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行南美】被旅游者严重忽略的秘鲁北部考古大发现

2018-07-05 17:07

这一篇首先简说一些南美的历史。

南美的历史从大的方面可以分为三段：殖民前、殖民时期与独立后。除了巴西是葡萄牙的殖民地，剩下的几乎都是西班牙殖民地。

殖民前的历史主要是三大文明：玛雅（主要在墨西哥东南部、瓜地马拉、伯利兹、洪都拉斯、萨尔瓦多。玛雅文明跨度非常长，从公元前2000年一直延续到十六世纪初，分成几个时期）、阿兹台克（主要在墨西哥）、印加（主要在秘鲁、厄瓜多尔、哥伦比亚南部、玻利维亚西南部、智利中部与北部、阿根廷北部）。玛雅文明最早，阿兹台克与印加两个文明承接其后，后两个文明都从大约十五世纪开始，都是被西班牙入侵者干掉的。由于玛雅历史没有文字记载，它灭亡的原因并没有定论。

南美的殖民从十五世纪末开始，一直延续到十八世纪美洲独立战争开始。西班牙殖民者在南美设立了一些总督、划分了几个行省，这些行政划分后来深刻地影响了中南美诸国的形成，这些国家间对领土主权的争议都与这些殖民时期的行省划分有关。

南美的独立战争主要有两个首领，一个是出身于委内瑞拉的玻利瓦尔 (Simon Bolivar)、另一个是出身于阿根廷的圣马丁 (Jose de San Martin)。玻利瓦尔从委内瑞拉开始，解放了委内瑞拉、巴拿马、哥伦比亚、玻利维亚、厄瓜多尔与秘鲁北部；圣马丁解放了阿根廷、智利与秘鲁南部。

这两大首领并不属于一个团伙，胜利之后，如果是生活在中国古代，他们也许会像朱元璋与陈友谅、李自成与张献忠那样火并。但这两个革命家的境界不同于中国的草莽英雄，他们约定于1822年7月26日在今天厄瓜多尔的瓜亚基尔（Guayaquil）会面。瓜亚基尔是玻利瓦尔的地盘，圣马丁在这里受到了玻利瓦尔的盛情款待。

会谈之后圣马丁宣布放弃他在秘鲁的权力与对军队的领导、独自返回阿根廷。不久后，他索性离开阿根廷去了法国，彻底退出了南美的历史舞台。因为圣马丁的退让，两虎相争的情况没有出现。

我在以前的游记里说到过，玻利瓦尔的理想就是把他解放的那六个国家（其实当时它们还不是国家，只是西班牙人建立的行省）统一在一起，建立一个大哥伦比亚国。1819年这个大哥伦比亚国成立了（Gran Colombia），它包括今天的哥伦比亚（巴拿马当时是哥伦比亚的一部分，所以直到现在哥伦比亚还是对巴拿马不爽）、委内瑞拉、厄瓜多尔、玻利维亚、秘鲁北部、圭亚那西部、巴西西北部。但当时各个行省的当地领袖并没有玻利瓦尔的崇高理想，他们更倾向于各自独立建国，中间以秘鲁最离心离德。这从人性追求权力的角度很容易理解。

玻利瓦尔为了这个大哥伦比亚国奋斗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他在生命的最后阶段景况颇为凄凉，有点英雄末路的意思。哥伦比亚最伟大的作家、我在文学方面最崇拜的两个作家之一加西亚·马尔克斯写过一本关于玻利瓦尔生命最后阶段的小说，《迷宫中的将军》（The General in His Labyrinth）。虽然是小说，据说马尔克斯将小说寄给各大学的历史学家，没有任何专家对书中涉及史实的情节有异议。有评论认为小说将玻利瓦尔性格上的弱点刻画得入木三分，连条底裤都没替这位英雄留下。玻利瓦尔死于1830年，一年后，大哥伦比亚国解体了。

如果你去南美旅游，在北部几国看到的戎装英雄塑像多半是玻利瓦尔；在南部几国看到的很可能是圣马丁。南美大城市里都有很多广场，名字基本是：主广场（Plaza Mayor, 叫市长广场你就出洋相了。这一般是中心广场）、武器广场（Plaza de Armas, 阅兵与战时分发武器的地方）、玻利瓦尔广场、圣马丁广场，后两种就是纪念这两个伟人的。

有一次，我们在厄瓜多尔亚马逊丛林的女导游与我们说起了她的家世，红着眼睛说她父亲是军人，死于厄瓜多尔与秘鲁的战争。我们都大吃一惊，导游不过三、四十岁，我们没有一个人听说过厄瓜多尔与秘鲁在三十多年里发生过战争。但当时不能上网，我们也就无法查证。

从厄瓜多尔进入秘鲁北部的第一个比较大的城市是Tumbes，到了那里后我看了下DK 旅游指南的介绍，秘鲁北部包括Tumbes，以前都是厄瓜多尔的领土，当地居民大都是厄瓜多尔人，在1941年的战争中被秘鲁占去了。

除了1941年，厄瓜多尔与秘鲁在1981年又发生了一次小规模的冲突，双方各死亡十几个人。到了1995年双方又打了一场规模大一些的局部战争，双方各伤亡几百个人。亚马逊丛林导游的父亲应该是在95年的战争中牺牲的。导致冲突的原因与西班牙人行省的划分以及大哥伦比亚国的分裂有关，双方对这些历史有自己不同的侧重、解释与坚持。

南美这几个国家说一种语言：西班牙语；信一种宗教：天主教；人种也大同小异。他们之间并无历史宿怨，这些国家根本没有历史（作为“国家”而言），都是新兴国家。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发生这么多的流血冲突，实在发人深省。好在这些问题在南美其它国家（智利、巴西等）的斡旋下基本上得到了解决，未来应该不会有类似冲突了。

我在昆卡赶上了上午十点的车，坐到下午五点到达Tumbes（包括过境、换车时间）。在Tumbes停留两个半小时，晚上七点半坐大巴去Chiclayo，第二天凌晨两、三点到。

大巴在厄瓜多尔南部时一直行驶在安地斯山脉中，一路景色非常美丽，有点像哥伦比亚南部的安第斯山脉风光。靠近秘鲁后进入了平原，气温陡然升高许多。路旁有很多咖啡田，靠路边的是有机咖啡，田地深处用了化肥。

在过境的时候，气温很高很闷热，我把裤子的下半截卸了下来，长裤变成了短裤。想到我家妹妹后来在马丘比丘嫌热，也把自己的长裤下半截卸了下来。在等我们从华纳比丘下来的时间里，她边挥舞着自己的两截裤腿边与哥哥四处奔跑，等我们下来时，两截裤腿只剩一只了，这可是买来才穿了一次的North Face。

过完境我与一对欧洲来的男女青年，拼了一辆出租去Tumbes。

Tumbes作为一个边境小城，专门来一次肯定没意思，但是路过逗留几个小时你一定不会觉得乏味。它有人气旺盛的中心广场、大教堂、商业人行街、农贸市场等等。在南美，人气可以使任何平庸的地方化腐朽为神奇，就像整洁之于日本。而欧洲对我来说，最大的缺憾就是缺乏人气，看来看去都是游客或为游客服务的当地人众，南欧这方面稍好些。

从Tumbes大巴坐到下一站奇克拉约（Chiclayo）是半夜，还有时间睡觉，我找了一个旅馆，一觉睡了大天亮。

奇克拉约与特鲁希略（Trujillo）是我去秘鲁北部的主要目的，这两个地方被旅游者严重低估，一直到今天去秘鲁的游客还是很少涉足北方。

奇克拉约是秘鲁的第四大城市，当然这不是重点，谁在乎秘鲁的第几大城市啊。1987年，考古学家在奇克拉约附近发现了一处大型墓葬群，从那里出土的文物完整、精美，是美洲近几十年最大的考古发现。从这里发掘出的文物单独构成了2002年开馆的西潘王族墓葬博物馆（Royal Tombs of Sipán Museum），我看完这个博物馆之后的感觉只有两个字，震撼，大约只有埃及博物馆的图坦卡门墓葬展馆可以与之相提并论。非常可惜的是这个博物馆不允许拍照，馆内看管得非常严，偷拍几乎不可能。

西潘王族墓葬是小金字塔状的，上面是一个小平台。出土大量文物的几个墓葬大约建于公元700年，墓区中最早的墓葬建于公元300年，这些都早于印加文明，大约属于秘鲁沿海地区一种叫莫切（Moche）的古文明。亚、非、欧处于联通的大陆，它们的古文明之间有着交流与承继关系，而美洲文明偏处一隅，其发展颇有局限。其中，没有文字是它最大的缺憾。

由于没有文字记载，我们对莫切文化所知极少，要不是出土了西潘墓，我们根本就不知道西潘王朝（老实说，王朝是我叫的，当时的社会形态我们并不清楚）。公元700年是中国唐朝的武则天统治时期，从出土文物的精美程度看，并不比武则天时期的文物逊色太多。但这样一个王朝，我们竟然完全不知道。我们甚至不知道西潘是否代表了莫切文化的最高水平，如果不是，那么它的最高水平到底高到何种地步。

世界上有七千多种语言，其中的大多数是没有文字的。有文字的语言大约有两千多种，这两千多种文字，全部来源于埃及文、中文等四、五种古文字，并不都是独立发展起来的。即便是中文与中华文化，在三星堆文物出土之后，也有专家认为有来源于外来文明的可能。

所以，一方面我们可以争辩说一个没有文字、靠结绳记事的文明，实在很难算得上高等文明。另一方面，没有文字并不说明一种文明一定相对低下。事实上，即便发达如中国南方，粤语也是没有文字的。是没有需求吗？当然不是。曾经发明过粤语的文字，但是没有得到推广，如果广东、香港是独立的，他们立即就会使用某种拼音文字，就像越南那样。即便那样，古粤语没有文字仍然是个事实。

西潘古墓的发现非常偶然，1987年有盗墓团伙在那一带挖到的古墓，出土、贩卖了一些金银器皿。在他们的挖掘过程中，损坏了一些陶器。考古人员得到消息后在几天内赶了过来，封锁了这一带，追回了一些失盗文物，同时开始了大规模挖掘。挖掘工作进行了几年，开始阶段受到盗墓团伙的严重骚扰，意图赶走考古队。考古人员坚持了下来，挖掘出了几个从未被盗挖过的古墓，其中最重要的王陵经认定是当地最高统治者的墓穴。

我在奇克拉约参加了当地旅行社举办的一日游，包括了西潘王族古墓遗迹（Royal Tombs of Sipan）、遗迹博物馆（Site Museum Huaca Rajada – Sipan，这个博物馆是可以拍照的，里面的藏品比西潘王族墓葬博物馆差几档）、西潘王族墓葬博物馆（Royal Tombs of Sipán Museum，在Lambayeque城）、图库姆土堆群遗迹（Tucume pyramids）。如果自己走，最后一个景点可以略过。

1. 厄瓜多尔南部的安第斯山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