叫成老处女的那种人,但是她又不是第一次见到我不了解我现在的情况,适应能力也太差了吧。
  “那个……我……我是来副总办公室送一份文件的……”她递过来手上的文件。
  “嗯……”我反射性的接过来看了一下,不懂,然后递了回去,“那个……就把它放在合适的地方吧。”
  “呃,是……”她紧张的点点头,然后飞快的进我办公室放下文件,又飞快的出来。
  多么尴尬的气氛和对话。
  “沈苑,”我盯着她急匆匆离开的背影,多漂亮的女人,要脸蛋有脸蛋要腰身有腰身的,紧张兮兮的样子要多楚楚可怜有多楚楚可怜,我奸笑一下看向猫粮,“你的情人?”
  “……”
  “她刚刚叫你‘伟嘉’啊,很明显嘛,我这个做‘老婆’的也才叫叫你‘猫粮’。”我很认真的说,“你婚外情你还瞪我……”
  “你就凭这个说我有婚外情。”他一幅难以沟通的样子。
  “所以我打了问号啊。”我提醒他。
  “你在试探我?”他皱着眉,很不耐的问。
  “……你想得还真远。”我夸赞。
  转身,走人。
  调笑一下八卦八卦而已嘛,这种时候不就是,哦哟你的情人啊,讨厌你说什么啊才没有呢,啊哈哈才怪了吧你看你脸都红了还说没有,坏死了就知道取笑人家,啊哈哈脸红了脸红了……这种吗,他这是什么反应,这个人还真是一点情趣都没有。
  “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工作。”郑伟嘉在后面叫住我,“已经积压很多了。”
  “工作?”我给了他一个“你在搞笑啊”的表情,“我才十七岁,童工哦。”
  他表情复杂的看着我,
  “你就这样放着公司不管了?”
  “公司?”我扬了一个尾音,寻觅了一下,然后指着另一个隔壁的办公室,“看见那扇上书‘总裁办公室’的大门了么。”
  “……”他等着我的下文。
  我指了一下副总裁办公桌上的一堆文件,
  “呐,如果里面那一堆叫做‘积压的工作’的话,那么,就全部推给那扇门后面坐着的稍高微胖上嘴皮留着胡子的中年男人就可以了。”
  虽然不知道后来怎样了,但是现在的我……劝各位还是别指望了,不管外面的皮已经沧桑了多少年,但是内里的我还只是十七岁的雨季少女,既然是十七岁还雨季少女,那么要想我坐到那个位置,至少还得再来几颗雷劈一下吧。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不小心真的遇到了雷雨季节,那我的专业知识也要到位才行啊。
  况且,就前两天老爹出现在我病房的情况来看,老人家还是相当硬朗的嘛,以老爸的革命激情,想必在公司也是相当的活跃的,少我一下下铁血战士和异形也不会在地球上玩“哦呵呵,来追我啊”的游戏的。
  “总裁已经很久不管事了。”他叹了口气,“也很久不来公司了。”
  “什么,”听他这么说我先是惊讶,随即愤怒,“我就知道他这么巴不得我继承公司就是为了能够早早闲下来跟我老妈一起去游山玩水,亏他还用‘不长进’这个词教训了我这么多年,太不像话了。”
  虽然在这件事上一向具备革命警惕性的我,多少有点点怀疑老爸有这种小心思,但是考虑到公司毕竟是他从年轻时就兢兢业业浸着血汗打拼下来的,再加上每次教训我的时候,捂着心脏颤抖着指尖咬牙切齿挤出来那句“我怎么养出你这么个不长进的女儿”的养女不孝老爹造型又实在是太过惟妙惟肖,以至于我残存的良心部分还小小的鄙视了一下有这种想法的自己,但是现在想来,老爸的演技果然稍稍过了一点吧,果然是过头了吧。
  “所以呢?”郑伟嘉不怎么关心我们父女俩之间的革命征战史,平淡的问。
  “就算他不当大哥很多年,但是女儿出了车祸怎么也会顶上吧。”这是理所当然的吧,“你不要告诉我他没有来上班哦,难道那扇门里面灰尘已经有一米厚了么。”
  “写字楼有专门负责清扫的清洁人员。”他解释的很有耐心。
  “所以呢?”我也学着他的平淡口吻等他的下文。
  “即使很久都没有人的办公室,也不至于灰尘厚到一米。”
  “老爸真的就不再来公司了。”我目瞪口呆。
  “我只是阐明个事实而已。”他不紧不慢的说,“跟总裁没有关系”。
  可疑,我眯了眼睛等他的下文。
  “而总裁,也的确真的就不来公司了。”下文。
  果然。
  “你在得意什么。”我质疑。
  “有么。”他反问。
  “虽然装的无波无澜,但是你脸上的颜文字分明写着‘得意洋洋’四个字,还是闷骚的仿宋体。”
  气氛僵了一下。
  怎么,他不觉得仿宋体闷骚么。
  “那么这段时间呢,我住院的这一个多星期公司是个什么状况。”
  他指了指桌子上的一堆。
  状况。
  “哼……”我酝酿了半天,无波无澜的挤出一个字来,我是想干笑的,但是面部肌肉已经放弃我了。
  “所以呢。”他再一次平淡的问。
  “继承老爸的公司是我人生不想做的事排行榜榜首,”我声明,“而且蝉联十七年一直居高不下。”
  虽然不知道刚出生的时候是什么感想,但是反正也不会有人知道,那么作为本人的我大可以随便拿来用。
  “我现在对于公司里的事什么都不知道,根本没有办法来处理你所谓的状况。”说实话我对老爸的公司的了解仅限于它到底是个干什么的公司这个层面而已。
  他看着我,一副他明白了的样子。
  “所以我下个星期一会过来上班。”我说。
  “下星期一?”他有点惊讶的重复了一遍。
  “今天已经星期四了,你想怎么样,上吊也要给人点时间料理一下后事吧,大叔。”我很不满的强调。
  “我表示疑问的是正常人觉得奇怪的地方。”
  “那你应该重复的是‘会过来上班’才对。”
  气氛又僵了一下。
  “原来你知道什么是正常的部分。”他的表情上多了一点揶揄的意味。
  “看来我们还是可以沟通的嘛。”我挂出歌舞升平的笑容愉快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赞赏道。
  “我想知道你的理由。”他稍稍偏了下头看了一眼我拍他肩膀的手,然后回过来眼神看着我严肃的说。
  “也没有啦,”我不好意思的低下头还抓了抓,“平白的日常对话多么无聊啊,我就在无关紧要的地方稍微注入一点活力嘛,当然性格上的问题也是一个原因啦……”
  “谁问你这个,”他终于稍高音量,一副快要忍无可忍的样子,随即叹了口气,“我问的是你要来上班的理由。”
  “追求一下上下文的反差效果。”我保持灿烂的微笑想也不想的回答。
  “啪。”一声小小的暴青筋的声音。
  “我只是想认真的对待这个人生。”我低下头打上凝重的阴影。
  他一副反应不过来外加完全怀疑的样子。
  “我现在完全不在状况,”我恢复漫不经心的解释,“只不过是上床睡觉,醒过来就面对着一个什么也不知道的人生,虽然说是十年之后的自己,但是认识的人,做的事,面临的问题,都不是我能够理解的,不管这样的状况会持续多久,我都不能够草率的去做任何事任何决定,所以不管再怎么讨厌,我起码还是要自己去体会一下,然后判断,怎样做才是正确的。”
  至于判断的结果大家要求就不要太高了,诚意才是最重要的嘛。
  他若有所思的看着我,大概在判断我说的是实话还是在寻求某种效果。
  “就这样啦,我走了,我还有事要做,起码这件事我不用考虑就可以决定,绝对要去做。”我摆了摆手告别,让他自生自灭去吧。
  “什么事。”他追问。
  “购物。”我忍住庐山瀑布汗的冲动,“想到那个‘家’里的一堆粉嫩嫩的蕾丝花边我就想泼油漆,昨天晚上连夜写出来一张购物单,今天一定要给他处理掉。”
  他突然扯了扯嘴角,算是笑吧,看来很同意我的想法。
  “对了,你今晚回呃……家吃饭么。”我走了两步,突然想起来这个问题,又转过来试探性的问。
  他没答话,疑问的看了我一会,
  “回。”
  “什么?回?为什么?”怎么跟预定的答案不一样,“你不是已经很久没有回家吃饭了么,干嘛今天要回。”
  他扫我一眼,表示疑问。
  “我跟张妈聊天,偶尔聊起你回家吃饭的事啦。”我为他答疑解惑。
  讲到这里要插播一段。
  话说张妈从出场以来一直都是那种没有多余表情没有多余语言仿佛黑手党管家一样的只顾自的做自己的事的酷婶,直到我昨天晚饭时间闲得没事钻到厨房,然后和她共进晚餐并且对她做的菜赞不绝口之后,我才发现,张妈其实也只是位普通的中年妇女,即唠叨又八卦,不过是为了配合这个家的整体氛围迫于无奈才营造出又冷又酷的表面现象的,并且表示还是出了车祸脑子脱线的崭新女主人比较好一点,然后我们从市场的菜价小贩的缺斤短两今天的鱼很新鲜张妈的儿子今年考大学了男女主人感情不和几乎不怎么讲话从结婚开始就是这样到底是为什么要结婚呢一直聊到今天男主人是绝对不会回来吃饭的。
  插播结束,我继续解释,
  “我就是稍微好奇一下嘛,我看张妈说的那么肯定就问她为什么知道今天是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结果她说她就是一帮佣作家务的怎么知道但是根据她多年的经验就是知道今天一定不会回来的啦,刚才想起来这件事来就想问一下,本来我的预定对话应该是先问你今天要不要回去然后在你回答不回的时候啊哈哈的调笑一下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啊是不是情人的生日啊哈哈,然后我们关于这个问题的对话就可以自然而和谐的展开了,结果你居然说回,搞得我都接不下去了的说,呐,今天到底是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啊。”
  “……”好可怕的脸色。
  “总,总之,”为了安全着想我选择结束这个问题,但是还是要交待一句,“不管今天是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你还是按照你的原计划该干嘛干嘛,千万不要回来吃饭啊,张妈没有准备你的份,你要是突然回来,张妈会抽我的。”
  瞬间冰天冻地电闪雷鸣。
  ……
  我溜掉了。

  第四章
  我生平最恨逛街,虽然女孩女生女人给人的印象总的来说就是喜欢打扮喜欢逛街喜欢买漂亮衣服漂亮鞋子漂亮包包漂亮饰品,但是人类的基数那么大,千变万化偶尔也是会出来一两批我这种普通异类的。
  用我娘亲的话来说,岂止是不爱打扮,根本就是不修边幅。
  十七岁的时候还保留着一套衣服穿上感觉不错就同样款式不同颜色买它三套的优良习惯,冷色调休闲款运动系大部分是男式的因为尺寸大穿起来舒服,鞋子则是一辈子的帆布鞋和旅游鞋,不穿坏绝对不买下一双。
  于是娘亲又说了,要不是难度太大,一定要吞回肚子再生一次出来。
  而我一般回答老妈的则是,吞下去只能消化了拉出来,反正我从来就是这种恶劣的小孩不可能改变了。
  虽然说这样话的时候年轻如我也知道这种事情不可能永远不会改变,不管再怎么不喜欢,我也迟早都要向这个社会妥协的,离开学校,工作以后自然有一套社会人的规矩,穿衣打扮,言谈举止,一点一点的都被规定好了,我不过是想在自己还能决定的时候尽可能按照真实的自己率性生活罢了。
  所以昨天晚上打开衣柜,看见那满目的成熟得体很有女人味每天换一件可以好几个星期不带重复的套装礼服的时候,心里的感觉真的是非常复杂的。
  十七岁,再怎么说还有大学的四年可供我自由自在吧。
  但是这标准而正常的女人衣柜,娘亲应该是很欣慰的就是了。
  十年。
  “啊,不过是十年而已嘛,有必要那么翻天覆地么,就连富奸的连载都还不是那点死样子,为什么我就一定要改变那么多呢。”在报刊亭旁边站着,我随手翻着最新一期的动漫咨讯杂志自言自语的抱怨着。
  “我为了你好不容易调休,你多少让我看到一点诚意吧。”严岩哭笑不得的声音从旁边响过来。
  他手上大包小包的则是我们今天的战利品。
  “啊,抱歉抱歉,”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一边付钱把杂志买下来,“一看到报刊亭漫画店书店就不自主的停下来了。”
  “这倒是,你以前真的有这样的习惯呢。”严岩笑着说。
  “不要把什么都改成过去时的。”连这种小地方都不放过,这是什么,英语语法考试么。
  “好啦好啦,”严岩敷衍两声转了话题,“看看,接下来还有什么要买的。”
  “嗯,我看一下,”从口袋里掏出来shopping list,一个一个对照,“恭喜,没有了。”
  严岩和我同时松了一口气。
  有时候逛街能逛很久是因为目的性很差造成的范围很广或者如我老妈那样单纯喜爱讨价还价时人与人之间的互动于是很耗时间,这两点对我来说完全不在行为范围内,所以下午的时间才过半,我们基本上已经将罗列的东西都买齐了。
  “好了,终于可以回去了。” 严岩露出了今天唯一一个发自内心的微小,调整了手上的包包提起精神往前走。
  “等一下,”我在后面拉住他,“今天有拜托了张妈做大餐以回报你舍命陪君子,现在回去还有点早,不如到那边那家店休息一会吧,反正我是不行了。”
  我指指马路对面的一家甜点屋,嫩嫩的颜色,显得很明亮,门口铺着小小的花坛,一边是大大的窗户,窗台上摆着干净翠绿的小盆栽,就连几张写着有甜点和冰淇淋供应的小广告都细心布置得如同装饰品一样。
  是家好心情的店,即便是讨厌粉嫩的东西如我,也不自觉的喜欢。
  “我记得你一直很讨厌甜食。”严岩看着那家店犹豫了一下,随即摆出一副“我们还是早点回去早死早超生吧”的样子。
  “原味奶茶不加珍珠和蓝莓冰淇淋除外,拜托了,我真的不行了,休息一下下就好了,老妈。”我习惯性的抖出每次老妈叫我陪驾逛街的台词。
  “谁是你老妈啊,说来到底谁陪谁逛街……”严岩抱怨了一句,还是半无奈的跟着我进了那家店。
  “果然是家好店。”我诚恳地称赞,除了甜点店里固有的甜得发腻的面包蛋糕香这一点我比较受不了外,但是如果不是因为我讨厌甜食这个比较个人的原因,这样的甜香味一定是会让这家店显得很温暖吧。
  所以说嘛,温暖,温情,温馨,这三个词只有放在这种地方才比较合拍。
  “刚才在外面的时候就瞄上了这个位置了,”我老实不客气的抛下严岩往窗边的位子上一座,“啊,果然如我想象的一样好。”
  店里装饰用的绿色植物围成半圆形,将这一小片空间小心的包了起来,看起来好像是隔离了,但是坐在这里既可以看到整个店的情况,又可以看到窗外的街景,只显清静,不显寂寞,淡蓝色的格子桌布上是藤条编的小篮子,一小丛白色的花新鲜的绽放,要是在这里看个书发个呆,想必是人间一大乐事啊。
  “你能喜欢我很高兴。”一个软软的很温和的声音在我头上方响起来,我抬头看上去,就是和这温和柔软的声音很配套的笑脸。
  我稍微的咦了一声,这里是什么地方,居然连店员都这么漂亮。
  “不过呢,这个位置今天有预约,”她指了指桌子上的一块小牌子,笑容转带上了一点歉意,“实在是不好意思。”
  我顺着她的指尖,看到藤条小篮旁边放着的一个牌子,上面写着“预约”两个字,我光顾着感慨着里环境好了,居然没有注意到这个。
  “不好意思的是我才对,没有注意预约的牌子。”啊……我最抗不住的就是美人的笑脸啊。
  “夏,这边。”严岩开口叫我过去,他一开始就没有坐到那个位子上,现在已经在另外一处空着的位子上把东西放好了。
  “那么想吃点什么。”漂亮的店员小姐在桌子上放了两杯清水,然后把点单放在我的面前,果然除了冰激凌以外就全是蛋糕,蛋糕,以及蛋糕。
  “蓝莓冰激凌先点……嗯……其他有没有什么不是很甜的东西呢,或者是很甜但是不是很腻的东西呢,嗯,巧克力少许我还是比较可以接受的。”我上下扫视着点单上那些清秀到不行的字,居然全都是手写的,还有水彩笔画的小图案。
  在这种软绵绵甜腻腻漂亮亮的地方,我的语气都不自觉的也变软了。
  而且内容全是正常向的,所以我们说环境的力量大啊。
  “不喜欢吃甜食?”店员小姐似乎惊讶了一下,毕竟这里是甜品店,满屋的甜食,说这种话就好比在麦当劳店说我不吃快餐,给我来一套满汉全席吧当然如果太耗时间半套我也比较可以接受。
  “啊,实在是抱歉,我陪我妈逛街太累了,好不容易看到一个可以休息一下的地方,店员小姐就多多包涵一下吧,”我露出一个歌舞升平的微笑,“有没有那种水果相对占大比例的甜点。”
  “妈……?”店员小姐更加不解的来回看我和严岩,后者撑着脑袋一副放弃的样子。
  “你不要理她,她开玩笑的。”严岩拿过点单随意的点了两样东西然后还给了店员小姐。
  店员小姐不知道明白过来什么,冲我笑笑转身走了。
  “呐,严医生,”我抽出桌子上插着的圆珠笔,戳了戳在旁边喝着清水稍作休息的严岩,另一只手则抽出来一张圆珠笔旁边的便签纸开始涂鸦,“我这个样子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这个就不一定了,”严岩放下玻璃杯,“你在车祸中头部受了创伤,又受到很大的惊吓……”
  “卡,请说点别的听听,”我打断他,“从我醒来你就只说过这两句,你是医生,不是有很多专业术语可以用来抖的么。”
  “小夏同学,这种事情急也没有用,还是顺其自然的好……”严岩第一百零一次在这个问题上语重心长,然后长叹。
  “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一点点感觉都没有,看电视上演的,看到什么熟悉的东西突然脑子过电一样,然后排山倒海的,然后就昏倒了,然后就恢复了,这种感觉到还比较像小说里面写的穿越……”看见严岩额上的三根黑线,我赶紧讲重点,“这种感觉真的很奇怪,明明是很清晰的记忆,和你们几个海吃了一顿烧烤,连说的话都一字一句很清晰,然后上床睡觉,睁开眼就十年后了,哈。”
  “大脑的构造和运作本来就很微妙,很多事都是现代医学还无法解释的。”严岩不轻不重的说。
  “说的真是轻松啊,”我一手撑着脸摆出标准的苦恼造像,一边用笔在纸上继续画着,想了一会问道,“严岩,这个真的是十年后的凉夏么,为什么会变得什么都不一样了呢。”
  “人在成长的过程中自然会有所改变,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严岩四平八稳的说。
  “在你看来,这样的变化是好还是不好。”我难得认真。
  其实心里真的想说,居然变成了一个和十年前的自己完全相反的人,就性格颜色风格喜好都变的完全相反,这哪里正常了。
  “没有什么好不好,”严岩没有看我,只是望着手里的杯子,“变得认真,成熟,坚定,虽然少了以往的率真,变得心事重重却一脸的淡漠……”
  他突然停下,我不解的愣了一下,就看见店员小姐端着托盘笑盈盈的走到我们这桌站定。
  “水果,”店员小姐把一份几乎完全是水果的甜点放在我面前,“这是我刚才想出来专门特制的哦,还有这位先生点的奶昔和抹茶蛋糕。”
  “店员小姐来的刚好,”我笑嘻嘻的把刚才在便签纸上涂鸦的画递上去,“这个是我刚才画的,送给你了,店员小姐要是觉得喜欢就给我打个折吧。”
  因为穿着适合制服的店员小姐实在漂亮,我一时手痒,就画成了漫画版,又因为是Q版,所以画的很快。
  “啊,画的真的是好可爱,”店员小姐接过画夸奖道,“这个折我是一定要打了。”
  “说到画,我觉得你们店的装饰画画的很不赞,还有这个手工的点单,刚才见到的时候真的惊艳到。”我诚心诚意地夸奖,“这家店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虽然我也很为自己的店感到骄傲,但是听到这么直率的夸奖,还是觉得轻飘飘的啊。”
  “你的店,你是店长?”我眼睛一亮,对方没有回答只是点了头淡淡一笑。
  “这个时候就会忍不得意一下呢,”她接着说,“这些装饰都是我和其他店员亲手布置的。”
  “点单和画的部分呢,是你做的么?”我进一步的求证。
  “所以你刚才的夸奖真的很受用哦。”
  “糟糕了,再这样下去我要爱上你了。”我终于坚定不移的说出来。
  “诶?”
  于是严岩又开始履行他翻译机的功能,长叹一声做发语词,
  “你不要理她,那只是感慨的方式,没有实际意义。”
  “呵呵,你们这一对儿真是好玩,情侣……”店……长小姐轻笑出声,看了看旁边大包小包的窗帘被套,转了语句,“还是夫妻吧。”
  我和严岩互看了一眼,
  “岩医生,你结婚了么。”我先开口。
  严岩的脸却突然变了一下颜色,还不等我反应过来,他又重新挂了笑脸,
  “没有。”
  “所以,”那么一瞬间我有点不理解他这个反应,顿了一下还是转过脸看店长小姐,阳光灿烂的笑,“我们是男未婚,女已嫁。”
  “……哦。”店长小姐停了半天,终于吐出一个字。
  气氛怎么有点不对。
  “……我们是朋友啦,”我突然明白过来,“我刚才只是顺着你的话开玩笑的,我们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不是……我,只是想到其他的事情了。”店长小姐有点尴尬的笑着摆了摆手,“我不是那个意思。”
  “没关系啊,我说话方式的问题,你……”
  “好了,”严岩打断我,掏出钱包结账,“不要耽误人家做生意了,你快点吃完我们回去了,你也休息的差不多了吧……这到底是谁陪谁逛街。”
  “是,老妈。”我低头吃。
  “这个,”店长小姐恢复了一开始的笑脸,拿出一张卡片,“这个是本店的贵宾卡,原本是要积分的,就送给你们吧,优惠的部分都印在背面了,有空多来坐坐吧。”
  “绝对的。”我不客气的接过卡片,这家店这么舒服,自然是要常来,我还挂念着那个预约席,什么时候坐在那里发个呆看个书来着。
  店长小姐最后露出一个笑容,转身离开了我们这桌。
  “啊……”看着那个背影我咬着勺子感慨出声,“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贝璐丹迪啊。”
  “你还真是不认生。”严岩吃了一口自己的抹茶蛋糕说。
  “我又不是小孩儿,你这话说的很有母性。”我纠正他。
  “吃你的吧。”他很容易放弃。
  我很配合的就吃我的了。
  “严岩你怎么还没结婚呢。”我塞了一块黄桃在嘴巴里,含糊的说。
  他不出所料的又变了一下脸色。
  “我才二十八,男人那么早结婚干什么。”
  “没点儿什么悲情史?”
  一阵可怕的沉默。
  “你知道,暴力手段有时候碰上了也会对恢复记忆有好处的,我现在有那么点想试试了。”他平静的放下叉子。
  “严岩医生啊,”我学着他的样子长叹一口,语重心长,“你呢,也是个医学工作者,对待病症自然应该采取科学的态度,千万不要因为这点小事破坏了作为医生的原则。”
  也算是惟妙惟肖了吧。
  他眯着眼看我,好半天终于无奈的笑出声来。
  我也得意的冲他笑一下继续埋头吃我的纯水果甜点。
  以掩饰我的失望。
  其实我的希望是他真的能够一拳敲到我头上,在实在拿我没有办法的时候,会那样做的才是我知道的严岩,而不是总像现在这样,无奈的笑一下了事。
  就算我没什么感知,但是毕竟十年了。
  人在成长的过程中自然会有所改变,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严岩当然是不可能再像十年前那样,和我动不动就斗嘴,互相吐槽,一句话噎住了就往我的脑袋上不轻不重的一敲。
  温柔了,稳重了,内敛了,却也有些距离了。
  十年,凉夏也变成了一个和严岩认识时完全相反的凉夏,变得认真,成熟,坚定,变得心事重重却一脸的淡漠。
  过去的事情会被淡掉,行进着的是现在。
  相处的方式自然也会改变的,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尼古拉斯•冈恩。”离开那家甜品点的时候我说。
  “什么?”严岩一边看过马路的信号灯一边问。
  身后的店门被打开,门上的铃铛响了一下。
  “那家店一直放着的背景音乐,是尼古拉斯•冈恩的‘情迷维纳斯’,刚才她放的有维纳斯的梦幻,悠然年华,痴迷,美好希望……我们离开的时候,是永久之恋,”我一个一个的念出歌名,然后仰头看着严岩,“我才推荐给你听的。”
  “才?”
  “哦……”我低下头。
  是十年前。

  第五章
  猫粮同志回家的时候我正坐在客厅的地板上背靠沙发看着电视啃鸡爪子。
  我反射性的看了一眼玄关的方向,在眼神和猫粮对上的时候,右手刚好一抛,刚刚惨遭蹂躏的鸡爪子在空中画着弧劈了个小叉,落入垃圾桶。
  猫粮的视线也顺着走了这么一个过程。
  然后回到我的身上。
  “看也没用,最后一个了,”我舔着手指,“糖醋排骨倒是还剩下一些,还有叉烧和酱鸭。”
  我很客气的指了指地板上一个个的盘子。
  “你怎么这个样子。”他一边松着领带一边走进来。
  “什么样子?”我不解,大T-恤,宽牛仔,光脚坐在地板上看电视,我平时在家就是这个样子啊。
  “我累了,去洗个澡。”他没继续下去,脱了西装外套扔在沙发上,消失在楼梯口。
  我继续坐在客厅的地板上背靠着沙发看电视。
  啃着排骨。
  二十分钟后猫粮热腾腾香喷喷的从浴室出来,穿着白色的浴袍,手里拿着一条毛巾,漫不经心的擦着头发。
  嗯,浴袍的带子系得也很漫不经心,露出大片的胸膛,我的眼光从他光洁的下巴沿着修长的脖子滑到结实的胸膛上,然后……被挡住了。
  我只好从上看到下,跳过中间。
  “你在看什么。”他问的九十九分怀疑。
  “你露出来的部分。”所以我就答的很诚实。
  “……”温度骤降了几分。
  “以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来说,你的身材真的很不错了,不,说得确切点,还蛮性感的。”
  “……”他没说话盯着我。
  “我在想你有没有穿内裤而已。”我很善解人意,知道他脑袋里澎湃的是这个问题。
  “你要看么。”温度又骤降了几分。
  “你肯露自然是比较好。”机会难得不可错过。
  他顿了一下,真的拉开了浴袍的带子。
  “想说什么。”看见我目瞪口呆的样子,他稍许回温有点意兴的问我。
  “CK的内裤,你果然闷骚。”虽然以前就觉得了,但是现在明晃晃的证据摆在我面前,还是很有冲击力。
  “……”他脸色很难看……我说的太天然去雕琢他一时接受不了?
  “你不是说,你的记忆回到十七岁了么。”他重新系好浴衣的带子……这次是真的系好了……坐在沙发上问。
  “不影响。”我也把眼光重新移回电视屏幕,捏了块排骨,“我十岁的时候十六禁十二岁开始看十八禁十五岁二十四禁,十七岁差不多也就百无禁忌了。”
  顿了一下。
  “窗帘全部换了?”话题转道突然直指一个非常纯洁的方向。
  “是啊,在大街上走了一下午,回来吃了饭就只来的及换窗帘了,那时到没觉得啥,刚才洗完澡就像被河马碾过一样,全身都散架了。”像脱水蔬菜一样在地板上抽搐了很久才能动。
  跟着他的话头走,我这个人还是很随和的。
  “你自己买的东西自己挂的?”
  “没,逛街是严岩陪我去的,东西是严岩和张妈帮忙一起弄的。”张妈只负责做饭和一定时间的打扫,并不是全天候的,我还真耽误了她回家的时间,最后还是严岩提出了顺便开车送她回家的。
  “严岩?”他斜视了一下,是谁。
  “昨天送我回来的那个医生。”这两个人真的结了婚么,我这边是不知道啦,但是他那边完全没有融入对方朋友圈的迹象嘛。
  “现在医生的服务范围还真广。”他的眼睛也转盯电视屏幕,看似无意的在跟我聊天。
  “凑巧他还兼职我高中同学,我们是死党。”
  “我的房间窗帘为什么什么都没有换。”
  “张妈说是你的房间我就没有进去了,话说你的房间难道不是你自己布置的么,有什么好换的。”又不是翻新还不换就吃亏。
  “房子当初是你一手操办整体装修的。”
  哦,意思是说全体都一样啦……刚才就觉得了,现在更加确定了,这个装修真是没品……不过起码有一点让我欣慰,又找到一个十年前后共同的特质,我还是一样的懒。
  所以我愉快地摆了个“哈,我怎么会知道”的造型,非常事不关己。
  “我就打整了这么多,我感召到你这样的人应该不喜欢别人不经允许进入你的领域,”想了想补充一句,“尤其是我。”
  你就继续睡粉红色蕾丝边吧。
  他没说话,以至我忍不住偏头看了一眼,没有反驳还比较正常,但是没有冷哼一声表示赞同倒还有点奇怪。
  又顿了一下。
  “你在看什么。”话题转道突然直指一个非常心平气和的方向。
  “动画碟,一部分今天买的,一部分从严岩那里端来的,总共十年份的。”卧室里还有大堆的漫画,杂志,现在就知道了一睁眼穿越十年的唯一好处,就是苦苦追着的连载除了各别死相的以外大部分都完结了,十年份,换算成食物就是满汉全席。
  所以我继续我的随和。
  沙发上坐着的人没了动静,好像也在认真的看,我啃着我的排骨偷偷笑了一下,这个人有时候还蛮有意思的。
  然后在屏幕上的热血主角不停升级突破自我解决事件最后干掉大BOSS夕阳的余晖洒下来染红壮烈的青春,我感慨无限,呕死的这部由漫画动画化来的加入原创情节太多我曾一度放弃原来有生之年还是可以看到他结尾的,简直可以抱头痛哭了,我转过脸看猫粮,
  “怎么,也有兴趣?”
  “念书的时候很喜欢看。”
  我以一个“谁都青春过啊”的眼光上下打量他一番,眼角瞟到客厅墙上挂着的钟,调整了一下情绪开口,
  “其实有个深夜问题我一直都很想问的说。”我把光盘退出来换上一张少女向的,按了暂停坐回来,认认真真的问。
  “什么。”
  “据说我们结婚三年了……”我伸了三个指头比划了一下,他点点头,“你有你的房间我有我的房间,说明我们分居……这个很符合现在我们之间的感情状态。”
  他等着我提问。
  “我们做过没有。”
  “做什么?”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脱口而出,说完了才明白,拧了一下眉毛,“你说话还真是直接。”
  “那怎么说,‘周公之礼’‘夫妻之实’,或者巨无霸万金油的‘那个’,话说这么直接你都还要反应一下你还真没资格说我。”我指正完毕回到正题,“按照理论来讲问这个问题有点奇怪……但是就是因为这段婚姻太奇怪了,所以才要问。”
  他直直的看着我,还是开口了,
  “没有。”
  我噗了一小下,然后移动了一下眼光,发出了个哦的上升音,最后把眼光放到猫粮脸上的时候九转十八弯的把嗯的否定方式进行完毕。
  就好像是准备好的。
  事实上的确是准备好的,傍晚时分排练过,虽然是比较偏向自己想到的那个答案,结果我还是忍不住几乎重现了这一套今天傍晚站在猫粮房间外听张妈唠叨的时候突然冒出来这个想法后的所有表现。
  “我们默契不够,你的这个反应我需要翻译一下。”他平淡的说,眼睛里写满“反正没什么好事”这句话。
  “听到这个答案的时候我第一个反应就是你要怎么解决自己那方面的需求噗了一下,于是眼光飘到你的手上不自觉地那个哦字就挑了上去……但是看到你的脸就觉得行情还很好不应该沦落至此,于是百转千回了一个嗯字否定掉了。”我不但翻译了,还负责的信达雅了一下。
  没有喷血也没有挂黑线,他只是这么看着我……终于习惯我的说话方式了?
  “话说,我还真不够敬业,既然强抢了民……男,按照国标程序应该等不到洞房那天就凌辱了去的啊,居然藏了娇碰也不碰,嗯,缺乏职业道德。”我继续说,还顺便自我鄙视一下。
  “你是在暗示想要履行一下夫妻职责么。”他眼神变得深邃,习惯了他被我一句话噎到或者是冷冰冰的干错无视,突然散出明显属于成年人的危险气息,我感到鸡皮疙瘩顺着背泛滥了起来。
  “没有暗示,我只是在鄙视自己,”我的声音有点紧张了,“我现年十七,相信大叔你正直善良守法好公民,不会对未成年下手的。”
  “你到底想怎样呢。”他维持一开始的表情,声音低低的说。
  “呵……呵……你干嘛总问我想怎样,搞得像我要强暴你一样。”我干笑。
  他看过来的眼光更肯定了一分。
  “你的言行……稍稍有点刻意过头了。”敛去有些危险的气息,他倒像是善意提醒一样的说。
  “嗯?”我不理解。
  “你说过,二十八岁的你和十七岁的你在性格上几乎是完全相反的,虽然不管是十七岁还是二十八岁我对你都谈不上了解,但是还是可以看出来,你强调这件事强调的有点刻意了……尤其是在我面前。”
  “你是说我失忆是骗人的咯。”
  “不,我相信。”他很严肃,“也许你只是紧张。”
  我觉得脖子后面一阵阴凉,
  “紧张?”
  “我可以理解为因为丧失记忆而突然面对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造成的紧张么。”询问的句式却是肯定的语气,“我对于你来说明明是完全陌生的,却占了这样一个身份,想要排斥却总有一点好奇。”
  我沉默了,并不是因为被他说中了,事实上我也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对的,只是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彼此盯着对方,各自沉默。
  自从睁开眼睛以后,父母还是父母,顶多是又老了许多,熟悉的朋友也还是熟悉的朋友,只是不再是那时的年少青涩,即便是十年之间认识的人,探病问候一下离开也就不用去面对了,只是这个人,留下来,他是我现在生活的一个很大的面积。
  这个人是我的丈夫。
  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我们是怎么认识的。”我问。
  “如果说认识,是在四年前你就职的会议上,”他顿了一下,“但是第一次见面却是六年前你父亲在你家举办的一个小舞会上。”
  “怎么说。”
  “四年前那次会议重点在别的事上,只是顺带的介绍了你的就职,并没有说什么,至于六年前那次,那时你大概是刚下了课,一身简单的学生打扮,回来以后也没有换衣服没有打扮你父亲只是带着你打了一圈招呼你就呆在自己的房间没有出来了,当然你也没有参加舞会。”
  “那时候的你呢。”
  “我刚刚从加拿大留学回来,父亲带我来到处看看而已。”
  “然后呢。”
  “什么然后。”
  我干脆翻了身跪坐在靠垫上仰着头看他,
  “我是什么时候爱上你的。”
  “爱?”他像是第一次听说这个词的样子。
  “作为一个十七岁身世单纯成长环境健康的少女来说,我有义务对爱情报有幻想,”虽然那种东西在十岁左右看不健康小说的时候早就没有了,但是我还是可以伪装一下的嘛,我心里活动了一下继续甲醇,“我为了帮你,和父亲大人谈条件,牺牲了自己最爱的生活变成了自己讨厌的那种人,同样又因为这样深刻而自私的爱,因为知道得不到你的心,就干脆扮演坏人将你的人留在身边,又知道这样你一定很憎恨我于是又不敢面对你,只好每天装作冷漠的远远看着你……”
  猫粮皱着眉看我,似乎微微有点触动。
  “用最糟糕的方式把你留在自己身边,我一定是很爱你,”我凝视他的眼睛,扯了嘴角,“而且还爱的很绝望。”
  “……”他似乎想说些什么,却不知说什么才好,只能眼神复杂看着我。
  “爱的很绝望……”我低下头,小声重复一遍,犹豫了一下还是抬起头来询问,
  “你说这句话是不是有点立意太高了。”
  ……
  他洗洗睡了……

  第六章
  ……呃。
  ……嗯。
  ……唔。
  ……嗷。
  ……呕……
  “我在外面听见一些奇怪的声音。”郑先生象征性的敲了一下我没有关上的办公室门,说。
  “那是我在看报表以及……什么的。”原谅我只能说出这唯一一个专业名词。
  “这么难受。”他走进来,因为改变了视角看到了潜藏在一大摞没完成工作阴影里可怜兮兮几小份完成的,额角挂上三根黑线一滴汗。
  “比一口气吃一个奶油……注意是奶油不是鲜奶蛋糕还要来的恶心……好想吐。”话才说出来就感到简直是恶上加恶。
  “你看起来脸色很糟糕。”
  “三天三夜……看动画。”我要死不活但是绝对理所当然的回答,毫不掩饰这幅快死样子的原因。
  “自找的。”他冷哼一声。
  “我也没说是你加害的啊,”我没好气,“从古时候开始人们就知道给第二天要处斩的人一顿好饭了,没理由这么文明的现代我还要不得善终吧。”
  “没吃中饭?”他撇了一眼桌上以被一堆文件推到十万八千里外的一个肉松面包。
  那个是我的秘书小姐沈苑为我准备的,到不是我拜托的,大概是她路过我办公室用职业预见性感受到他的老板今天没有下去中餐的能力了于是带上来的,不过还好那个二十八岁的我没有变态彻底到连甜食也接受了,秘书小姐知道这点给我带上来了咸味的面包。
  但是熬了近乎三天三夜的人基本上只有外吐没有内入的想法了,尤其是看到那个散发着油油味道的物体的时候。
  “也不急在一时。”他叹了气,还是说。
  我从桌上摸出尺子,在那堆文件和文件夹上面量出十七公分的长度,抬眼看他,
  “这些要在下午上班前看完,有个人在早上的时候越权威胁我说已经不能再拖了。”
  而那个人刚才又跟我说不急在一时。
  我看的都想吐了,到底急不急啊。
  “不吃不喝也无济于事。”他一点也不反省。
  “这种事情就像临时抱佛脚的考试,明知道已经大江东去了,还不是得坐在这里装样子。”我也知道就算是上上下下看它个十遍八遍的也未必能看出个什么来,关系重大就算有选项也不敢乱蒙。
  看他脸一沉,我无力长叹一声,
  “我有不懂的东西打电话问老爸啦。”虽然屁用也没有。
  他老人家正携夫人在全球最幸福的海滩上晒太阳,女儿的求救电话飚过去还没有说重点,他老爹抢白一句女儿啊好不好啊有没有乖老爸很好老妈也很好不用担心我们啦今天老爸冲浪冲的很过瘾你老爸身姿潇洒英猛非凡连年轻人都自叹不如有照很多照片了知道你想看不要急嘛一会老爸就给你发过去哈哈哈咔嚓嘟嘟嘟……
  ……谁要看那种三围的中年人冲浪啊!
  忍不住牙上用力,嘴里咬着的签字笔塑料笔帽喀吧一声就是一条大裂痕。
  桌前还没走的猫粮抱着的手就严肃的放了下来。
  “我来教你吧。”站了一会还是绕了桌子半圈到我身边,俯下身看我正在看的文件。
  “……为什么不是‘我来帮你吧’。”送佛要上西天的说。
  他直起身,一副你要不要的样子。
  我忙不迭的谄媚过去。
  随便拖了张椅子,顾自的从我手上拿过笔,指着文件开始给我讲,这些文件所指的内容,公司目前的情况,市场的形势……
  办公室在大楼的最高层,旁边是大大的落地窗,午后的阳光斜斜的照进来,随着不曾察觉的时间流逝慢慢爬上了桌子,我斜过眼看见它们落在身边这个男人的侧脸上,穿过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层柔和的光……
  我突然有了一点恍惚。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低低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好听的让我心里空了一下,然后才品味出这句话里不悦的成分。
  “有啊。”我一点不为自己的走神心虚,绽个笑容厚颜的回答。
  他没有说话,稍稍皱了眉那样直直的盯着我。
  感觉就像过了很长时间。
  办公室的门没关,一个身影闪了一下,举着准备敲门的手在半空,和着主人一起有点尴尬的停在原地,
  “副总,那份……”沈苑已到唇边的话也生生的停在原地,最终僵硬的变成一句,“打扰了……”
  转身慌张的跑掉了。
  “她大概是来拿文件的。”郑伟嘉随手把笔往桌上一扔,靠在椅背上舒展了一下说。
  “啊,说来已经上班了呢,都没察觉,”我瞟一眼时钟,然后奸笑着拿出刚才的尺子,这次往完成的那一摞上一量,“喔~不算我之前看得那薄薄两片,居然搞定二十公分,请让我叫你大神吧。”
  我幸福的扭来扭去。
  “文件是按份来算的,”他善意提醒,然后站了起来,“差不多了,剩下的自己试着分析,也给你讲了不少东西,我回办公室了。”
  “顺路帮我把秘书小姐叫进来,”我用手撑着下巴仰视站起来好高一座的男人,“让她把刚才打算要的文件拿走。”
  他停了一下,转身,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睛看了一眼我手边的电话。
  “你顺个路嘛。”虽然看不见自己的脸,我还是尽量凭感觉猥琐的笑了一下,“给你个机会,可以耽误一会时间没有关系。”
  他折回来,俯身靠近我,一字一句,
  “我跟她之间什么事也没有。”
  “你说的这个‘事’是广义的还是狭义的?”我立马伪装出一副求知好学的嘴脸。
  他表情意外的很镇定,要不是靠的太近,我还真看不出来他满眼写着的“掐死她吧掐死她吧掐死这个女人吧”……
  我干笑一声,
  “我不就是长着一颗八卦的心么……”
  他放弃的直起身子,转身往门走去,
  看着他的背影,我脸色正经,连唇角都是正经的小角度微微上扬,
  “猫粮,你是那种不能放着弃狗不管的人呢。”
  他走了出去,感觉是习惯性的把门关上。
  我凝视那扇长方形的门一会,转了眼光看那片没了人挡着,就直接落在桌子上的阳光,伸出手掬了起来。
  很温暖。
  很柔和。.
  今天的阳光和那天没有什么两样。
  也是这样的午后,空荡荡的教室,我坐在靠窗的座位上,也是这样偏过头凝视随便搬了张椅子坐在我旁边给我讲题的少年的脸,也是这样的阳光偷偷的洒下来,穿过低着的睫毛,给那张永远神采飞扬的脸淡化出一层柔和的光。
  那天的阳光和今天没有什么两样。
  很柔和。
  很温暖。
  但是我知道,完全不一样。
  少年抬眼的瞬间我突然很想碰触他,就像刚才郑伟嘉看着我的时候我突然很想吻他。
  而那一点恍惚又到底是为谁。
  现在,还是只是突然感触了过去。
  什么才是我的过去,什么又才是我的现在。
  被无聊的问题绕住了,心里笑了一下怎么这么做作这么恶心,然后倒靠在椅背上舒展了一下身体,不想动了,就仰着头看天花板。
  啊,完全不一样了啊。
  张开嘴试着说出一个名字,
  “严岩……”
  ……
  ……!
  我睡着了……!!
  我睡着了!!!
  就这样仰着头靠在椅背上睡着了?
  因为姿势不好,当我反应过来想猛地直起身子的时候那么一瞬间就觉得自己的脖子是不是喀吧的就断了头晃呀晃掉下来了。
  那叫一个痛啊……
  抚慰了脖子赶紧摸一摸嘴巴,这样仰着头睡觉嘴巴最容易张开,一张开那就……那就飞流直下三千尺了……
  缓口气,还好我被深埋的本性还是端庄的。
  揉了揉眼睛看桌子上的时钟,看完了很快又揉了揉眼睛再看回去。
  早就下班了……
  真是令人发指啊……桌子上文件明显大部分都移走了,说明起码我的秘书进来过,也不叫醒人家……真体贴~
  想错了!
  拍自己脑门一下,她不会是报复我吧,我也就是跟他的相好凝视了一下,又还啥也没干呢,再说了起码我的身份合理多了,干啥不正当啊。
  啊啊,也不要直接从刚上班睡到下班吧……
  老板这么公然的在上班时间睡觉,还睡得那么狂放,员工难道不会暴动么。
  我扭曲的想要站起来,就这么一动,原本盖在我身上的东西滑了下去,拈起来看,是一件深色的西装外套,微微的散着一点淡淡的烟味。
  熟悉的味道。
  “你醒了。”冷哼了一声传过来一句话。
  我抬眼,靠在门板上的人抱着胳膊,袖子卷到手肘,头发有点微微的凌乱,领带松开了一点,衬衣的扣子也解开两颗,隐隐约约露出锁骨漂亮的形状,郑先生眯着眼刁了支烟看着我。
  稍微昏黄的天色打上了重阴影,说不出来的性感啊。
  我半是紧张半是激动地咽了口口水,
  “大叔,你刚偷情回来啊。”
  这个人之前还好端端的,怎么我睡了那么一下醒过来就开始荷尔蒙乱散……
  ……?!
  难道我又穿越了?
  平淡了一下我刚才说的话,他把嘴里就像是刚点上一样长度的香烟掐掉,危险气势十足的走过来,我赶紧双手奉上大人的西装外套。
  他接过来穿上西装扣好扣子打好领带,一本正经起来就没有了危险的气势,但是仍然看出有点心情不佳。
  拜托,我也很想有人叫醒我啊,看的不爽你叫醒我啊,我还会感激你的,现在摆什么脸啊。
  “你要是再不醒我也该叫你起来了,”他继续心情不佳的开口,“晚上有个餐会,我们‘夫妻俩’一定要参加,你去洗手间补个妆,我们差不多就走了。”
  “补妆?”补个屁啊,我根本就没化。
  因为来公司上班,怎么说也要保证“总裁大人的形象”我挣扎了很久终于还是别别扭扭的穿上了那套标准的工作服,长裤和平底鞋,我才勉强接受,但是化妆……呵呵,涂涂润唇膏还可以。
  “稍微打整一下吧,”他冷不防的抬起我的下巴,用指尖在我唇上擦了一下,想了一会,又擦了一下,然后干脆在上面稍稍用力的摩挲着。
  “没涂唇膏啦,你擦到死也抠不下来的,”我客气的往后一退,救我的嘴唇于危难中,“再说了,就算没有唇膏你这样死抠也不能保持很久的红润,还不如来碗辣椒盖饭效果好。”
  反正最后都一样变香肠唇,后者还可以填肚子。
  “走吧,”他看了表侧了侧身,“还有时间,找家美容店化个妆吧。”
  “这么重要的餐会?”我不禁好奇。
  “就算不重要,也要保持基本的礼仪吧,何况它的确重要。”他在前面走着,我追得有点吃力,他放缓了脚步,公司里的人基本上都走光了,我干脆勾上他的胳膊,扯得他的西装歪到一边。
  “不要扯,好好走。”他有点无奈的说,但是没有生气,看起来刚才莫名其妙的怒气已经消了。
  不过他的反应和语气却让我笑了一下,
  “猫粮,你这句话说得真像我老爸。”
  要是接下来一个手刀劈在我头上,我就可以喊出“爹地”这两个字了。
  可惜他只是身体僵了一下,什么也没说。
  直到我被摆弄着打整好基本礼仪,别扭的坐到车子里的时候,他才开了口,是平时的淡漠,
  “餐会相关的事我会在路上讲给你听,你稍为记一下,倒是没有什么大的内容,只是到的客人都比较重要,注意应付一下就可以了。”
  我点点头,妆不浓也不复杂,事实上在我的讨价还价中,化妆小姐只是崩溃的帮我在最基本的地方处理了一下,但是不习惯有东西附着的脸和嘴一直僵着,怎么都不能像平常那样笑那样扭曲脸孔,好像带着一层面具,一层硬在脸上带着让我浑身不舒服的香气的面具。
  我看了一眼旁边开车的郑伟嘉,我很想问他,这个样子是不是就不是我自己了,或者这样才是二十八岁时候真正的凉夏……
  犹豫了一下没有问出口,问他做什么。
  不管是哪个曾经,我们都如此陌生。

  第七章
  “……”唔……
  “又怎么了。”坐在沙发上正在平定心神的猫粮带着不爽的问。
  “没。”我低头扒拉了一口面,用力的嚼着。
  餐会在三个小时前就结束了,如猫粮所说,餐会的确不是什么重要的餐会,就是某重要人物举办,大家过去装模作样的啊哈哈哦呵呵两下就完了的那种,甚至都不算很正式,到场的人穿着都算随意,所以猫粮也只是让我化个淡妆没有让我当场去买套隆重的晚礼服换上。
  这种事不是没有参与过,在小一点的时候也被老爸威逼利诱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带出去遛过,那个时候仗着自己人微身小,找个角落蹲一下就好,反正家里的公司不算什么动一动就影响哪里哪里指数的,老爸自然也不是什么重要大发的人物用不着上上下下连带着身为千金的我也巴结讨好,我只要在刚进场的时候,笑得甜不拉叽的叔叔阿姨伯伯伯母哥哥姐姐好一圈最后就是在散场的时候拉得到老妈的手没丢了就可以了,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什么时候会要应付这样的场合。
  “慢点吃。”猫粮叹了口气,拍了拍我的头。
  “猫粮……”居然感到了一丝宠溺的温柔,我抬起头看着眼前已经由不爽转化成一脸无奈的男人,用力眨出眼睛里一片泪汪汪,“真的好难吃啊。”
  他冒起一根青筋,慢慢的,慢慢的把手收回去。
  “自找的。”从牙缝里挤出来三个字。
  “说的是,这次就连我也心生愧疚起来。”我吸了吸气,眨出来的眼泪不成形,又回去了。
  餐会,也就名字听起来好听一点了罢了,虽然以往我都是认真的端着高高一叠的食物在相上的那个角落里蹲着海吃,偶尔有一两个人注意到也会微微笑一下夸奖这孩子怎么这么可爱啊,但是要是作为成年人再这么干,估计说什么的都有了,这就是为什么十二岁以后就算我爹威逼利诱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赶鸭子上架我都要以初中功课繁忙为由绝不会再去的原因,长大了不可爱了嘛,更别说现在外面罩着层二十八岁的皮了,就只能端那么个小杯酒在一群食物里穿梭,抱着量少份多的打算好不容易秀秀气气的端上一小盘,还没吃,一会一个人拉着我问我病情,一会一个人拉着我说些我根本不知道事,我什么时候行情这么好了,虽然猫粮有帮我补习功课我大概知道了一点那句“作为公司的副总和将公司从你父亲的基础上一手扩大现在这个规模的人”是个什么意思……但是要说第一次看到公司规模的时候模模糊糊讶异了一下,那这次就是清清楚楚体会深刻了。
  刚开始的时候我紧跟着猫粮,大多数完全没有概念的事猫粮会帮我挡上两句,加上这张因为看动画熬了三天夜而惨白的一眼看上去病怏怏的脸也帮我应付了些说起来就没完没了的人,但是很快猫粮先生就被人召唤了,说什么男人间的谈话,然后放我一个人应付一堆……女人。
  相比男人总是会开口讲些商场上的事……这个,我们说毕竟这张皮曾经也是个公司里面挑大梁的……和女人之间的对话倒是相对简单一点,但是那些包啊鞋啊衣服啊美容啊减肥啊钻石啊珠宝啊设计师啊什么的叽叽喳喳听的头就大,于是我只好想像这个时候要是扔出来句最近新番的那个动画编排不错尤其是两个男主角真值得萌啊大家会有什么反应然后拼命打消将这个想法付诸于行动的念头,任凭那个平淡有礼职业化的微小笑容在我脸上慢慢僵掉。
  好无聊啊好无趣啊我肚子饿啊肚子饿我肚子好饿啊我熬了三天夜啊我今天就在早上吃了片饼干啊我中午饭没有吃啊我下午饭是打算到这里吃的啊我小小一片盘子里面半扇的食物我都还没有放到嘴里多少啊我现在就想扑到那边的盆啊盘子啊锅啊里面埋着头海吃一顿啊啊啊。
  所以当时间不早了,这个餐会结束后我出来微笑着抱过去对猫粮同志说的第一句话就是,
  “来,把袋子打开,虽然是猫粮,我也吃了。”
  他一脚就踩到油门上了。
  “我带你吃点东西我们再回去吧。”他是这么忍着笑说的。
  “饿死我也要现在回去洗澡,你给我下厨,我要吃你亲手做的。”我是这么含恨回答的。
  所以现在后悔了。
  所以这次就连我也心生愧疚起来了啊啊啊。
  这是一种地球上任何一种语言都难以言喻的味道,非常之难以言喻,不是具体的难吃或者味道怪异,而是吃进去是一种味道嚼的时候是一种味道咽下去是一种味道最后还回上来一种味道,而且还绝对都不是什么好味道,相对来说比较直接的感觉大概就是里面放入的所有东西都各自按排列组合的方式发生了不同的化学变化。
  就是这么的难以言喻。
  我暗自颤抖,难不成这位先生就是传说中饮食界的神之一手么。
  乍看之下明明一副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的完美小样,我这什么眼光啊这回看走眼还走的不是一两光年。
  “难吃就不要吃了。”他稍稍有点别扭的移了视线。
  我稍稍宽心,话说能看到这样的景观也还真不容易,我耍赖装乖装无辜装可怜装狠威逼利诱勾引总之什么都过了一遍他终于围着张妈的小围裙进了厨房,等到我舒舒爽爽洗了一个奉劝大家饿着肚子就不要进浴室了的澡出来,就看到这个人居然大半天的跑到网上扒拉下来一张煮面的食谱正在耳朵红红的分析食谱上常常出现的“叉叉适量”中的“适量”二字是个什么概念。
  不过是一碗面而已,我已经笑到满厨房打滚了。
  并且深刻的怀疑明天张妈要是问起她神圣的工作场地被什么东西过了一遍的时候我估计我还得再滚一次。
  然后吃到这碗面的时候我就滚到沟里去了。
  “你也算是百年难得一见的人才啊,”我噗了一声,“你不是曾经出国留学么,我还以为自己一个人在外面这些事总该会一点。”
  “学校有食堂。”他哼了一声说。
  好吧,以他的条件还用不着省吃俭用。
  “话说面出了锅你自己有没有试吃一下。”我一边问着一边开始用筷子卷啊卷,绕了一砣面在筷子上,然后抬眼等着他回答。
  他看了一眼我再看了一眼面,抿了抿薄唇,
  “没有。”
  潜台词是他还没有那么傻。
  “这么有纪念意义不要错过。”我把那一砣举到他的唇边,满心期待的看着。
  他反射性的往后躲了一下。
  “能成为你亲手做的第一份食物的试吃者我深感荣幸。”我一点一点的靠过去,心中默默想着他要是不吃我就把耍赖装乖装无辜装可怜装狠威逼利诱勾引再来一遍,相由心生我估计自己现在笑得很奸佞。
  他沉默了一个世纪那么久,终于慢慢张开口。
  然后脸上扭曲出四个表情。
  我想按顺序大概分别是吃进去嚼的时候咽下去以及回上来。
  场面太高端,自从“穿越”以来我都好久没有这么开心,终于滚在沙发上放声大笑笑的一直滚落沙发摊在地上。
  喘不过气来的时候听见旁边传来的低低的有点无奈有点妥协的笑声。
  慢慢的越笑声音越大,虽然不能跟我满地打滚相比,但也算得上开怀,像是从胸腔里发出的声音,低低的震动,我的心脏跟着微微共鸣着。
  我还是第一次听见他笑出声来。
  翻滚了一下爬起来,跪坐在他面前的地板上看那个笑起来真的很好看的男人。
  “要不是这几天,我还从来没想过会在你脸上看到这么生动的表情。”他止住笑,却说出来我想说的话。
  “彼此。”被抢了台词,我只好甩出这两个字,我今天也是有幸开眼。
  把面碗推到一边,我还是考虑扒拉扒拉冰箱吃两片饼干面包什么的填肚子吧。
  “要是我们不是这样的关系,早点相识,也许……”他自言自语似的说,然后笑着摇头。
  我心脏抽动了一下,大大方方的拍他的肩膀,
  “做朋友现在也不迟啊,互相了解嘛,说吧,我们现在知道你出生然后被爸妈抱回家,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事呢。”
  “……”他脸上出现个落差,停顿了一下,“然后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大学留学工作。”
  “哇,真是太巧了,”我毫无诚意的激烈鼓掌,一脸的不屑,“大学以前的路程跟我一模一样呢,真是不可思议啊。”
  ……真无聊。
  “十七岁么……”他看了我一会,伸出手轻拂我的脸,“到底是什么事让你变那么多。”
  “你是在关心我么。”我心里颤了一下,却嬉皮笑脸的说,“很遗憾,我知道的自己就是这个样子的自己,其他的事起码对现在的我来说,还是未来。”
  有点别扭的把脸拿了回来,微痒的感觉还在,抓了抓,爬上沙发卧好,对面那个人似乎很喜欢摆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盯着别人看,我翻了个身在沙发上四脚朝天,盯着天花板开口,
  “我想也不会有什么事,看我周围的人,没有事变也没有亡故,大家都对我很好,我的成长不会灰暗到哪里去,倒是年轻的心啊这种东西本来就脆弱,考砸个试都可以得出不要对人生抱希望了,丢掉只宠物就决定再也不要喜欢任何东西了,我看啊,我八成也就是被老爸逼上了一点也不想去的那个学校,什么时候还失了个恋,再经受点挫折,最多加上再也不能画画了。”
  敛吧敛吧也就八九不离十了。
  “我这个人性格不好,喜欢什么就会异常执著,还有就是容易走极端。”我有点百无聊赖的说,“就像严岩说的咯,人在成长的过程中自然会有所改变,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我这算是特殊情况,所以显得反差特别的大,其实摊到十年的时间上也就不算什么了,这样一点点慢慢地变了,即使是最后结果已经和初始的时候完全相反了,只要不是几年不见的,没人会注意到这些,任何人都是,不信你想想十年前的自己,也只是程度多少上的差别罢了。”
  静默了一下。
  “你很喜欢那个医生?”好半天他终于开口。
  “啥?”我感慨人生那么半天,虽然语气装的是很漫不经心,他也不要真的就无关紧要过去嘛,好歹也发表点言论附和一下我才舒坦啊。
  “那个医生,叫做严岩?”他显然没有意会,继续自己提出来的问题。
  我则继续四脚朝天的做乌龟翻,
  “是啊,我很喜欢他,我从高一就开始暗恋他,三年了。”我承认。
  “我本来还想说,今天下午,你在办公室睡觉,睡着了都会叫这个名字,” 他先和消息来源划清界限,然后笑了一下,“没想到你倒是承认的干脆。”
  已经到说梦话都会叫名字的程度了么,我还以为我不会说梦话的说……我侧过身来做火腿状,
  “看不出来猫粮叔还这么八卦,”也只是“看”不出来了,果然是个闷骚的人啊,我哼了一声表示不屑,“有什么不干脆的,感情这种事要的就是坦率。”
  他一个“哦”字还把音调挑了一下,我不用看他的脸都能感觉到他一定是一副“那你现在怎么还这样”的样子看着我。
  “所以我这种就叫做反面教材。”我答的理直气壮,一个句号完结,没有任何感叹词。
  他笑了一声,没有说别的话。
  结果默了半天我自己忍不住,
  “我知道他不会喜欢我的啦,严岩喜欢的是白晓柠,我是那种还没开口就被拒绝掉的人,”翻回来继续看天花板,“就是这样,知道了还是忍不住想要喜欢啊,我们一起看动画,一起买漫画,一起打电动,一起钓鱼,一起野营……虽然是四个人一起啦,严岩啊,他是第一个当着我的面一点也不客气的说我画的画难看然后在我生日的时候送了我一沓原稿纸让我把每张纸画满的人……很简单普通的小事啊,我有什么办法呢,在什么时候喜欢上什么人,喜欢多久,又不是自己说了算。”
  “现在呢。”他问,有些犹豫的停顿。
  “现在能怎么样呢,”我重复了一下,说不清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像什么,“晓柠去了日本,在那里定居,早就已经结婚了啊,而且似乎我们很久都没有再联络了。”
  想着那天严岩跟我说起的时候,我的心里也像现在这样翻滚着酸楚的感觉,三年的好友,不久前还在一起大吃二喝谈天说地年少轻狂的,突然就莫名的天各一方,在陌生的地方物是人非。
  生活就这样断开了,好像连自己也搞不清楚了,我究竟算是什么。
  那个听着的人却什么也没说,放我一个人在天花板上盯出个洞来。
  憋了一会我终于抗不住这沉寂扭了头看那个不说话的,可惜脖子能力有限,仰不到那个终极的角度,不怎么想大幅度用作只好缩回来,突然有点自我嫌恶的说,
  “你一定觉得很无聊吧,反正就是很幼稚的故事,人家说三岁一个代沟,我跟你之间差不多一个马六甲海峡了,被你笑话我也不吃亏。”
  结果那边就真的笑了一下。
  “这种时候你其实可以不用那么给面子的……”我挂着黑线开口,却看见他站起来,在我趴着的沙发旁边坐下,背靠着,用后脑勺对着我。
  “都一样,”他点了支烟,“成人的爱情不过是再加上欲望和利益,嘴上却说着要追求真爱,不是还要幼稚么。”
  声音里有了不加掩饰的疲惫。
  我盯着他的后脑勺看了一会,看不见他的表情,烟慢慢升起散开在他的头顶越积越浓,我觉得很难受,就蠕动了一下,爬了一段距离,然后伸手够到目标,又爬了回来。
  “你抽烟就算了还专门跑到我旁边抽。”对着还在冒着烟污染空气的目标扣动扳机,浇花的花洒里喷出一小注水。
  噗嗤……为民除害。
  ……
  我被拈着领子扔回房间了。

  第八章
  “嗨。”挂着巨幅的笑容,我晃了晃手里的贵宾卡,把发呆的店长小姐魂招了回来。
  “啊……嗨……”店长小姐被我吓了一跳,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也冲我露出了一个微笑。
  虽然手持贵宾卡,但是总共就来了一次,卡上面又没有什么标志,这家店生意很好每天来来往往那么多客人,她还记得我么。
  毕竟已经是一个多星期前了呀。
  “今天那个位置没有人预约吧。”我指着觊觎好久的位置,今天看起来也是这么新鲜可人啊。
  “没有。”她那么笑着站起来,把我从柜台引到那个位置,“还是吃水果?”
  “还记得我啊。”我高兴,脱口而出。
  她没回答,从点单的包边抽出来一张塑封的画,眨了下眼睛伸到我面前,就是我上次留下的那张Q版画。
  “还塑封了~店长小姐真是太会做生意了,你刚刚感动了一颗客人的心啊……我会变成你的死忠的。”我难得勤快贡献脸皮,表情夸张的说。
  “今天怎么自己一个人来。”她笑,表示接受,一边在点单上面写下我要的东西,一边说。
  “我妈今天加班没空拉我逛街。”严岩要是听到这个答案一定会在我头上打出一串糖葫芦。
  “你先生呢。”她看似随意的开口问。
  “……在家做家务。”想到这个我就开心,除了按时上班和很少的睡眠以外,时间基本上都被我用来“补习动画和漫画”了,说实话我其实已经看的快腻了,但是写满疲惫的脸终于让猫粮把“我教你做”改成了“我帮你做”虽然后者完整句型其实是“我帮你做一部分”。
  “你好幸福。”店长小姐笑着,一位店员过来在我的桌子上放了一杯清水,店长小姐把我的点单递给她,稍稍吩咐了几句,然后在我旁边坐下,“上次把给你做的那份改良一下开发成了商品,卖的很好,我请你喝咖啡。”
  “我没做什么贡献啦。”我不好意思的扭动了一下,啊,每次来到这里自己都忍不住放软声音说话正常。
  “你为什么不喜欢吃甜食呢,女孩子不是都爱吃甜食么。”她有些顾虑的问。
  “其实不是很严重的原因,”我拿起清水润润喉,“我小时候还是很爱吃糖啦蛋糕啦什么的,只是我这个人从生下来就很难写清楚‘节制’这个两个字,所以在一次半夜的甜点盛宴后,就那么一次,我基本上就把‘甜食’这两个字从我的字典里删掉了。”
  到现在也是,喜欢什么就会一直持续到腻为止……所幸这个世界是以更新很快著称的。
  “不过也不是完全杜绝,蓝莓冰激凌和原味的奶茶我还是很喜欢的,如果冷的话也会吃一点巧克力。”想了想身处甜品店又面对人家老板,我还是补充两句的好。
  “咖啡呢,糟糕,想着你不喜欢甜食,擅自要了黑咖啡。”她“呀”了一声,带着歉意的说。
  “不会,刚好,”我赶忙补充,“我只喝黑咖啡,但是会加很多的奶和糖,所以再额外给我些奶和糖就好。”
  “很多的奶和糖?”
  “我是典型的大小姐,”我笑得比较不正经,“闹着独立,不想依靠父母给的蜜糖罐子,但是真正苦的时候却又受不了。”
  不过我喜欢咖啡,而且煮咖啡的手艺好的可以开店……这个是公认的。
  她没发表看法,只是冲我很温和的笑了一下,好像什么都明白一样。
  “对了,虽然和你聊天很愉快啦,但是店长小姐一直这样不管店子好么。”我问的诚意不是很高,毕竟我是个在上班时间睡觉还把工作推给下属做的劣质老板。
  “没关系,现在不是高峰期,她们还应付得过来,”她看了看周围,又回过头,“我姓肖,单名一个颜字,我们好像都没有自我介绍。”
  “笑颜……”我偏了头仔细端详,她的眼睛亮亮的,弯弯的,嘴角总是微微的翘着,好像随时都在笑一样,我认真的点了点头,“真的呢,长了一张笑着的脸……我叫做凉夏。”
  “凉夏,”她重复了一遍,突然失笑,“你是第二个这样说的,别人听到第一反应总是‘消炎’,然后问我家是不是有医生……毕竟这两个的音比较近不是么。”
  “会么?我觉得漂亮的人什么都会让人往漂亮的地方想,再说……怎么也不会只有两个这么稀有吧……”又不是什么高端问题。
  “抱歉,说的不准确,”她对我的“漂亮”理论笑着摇摇头,然后直直的看我,“应该是一样的表情,说了一样的话,在同一个地方,却是事隔六年,真的很有意思。”
  ……是最近流行没事十年八年的甩着玩呢,还是我以前没有注意这个问题。
  “既然你都这样说,我也不好不随口问一下是什么人这么荣幸和我一样。”把上面冒出来的念头抹掉,我问。
  “很爱很爱的人,”她犹豫的停顿了一下,再开口脸上的笑容却是浸了蜜一样的幸福,“是一个我二十三岁遇见,爱了他六年的男人。”
  “这次换我荣幸。”我托着脸看店长脸上微微泛起的那一抹红晕,我喜欢看人幸福的样子。
  “有时候说不上为什么,”她的眼神飘到远处,“我和他之间……没有什么那种特别的深刻的事,浪漫和甜言蜜语都很少,就是那种平平淡淡的,他喝我煮的咖啡,吃我做的甜点,抬起眼的时候对对我微笑……然后就在每次想到原来时间已经过了这么多年,发现这样的感情原来已经深刻的渗入到我的每一处,那么强烈。”
  “就像阳光,就像空气……就像结了很多年婚的恩爱夫妻。”我想象了一下,“好舒服的感觉。”
  “是啊,好舒服的感觉……”她低下头,明明是笑着的脸却好像要落下眼泪一样。
  “怎么了?”我有点犹豫的问。
  “没什么,”她皱着眉摇摇头,“只是后来他结婚了……娶了别人。”
  我顿了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不是他的错……”店长小姐看着自己手里的咖啡,更多的像是在说服自己,“有时候,很多事都是迫不得已。”
  “那么……你恨她么,他娶的那个人。”我有点不自在的低头喝我的咖啡,犹豫的问。
  “有时候吧。”想了一会,她轻轻的说。
  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空气静了下来,只有搅咖啡偶尔勺子碰到瓷杯壁的声音,清脆的像空气碎裂了一样。
  “对了,”她突然打破沉默,笑着凑过来,“后天礼拜天是我生日,店里会小小的庆祝一下,虽然我想蛋糕打折或许对你没什么意义,不过……要不要过来玩。”
  “礼拜天?”我在口袋里面翻了一下,掏出两张门票,“礼拜天游乐场有场动漫嘉年华,我已经买好门票了,一直从早上八点到晚上十二点,上面写着豪华盛宴,从时间来看也够豪华了……除了秘制炸酱面这是我人生最重要的大事,不过我会送礼物,所以……”
  我摆出最无辜的脸,闪着洁白的牙齿无辜的看着她。
  “没关系的,”她笑出来,“喜欢动漫的人,难怪你让人感觉这么可爱,两张门票,和丈夫?”
  “很难想象大叔……我丈夫那样年龄的人会参加这样的活动。”我摇摇头,“是我朋友。”
  从那家甜品点出来很久以后,一直走到严岩任职的那家医院站在大门口的时候我才想明白,我说错了,显然我还是不习惯,严岩同学其实已经比我知道的那个要老了十岁。
  “严医生现在正在手术,急诊。”
  我算好了下班时间,结果却听到这样的回复。
  “没关系,”我对护士小姐客气的一笑,“我在走廊上的长椅上等就行了。”
  办公室里还有和他共用一间办公室的人,我总觉得坐在那里很尴尬。
  好像是下班高峰,发生了一场小型车祸,医院显得非常忙碌,车祸一直是占据着死亡排行榜榜首的,不管过去,现在……而且现在我知道,未来也是这样的。
  话说因为没有什么切身体会一直感触不深的我好像就是出车祸才变成这样的……撞到电线杆上了……咦,我一直没有说么……那大概是因为听起来有点傻所以自动屏蔽掉了。
  走廊上还有一滴一滴的血,延伸到不远处的转角,我盯着看了一会,就听见一个声音笑了一下,
  “是觉得恶心还是在感慨生命的脆弱。”那人原本靠在一边的墙上,边说边走了过来,在我旁边坐下。
  “事实上我是在根据血滴的形状和间隔判断刚才应该是有个受伤的人从这边疾驰而过,然后又想那人是受伤不在要害所以自己奔了的,还是已经快不行了,小车推过去的。”我认真的看着对方诚实的说。
  她很不厚道的笑起来,笑的样子也很不厚道。
  “姜绾。”然后突然就很大方的伸出手。
  “……凉夏。”我多少有点不适应和一个陌生人这么快就自报家门,顿了一下握了握她的手说。
  然后触到湿嗒嗒黏糊糊的东西。
  “很让人深刻的自我介绍。”我盯着自己的手看了一会,沾上的深红色的液体已经半干。
  “啊,我的手好久没有触到新鲜的血了,于是就让它们多留了一会,”她摊开自己的手,一点歉意一也没有的笑着说,“所以忘记了。”
  无比的理所当然。
  “敢问阁下什么职业。”我掏出了纸巾,原本打算给她一张,就在她说多留一会的时候又收了回来,才注意到她深色衣服上面一些斑斑点点的凝固的血液。
  “医生。”她说,然后补充了一句,“不过不是这家医院的医生,我刚才碰巧在车祸现场,就跟着过来了。”
  “所以我们说消防员周围总有火灾,侦探的周围总有案件,医生的周围总有事故。”我表示可以理解。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的确,”她突然笑得意义不明,“有我在的地方总是事故频频。”
  我很客气很礼貌的笑着挪动了一下屁股。
  “你还真是不知道掩盖一下,”虽然这么说,语气却是不介意,然后她饶有兴趣的靠近我,眼睛亮亮的,“事实上,我刚才注意你很久了,是因为有件事不是很确定。”
  “那现在确定了么。”
  “……”她顿了一下,“你难道不应该先问什么事么,我台词都准备好了,现在接不下去了。”
  “……”我为人善良先关心别人这么高尚的品质有什么不对。
  “根据我太过专业的知识和你太过不专业的表现来看,你似乎有被人催眠的痕迹。”她平淡的说。
  “啥?!”于是我这边情绪的反差就出来了。
  “嗯,这次的反应就比较尽如人意了,”她似乎很高兴,“尤其是问号加感叹号的组合深得我心。”
  “呃……我们讲重点,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你有被催眠的痕迹,这个意思。”她突然凑过来,把我眼皮扒开来看了看,“虽然不够准确,不过催眠这种说法算是比较接近的,你不会不理解这个词字面上的意思吧。”
  “字面上的意思我能理解,但是……”我因为她的动作反射性的往后一仰,“我说,又不是沙眼,这样也能看出来。”
  “我说能就能,”她迷起眼睛,显然对我的言行感到不满,扒开我眼皮的手还保持原状的支在半空,“你要听学术报告那玩意篇幅太长我们可以换个时间慢慢切磋。”
  “您……您老继续……”突然就感到一阵杀气,医生可以这样释放杀气恐吓病人么,然后我忙不迭的把脸送过去。
  “嗯……做到这个样子都不算是催眠了,”她很满意,另一只手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支电筒,二度扒开我的眼皮继续研究我的沙眼……不是,是我的病情,“基本上算得上是洗脑了,但是手法很烂,就算是运气好没有造成精神上的伤害,但是也难保会有点什么后遗症,这种蒙古大夫也敢出来混。”
  非常之不屑的哼了一声。
  “我不明白……”我愣愣的说了一句。
  “知道自己丧失记忆么?”她打断我。
  “是有那么个车祸。”我点点头。
  “总之,信不信就由你了,我只是把自己看到的事实说出来,”她在身上翻找了一会,从染血的口袋里掏出来一张皱巴巴的卡片,在上面写下她的名字和电话号码,“这是我就职的医院,从院长到清洁工人品值都太低,一般不是快死的我都不太推荐去……但是里面的人医术又都是在太好了。”
  她自怨自怜的叹口气,我接过卡片的同时无意识的又往一边挪了一下。
  “人类的精神层面像玻璃丝一样脆弱,就算有的人的是橡皮性能的钢化玻璃,”她没理我,拍了拍手站起来,“虽然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但是那个蒙古大夫显然干的很糟,不想事情变得很麻烦的话建议还是过来看看,我可是这方面的行家,绝对保证无痛无创无后顾之忧。”
  “……你哪个科的。”
  “脑外科。”她有些奇怪的回答我。
  我怀疑的看过去,怎么听着这么像某医院无痛人流的小广告,难道是妇产科转专业过去的……不是吧……
  “那我走了,”她也没追问我的眼神问题,只是拍拍我的肩膀,“虽然遇到车祸现场不是我的错,但是满身是血的出来吓人就是我的不对了。”
  “哦……”我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转角,低头看了看手上被血泡过的卡片,沉默了一下。
  多么奇怪的发展方向,而且听起来很鸟一点也不神奇。
  还不如穿越呢……
  我抬起头看了看转角的方向,想了一下刚才那个言行有点怪怪的医生。
  再低下头继续看手上的卡片。
  完全没有证明没有理由没有比对什么都没有,就只是她一副天经地义的样子信口开河……到底谁比较像蒙古大夫。
  而且还莫名其妙的让人没理由的觉得可信度很高。
  真是奇怪的人。
  至于她说的话……
  “夏,你等很久了么,”正想着,严岩的声音从我背后传来,“你来找我什么事……你手上拿的那个是什么。”
  “严岩……”我抬起头正想说什么,却在看清他的时候哑然了。
  一直坚信着的熟悉的脸,记忆中永远都不会改变的脸,被我千方百计的忽略掉的那一丝陌生。
  就像裂痕一样。
  是我不知道的,没有经历的,无法触摸的十年。
  “夏?”严岩不解的轻唤。
  “你饿了吧,”我努力回到眼前,喉咙却因为一直张着嘴而有些干涩,“我们找个地方边吃边说吧。”

  第九章
  现在呢。
  昨天郑伟嘉这么问我的时候,我以为他是在问严岩和晓柠的现状,所以那样回答了。
  那么如果是另一个意思呢。
  我曾经问过严岩,现在没有结婚甚至没有女朋友是不是因为晓柠去了日本对他打击太大,是不是他还喜欢她,严岩给我的回答却是,高中时期单纯的恋情,那种懵懂不可靠的暗恋,在高考过后因为念的大学不一样分开两地再经过一些简单的事后早就已经淡去消失不见了。
  这是很简单的事。
  那么我呢。
  十七岁的时候,我可以喜欢他,暗恋他,他不喜欢我我也可以就这样一直下去,然后淡去或者然后喜欢上别人。
  同样的简单的事。
  那么现在呢,二十八岁的时候呢。
  时空错位后的这段感情可以怎样进行下去。
  “夏?”严岩放下筷子,看着我,“你在想什么。”
  “我在端详。”我也放下筷子,干净的木质筷子,连汤汁都没沾上。
  “端详什么,认识这么多年了,又不是没见过。”他轻笑。
  “我喜欢你。”我说。
  “……”他顿了一下,却不是因为吃惊,然后慢慢的开口,“我很荣幸。”
  “这算拒绝么。”我问。
  他沉默,我看着他等他沉默完。
  “所以这算是拒绝。”我吐出一口气,还是忍不住说出结论,故做轻松的开口,“啊,还是说出来了,不知道为什么,好像不如自己想象的那么伤心,是因为早就知道答案还是因为是自己说出口的缘故呢……”
  “夏,你……”
  “没关系,”我笑了一下,仰头靠在椅背上,“我有心理准备你会这么说,只不过有时候想如果不亲耳听到也就还是可以有期待的,暗恋不就是这么回事么,尤其这种没有技术含量的暗恋……”
  “……”
  他没有说话,我也就自顾自的继续,
  “我只是想你知道而已,也许不说出来就这么下去是最好的选择,但是我就是想你知道,我喜欢你,而且我也很高兴自己这样喜欢上一个人,还有我们一起经历过的事,我一直觉得很开心,即使这是一段不成功的恋情,”我看着他,叹了口气,“好像说的乱七八糟的,算了,你明白就好。”
  这种时候也不能对我的语言表达要求太高。
  “……”我以为要继续无言,结果他终于还是开了口,“我知道。”
  “嗯?”
  “我知道的,”他说,“你大学毕业那天你曾说过同样的话,一模一样的话。”
  “那不算是‘我’说的,”我强调着重点脱口而出,却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所以说你那天也是这么拒绝我的……”
  他没有说话,算是默认吧。
  “其实倒也不意外,”我想了想,有点自嘲的说,“毕竟每个伟大的失意背后都势必会有一场伟大的失恋……上次还说敛吧敛吧也就十之八九了,果不其然。”
  而且毫无创意的生活也很果不其然的将失恋对象用这个人就近解决掉了。
  “那你知道吗,我一直为自己这个曾经的回答痛苦悔恨了很久,结果没想到有幸再来一次,却还是说了同样的话。”
  他直直的看着我说,眼光却落在了我身后很远的地方。
  我没有开口。
  “高考结束后,你没有如愿进入美术学院,在你父亲的干涉下,你在一所知名大学里读了四年经济,然后毕业后进入你父亲的公司,从最基本的开始做起一直到现在……这些事情我在你醒来后都简单的告诉过你,”我点点头,他继续说,“四年的大学你读的很痛苦,你抗拒所学的东西,最后变成常常逃课,有时候连考试都干脆不去,美院的旁听你倒是一直没放弃跑的积极,之后大四的下半年你开始偷偷去找工作,却一次又一次的失败。
  “直到那天,那天是你的毕业典礼,你没有参加,跑来找我,你说你喜欢我,其实我知道你一直都很痛苦,这么多年也想过,那个时候,怎样做才对,如果我只是为了安慰你,答应你,说些好听的话骗你,事情又会是怎样的一种发展……然后你说了和刚才同样的话,你说,其实你知道我会这样说,你不是来听好话也不是来听安慰的,你只是想要干干脆脆的一痛到底。”
  “……”
  干干脆脆一痛到底,果然是自己干的出来的事,我有点抑制不住想笑,而且“被老爸逼上了一点也不想去的那个学校,什么时候还失了个恋,再经受点挫折,最多加上再也不能画画了”,居然一个也没有错……我真是一个容易理解的女人……
  “然后你离开学校,进入了你父亲的公司,之后的你,就像是要整个的摆脱自己一样,彻底的改变了,性格,喜好,作风,那么的彻底,那么的绝对,然后你一天天的呆在公司没日没夜地工作,再然后很突然的,你就结婚了。”
  “走极端,”我终于还是笑出声来,“我果然是喜欢走极端。”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的就结婚了,”他继续说,“但是我知道,你并不是因为爱那个男人,也不是为了公司而做的联姻,就这样很突然的,没有理由的就结婚了。”
  “……”
  “毕业典礼那天以后,我们并没有彼此疏远,就算到你父亲公司上班以后,也常常找我出来吃饭喝酒,讲讲彼此的近况,看你这样的改变,我觉得担心也会觉得内疚,但是你却对我说,经过了这些失败和打击,你只是想自己也该成熟起来了,不能总是由着自己的性子为那些不切实际的梦想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了……你知道吗,那时的我,内心总是很迷惘,不明白每次见你,自己心里涌动的究竟是什么,是在为你抹掉了自己身上那种闪光的特质而心痛,还是在为你变得成熟沉稳而心动……”
  我突然觉得有些冷。
  “直到那天,你突然拿着喜帖像是谈公事一样的跟我说你要结婚了,希望我去参加你的婚礼,一瞬间我觉得心里涌动的迷惘突然裂开了,那种深深的失落,在看到你为别人披上嫁衣的时候我才明白,你嫁给了别人,我居然就这样,什么也没说的……让你嫁给了别人,可我有什么资格,在我拒绝了你又深深的爱上你以后,这样一句话,我都觉得自我嫌恶。”
  他像是把卡在心上的刺拔出来了一样,皱着眉,有些痛苦的笑了一下,我却冷的连手都开始抖。
  “所以你就放……”我开口,喉咙有些干干的,“……她,不管了,就算知道她不是为了爱也不是为了联姻,嫁给一个完全陌生的男人。”
  用了“她”来称呼那个二十八岁的我……反正我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人。
  结了婚又不是死干净了,何况我还深刻的记得当初第一次见到郑伟嘉的时候大叔亲口说的离婚正是他所希望的,总不能是财产和公司的问题吧,我这种人虽然早就对爱情没有幻想但是这不妨碍我极富有浪漫主义情怀对待责任这种东西的态度是能推多远推多远的非上进好青年不会这么有出息是因为这类原因吧。
  还是说,按照从穿越了睁眼开始所有的经历和对“二十八岁凉夏”同志的认知来说,那个有出息的原因几乎就是唯一的原因。
  难不成要我现在来感慨婚前协议是多么的重要么。
  严岩看着我,却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结婚以后你的生活也没有多大的变化,仍旧是没日没夜的呆在办公室,像个工作狂一样的工作,公司飞速的发展,你也越来越忙,但还是偶尔和我见面,简单的吃饭聊天,讲彼此的近况,你渐渐的越来越多的提起郑伟嘉这个人,你说你很欣赏这个人,他的能力,他的行事风格,虽然都只是上司提起得力下属的语气。”
  对视,沉默。
  我甩掉头上那滴冷汗,
  “意思就是说,她,爱上别人了。”
  严岩依旧没有回答,沉默的看着我。
  为什么一点创意都没有的是这个原因,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亏我还特意的绕开。
  “我突然觉得有一点好笑,”于是我就笑了,“十七岁的时候她喜欢你你不喜欢她,二十八岁的时候你喜欢她她却喜欢上了别人,现在回到了喜欢你的十七岁,你又说,你喜欢的只是二十八岁的她……我该怎么评价这个故事?”
  在这个二十八岁凉夏的身体里,我一直努力的把自己当作别人,结果我真的成了别人。
  所以常有穿越文里写被附身的那位穿越前后明明是一张脸,另一主角就是有本事之前厌恶的要死要活,之后又爱的要死要活,说什么催眠,我这就是活生生的穿越,虽然我差不多是反过来的状况。
  如果把这段经历当作故事来看,我的思想感情基本上可以分为三段,开始的时候,失败又失恋,好歹也算是自己要面临的未来,除了觉得有点同情以外还要加上点担忧和害怕,故事中段的时候自己就这样变成了自己的情敌,我……算了,感情涌动太严重我怕把持不住用词太过百无禁忌就不描写了……到了最后的时候,发展成这样莫名的情节,我该怎么评价这个故事,只有五个字,我、被、雷、到、了!
  我能不觉得好笑么。
  “我真的是笨蛋,”我把头靠在椅背上,看着天花板说,“认识你的第一天就知道了,你一直都喜欢那种成熟稳重型的女生。”
  喜欢上晓柠不就足以证明么。
  曾经还信誓旦旦的说什么,不能为了个男人就改变自我……什么什么的,虽然情况有所偏差,但是那个未来的自己依然还是听起来很可笑啊。
  这究竟算什么啊。
  我究竟算什么啊。
  要怎么把这个故事继续下去,我连自己是什么想要什么都不知道,又怎么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
  我看着严岩的脸,那道深深的裂痕又一次清晰的浮现,然后越来越深。
  记忆里总是神采飞扬的那个少年,我唯一认知的记忆里的那个严岩,如果同一个人都可以分开来爱的话,我爱的又是哪一个。
  “严岩,”我不自觉地别开脸,“我只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什么。”
  “我真的是因为车祸丧失记忆么。”
  他稍稍惊讶了一下,却没怎么犹豫的开了口,
  “这是目前处于试用阶段的一种治疗手段,以往的催眠治疗大多是治疗恐惧症,使年龄倒退,找到恐惧的根源,使用暗示进行心理治疗……而这种方法则是将造成恐惧的记忆直接擦除,重点在于擦除记忆。”
  “擦除记忆……”我小声的重复,一边想着刚才在医院遇到的那个怪怪的医生的话。
  “关于这个治疗手段的介绍曾经在一本杂志上刊登过,这方面的权威,是我就读的医学院的一位教授,虽然我读的不是他那个专业,但是我一直跟他私交甚好。”他停了一下看着我。
  “也就是说,我之所以这样,其实不是穿越的天灾也不是车祸的意外,而是被人为的擦除了这十年的记忆……”我把实事说出来。
  他点了点头。
  “在你喜欢我的时候给你一个喜欢你的我,这样故事就会完美了么。”真的就会完美了么。
  那么辜负众望是我的错么。
  也不跟我商量一下。
  “你说,你觉得混乱,现在的生活已经继续不下去了,活着却又不知道活着对自己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心已经变得无药可救,如果是二十岁以前的自己,没有失恋,没有面临那么多的失败,没有因此而放弃自己,没有草率的决定一场婚姻……如果是那个率性纯粹自信满满又任性的自己,一定可以解决这样的一团混乱吧。”
  所以就自己抹杀了自己么,所以就因为她觉得我率性纯粹自信满满又任性就这样把所有的一切问题抛下让我来承担么。
  她倒怪会省事!
  “哈,”我笑出声来,“即便是成熟稳重淡漠……结果我无论怎么改变,还是在能够推卸责任的时候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推卸责任……”
  我笑着,几乎以为自己的眼泪都要笑出来了,严岩也只是没说话的看着我,我却不敢看他的表情。
  我停下来的时候,我们之间终于正式陷入无休止的沉默。
  这家店里一直放着老歌当背景音,我一直没注意,最后这一次沉默时却突然被一句歌词分了心,
  “回忆慢慢的变浅模糊了你的容颜,面对思念我已没有感觉,岁月慢慢的变迁再也回不去从前,早该明了这一切渺渺走远,我的心,我的心,等你的心已经疲倦,忘记你的美忘记你的脸,忘记你的改变……”
  ……
  所有的话都夹在里面,这究竟是谁在对谁说。

  第十章
  “伟嘉。”
  茶水间门口传来柔柔的一声,里面冲咖啡的人正在想心事,被点名时手抖了一下,溅出来的水就烫了个正着。
  手反射性的一松,于是同一时间瓷杯随声落到地上摔的四分五裂。
  笨蛋。
  到底想什么想得那么认真想的那么做贼心虚。
  “你没事吧,有没有烫伤。”关心则乱,慌慌张张的冲过去,“快用冷水冲一下。”
  “我没事,”不留痕迹的抽回自己的手,“沈秘书,找我什么事。”
  切,假装正经。
  “那个…明天歌剧院有场演出,是你最喜欢的乐团,我这里刚好有两张票…你…”
  咦,明天什么好日子,怎么所有事都选在一天上演。
  “对不起,我明天刚好有事。”很客气很礼貌…很直接的拒绝了。
  “伟嘉…你知道我…”
  “沈秘书,”郑伟嘉出声打断对方的话,“这是在公司,还是请你用正常的方式来称呼我。”
  潜台词难道是,只要不在公司就可以这样那样怎样咯。
  “伟…郑助理,”有人非常及其十分失望沮丧伤心,但还是强打了精神,“对了,我还想问一下关于昨天下班前你让我找的那份资料…”
  “关于那份资料…这样,一会你来我办公室一趟我再详细跟你说吧。”
  噗。
  “那…那我先回去了…”
  细高跟的皮鞋,步伐的间隔似乎有点急…是慌乱还是含羞…
  “你蹲在这里干什么。”我腹诽的情节还没编排好,突然一个黑影罩顶。
  “啊,被发现了。”我有气无力的眯着眼睛抬头,头顶上的人背光,还是一个黑影罩顶。
  “我进来的时候就发现了,袋子掉了一地,干嘛见到我就藏起来,”他弯下腰捡起地上的速溶咖啡袋子,然后皱了下眉,“一次五包,你喝芝麻糊啊。”
  “我喝遍所有牌子的速溶咖啡,只有这个牌子这个口味的最好喝,不过要冲得浓一点,”我心水推荐,继续有气无力的补充,“再说,昨天没睡好,困。”
  “又是在熬夜看动画,”他无奈的叹口气,“你适可而止吧,眼睛都肿起来了。”
  “嗯…”我含糊的应了一声,然后岔开话题,“我说,你闷骚内部爆满就不能转外一点点么。”
  “什么意思。”
  “我家秘书小姐啊,要身材有身材要脸蛋有脸蛋要温柔有温柔要能力有能力,对你还一往情深又还主动,反正茶水间又没人,你肉麻一句昵称一个打情骂俏一下才是合情合理嘛,装的那么正经,这也就算了,谁知道结果突然来了一句无比猥琐的‘一会你来我办公室一趟我再详细跟你说’,害得我脑袋里瞬间就马赛克乱飞。”
  “…”大段沉默,伴随着龙卷风中心般的宁静。
  所以我也很配合的例行公事干笑两声。
  “呐,刚才有件事我忘记申明了,”我咖啡一抿,话题岔开二度,“我是在你进来之前很一会就在这里了,并非是在躲你。”
  顺便还举了举杯子,里面是已经喝掉了不少的咖啡。
  “有件事你刚好也忘记回答了,你蹲在这里干什么。”他也翻旧帐。
  “茶水间,是写字楼里八卦闲话偷听宝地的不二之选,刚好这个地方有片隐蔽的空间,完美的好像就是专门为了我躲在这里而专门打造的,我郁闷的时候就在这里蹲一下,其实女厕所也是,可惜那个地方没茶没水没咖啡。”的
  早就申明过我长了一颗八卦的心。
  那是我的生命之火欲望之光。
  “你是变态啊。”毫不含糊的陈述句简直有违他闷骚的设定。
  “…”我窒了一下,“你的正直刚刚刺穿了我的心脏。”
  发现他最近越来越容易和我对答如流了而且越来越不客气了,是被教育出来了还是本性如此。
  “又怎么了,”他绕到我身边也在地板坐下,有点淡淡的不在意,“前几天不是还挺精神,这次又郁闷什么。”
  “刚刚结束的第九章,昏天暗地的破坏整体轻松氛围而且情节还太雷,实在不忍回顾。”我据实以道,说不出的纠葛。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失恋,”我选了个他听得懂的,犹豫了一下还是补充了一个字,“又。”
  刚才那个叫做上帝视角,出现频率紧追穿越的常见不可思议事件,听不懂就算。
  他僵了一下没说话,突然把手放在了我头上,轻轻的拍了拍。
  我觉得心里的某个地方颤了一下。
  那种颤动扩张着,叫嚣着想要我把头靠过去,告诉我那个肩膀那个怀抱,温暖的让人把持不住。
  “我说,为什么星期六也要上班啊。” 不想自己再继续想下去,我偏了一下脑袋把话题岔开。
  “最近公司会有一些大的人事调整,”说到这个,他忍不住疲倦的揉了揉眉心,“你偶尔也认真一点吧。”
  “我是认真的很偶尔啊。”我继续有气无力,还外加一条不知死活。
  “你办公桌上可是还有三十七公分的。”他善意提醒,格外亲切。
  亲切到还专门用了我的作业计量法。
  …等等,我摸鱼出来之前明明没这么多。
  “话说在我们国家放高利贷是犯法的…”我理直气壮的说然后在他的注目之下音量慢慢变得越来越小直至消失。
  缩出一副逃学被老师抓现行的可怜相,埋头喝咖啡。
  “算了,时间也差不多了,先去吃中饭吧,下午再继续。”那边叹口气站起来,无奈的语气柔化了不少,但还是补充了一句,“不过该做的事情今天一定要做完。”
  我缩在地板上抱着咖啡呆了一会。
  “猫粮,”我抓住他的裤脚仰起头看他,“你觉得什么才叫做成熟。”
  他有些不解,没有说话。的
  “你觉得这样下去好么,”我咬着瓷杯的边缘,含含糊糊难得有点局促的说,“其实你也知道,管理这么大一个公司,不是你给我讲一两个小时怎么看文件,讲一两个小时公司的营运以及市场的形式我就可以做到的,我坐在那间办公室里那个位置上,假装很忙碌…假装很忙碌的去扮演某种陌生而且讨厌的人生,我跟本不在状况…我很难受…也很紧张,如果是有心想要在这条路走下去,学习怎么做几年几十年的努力也就算了,可是我…一点也不想这样的继续下去…”
  这是我第一次在他面前这样说话,说的很认真,没有在无关紧要的地方注入活力也没有追求上下文的反差,有些困顿,突然就觉得自己讨厌起来,努力的低下头,恨不得手里捧着的咖啡杯是抔沙堆,我一头就栽进去。
  他沉默了一会,然后在我面前蹲下来,轻轻揽了我一下。
  这种气氛这种距离都让我有点不自在,头抵着他的肩膀,鼻子里全是那种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熟悉的淡淡烟味,想也许自己应该啊哈哈两下站起来用往常一样的调调把这件事蒙混过去,但是想了一下好像也没什么应该不应该的…算了,我刚失恋,先随便找个沙坑栽一载给大脑放个假再说,小孩子想那么多会秃头的。
  “别担心,”他开口,声音低低的在我头上响起,“跟你说实话,我一直没告诉你没有哪家公司离开了老板就不能够正常的运作下去的。”
  “真让我欣慰,你安慰到我了。”也终于有我想掐死他的一天了。
  “关于成熟的定义,针对不同的说法可以有很多不同的答案,”他仍旧严肃,声音低沉,“但是就你的情况到是有一句可以说。”
  我顺口咬住他的领子尖等他下文。
  “对事情可以做出正确的判断,并且可以相信自己的判断坚持自己的决定。”
  我沉默,认真的想,但总觉得好像是很通俗没什么深意又很常见的一句话。
  所以我只好继续沉默。
  去相信自己对事情的判断和决定是正确的么…
  “好了,”他很轻柔的拍拍我的后脑勺,“刚好下班了,去吃饭吧,你今天睡过头早点也没怎么吃吧。”
  我就当没听见,靠着他的肩膀觉得这个沙堆还是栽得很舒服的于是一时半会还不想动,死皮赖脸的连自己的身体都表示不满,就这么引发肚子很合时宜的咕唧叫了一声。
  本来想继续装着没听见,可惜那咕唧的一声引发了沙暴。
  我被拎着脖子拖去吃饭。
  “老板,”伸手招呼,和老板对视互相奸诈一笑,“你知道的。”
  炸酱面,不加香菜花生,多放辣椒和醋,秘制炸酱盖两份。
  老板比出来一个收到的手势,哼着小调抡起勺子。
  原本以为他会带我去他常去的店,或者会把我拖到上次一起吃饭的那家批萨店,结果没想到他带我走进了这家店,我多少有点高兴,现在的我到真的是很想在这里来一碗秘制的炸酱面。
  咽口口水然后我转过脸来装作很扭捏的看着对面坐着的人。
  他正黑着脸拿纸巾擦着自己的领子。
  “那个…我思考的时候习惯咬着东西嘛啊哈哈…”我笑得很无辜,但是绝对没有悔过之心。
  “老板,我要一样的。”他无奈,放弃自己湿嗒嗒可能还有点黏糊糊的领子。
  “一样的?”我上挑着音嗯了一声,“你知道我要的是什么么,你要考虑清楚,不要因为省事说出跟我一样这种话,我在对这家炸酱面的口味偏好上可是和你做饭的手艺一样变态的。”
  “你说自己就可以了,不用带上我。”他快速否定我,“你在这家店里只会要一种食品,我不是没试过。”
  “咦。”试过?
  他没什么表示,但是很显然的这是默认。
  “秘制炸酱盖两份你确定?”我还是不敢相信说详细了询问。
  这次他有反应了,奇怪我为什么在这件事上突然这么认真。
  他抬眼看着我不解的点了点头,然后等我的下文。
  “老板骗人,”我就差咬着小手绢含泪控斥,“明明说了秘制炸酱盖两份的人你睡着了都要抽搐一下的,明明说过人家是唯一秘制炸酱盖两份的人…”
  “不要重复一遍就突然扩充出含义不明的话来,”老板适时插入,亲自端上两碗面,“你带来的,基本上跟你算做一堆。”
  就这么门纲目科属种分类划分个体代表整体了。
  我依旧毫无承认错误的心,对着老板咧开嘴露齿一笑,就是搁在阳光底下绝对会叮的闪一声的那种。
  “等一下,”我突然想起来,抓住转身走的老板的衣角,“难道上次说的那个人是他?”
  “撞了一下头脑变灵活了。”老板也叮的闪了一声,招呼客人去了。
  目送老板,扭过头的时候,对面的人已经完全无视我的言行顾自的吃开了。
  “难以想象,那个我居然会带你来这家店吃饭。”我一边把面拌开一边感慨。
  “嗯?”他头也没抬的随便应了一声,尾音上调算是疑问。的
  我吸了一大口面,汤汁顺着嘴角流下来,我满足的用舌头舔过。
  就是这个时刻最幸福。
  “我喜欢这家店,我高中三年的所有一个人的快乐悲伤寂寞都是在这里度过的,这里对我来说意义非凡,我觉得,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一块自留地,闹点小情绪的时候自己一个人呆一呆。”一般是不会轻易的让人进入的。
  起码我是不会,就连严岩,我也从来不曾带他来这里吃过面。
  想到严岩就想起昨天说的听的想的那些话,嚼着的面突然味道变得有点别扭起来。
  心里坚持的很多东西都已被改变了,这块自留地也不例外变得无所谓了么,还是说,喜欢眼前这个人已经到了这种程度。
  我突然畏缩起来。
  “说来每次我吃面的时候总会想到一件事,”不想再往下想,我吞口面,伴随着这个动作把脑子里面冒出来的小伤怀噎下去,调回平时的调子,换了个话题,“我观察了很久,还是一直都不太能够理解那些谈恋爱的人,既然小两口吃饭的时候总是喜欢吃一个碗里你一口我一口的有这样的习惯,为什么还要选择来吃面,很容易就呼啦一下,满脸。”
  害得我在一边看得满头黑线。
  猫粮没有回答我,他噎住了,而且还噎得很严肃。
  …是问题太学术了么。
  “你也不用太在意,”他轻咳了一声看着我开口,把话题导回正轨,“事实上这家店不是你带我来的。”
  “秘制炸酱盖两份这么富有挑战性的吃法是不可能有人无师自通的。”我伸出一只手指摇了摇表示强调,要不然也不会给老板这么大刺激的。
  “忘记是什么时候了,突然想吃面,公司对面这家店的面还是很有名的,那天你是后我两步进来的我的面刚好端上来,听到你点单多少有点奇怪,总觉的和你平时的形象有点不符,好奇就稍微试了一下,又让老板多加了一份酱,倒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他轻描淡写的说,“不过味道的确不错。”
  “那个时候我们结婚了么。”我好奇。
  “没有,那个时候你也才刚任公司的副总一段时间而已。”
  “哦…”我点点头,继续吃面,两三口以后抬头,“我闹不好是因为你和我在这家店炸酱面口味上一样变态的偏好上才嫁给你的。”
  “…”他像看妖怪一样看着我。
  “纯属猜测纯属猜测…”我急忙安抚,“我只是想,那个时候的我,失恋又失败,整个的放弃了自己,也许就这样随便的对待自己的人生也说不定,倒是蛮像我会干的事。”
  “你自己随便对待自己的人生就好,连带上别人会不会太过分。”
  “昨天我和严岩谈过,他说,我嫁给你的时候,并不是因为爱你,那时候你家公司遇上麻烦,我用那样的理由拜托我家老爸帮你,为什么偏偏是你…也许这是个诱因也说不定…说实话倒还蛮符合我的思路的…”
  “…”他低头看了一眼碗里的面不知道在想什么…大概是在认真在思考自己到底倒了几辈子的血霉美好青春居然砸在一碗面里吧。
  “呃…你也别太在意,”我放下筷子拍拍他的肩膀安抚,“我就是纯属猜测嘛,不过…说道这个我突然好奇起来你觉得要是那时候的我想不开自杀,从楼上跳下来碰巧砸死路过的你…和现在这样的情况比起来,你比较容易接受哪个。”
  我单纯是好奇所以问得很认真,他表情平静淡定认真严肃。
  然后咔嚓一声,手上的一次性筷子就被活生生捏断了。
  我低头吃面。

  第十一章
  摩天轮,云霄飞车,旋转木马,海盗船。
  原稿展示,周边贩卖,作者签售,cosplay。
  游乐场,动漫嘉年华。
  游乐场我是第二次来,第一次来的时候还是个因为年龄不够不准上云霄飞车的小屁孩。
  动漫嘉年华我也记不清这是自己第几次来了,但是上一次的时候还是前呼后拥的一票人。
  见到自己喜欢的coser就流着口水扑上去,见到喜欢的作者小宇宙就直破第七感。
  如今却旧人换新人……
  签售的作者大部分都不认识,cosplay的角色……大部分都不知道是什么……
  就算好不容易遇到个荡漾的,一个人也滚不起来。
  然后当我花了一天的时间把游乐场里所有大型游乐设施统统玩了一遍,把漫展所有摊位都晃了一遍的时候,突然就觉得有点无聊。
  果然单靠严岩那一小点资源还是不够,果然被猫粮追着做作业时间还是不够,果然十年的时间不是说补就补回来的。
  果然来这种地方凑热闹不适合单枪匹马一个人……
  “啊……真是失策啊……”夜场参加的人不多,我有幸捡了个没人烟的地方在花坛边坐下,感慨出声,昨天去找严岩,原本是买了票想约他一起来嘉年华,结果聊着聊着就把正事忘了。
  ……何况,那种情况又怎么说的出口。
  我们……毕竟还是走远了啊。
  “结果突然发现,除了他我还真找不到可以一起来的……”我往后仰了一下继续自言自语,“要不要现在回去呢……”
  原本在头顶上太阳已经西沉了,话说一天的时间还真是过去的快,现在刚好是吃饭的时间,不过昨天跟张妈说了……今天不回去就不用做晚饭了……
  “啊……真是失策啊……”绕了一圈又回来了。
  摸出刚才买来当零食的烤肠刁在嘴里,想着要不然再去老板那里解决民生问题混一个晚上还是说等一会的焰火晚会也不错,然后就感到一道灼热的目光盯了过来。
  “……”我沉默。
  “……”对方也没反应。
  “我说,”最后还是我忍不住先开口,“你从那边就跟我一直到这里盯了我快三个小时了,到底是劫财还是劫色你吱一声啊。”
  “……”没想到我会开口,对方猛的退了一步,保持着安全距离,大大的玻璃似的眼珠仍然警觉的盯着我。
  “那边那么热闹你不过去,我竖了块有猛兽请勿靠近的牌子躲在这里,你还专门靠过来。”我有点漫不经心的说,从纸袋里掏出另一根烤肠拿在手里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就看对方视线锁定,小脑袋也跟着上下左右。
  好玩。
  “喂,”我用烤肠指挥对方跳了国标,探戈,恰恰,hip-pop后终于玩够了,抽了签子把烤肠放在手心里,“你身上没跳蚤吧。”
  累的气喘吁吁的对方已经完全放弃警戒,并且为了证明身上没跳蚤还在地上滚动两圈嗖就顺着我的腿爬上膝盖窜到我身上,和我手心里的烤肠一起完成最后一支舞。
  钢管舞。
  “……”我看看自己膝盖上的爪印,沉默了一下,“你不是故意的吧。”
  “咪~”吃爽了终于吭声了。
  “算了,就当你不是故意的,”我大人大量,微微远目了一下,“看在大家都是孤家寡人的份上就一起坐着聊聊天吧。”
  然后再转脸就只能看见一个小屁股,一扭一扭的跳下我的膝盖,顺着花坛边沿散着步离去。
  “不是吧,你跟了我三个小时,吃根烤肠就走,”我伸手抓住吃饱就走的猫咪的脖颈拎回来,抱在膝盖上,“这个烤肠我是十分钟前买的,所以你跟着我一定不是因为它,大家都是寂寞中人,我知道你其实还是有别的目的的。”
  “咪呜!咪呜!咪呜!”
  “话说你还真奇怪,”干脆揽在怀里,我轻轻的抚着它的头,“为什么整个游乐场那么多人你偏偏要跟着我呢。”
  “咪呜!咪呜!”
  “还跟的那么执著,”我笑,“不过我还蛮高兴的。”
  “咪呜!”
  “很奇怪不是么,”我把它身上的毛揉乱,再慢慢的抚顺,“我刚才才发现,我穿越到这个时空以后,整个生活好像就深刻的出现过两个人,结果和一个气氛尴尬另一个叛变革命后我就沦落到这个境地,你说人是不是真的很麻烦,为什么不能喜欢一个人就一直喜欢要么不喜欢就一直不喜欢,为什么喜欢不喜欢种事居然不是自己说了算的,为什么我失恋失意失措了就要跟一只猫在这里说绕口令,为什么忍不住呢……为什么忍不住呢……”
  “咪呜!”
  “对了,你是天生的野猫还是被人抛弃的?”
  “咪呜!咪呜!”
  “抱歉提到你的伤心事了,既然都是伤心事我们就换个话题,其实我呢刚刚正在想吃饭的问题……虽说时间差不多了,但是说实话我其实没什么胃口,对了,你说,像现在这样的情况,独自一人吃饭和不吃饭,到底哪一个看起来要更可怜一点。”我叹口气,蜷缩起身子把猫咪抱得更紧一点……这样孤单的一人一猫,在夜晚的游乐场,亮着一盏孤灯的角落,相互依偎着汲取对方身上的温暖……多么的煽情啊。
  “咪呜!咪呜!咪呜!”
  除了叫的这几声外。
  “快被你掐死的那个最可怜。”有个声音寒冷的响起来,寒冷下面隐藏着的是熟悉的黑线,还有严厉的指责,“你这明显是虐待动物。”
  我僵了一下。
  盯着地面的视线范围里先出现了一双黑色的男士皮鞋,站在那里定了一会,然后慢慢的走了过来,我没有抬头,还是保持那样的姿势,然后一只手轻轻的拍在了我头上。
  “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像只弃猫一样……”还没说完我怀里好不容易安静一分钟的小猫就抗议似的叫了一声,他低低的声音顿了一下,再开口夹了一点笑意,“两只。”
  我用力的吸了吸鼻涕然后努力挤出点眼泪,终于泪汪汪的抬起头,
  “呜……老爸……”
  “谁是你老爸。”有人一怒,刚才还温柔温和温暖的大手微微一侧,就化身手刀劈在我脑袋上。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我松了手去揉被打痛的脑袋,怀里的小黑猫嗖的就飞身奔向郑伟嘉,然后顺着西装裤嗖嗖的爬了上去。
  一气呵成。
  ……为什么这只猫知道对面那个是猫粮……
  真有觉悟。
  “只是表示惊讶,你那个表情太过了。”他不在意的说,拎着爬到他身上的小猫的脖颈动了动,后者的小爪子死死的勾着他的西装外套,他叹了口气放弃了,小猫就大摇大摆的爬上他的肩膀蹲下了。
  ……反正在我这里擦干净了是吧。
  “你不是今天有事么。”我敛了那个惊讶的有点过的表情,问。
  “……嗯。”他没有回答,只是敷衍的哼了一声,在我旁边坐下,抽出一支烟,想了一下又放了回去。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我差点说怎么你一想抽烟就凑过来不过这里又没花洒你那么紧张干什么,还好克制住了,问出了一个比较正常的问题。
  这种发展未免太过公式化了吧,在女主角受挫独自一人躲在小角落里可怜兮兮种蘑菇的时候,男主角不管是差得个十万八千里还是在为拯救地球而奔忙,就是会好巧不巧的碰上点什么蛛丝遇上点什么马迹得知这一情况然后抛下一切跨越千山万水赶过来为女主角收蘑菇。
  为了避免这种事情发生为了表示自己是诚心想要可怜一回的我昨天还把原本要给严岩的那张票扔到碎纸机里毁尸灭迹的说。
  ……当然我没有说自己是女主角的意思哦,这个是比方,比方啦。
  “这个动漫展的宣传做了很久了,”他有点怀疑我脑子里在想什么的瞟了我一眼,“你怎么可能放过。”
  “反正我是个爱好明显容易理解的女人。”我稍微的哼了一下。
  “看来你精神不错,”他也稍微的哼了一下,肩膀上的猫咪逮到申诉的机会也跟着稍微的哼唧了一声,郑伟嘉伸手摸了摸它,“都有精神虐待动物了。”
  “切。”诬蔑。
  “有时候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他用手指逗弄着猫咪的下巴,眼光落在不远处狂欢的人群上,“总是不按常理出牌,有时候觉得你的感情想法好象很复杂,有时候又觉得单纯的可怕……”
  “什么时候复杂过……”我抢白开口质疑,我明明一直都是很单纯可爱的。
  “总是让人忍不住担心。”他没有回答,开口风牛马不相及。
  我呆了一下,忍不住……又是忍不住这三个字。
  “你真的是一个不能放着弃狗不管的人,”我扯了嘴角笑出声来,“想太多了,有什么好担心的,我今天早上明明就是拎着小书包,挂着小水壶,蹦蹦跳跳的出来玩的。”
  “就是这个样子让人觉得担心的。”他语调平板倒是答的迅速。
  “……哈。”我憋了半天挤出来一个字。
  他偏过头看着我,
  “在很久之前的某一天,我因为一些事在公司呆到很晚,我离开的时候路过你的办公室,看见你关了灯抱着咖啡光脚坐在落地窗前的地板上,桌上的电脑一直在重复一首很老的歌,我看不见你的脸,但总觉得你在哭,昨天看见你躲在茶水间后,这一幕就一直在我脑海里浮现。”
  “……哦。”
  “我在那里站了很久,我问自己,我要走过去么,我能说什么呢……这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呢,然后我就走了。”
  “一个人哭泣是很冷的,猫粮,你的人气值会下降的,”我严肃的谴责,“虽然可能你也没什么人气值。”
  “嗯。”他对我的说话方式已经初步练出来,处变不惊的也不知道在对哪一部分表示赞同就那么嗯了。
  “那个时候我们结婚了么。”我问。
  “嗯,”他点头,有些奇怪,“为什么你总问这个问题。”
  “我在找我嫁给你的理由。”我叹了口气,有点自言自语的说,“也不怪你那么冷漠,这样的婚姻,你还真的有生气的理由。”
  “……”他沉默了很久,然后很轻的问,“那你找到了么。”
  “没有,”我答得诚实,“不过也许就是这么简单,不过是我自暴自弃,你刚好倒霉,没了。”
  通常最复杂的事和最简单的事是最容易发生的事。
  或者,其实为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严岩说,你并不是因为爱那个男人。
  不爱就不爱,我又想要找些什么出来呢。
  其实很多事都可以不重要了。
  “……”沉默了一会,他开口,却在同一时刻一个巨大的烟花突然在我们头顶的天空绽放,伴随着人们激动的尖叫声,游乐园的中心广场响起音乐,焰火晚会开始了。
  他的声音被湮没其中。
  我就这样什么也不想问。
  “想不想跳舞。”我起身,站到他面前伸出手。
  他看我很久,然后微微扬着嘴角接过我的手。
  “算你运气好,”摆好造型,我洋洋得意的说,“我爸妈都是舞林高手,我从很小的时候就被教育怎么跳舞了哟……”
  “嘶……”跟着音乐才迈出几步,话都没说完,就有人吃痛的倒吸口凉气。
  “……不过因为身体协调能力不好一直都没学会……”我也只好补充说明,把踩到他脚上的脚丫子心虚的移开。
  我这人是天生的懒人命,身体协调能力不好,大部分的运动都没办法参与。
  “你会跳得很好的,”他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揽着我发挥主导权,“我领教过。”
  所以我们说跳舞最重要的是男伴要带的好。
  “等等,等等,我想到了,”我突然就来了劲,我挣脱他,兴致勃勃的把鞋脱掉扔一边,为保持平衡一把抱住他,一切准备就绪然后就直接踩到他的脚上,“我常常看爱情电影电视小说漫画上有人就这样跳舞,一直都想试试的说。”
  一直都觉得这是件多么浪漫的事啊。
  “你看的是哪个年代的爱情电视小说漫画。”被踩的人脸色不佳,却没有挣脱。
  “……你一个晚上就这句话最伤我的心……”
  而且我们说海可枯石可烂沧海可变桑田但是浪漫的套路是万古常青的。
  “你不要乱动。”他还真的揽起来就随着音乐小步小步的挪着。
  “抱歉,自从我掌管这个身体以后就没有光顾过美容院和健身房了……”我严肃的说,严肃的表达其实我不是胖了一点两点这层含义。
  保养是女人的半壁江山,从某很多些方面来看,二十八的那位保养得很不错,但是既然把身体交给我了,起码的觉悟应该也是有了。
  他放弃,就这么抱紧了我慢慢的移动着。
  我把脸埋在他的怀里,淡淡的烟味,淡淡的烟味。
  淡淡的烟味。
  “哭什么。”他说。
  “没……”从衣服里发出来的声音闷闷的,“我是在用行动夸奖你,不是所有的男人都有一个能让人哭出来的怀抱。”
  他没说话,只是抱的更紧了些,慢慢的摇晃着。
  “猫粮……”
  “嗯?”
  “一直喜欢一个人好不好,”我抬起头,看着他光洁的下巴,“就像言情小说男主角就算再怎么沙猪卤肉炖蹄膀雷的把书里书外的人都炸抽过去但是一直喜欢女主角一样,一直喜欢那个人好不好。”
  “比喻太奇怪。”他一点也不客气。
  “……”我挤眼泪给他看。
  “可以了。”他抬起一只手,把我的头按回自己的胸口。
  “猫粮……”我挣扎着开口。
  “不用说了,至少现在,什么都不要说。”
  “就一句,”我历经千辛万苦跋涉着挣扎开口,“刚才跳舞摆造型我搭你肩,那只猫爬你头上去了你知道吧……说实话你头上卧一只猫看起来好像伟嘉猫粮的新款平面广告哦……”
  ……
  我大概找抽找上瘾了。

  第十二章
  “我们离婚吧。”在一个风和日丽微风拂面就连许久不见的阳光都出来灿烂一组的某个不是过了很久的悠哉的周末的下午,我在心里用很多的定语描述了这一隆重肃穆而又普通的日子然后甩干了不小心沾在手上的一点墨迹,这样对猫粮说。
  他难得没在干正事,捧了本法兰克•加里最新的畅销侦探小说在读,听到我的话微微的怔了一下,只两秒钟就抬起头,淡定的开口,
  “你又在追求上下文的反差效果?”打了问号也挑了音调表示疑问,但是他那个样子分明就在说这是肯定句。
  我噗一声喷了一下,
  “完了完了,我会舍不得你的,被我调教的如此可爱。”
  他下定决心我是在抽,于是继续低头看手上的书。
  下午的阳光温暖的包着他,在他的轮廓上勾出了一层柔软的金色的边,因为不用上班,头发维持着刚起床的样子,微微的凌乱,有一点翘,在阳光下看起来毛毛的。
  侧边的脸可以看见低垂着的睫毛,高挺的鼻子,薄薄的嘴唇,还有光洁的下巴,衬衣领子松开了两个扣子,没有整理好有一边立着,然后看见里面修长的脖子,喉结时不时的动一下。
  他看的很投入,原本伸去拿旁边桌上咖啡的手停在那里,骨节均匀修长的手指无意识的抚着咖啡杯沿,却一直没有把杯子拿起来。
  我就微微的分了一下神。
  这个大叔以前就不错现在在我的影响下更是青春焕发日益可口啊。
  如此说来要我就这样放弃这么帅的大叔果然还真是有那么点舍不得啊。
  我趴在桌子上又看了一会他,还是决定开口继续和他谈论一下刚才的话题,我清了清嗓子,
  “凶手是老公爵的独子,宴会的主人,那些失踪的人全部都被他杀了然后拌进了豪华的晚宴里,每天死一个人,每天一道主菜,那些人在二十年前合伙杀了老公爵,而那个不小心迷路开车抛锚又逢大雨被困城堡的冒失鬼男主角其实深藏不露,最后他还故意放走凶手,这是个一般套路的侦探小说……我们离婚吧。”
  不怎么爱好务正业的我已经将他不久前买回来的那本书看完了。
  他盯着书的造型表情一点没变,不用看都知道颅腔里的那坨肉正在进行着怎样激昂澎湃的运动,我百无聊赖的又拿起桌上的纸和笔,哼着歌嘎滋嘎滋的写上几个字,然后用手拈起来,摇了摇让它自然干,放下又等了一会,再然后那位定住的大叔估计终于把剧情理清楚了,然后散着危险的气息缓慢的把书扔在一边缓慢的站起来缓慢的逼近我。
  “皮痒了是吧。”他背光散出重阴影。
  在别人看侦探悬疑小说看到一半的时候放鸽子是可以立马拖出去凌迟了的重罪,我赶紧架上准备好的笑脸无比明亮无比灿烂无比阳光把他脸上的重阴影全部变成高光。
  “你从午饭过后就在写……”他被我笑的没脾气了,注意力分散到别的地方,低头把我面前的纸转了向,“到底在写什么。”
  然后我目睹他在看清楚手上的东西后脸就像贴了铅皮一样突然沉下来。
  “离婚协议书。”我不辞辛劳,在一边很狗腿的把关键字念出来,担心发生什么冲动事件,还是小心翼翼的从他手上取了下来那张纸,“我练好半天字才找到感觉,签在上面是所有里面写的最漂亮的,你别弄坏了,我人生的第一张离婚协议书,多有收藏价值,以后拿出来欣赏也要色香味俱全才行,对了,你的名字也要签得漂亮一点啊。”
  “你到底什么意思。”和我的春光灿烂强对比的就是那边的台风压境。
  “这是离婚协议书,”我耐心的举起那份从格式到内容都散发着法律意义的纸,“还能有什么意思。”
  “你……”他好不容易挤出来一个字。
  然后就没有下文了。
  “你到底是在表示生气还是在表示难过,我们默契度不够,你的这个表情我需要翻译一下。”
  他直起身子,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口气,慢慢的呼出来,
  “凉夏,你这个人,为什么就这么的让人难以理解。”
  呀呀呀,叫全名了耶,第一次耶,一股小凉风就沿着我的脖子后面飕过去了……
  我咽口口水,考虑到他问的是个主观题不太好回答,只好用一个饱含深意的笑容敷衍了过去,然后从放在地板上的我午饭过后和漫画书动画碟一起搬下来的一堆东西里面抽出一份文件,毕恭毕敬的递到猫粮眼前,
  “还有这份文件我也签好了,请过目。”
  他怀疑的接过来,然后啪擦眉毛就皱在一起,苦大仇深的就像第一次看到一样从左到右由上至下一直读到我签的不代表本人真实水平的名字上,可能连旁边印章的纹路都看了一遍,然后抬眼,很深刻的看着我。
  长达三分钟的沉默。
  “……我告诉我爸的时候他也才沉默了一分钟……”我有点气短的恭喜他破了记录。
  话说我打电话告诉老爸的时候电话那头整整一分钟没有声音,排除电话坏掉的可能,我还以为他老人家被我气得这十年间得的什么不为我所知的老年病犯了呢。
  毕竟是他从年轻时代就辛辛苦苦流血流汗打拼下来的公司啊,人说富不过三代,这才刚撑了一代半就被他女儿大笔一挥送人了。
  这么一想果然是令人发指的行为啊。
  就在我开始进行第七十三次反省的时候,对面那个人终于结束他冗长的心理活动,一字一顿的开口,
  “这又是什么意思。”
  他开始跳针了。
  “如果没有发生之后的事,我坚持不继承公司,老爸也只能选一个可靠又有能力的人来接管吧,现在事情回归正规,我们一家人讨论过了,你就是这个不错的人选……我说,吃亏的是我你这么咬牙切齿干什么……”我紧张的微微往后挪了一下,提醒他,“你不是都已经计划好了么,就差骗我签这份文件了,现在我连设圈套的功夫都帮你省了……”你不赶快锣鼓喧天鞭炮齐鸣摇旗呐喊你在这里阴郁什么……
  考虑到眼前人脸色不佳,引号以外的话我实在是没什么胆量说出来。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的。”他把文件和离婚协议并排放在桌子上,直直的盯着我,眼神里闪烁的情绪我很熟悉,就是我刚刚见他的时候,他看我的样子。
  冷漠,疏离,怀疑,防备。
  还容易唱片跳针一直重复问我什么意思。
  “如果你问的是二十八岁的那个我,大概在你的计划冒出些苗头的时候就知道了吧,这个时候我就忍不住想要说一下你了,沈秘书是因为很喜欢你才擅自入伙帮你忙的,但是你对她不感兴趣又不肯牺牲色相委曲求全,我说,这样是最危险的了,人家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因爱成恨了,这样危险你还敢放着她继续,我都紧张不下去想帮你了……不过你放心,她暂时还没有出卖你,好像是些细微事件败露的,虽然具体是怎样的我是不太懂啦,不过还是觉得那个工作狂,神经紧张到那个地步也不容易……有时候真是难以想象那个是未来的我……我一直觉的有那个取向也得有那份实力啊……”
  “我问的是你。”他冷漠的打断我的严重跑题。
  我顿了一下,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我说话的语气里面没有夹着冰碴子了,以至于突然来这么一下还有点不适应。
  再深层一点的感觉就是非常的不舒服。
  就算是料想的到也还是不舒服。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了。”于是我就答得比较认真。
  “一开始?”
  “对,一开始,从我醒过来后没两天,就已经知道所有的事情了。”
  “你早就恢复记忆了是不是。”他声音冷的平稳,但是很容易就感觉到冰层下面压抑的涌动。
  “这到不是,”我从那一摞东西里面再抽出来一本资料递给他,“这是我找姜绾医生诊治之后她推荐给我的催眠治疗法说明普及版,我已经看完了,写得很不错,文字浅显易懂还富有趣味性,等有空你可以慢慢看。”
  “催眠?”他七分不信三分不懂,翻看着手上的资料。
  “说这个之前我先稍微的声明一下,关于催眠的事,我也是最近才弄明白,我原本可是诚心诚意的以为自己是穿越了的……”
  至于当初不管过路的是哪路神仙,实在不好意思,不小心抱怨错了,穿越是自裁不是天灾,对不起了。
  补充声明完毕我继续解释,
  “丧失记忆的目的和结果到是一样的,跟找块砖拍自己脑袋唯一的差别也就是技术含量多一点,靠的是实力不是运气……”接收到他目光中犀利的“讲重点”三个字,我赶紧正襟危坐,抽出来一份资料有点无聊的看了两眼,“二十八岁的那个凉夏,找到了这位……权威。”
  这份资料也是从姜绾医生那里拿来的,是一份简介,就是严岩私交甚好的教授也就是被姜绾鄙视的蒙古大夫。
  整个简介相当之长,基本上每隔两三页看几行也不影响剧情,简而言之敛吧敛吧也就四个字,此人权威。
  我把手上的资料递给他,
  “使用催眠的方法,洗掉了十年的记忆,从十七岁到二十八岁,经历了的痛苦的事,喜欢上的人,喜欢过的人,挣扎还有犹豫,她认为继续不下去了,就将这些改变了自己的记忆统统洗掉……洗掉了二十八岁的凉夏,然后就变成了现在这样,十七岁的凉夏……咦,你有没有觉得挺起来有点像ID自杀。”
  刚才想到的,觉得还蛮贴切的嘛。
  他把资料往桌子上一扔,一副连不相信三个字都不屑说的样子。
  “呐,鄙视可以,怀疑的不行。”我严肃的伸出一只手指,郑重的左右晃了晃,“我给你的资料来源很简单,你要是不嫌麻烦可以自己再找一遍。”
  “为什么要这么做。”虽然这么问,但是一点也没有相信了的感觉,我的抗议就这么被无情的过掉,直接进入下一个环节。
  “推卸责任啊,这么简单还看不出来,她留下一堆纠结的难题然后就‘光荣’的退出历史舞台,把那些都扔给我……”我换口气,“不过要是往安慰我的方面来讲,大概是她觉得,事情如果交给我,也许会变得比较好一点吧。”
  “你就是这样将事情变好的?”他微微撇了一眼那些被他扔在桌子上的文件,然后看着我说。
  我知道他看的是那份签好了的把公司交与他人的文件。
  我笑了一下,
  “通常人们在面临选择的时候心里其实已经有了一个答案了,虽说她把所有事交给我,但是该怎么做想怎么做她自己都已经知道,不过是心里的纠葛太多看不清楚也下不了手罢了,”我拿起那份文件,说实话讲些什么我完全没有耐心看,“只不过她认为年少时的她也就是ID为十七岁凉夏的不才在下我是个心狠手辣毫无责任感的白眼狼,这样。”
  他表示赞同……他居然表示赞同……
  “那么,从你醒过来后的那个没两天到现在,这段时间又是什么意思。”他问,表情有点含义不明。
  “我只是想看看,”我说,“我想看看,十年后的自己,在过着怎样的生活,周围的人变成什么样了,喜欢的人是怎样的,还有,他喜欢的又是怎样的人……为什么一直坚持的东西,就这样轻易的改变了,全盘的改变,你也说了‘对事情可以做出正确的判断,并且可以相信自己的判断坚持自己的决定’。”
  “那你现在看清楚了?”他冷笑了一下,“你玩够了,于是想起正经事还没做?”
  “当然这不是主要原因,”我奸诈一笑,指了指离婚协议书,“严平,名律师哦,最近才迁来本市的,我就赶了个早,话说让这位律师出马还是姜绾医生引荐的,不然人家才不会办这种小小的离婚案,我们说关系不一般哦。”
  我用一副商场开业大酬宾限时抢购的嘴脸交待。
  大叔没抗住。
  “是因为没有时间了,”我见好就收,“你不是告诉我,公司最近会有大的人事变动么,与其被逼宫,不如主动让位来的好看啊。”
  他窒了一下,眼光突然变的很复杂。
  “还有一个原因……”我认真的叹,“我去姜绾医生那里检查过了,如她所说,这个催眠手术做的很失败,虽说ID二十八不可能复活啦,但是她的很多东西都会慢慢地恢复,熟悉的环境是绝对诱因。”
  “会怎么样?”
  “爱上你,”我笑,看他愣住,我大喘气完毕,“……吧,其实我也不知道啦,但是既然决定洗牌重来,就要尽可能的避免重蹈覆辙,对吧……对你来说这样也比较好不是么,摆脱的干干净净。”
  虽然其实已经四不象了。
  “你还有什么知道的想要说。”他反应的很正确。
  我咧出个笑容,从那堆东西里抽出来一摞相片,店长小姐的笑容在上面定格。
  他的表情则僵住了。
  “你调查我。”他开口,不冷不热的最可怕。
  “这是旧资料,”我顺手拿了一张看,人长得美真是什么角度照得都漂亮,“不过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你这句‘你调查我’还真没有错……毕竟不管是十七岁还是二十八岁都是凉夏这个人,这么容易造成混乱,所以我们说穿越有危险,介入须谨慎啊。”
  他沉默了一会,在认真思考,
  “这段时间听你说话,控制情绪的能力倒是大幅度提高,”他直视我开口,语调缓慢,“我不想做任何的主观推测,还有什么,你直说好了。”
  “真不错,”听他这么说我很愉快,“我先晒出来这张离婚协议书和这张公司的卖身契就是先交待结果把自己的好处抹干避免发生‘哦,不,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解释’‘你闭嘴,我什么也不要听’‘你听我说……’‘我什么也不要听……’或者‘你真是个卑鄙的人’‘我哪里卑鄙了’‘你哪里不卑鄙了’……这种浪费篇幅的事……”
  “你已经在浪费篇幅了。”他终于不耐。
  “看来你提高的不够……”我捎带得意的指出,终于在他的目视下音量渐小,清了清嗓子,端正态度,“好吧,我要开始长篇论述了,最好不要打断,很容易跑题。”
  就算不打断也很容易跑题!
  他眯了一下眼睛,明明很想把上面那句话说出来的样子,考虑到后果最终还是放弃。
  我无害的笑了一下,
  “我一直都觉得,把悲伤的事用好笑的方法说出来,回忆的时候,就会轻松许多,”我继续从那堆里面往外抽东西,一个文件夹,爸妈把我的房间保留的好好的,除了清扫灰尘其他什么都没有动,我一张张的翻看,“严岩送我的原稿纸每一张都画满了,全插在这里,我真的有认真画了,一张都没有浪费……但其实我画画真的一点都不好,构图单一平板,缺乏立体感,人物表情姿势僵硬,背景杂乱,就Q版还行……但是我还是觉得,喜欢是一件很单纯的事,只要沉溺其中就可以一直继续下去,但是我爸却觉得,继续下去一点意义都没有,他认为我在公司经营上有天分,所以一门心思的想要我继承公司。”
  停了一下我继续说,
  “人生本来就是辛苦的事,一眼望下去结局就是一死,干嘛还要勉强自己,关键问题是我老爸开公司的诶,那么多家产就算我一辈子画没有意义的画也够我败的了,你说我一二世祖的条件凭什么苦大仇深的待遇啊……”
  “要是知道你是这种想法……”他忍无可忍开口打断我的开篇即离题万里,“你这个人,还真是不值得同情。”
  “我就是这种想法,”我笑他的定力不够,“但不是没有想过生活会变成现在这样……我相信任何人都有对生活妥协的时候,顽劣如我也不可能例外,只是这次跳跃太大难免缺乏适应而已。”
  推卸完责任,我看他一眼,继续,
  “那个人,真不知道该说她什么好,从严岩那里知道她原来玩的是ID自杀,我就觉得自己好像被耍了一样,真的以为她是车祸就那么去了,结果那些蛛丝马迹都是她故意留下来给我的,让我帮她处理这些麻烦,”我扒拉出来最后能给他的东西,三大本厚厚的日记本,“这三本我受权你可以看,其实我一直都有记日记的习惯,我还为自己的聪明得意了好半天,她这招真够损的,越到后面越发现,公司的事也好老爸那边也好,其实她什么都安排好了,费这么大精气神把我大老远的招过来就为了演一个白眼狼帮她下下杀手罢了。”
  我戳了戳那份文件,她就是算准了我那么冷静理智一定不会赌口气把公司揽下来的。
  “只是她没算好严岩,不但没有按剧本走还叛变革命把她给供出来了,其实严岩可以不用说的,结果他始终是个笨蛋……”我长叹,“他的喜欢也许只是没有搞清楚同情和内疚加上他又喜欢成熟型的……话说人真是喜欢瞎琢磨然后也不管有没有用就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
  然后是离婚协议书,
  “其实你和那个凉夏,迟早会走到这一步的不是么,一旦真心爱上了,妒妇都是一个形态,”我自嘲的笑,“刚刚结婚的时候,你怎么样她怎么样你们跟本不关心彼此,对方就算夜夜笙歌三宫六院都无所谓……直道慢慢的她开始调查你,想你跟谁在一起,在做什么,下班去哪,在喝谁煮的咖啡,又在对谁笑……就最下面那本日记,你扛得住就看,道义提醒,我已经爆了好几次了,我想她自己也受不了了。”
  他沉默的抽出来,有点复古风的硬壳日记本,很干净利落的设计,他就这么看着,没有翻开。
  大概是对我的提醒还有点顾忌?
  “这些日记明明是留给我看的,还故意锁上锁,钥匙也不知所踪,她就是知道我会用锤子解决问题……对了,这一本……”我从漫画堆里抽了一个本子,差点忘记了,“只有这一本,是电子密码锁……搞那么神秘干什么,而且开机问候语是‘砸,我就自爆’……居然有开机问候语……靠,话说看到这行字的时候我就该想到这都是有预谋的啊有预谋的……”
  我把这本日记本递过去,
  “那三本的日期到出车祸前没几天,这本里面是什么我也就不知道了,但是找回密码的提示是你的名字,所以肯定跟你有关,交给你了,自己琢磨去吧。”我已经技穷了,死活都打不开,所以我们说科技都是双刃剑啊。
  最后是那些照片,我沉默了一下,有点缓慢的开口,
  “维纳斯的梦幻,悠然年华,痴迷,美好希望,最后是永久之恋,”我细数着歌名,“我跟你说过,就像言情小说男主角就算再怎么沙猪卤肉炖蹄膀雷的把书里书外的人都炸抽过去但是一直喜欢女主角一样,一直喜欢那个人吧。”
  这一幕保持了一会。
  “说完了?”他开口,神色平淡,不像是刚才表面风平浪静,内心波涛汹涌,是真真正正的平淡。
  “还有一句,”我顿了一下,用我此生最平淡最坚定的语气,“我见过肖颜了,她是个很好的人,很温柔,很聪明,她值得你好好对待,拆散你们,我替那个自己,道歉。”
  “你是该道歉,”他依然平静,接过我的笔,在离婚协议书上写下自己的名字,“你觉得自己很伟大,很聪明,做了很正确的事?”
  我没说话,他签的比我还干脆,我好歹还练习了半天。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他像理性离婚的丈夫关心妻子一样的问。
  “当然是走回人生的正轨,我的第一志愿,”我装着欣赏着两方的签名,“当我的二世祖,你既然签了离婚协议,表示你同意给我大笔的钱了吧……我可是没有任何谋生能力的哟。”
  而且还一点志气也没有。
  他并不介意自己可能会被我搂多少钱走,公司那么大一个我都给他了,他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吧。
  我笑,
  “如果你和甜点姐姐结婚的话,也不用邀请我了,我打算找个你不知道的地方自己生活,前面也说过了,既然要洗牌重来,那就要干干净净,我可不想再变成那样了,始终……还是讨厌那个自己。”说出这番话心里的感觉怪别扭的,那些慢慢渗出来的属于那个凉夏的感情,我从钱包里掏出甜点店的贵宾卡,“这个,还是帮我还给甜点姐姐吧,我想你们也许不太想看到我,这个也没什么机会用了,况且,就算是淋了一点鲜奶和糖稀的水果,我也始终是无法接受甜食。”
  “这样,”他接过,把所以我给他的东西都整整齐齐的放好,一摞的摆在我们中间的桌子上,“你就满意了么。”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
  “十七岁是你二十八岁就不是你了么,”他语气冷漠残忍,“不管什么时候的你都只知道自说自话,你有关心过别人的想法,有问过别人的选择么。”
  “有问过啊,”我奇怪的看着他,“有问过,你要不要结婚啊。”
  说的残酷一点,虽然是开出那样的条件,但是不代表他完全没有选择的权利啊。
  “凉夏,”他忍怒的看着我,“你自以为是。”

  第十三章
  “哦,然后呢。”陈羽一副小报狗仔的嘴脸,还舔了舔笔尖,记录得相当的爽。
  “然后我就来到了这个‘你不知道的地方’从此默默哀伤了此残生了。”放下咖啡杯,我望了一眼窗外的灯火通明,闲散的说。
  “嗯,是比较狠。”陈羽也冲着窗外远目了一下,“适合用来当小说素材。”
  然后埋头继续写。
  “话说,”我斜着眼睛扫了她一眼,“你的小说都是这么写出来的啊,你这个作者真是值得读者践踏。”
  “艺术源自生活嘛。”作者同志厚颜的冲我咧嘴一笑。
  我到底为什么会跟这个人认识啊。
  和猫粮离婚以后,我躲在城市的角落,用得到的那笔钱的一部分买下一个店面,细数了一下自己的兴趣,因为喜欢煮咖啡,也喜欢煮炸酱面,又很喜欢看动画漫画和小说,全然不搭界于是丢飞镖决定了开一家咖啡店之类的东西,用这样方式确定了大概格局,剩下的就全然没有计划,闲闲散散的走一步算一步,所幸我暂时还不用靠它维生,也就任由我胡来。
  陈羽这个人呢,大概是刚刚开始营业的第若干天,卖咖啡和一些小糕点,店子很空都不像是营业,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客人,闲着无聊我捧了本小说在店门口很没诚意的做着打扫更没诚意的想着下一步的走向的时候出现的,她盯着我捧着的那本小说看了很久,然后突然灿烂无比的说,这本书是我写的,我给你签个名,帮我跟老板说雇我吧。
  因为她的小说有很强烈的分镜感,我想大概也是个喜欢画漫画的,于是就雇了下来。
  熟了以后发现我们的确是比较志趣相投。
  志趣相投的人在一起境界就比较容易升华,于是在陈羽参与进来以后,我的店很快就有了目标并且更快的就开始正规营业了。
  我负责煮咖啡,陈羽则负责调酒的部分,有时候提供炸酱面,店员的制服……就cosplay各部动画和漫画里出现的不错的服务生吧。
  大概是店子变得很特别,尽管乱七八糟的连我这个店长都搞不清楚到底应该定义为一个什么店,而且卖的东西无论从内容还是价格上来说都很任性,却吸引了一些有意思的人,认识了一些特别的朋友。
  我觉得很不错啊。
  这样率性的生活,大概一直都是我想要的吧。
  “嗯……”陈羽终于停了下来,看着我突然严肃了一下,“老板,你在想猫粮的事么?”
  “是啊。”我点点头,“我发现小F的猫粮开销最近越来越大了,真是不知道感激啊,寄人篱下还吃的这么海派。”
  顺手拎起来脚边上打着瞌睡的一团,这重量果然是胖了不止一圈。
  被打扰到睡眠的猫咪因为懒只是象征性的扭动了一下表示抗议。
  正式介绍,这位就是那天在游乐园场捡到的黑猫,原本是为了省事想直接叫它嘉年华的,但是因为总是伸着四肢还侧卧并且直着尾巴呈一个F造型的睡姿太有特色了,所以最后大家都叫它小F了,我走的时候也捎上了它,这个就叫做争取到了孩子的抚养权。
  “哦,当猫的有义务没心没肺。”陈羽很愉快地抱过那只猫,大概是物以类聚,没心没肺的和没心没肺的比较合得来。
  我无声的鄙视了一下。
  “我是这样想的,”吸收了我的鄙视连泡都没有冒一个,陈羽转了两圈笔,“出于很明显的原因我这么正直当然是不会把老板的故事照原样写出来啦,艺术要是不高于生活就体现不出作者的重要性了。”
  “哦?”我抿了口咖啡示意她可以开始讲重点了。
  “研究分析了一下我发现老板你的故事还是有很强的可塑性的,不然这样,前半段就照你那样写,后半段的真相是其实猫粮和严岩有一腿,最后你和炸酱面店老板远走他乡,然后这个故事大概就可以叫做‘我爱错了他’,”陈羽咬着笔兴奋的说,“再不然,就干脆写个实实在在的耽美文,以老板失忆前后的性格差异作为重点,先来个大虐,然后我给你个HE,题目就可以叫做‘一生两世,先攻后受’?”
  沉默。
  “行,”我淡定的斜了她一眼,慢慢的说,“只要你敢写我就敢看。”
  “老板你真随和,”陈羽一副天下太平的假笑,“所以你可不可以当作刚才是我童言无忌,就让大风把它吹去吧。”
  “没问题。”我笑得比她还假,顺手拿过账单,在上面写上“冰拿铁两杯,店长精心调制”任意的划了价格,往陈羽的脑门上一拍,“比起现付我觉得你会比较喜欢从工资里扣。”
  “可以分期付款么。”她自知理亏不该反抗唯有深情的凝视着我。
  “前两天你给我挖的坑快点填一填就可以。”我是优质老板对员工张弛有度宽容有佳。
  “新挖一个吧,我对老板的故事比较萌。”不知死活。
  “那就两个一起吧,”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最柔嫩最千疮百孔最想把作者供起来但是每个没有更新的日子都想把她们秒掉的就是跌落坑底的读者么,“现在就滚回去给我洒泥吧,今天晚上……就不通宵了。”
  我的店是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至少绝大部分时间是,晚上的部分基本上都是陈羽来,我没事做也会过来泡着,今天只不过单纯的不想营业,店里的客人本来就不多,刚才在最后一对客人走的时候我突然很想就这样在自己的店里一个人待一会,不知道是不是给陈羽讲了那些事的原因,突然有那么点伤感。
  陈羽抬起眼看了我,保持笑容的点点头,把剩下的咖啡慢慢品完……以表示毕竟是她自己掏银子买的……然后换衣服收拾东西就离开了,出门的时候和三位刚进来的客人道了歉,然后体贴的把门外“结束营业”的牌子翻了过来。
  我坐在吧台上撑着脸凝视窗外。
  陈羽只给我留了一盏灯,很适合的距离,橙色的圆形光晕,我刚好在光晕的边缘。
  音响开着,是一首从来没有听过的老歌,我听了一会,然后脱了鞋,抱着咖啡走到窗边的大椅子上缩着。
  咖啡是自己调制的冰拿铁,我很久之前阅读过的一本咖啡类知识的书上对于冰拿铁这样写着,“这是一道利用比重原理造成层次变化,以增加视觉效果的咖啡。利用该原理,可使咖啡做出无限的变化,可视个人创意、喜好、心情来任意组合变化。”
  那个时候的我对自由和随意有着几近神经质的追求,沉迷“可视个人创意、喜好、心情来任意组合变化”这句话透出的随意,就喜欢上了,不过我想现在的自己心境大概也是,虽然我曾经自暴自弃过一次。
  不一定是好事,但是也许是一辈子都不愿意舍弃的,虽然最后做到的也许只是视觉上的效果。
  只是视觉上的效果么,这样的自由自在无拘无束随心所欲的生活。
  “那么看不见的地方呢,很深很深的心里呢。”
  我试着问自己一下,声音发出来在空荡荡的店里显得有些怪异,突然觉得这个行为有点好笑,于是抿了口咖啡把这个问题冲掉了。
  和陈羽的相处随意到完全没有负担,我们是同一种人,交谈就像丢皮球,你怎么丢给她,她怎么丢还回来,不会抱着不放,只是有一天想倾诉了,她就认真的听,用她自己的方式,不发表评论不表示看法。
  虽然具体实施起来作为当事人还是很想在她头上揍出串葡萄。
  没注意呆了多久,把外面的卷门拉下来的时候周围大部分店家都已经关门了,陈羽走的时候就已经很晚了。
  显然,我不会开车,只能走到路口,这个时候的出租车也不好等。
  晚上烤了做赠送的小饼干,因为老板临时不想营业还剩下很多,虽然不喜欢吃甜食,但是这种我和陈羽还有陈羽的室友陶木三个人闹着玩做烂了无数次才诞生的小饼干却是我的心头好,算不上很甜,但香的很温暖。
  做成适合丢到空中用嘴巴接的尺寸,我和陈羽很喜欢玩,有时候会像现在这样一时兴起。
  但是我技术很差,尤其是在受到惊吓的时候。
  铺垫了这么多其实我就是想说所以在一个黑影冒出来用刀子指着我说把你的钱包和值钱的东西都拿出来的时候我就因为冷不丁受到惊吓差点把手上的一个小饼干扔到强盗先生微显朝天的鼻孔里。
  于是在这么个严肃的时刻我和强盗先生之间产生了一个很尴尬的沉默。
  还有噼里啪啦掉在地上的无数黑线。
  “呃……这个,我钱包里面有些钱……我给你,请不要伤害我……证件你拿着也没用就留给我吧。”因为破坏了强盗先生对自己英猛形象的预定和憧憬,我稍微有点过意不去,配合度自然超级高,虽然这标准台词背起来有点生硬,而且还有讨价还价的嫌疑。
  “呃……那个,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对,首饰,有什么首饰也都拿出来。”强盗先生的落差有点大,语气自然也比较跟不上形式。
  “呃……这个,我没有带首饰的习惯……对了,我这里有些小饼干还不错,要么。”
  我诚挚的递出除了钱包外身上仅有的“外物”,强盗先生又是一阵沉默,大概是看到小饼干想到了破坏气氛的首发一幕,表情极为扭曲。
  我后知后觉又是一堆黑线。
  “不好意思,麻烦让让,”随着一声叹气,一边的阴影里走出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看着我,“你们挡到我的车门了。”
  我和愣掉的强盗先生很配合的各往后侧退一大步。
  男人打开车门却没有坐进去,只是俯了身子,进去摸索了一番,如释重负的摸出来一个很厚的公文包,在手上掂了掂。
  先到的我和强盗先生不明所以的看着他做完这一切,然后就见他稍稍抡了胳膊,用力的把公文包拍在强盗先生的脑袋上。
  啪嗒,后者就昏过去了。
  我的眼神描述了一下强盗先生的倒下去的轨迹然后战战兢兢的回到了男人身上。
  这都行,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里面的文件很厚,外面的真皮较软,我换了几个才找到这么合适的。”他不以为然的把突然就身兼最佳凶器之职的公文包扔回车里,“我都不知道出来该帮谁,你总是这样让人处于常理之外么。”
  “这么巧,又见面了。”我露出一个放射性的灿烂微笑。
  “一天见你好几次,”郑伟嘉抱着胳膊靠在车门上,表情很平淡,“摆出一幅诀别的样子,说出那种话,却把店开在公司的对面,你是怕我找不到你么。”
  “你要是知道我用多少钱盘下这个地段这家店铺的,你也会觉得什么情啊爱啊纠葛啊命运的轨迹啊世纪末的对决啊……都不重要了。”就算没有镜子我也知道自己脸上的表情有多么奸诈多么市侩多么欠抽。
  “‘你不知道的地方’,你也真敢拿来做店名。”他没有怒,反而笑了一下,“面店老板怎么舍得把店给你。”
  “还附赠了秘制炸酱的配方,然后就漂洋过海享受天伦之乐去了。”我也笑,“话说你大半夜的还在外面晃荡什么,加班么,看来我把公司交给你很可靠啊。”
  “也差不多,有东西忘记带回去了,回来拿。”他语调淡定笑容和善。
  “哦,专门绕到这里我还以为你终于忍不住想要到我的店里砸店砍人呢。”我表情诚恳笑容真挚。
  “我是有这个打算,谁知道有人提前关了店,砍人也差点被抢了先。”他斜眼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强盗先生。
  我保持笑容,挑了挑眉毛,
  “怎么样,密码破译出来了?”
  “哼。”提到这个他冷哼一声,算是肯定的回答。
  “是什么。”他的样子别别扭扭的好像完全不愿提起,越是这样越有一种让人欺负的欲望,十足十的勾起了我的好奇心。
  “……”他顿了一下,眼光斜向下的看着我,冷冷的吐出两个字,“猫粮。”
  我终于爆笑出声。
  他没什么表情的看着我笑,直到我笑得没气只能无声的抽,他反倒变得心情好了点,
  “想听么。”
  “不用了,”我连忙阻止,“你和她的事,你们自己解决就好。”
  这个时候界限就要划清一点。
  他像是知道我会这么回答一样,默然的笑了一下。
  “这个人要怎么处理啊,放他这样躺着……今天似乎很冷诶。”换个话题,我裹了裹外套充满同情的看向还躺在一边的强盗先生,并且还关心了一下。
  他看我一眼,颇无奈,掏出手机拨几个号码,
  “喂,俊明,嗯,我,今天有没有在值夜班?那刚好,”他报了一串地址把事件简单说了一下,“对,在一家咖啡店前面……叫做‘你不知道的地方’,不……那个是店名,嗯,麻烦你来处理一下……找人处理一下也行,最好快点,我还有事,要先走了。”
  毫不犹豫的挂掉,看着我。
  “电话里好像有人在暴骂诶……”我试探性的说,他真的可以这样单方面简单平淡的讲出上述那段话么。
  “那个是连阵,医生,无关紧要的人。”他轻描淡写的把这个问题过掉,转手拉开车门,“来吧,我送你回家。”
  “那我就不客气了。”我坐进去,省了出租车。
  我现在住的地方离店不很远,房子不大环境倒是不错,是我一直喜欢的公寓式,三室两厅,还有个阳台,七层,平淡的感觉,只是公寓里不能养猫,一个人住显得有点太孤寂了,本来想骗陈羽和陶木来当我的室友,哪怕用免房租诱惑啊,结果是打包出售的两个人都懒得搬家。
  “不邀请我上去坐坐?”把车停好,有人又继续提出要求。
  “不用了,孤男寡女又深更半夜,就不用上去了。”我直言拒绝语气婉转。
  我们都没有动,车里安静了一下。
  有人轻声的笑了。
  “就这样么?”他突然把手搭在椅背上,靠过来。
  “就这样吧。”我配合着他往后仰,直到头快要撞到后面的玻璃他的手却揽了过来扶住我的后脑勺,脸继续匀速靠近。
  “甜点姐姐呢。”我保持造型维持表情无比淡定的说。
  于是就在四片唇快要碰到的瞬间,他停了下来。
  犹豫着,可以感到温暖潮湿的呼吸吹到我的脸上,唇上一阵阵似有似无的触感,痒痒的,却不确定。
  我屏着呼吸看着他,一阵涌上的紧张让我的身体不自主的微微颤抖。
  “我说……”我终于忍不住开口,连声音都是抖着的,“就算你要内心挣扎着两相凝视也不要这么近距离好不好,很容易就斗鸡眼的。”
  开了口唇就碰到了一起,那么微微的擦过,他的唇温暖有点干燥,这一点点感觉却显得无比清晰让我无比介意,陌生的情愫涌上,就感觉自己的背狠狠抽了一下,心跳开始不受控制。
  他突然低声的笑了,犹豫散开了,于是狠狠的低下头吻了上来。
  ……他不是在泄愤吧,我没有反抗,就这样让他吻着,先是四片唇贴着慢慢的擦,然后勾引似的伸出舌头,开始沿着我抿着的嘴细细勾勒,试着撩开,我却毫不配合,于是他狠狠一咬,毫无怜惜,一股血顺着已经温湿的唇边渗进我嘴里,咸腥的味道散开,我猛的张开口咬回去,结果反被攻城掠地,索性咬他的舌头,他也不躲,舌尖舔着口里的每一处,被咬了再咬回来,我也不甘示弱,终于使用作弊方法,一脚踹了上去才结束了这个血淋淋的吻。
  我们依旧淡定微笑着看对方,除去有点急促的呼吸和对方都听得见的剧烈心跳。
  他斜着身子把我压在椅背和车门上,一只手抓着我的左手腕一只手托着我的头,我没被禁锢的右手抓着他的衣服,踹完的那只脚搭在他的腿上。
  眼睛盯着对方的。
  ……
  气氛燥热的快要干裂了。

  第十四章
  “难道你这就是传说中的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到?”我终于疑惑着开口。
  他破功,整个人干脆就顺势埋在我颈窝里低低的笑。
  “你还安好吧。”我快被压断气了,左手还在魔掌里,反抗无力,我只好指挥右手挣扎着爬上去,纠了纠他已经凌乱的头发。
  “非常好。”他的声音愉悦的传过来,显然和我这个块断气的不是一种精神头。
  “那就麻烦你放小的一条活路吧。”我终于开始哀求,这个人闷骚转外,时不时装无知乱散荷尔蒙,现在发现居然还是个好色叔叔,一边说话一边舔我的脖子,我就觉得鸡皮疙瘩在身上泛滥无惮,已经快和发麻的头皮会师了。
  他终于稍微支起身体,我深呼吸一口,新鲜空气突然流入肺中我一时反应不过来,咳了起来。
  好不容易稳定过来,为避免斗鸡眼,我稍稍下滑一点拉开距离,瞪着这位挂着笑容像看一尾岸上的跳鱼一样袖手旁观看着我的男人。
  “我踹你哦。”我说的很有威慑力。
  “你刚才已经踹过了,”他仍旧笑,看着我沉默了一会,然后淡淡的,带了点询问,又像是自言自语的开口,“我该拿你怎么办。”
  “太……”我脱口而出一个字,原本的第一反应是他这话说得未免也太时机恰当太标准太程式化太通俗了点吧,却刚好因为标准程式化通俗我突然明白了他话中的意味,于是挑了挑眉毛,摆出一个标准小人得志造型,“怎么,爱上我了。”
  “是,”他倒是一点也不含糊,“也许就是在你嬉皮笑脸的说你一定是很爱我才嫁给我的时候,就爱上了。”
  “……你倒是答的坦率。”不知道为什么,有种蚀把米的感觉。
  “有个人告诉我,在这种事情上,最好还是坦率一点。”他扬着嘴角,答的理所当然。
  “很好,正面教材。”我用摸小F的方法摸他的头,“这表白听得我很舒爽,但是既然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一步了,我劝大叔还是尽早回头是岸啊。”
  “你要逃避到什么时候。”他说的很轻松,“这样一笔带过,你挑了开头没胆量看后续?”
  “我们合适这么惬意的拉家常么,”苗头不对我赶紧岔开话题,顺便装出饱受惊吓的样子,“也差不多该波涛汹涌了吧,想想我们最后一次谈话,这不是枉费了我营造出来的悲惨气氛么。”
  “这是轻松路线的正剧,”他笑,眼神里尽是狡诈,“哪里来的悲惨气氛。”
  “你抢我台词……”这种含义不明的话明明是我的范畴。
  “你自己说的,‘把悲伤的事用好笑的方法说出来,回忆的时候,就会轻松许多’,”他抢断,“知道这样做的坏处了?”
  “有什么不对,笑着哭才是悲伤之最高境界。”我就是要挤出点悲伤气氛来给他看。
  “你……”他终于接不下去,好气又好笑的勾了嘴角,“我怎么摊上你这么个……”
  “我这么个什么?”小胜一局,我得意的顶回去。
  “你要逃就给我逃的远一点,现在这种样子算什么,不要告诉我你还没看够,你还没玩够。”不跟我废话下去,终于进入正题,他多少说出点像是愤怒的话来。
  虽然情绪上还差点。
  “我……”我词穷,哽了一下,“我原本也是想着反正没什么事做不然追随爸妈世界范围的游荡好了,还特别到老板那里吃了告别晚宴,谁想到老板家的儿子那么出息还那么孝顺在国外开创了番事业就硬要把老爷子接过去享团圆福,老板也真是的坚持独居卖面那么多年了不过就是孙子出生了嘛就耐不住寂寞了要把店转出去,你说我悲喜辛酸小半辈子的精神文明都建设进这家店里了,转眼要开个网吧游戏室歌舞厅什么的不就乌烟瘴气上了,所以我就想了,算了,要腐败还不如我亲手来。”
  反正我是个心狠手辣毫无责任感的白眼狼。
  “就因为这个就留下来了?”
  我点头。
  “说谎。”两个字就盖掉了。
  我哑然了一会,紧迫感就出来了。
  按照正常的对话路线来说,我现在有三条路可以走,要么质疑他凭什么说我是在说谎,要么反问他不然我是为什么留下来,再要么就是否定他坚持我没有说谎,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感觉三条路不管哪一条都有自投罗网会死状凄凉的嫌疑,三相权衡没那个稍微轻一点的可以取,我决定还是另辟战场从风牛马不相及的角度入手。
  “你有没有觉得再次登场你给人的感觉有点不太一样了。”以前不都是闷着么,怎么这次突然清晰起来。
  还有点浮动。
  “因为我认真的思考了一下,”他也没纠缠上个问题,就这么顺着我的话题走,“对于你,说的再多都是徒劳,不如直接付诸行动来的有用。”
  “哦?”我消化了一下,怎么品着有点我这个人朽木不可雕的意思。
  “知道我怎么想的么,”他突然插播一句问我,然后不等我开口就自顾自的回答,“我一直都想拎着你的脖子把你拖到膝盖上狠狠的打你的屁股打到你吱哇乱叫。”
  还富含着可惜意味的长叹了一声。
  他居然还富含着可惜意味的长叹了一声。
  “你少在那里一副忍辱负重心理活动丰富装闷骚的样子了,你明明就已经付诸于行动了,哇呀,哎哟……好痛……”我吱哇乱叫。
  骗人,小说都是骗人的,明明到了这个段落的时候,男主角都是象征性的在女主角的“小粉臀”上拍两下,然后随情节需要该干嘛干嘛去了,为什么我就要像个离家出走被老爸逮回来的小鬼一样屁股被爆炒一顿。
  而且还用的是“屁股”这样的词,小粉臀呢,小粉臀哪里去了?!
  还而且的是打的一点都没有留情,十乘十的狠手。
  更加而且的是我还因为车内空间狭窄被拎着脖子拖到他膝盖上时脑袋狠狠的撞到车门。
  继续要而且的是都这么风牛马不相及了结果我居然还是自投罗网死状凄凉。
  他终于停下,我腹诽着扑在那里一动不动装死,脑袋和屁股上各冒一股青烟。
  “你就是欠教训,”长久以来的愿望得以实现,他补充的很满意,“不是坚持自己十七岁还未成年么,我就用对待小孩子的方式教训你好了。”
  我十七岁没错但谁说是小孩子了,我平时就是自谦偶尔假两句,搁古代这个年纪都仨孩子的妈了。
  仨孩子的妈继续腹诽着装死,决不诈尸。
  看我安静了,他换了语气开口,
  “我和你结婚以后,父亲的公司的确是暂时得到缓解,但是这种帮助对于你父亲的公司来说无疑是一种浪费,于是最终的决定是重新进行评估和分配,将下游公司吸收成子公司,不同于破产,总的来说还算是个不错的出路,但是父亲苦心经营的公司就这么消失了,”他按下车窗,点了支烟,“虽然心有所不甘,但是生活就是这样,有时候很难权衡得失。”
  我没说话,这些事,往专业上说虽然不很明白,但是这个过程我是知道的。
  “那个时候,肖颜的甜点店就开在我父亲公司楼下,现在也是,不过只能称为公司旧址了,和她第一次见面时我刚从国外回来,那时父亲的公司已经不稳定了,我又刚刚进入,各方面状态还需要调整,每天面对着很大的压力,就像炸酱面店对你来说是块自己的自留地一样,肖颜的甜点店对我来说也许有着同样的意味,那段时间,她的店就成了我几乎每天光顾的必然场所,”他说的很慢,带着点漫不经心,“你说的对,她是个很不错的女孩,很温柔,很聪明,值得人好好对待,她给人一种归属感,一天的疲劳,压力,只要在她的店里坐一会,听着歌喝杯咖啡看着她的笑颜随意的聊几句就好像消失了。”
  他停了一会,似乎在吸着烟,我却隐隐感到一阵潜台词以无比真实的质感回荡下来。
  不像某个人,除了把别人气的半死和批发贩卖黑线外别无作为。
  我犹豫了一下,错觉么……错觉吧……
  “我知道她喜欢我,我对她也有好感,要不是不幸后来遇到某个人,我想我们大概会结婚,平静的过着普通的生活。”他这么说着,有点无奈,却没有责怪的感觉,手在我后脑勺上弹了一下,很轻。
  “要不是遇上某个人,”他熄了烟,拈着领子把我拉起来,强迫与他直视,“除了逃避,你还要装死到什么时候。”
  “我不是主动承认错误将你双手奉还给了平静而普通的生活了么……”我不但装死还装傻。
  “你还得回来么,”他声音突然变得有些冷酷,“不管是我,还是你自己,你还得回来么。”
  “那你要我怎么办,”我再也装不下去,“也没有问过我,突然就把我拖到十年以后,绝对不要做的工作,绝对不要的生活,绝对不要变成的那种人,统统一股脑的塞给我,放弃了曾经坚持的态度,还结了婚丈夫讨厌我并且面临离婚,周围所有的人都不是我认识的样子,更过分的是就因为喜欢着那个暗恋多年的人,就要被当作自己的代替品扔给他,最过分的是我忍都忍了喜欢的那个人居然用很雷的一章当场拒绝了我,你要我怎么办,我照她说的做还不行么,结果无限过分的那个结局就是手术原来是失败的,失败到了她不能复活还我个清静也不能死干净了让我二世祖的康庄下去而是用阴魂不散的方式继续左右我,她的感情,她的态度,她的想法,一点点的渗回来左右我,留也留不下走也走不掉,你要我怎么办。”
  他看着我等我说完,然后伸手在我脸上擦了一下。
  “知道我那天为什么在离婚协议上签字么。”
  我索性抓过他的手在袖子上面来回的蹭,权当摇头。
  “因为我觉得,给彼此一个机会从头开始也好。”他就这么举着手放任我蹭。
  “我不要。”蹭干净了就甩开,不管是语言还是行为,都很干脆。
  “十七岁也好二十八岁也好,那些感情那些态度那些想法都是你凉夏的,不过是一个人在不同时期的不同表现罢了,性格的多面性,此起彼伏,”他抬了一下那只可怜的手,却没有因为我的言行生气,反倒笑了一下,“普通人都是,有喜欢自己的地方和不喜欢的地方,你不过是因为有了个特别的经历,不如心平气静的想想。”
  我狐疑的看着他,
  “难不成这是一个关于发现自我认识自我接受自我的富含哲理性的心理学故事?”
  有这么高尚么,刚才不还说是言情-轻松路线的正剧么?
  “……”
  熟悉的大段沉默。
  以及干笑。
  还有批发贩卖的黑线。
  “多认真个几分钟会要你命啊。”
  大叔又没抗住。
  “郑伟嘉!同样的桥断使用两次会显得很没创意的,哇呀,哎哟……好痛……”同样的招数对圣斗士使用两遍是没有用的但是对我用几遍我还是会吱哇乱叫的这里的保安怎么回事都杀人了越货了风高了放火了还不赶快出现我白交物业管理费了。
  “你要是再顾左右而言其他,”没给我装死的机会,这次直接拎起我的脖子,“我就狠狠揍你的屁股。”
  “你揍都揍了还装……”我在凛冽的目光下没了声音。
  阴沟翻船了阴沟翻船了阴沟翻船了……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变态,大叔他……变态的爆发了……
  “我要上去了。”怕他心动不如行动觉得与其动口不如动手试了一下效果还不错于是干脆疏筋活络排解积蓄下来的怒气一次算清楚我屁股就开花了,我毅然决然的逃离现场。
  稍微狼狈一点就是了。
  “凉夏,”他没有阻止,只是在我跨出车正准备关门的时候突然开口,“你不是弃狗。”
  我僵了一下,关上门,站了一会。
  夜风有点冷的吹在我脸上,我不自主的舔了一下嘴唇,一阵几乎被我遗忘了的刺痛感觉传来,我裹了裹外套,俯下身,
  “谢谢你的顺风车……吻就算了,好大的烟味。”
  还有血腥味,我避重就轻我举重若轻。
  然后转身离开。
  “那么现在的你呢,”他带着些许笑意的声音顺着风出来,在如此深的夜晚显得格外清晰,“爱我么。”
  肯定的句式语气,就好像提醒一样。
  我没有停下脚步也没有回头,然后我听见从胸腔一个跳动的地方应了一下。
  “嗯。”闷闷的一声。
  我继续往前走,没有回头,为自己的行为有些不甘,只有衷心的希望……
  风声太大他没有听清!

  第十五章
  “完啦?”面前的人翻了页书,眼皮也没抬一下。
  “……呃,完了。”我小心翼翼的端上两杯咖啡,不知道为什么……按理说我和眼前这个叫做陶木的没事就过来蹭咖啡的陈羽的前室友也算是相当熟的了……但是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面对她都有点气势不够的感觉。
  “怎么有点没结局的感觉,还兼带点恶搞嫌疑,”她怀疑的啧啧了两下,眼睛还是没有离开书,“由此看来果然艺术还是要高于生活的,你看阿羽在书里把你虐的那个惨啊,还有这个结局,你说她是不是在报复你那两杯老板特调的高价咖啡,看来以后来这里喝咖啡还是要多加小心,尤其是在听你倾吐心事的时候。”
  话是这么说的,伸向咖啡的手仍然是动作自然造型优雅一气呵成。
  忽略她的言行,我只是目光笔直的盯着她手上的那本书,二十八岁未成年,作者,黑羽。
  所以我说凡是跟取名字有关的事情陈羽那个女人从来都是想象力匮乏没有创意随便就糊弄过去的,不管是主角的名字书的名字还是……笔名。
  话又说回来了……时间过的真是快啊,爬字速度慢如陈羽者这本书都出出来了……算算也过了快两年了吧……
  “对了,后面那段呢,”她像突然想起什么,终于肯拨冗看我一眼,“甜点姐姐……肖颜是吧,她不是后来还上你这家店找你了么。”
  “那天你在,又不是不知道。”我终于气足一回,“和陈羽两个扒在一边偷窥,还用的着我重复?”
  她天经地义的笑了一下,完全不知反省。
  肖颜后来是来找过我……没有什么勾心斗角各怀鬼胎的场面也没有大吵大闹哭哭啼啼的戏码,我们只是在一起喝了一杯咖啡,黑咖啡,加很多的奶和糖。
  她一直都知道我是谁,也猜出来我也知道她是谁,所有问题的答案彼此心里都知道,所有想说的话对方心里都清楚,于是反倒什么也说不出来。
  于是我们就只是在一起喝了一杯咖啡,黑咖啡,加很多的奶和糖。
  我忍不住叹了一声。
  “这本书销量还不错,你打算这样一个个的澄清么。”陶木没有继续过问,只是举起杯子称赞了一下我煮的咖啡,接着说。
  “至少认识我的人要解释一下吧,话说你以为我喜欢没事就拿着自己的穿越史讲来讲去,”我哼了一下,“你也看见啦,她把我写成了一个活活拆散人家相亲相爱情侣最后还始乱终弃的女人,本来我就心态有缺陷被她这么一总结搞得我也觉得好像是这么回事……而且她居然还专门寄了本样书给我就怕我看不到。”
  犹记不久前的某年某日某月某郑姓男士也曾在气急攻心的时候用过“始乱终弃”这个词,我就搞不懂了,我到底是在哪一章把他“乱”了的。
  “难得那个怕麻烦的有胆量惹一回事,就是最后远渡重洋逃到夫家的造型有点缺憾,样书还是我帮她寄给你的,”陶木挑眉,说的无遮无掩,“其实我从刚刚开始就在揣摩你那两杯咖啡价高到什么程度,让她记恨这么久。”
  “我……你,我就说那位同志的字看起来还蛮潇洒的还以为她心虚发挥失常……算了,更令人发指的是这本小说居然还是HE,简直是丧尽天良,这种巨雷居然还有出版社肯给她出。”
  “事实上我认识那家出版社的总编,据说是抱着稿子含泪感慨了一句‘人生就素那浮云’然后就出了。”除了在我对她的字表示看法的时候瞪了我一眼外,她大小姐的描述十分平静,显然已经淡定了。
  忘记陶木小姐乃自由翻译一枚,人脉还相当广。
  “说到这里我就不得不交待一下我前几天刚好出去遛了一圈,然后特地跑了一趟英国,帮她补充了一辈子分量的咖啡因。”我故意敛了情绪轻描淡写的说,还不忘啜口咖啡以掩盖住嘴角那抹狞笑。
  “哦?”有人擅长抓重点,透过现象看本质,“你家那位又求婚了。”
  “嗯。”我点了点头,反正某人一求婚我就跑去度假,一年半都这么过来了,大家已经见怪不怪了。
  “真是苦了阿羽了,”陶小姐没诚意的长叹一声,“话说如果不是我,你这次又拖谁来给你看店了。”
  “乔伊丝。”我答得飞快,一点也不含糊。
  35D英国美女,超越我认识范围的女强人,隐藏式人物,原本是陈羽的……我们可以说是情敌么,曾经来我店里找过陈羽,却在门口遇见严岩,从此成就了一段荡气回肠的爱情故事……话说现实生活还真是好打发。
  “……你,你还真是无所不能用其极。”难得见她大小姐面部扭曲,虽然这种扭曲是源于对我的鄙视。
  “是你教给她的啊‘如果你不重视我,我就让你看看,地球没有我就不能转了。’”我欣赏着她扭曲的脸,“股市都动荡了,你说你和阿羽是不是该死。”
  我也顶多叫这么大的人物帮我看下店而已。
  “多么庞大的家族企业啊,”陶木失笑,毫无忏悔之意,“这么多年就被当成个机器,付出多少都是理所当然,一点也不受重视,你说是不是很不合理。”
  “她现在失业了,一时无法适应完全没有紧密时间表的生活,很容易崩溃的,我也算给她找点事做,自己想想都很伟大,只不过……”我皱了一下眉,“我遛了一圈英国回来,发现我家小店的营业额上升的相当严重,你说她是不是在嘲笑我。”
  陶木哼了一下没回答,但是脸上分明写着“你活该”三个字。
  “说句实话,”陶木盯着我的眼睛,“你会不会恨她抢走严岩。”
  毕竟是这么多年的单恋。
  “……”我呆了一下,“两秒钟前你伤了我的心,我在你心中就是这么个形象?”
  “你有这个反应我就明白了。”陶木笑。
  “从来就没有属于过,又何来抢走,”我叹,“我跟严岩这辈子是注定错过,单恋是青涩纯粹的,这么美好的感情,却只能成为我心上美好的一道伤疤……也许下辈子还有机会?”
  “什么时候结婚。”她转的突然。
  “咦。”我几乎反射性的想跳一下,然后意识到说这话的不是某个人,于是比较挣扎的稳住身形。
  所以姿势相当的难看。
  “亚洲晃了两圈,欧洲三圈,美洲澳洲各一圈,接下来打算去哪里,非洲还是南极洲。”某常年担任代理店长的人历数起我的劣迹相当上手。
  谁让她是自由翻译,时间灵活性强。
  “切,一年半才求了七次婚,まだ。”我非常深刻的哼了一声。
  “他也是好意,怕航班排不过来。”冷笑,突然咳了一下,改口,“他是怕你满世界跑太累。”
  “我才十九,怎么也要风流几年吧。”我很得意的摇头。
  有钱又有闲,还有一颗年轻的心,嫁人太浪费了。
  另外我要强调一下,三十岁的年纪是属于非常之年轻的范畴的。
  “那你打算几岁结婚,要孩子么,准备做高龄产妇?”
  咔吧,我僵住,没把持住脑子里突然冒出某情节,于是笑得很干。
  仍然是犹记不久前的某年某月某日也仍然是那个某郑姓男士,又一次的气急攻心……忍耐力越来越差还敢号称练出来了,真丢脸……此郑姓男士终于头脑发晕对无辜的受害者采取了某不人道的手段,而受害者因刚刚成年心智尚不成熟,被此郑姓男士引诱……然而此男在得意忘形之时自暴其令人发指的目的,致使受害者脑中突然浮现“如果我还有个孩子的话,那差不多就是我在二十七岁的时候已经把十七岁时发誓这辈子绝对不会干的事情干光了”这样一行字,结果就是我反射性的飞起一脚就把猫粮踢到床底下去了……
  这才是我躲到阿羽那里去的那个不足为外人道也的真实原因。
  “其实我也劝过,跟你这种人讲什么求婚,直接霸王硬上了就行了,”陶木平淡的喝着我香喷喷的咖啡,一边肆无忌惮的吐出暴言,“生米煮成熟饭上桌即可,对了,这次复婚要订个协议啦什么的一定要我家那位来啊。”
  这位大姐家先生也是律师,和姜医生家那位并列律师界道德感淡薄榜首。
  看看他们娶的什么老婆就知道了。
  “你家先生不差我这笔生意。”我表态,很矜持客气含蓄。
  “我是觉得差不多了,”陶木无所谓的从咖啡壶里为自己续上一杯咖啡,“惹佛三次也会杀人的,你说我们国际友人脾气是不是这堆人里最好的。”
  我隐隐感到一阵寒气,脸上尽量保持开始僵硬的笑容,
  “陈羽……东窗事发了?”这么快,前两天我去看的时候不是还相敬如宾的么……
  “你们俩凑在一起迸发的净是道德沦丧的火花,你前脚刚走,法兰克后脚就事发了,”陶木深沉的用手在我脖子上轻轻一划,然后直起身子淡然,“所以我说跟你们这种思想复杂的人讲什么求婚,敲昏了拖到洞里就什么事都解决了,你和陈羽就两团乱麻绳,越麻烦的事情就要用越简单的方法解决。”
  我几乎都听到身后噼里啪啦结冰的声音。
  “其实法兰克•加里先生的小说内容都还是挺变态的……说明他内心黑暗,所以其行为我们说正常的好孩子还是不要效仿了……”我保持僵直的笑。
  “法兰克前方战报,效果显著。”陶木只是挑了下眼皮子,“原话是‘让绅士风度见鬼去吧’。”
  绝对零度了。
  “呵呵……真不像他会说的话……”我阿富汗成吉思汗庐山瀑布汗汗成了一片海。
  “所以说,不管绕了多少弯路,生活走的还是常规路线,大家都是好孩子嘛。”于是陶小姐那边就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了。
  我僵直。
  继续僵直。
  微笑着僵直。
  “……你敢不敢回头看一眼。”她终于还是不忍风雪一直吹,提醒我拖延篇幅太久。
  “小时候奶奶告诉我……不能随便回头看……会被鬼带走……”我抖着牙齿逃避现实。
  “按照通俗小说编排我应该告诉你,你后面那个人是在你说‘我跟严岩这辈子是注定错过……也许下辈子还有机会?’的时候进来的,但是现实总是缺乏戏剧性,他晚了一步,是在你说‘切,一年半才求了七次婚,まだ。’的时候进来的,不过也差不多不是么。”
  “你是故意的……”我从牙缝里挤出五个字加三个点。
  “不管我是不是故意的,也不管你敢不敢回头看,反正你今天是注定要被鬼带走了。”颇有点幸灾乐祸的说,
  然后又翻开陈羽从计划要写到写出来再到出版事隔一年半我们说这个速度真值得鄙视啊的那本新书,一副后面的事就与她大小姐无关的样子。
  我终于还是笑得很死皮赖脸的回头了。
  于是郑伟嘉先生也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了。
  ……
  内容太过血腥他马赛克处理了。

  番外
  “我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是觉得给彼此一个机会从头开始也好。”又是一个风和日丽阳光灿烂万里无云微风拂面隆重肃穆而又普通这几个形容词一出现我就知道没什么好事的某个悠哉的居然又是悠哉的周末,猫粮他这样对我说。
  我难得没有去店里,抱了个垫子卧在地上看陈羽给我寄来的小说,正看到第十二章,听到他的话有点不理解,思考了两秒钟抬起头,奇怪的开口,
  “啥?”只发出了一个音,这件事他不是在之前的之前的时候说过了么。
  他叹了一声,
  “而现在我觉得自己干了一件很多余的事。”
  我下定决心果然是没什么好事,于是合上了手里的书。
  “算了,谁还没个犯错的时候,”我安慰他,“你也别太往心里去。”
  “……”他斜着眼看我,大段沉默。
  又来了,我也只好配合着干笑。
  对了对了,还有黑线。
  “这是我的错吗。”他平淡的问。
  伴随着他的询问,午后的阳光突然就泛滥起来,在他的轮廓上勾出了一层柔软的金色的边,熟悉的场景涌上,一种惊悚的感觉就这么油然而生。
  “郑伟嘉!事不过三你知不知道你这都第几次了我告诉你适可而止,哇呀,哎哟……好痛……”他果然是从那天心动不如行动试了一下觉得效果不错以后就每次都用这招了……
  我可怜兮兮的卧在猫粮的膝盖上撅着屁屁默默的在心中哀伤所谓自作孽不可活。
  这明明是我的公寓,离店不远房子不大环境不错三室两厅还有个阳台,我在客厅铺了一张很大的羊毛地毯丢了几个垫子,放了个矮几,电视电脑则随地扔,平时吃喝玩乐看书看电视打游戏晒太阳睡小觉都滚在这里。
  而揍我之前猫粮同志正以一个很潇洒的姿势坐在我的地毯上,我的矮几上全摊着他的文件和资料,他穿了一条米色的休闲裤,被我带坏了也光着脚,上身是一件浅灰色的薄毛衣有些宽松,随意的套在身上,当他侧了身看我的时候,可以从扯开了的领子口稍稍望进去……
  等一下!跑题了……这个不是关键问题我咽什么口水,重点的是,这个人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明明是我的公寓。
  我们不是离了婚离婚证还收在主卧床头柜第一层右边那个抽屉的左上角用来压下面那堆乱七八糟的收据发票离婚协议书我也裱好了放相框里挂客厅里我本人也找了个你不知道的地方默默哀伤料此残生了么……
  都了此残生了那这个人到底为什么会在这里啊。
  这一年来,从时不时的到我的店里小坐到时不时把我往家小送到时不时的来我家小憩,这个人就差没时不时的来我家小住了。
  而且态度不端行为不正一副天经地义就这么回事的样子。
  要不是他偶尔还问一句我们什么时候把复婚这事办了我还真不知道原来我在这件事上还有自主权……
  “谁规定要重新开始就要离了婚再结婚啊,”我委屈的闷在他腿上支支吾吾的抱怨,“凭什么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默了一下,然后手指就缠上我的头发,绕了散开的玩,
  “你这个人……每次觉得好像抓住你了,下一秒却又突然逃的远远的……”玩够了我的头发,手指换了目标,攀上我的脖子,若轻若重的游移着,我感到一阵难耐的麻痒,他声音轻轻低低带着点沙沙的笑意,十足十的勾引,“你为什么就不能老老实实的呆在那里,你……”
  “打……打住,”我好不容易找回理智支撑着身体移开半步,打断他的下文,“你手指再往下就是痒痒肉了,另外我警告你啊,你最好不要再说那句‘我该拿你怎么办’了,搁言情小说里这可是读者最不想看到的语句,古老又糟糕,被你说出来还兼带了古怪和丢人,我上次不想节外生枝影响篇幅和整体构造才花大力气抗下来了,你要是再来一次民众可暴动了……”
  “没问题,”他突然一个翻身把我压在地上,唇线勾出一个狡猾的角度,“那我们就用现在最流行最通俗的方法,直接行动……”
  他边说边慢慢俯下身,领口臣服于地心引力随着他俯身的动作一点点出卖自己的主人,稍稍的望进去……我到底犯什么病了干嘛一直跟他领子过不去人家都翻身压上了我要是再不行动估计很快就不用从领口还稍稍的看了,我赶快伸手捂上他贴过来的嘴,战战兢兢的问,
  “我说你小言理论知识长进这么快到底从哪儿学的……”(非常摆明是读者教的……)
  他被捂着嘴没有回答我,眼睛稍稍眯着,一点戏谑的笑意微微涌动,停顿了一会儿,我突然感到手心触到一个温热湿软的东西,痒了一下,我反射性的抽了手,几乎是尖叫着开始在地毯上蠕动着逃命,
  “居然连这个也出现了!!!”
  三步一雷,不逃要是死了那就只能规划到自杀。
  “我明白了。”他突然心情大好,几乎是哼着小曲站起来,非常轻松的一把拉过我,抗在肩膀上就走。
  “我说大叔你悠着点,”我头朝下继续哀嚎,“不要冲动小心闪到腰我是为了你好!”
  “既然知道就不要乱动。”他悠哉的开口,心情依然大好。
  一阵意料中的天翻地覆我终于被扔到床上,质量不错还弹了一下。
  然后又意料之中这么快的就可以不用从领口还稍稍看了,地下工作终于浮上台面。
  “我们已经离婚了不用履行夫妻的职责了再说大叔你正直守法好公民不会对未成年下手的……”我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好漂亮的腰线……
  “就算按照你的十七岁来算,也已经过了一年多了。”他不受影响,慢慢欺上,浑身散着男性荷尔蒙,“你话太多了。”
  我理论知识无敌实战经验为零我不用说的难道要用写的啊。
  我很想开口把上面那行字反驳出来,无奈刚才有人抱怨,然后启用了嘴巴除了吃饭说话以外第三常用的功能,且拒绝兼容。
  不同于第一次的激烈和鲜血淋淋,也不同于以往的轻尝浅酌,是很有技巧的勾引挑逗,缓慢的一点一点的,色情意味十足。
  我被吻得心跳加速头脑发热,一直以来多少有点的好奇心和期待度跟随着被挑起来的本能直直飙升,我索性勾上他的脖子化被动为主动,算了,反正横竖该发生的都要发生,不如我亲自来。
  他显然很满意自己的成果,见好就收的结束这个臆想气息十足的吻,换了角度微微支起身体,手却没有闲着,我的居家大T-恤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撩了起来,空气附在皮肤上是让人心悸的微凉,指尖还是若轻若重的滑到小腹的位置,勾勒着不明所以的图案。
  我不解的张开眼看他,目光所及皆是迷蒙。
  “不如让你为我生个孩子……是不是就能绑住你……”
  ……!
  ……如果我还有个孩子的话,那差不多就是我在二十七岁的时候已经把十七岁时发誓这辈子绝对不会干的事情干光了……
  一行字在我的脑子里炸现,喷着火花闪着金光还有几个礼花含义不明的绽放。
  所以我们说用孩子来留住一个人的这种错误小雷思想害死人啊大叔你其实真的一点进步都没有……
  所以怨不得别人。
  叮磅铛咚锵!
  咣!
  ……
  “飞往英国的乘客请注意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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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文学城-WQ_黄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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