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差光阴一厘米》第一章 7 真迹的故事

7.

几天后的一早，上海分公司有三个销售来报到了。媛媛按照DERRICK 发给她的培训计划安排新员工培训。下午小王却来通知，有两个销售打电话来说不能来了。

媛媛立刻转告了DERRICK，心想这在人事招聘中应该是常见的。

“怎么会这样呢？”DERRICK 锁紧浓眉，一副天都快塌下来的表情，“面试的时候明明都说的好好。”

“嗯，可能有其他原因吧。”媛媛心不在焉地敷衍着，心想人家不来就不来吧，用得着摆出这副表情吗？

“一定要查出原因，搞清楚为什么不来报到？”DERRICK一本正经地催促道，“你叫小王打电话去，详细询问一下原因？”

“这有什么好问的？”媛媛忍不住回了一句。

“当然要搞清楚了，一定要问！”DERRICK 狠狠地横了媛媛一眼。

媛媛按捺住一肚子的火。刚坐回电脑前，就收到DERRICK 发来的邮件，义正言辞地责问她，为什么那两个销售没来报道？理由是什么？

媛媛心里飞驰过一千个草泥马。最后，她写电邮给小王，让她打电话给那两个未来报道的新人，问他们究竟是出于何种原因不来报道？

两小时后，小王回复了：他们说是找到更大的公司，薪金待遇更好！

媛媛甚为怀疑小王是否真打过电话，但她依然转发邮件给DERRICK 抄送ALEX 和MR. LIM。摁下发送键时，媛媛心中思忖：这么明显的理由，还需要一本正经地打电话去问？这是文化差异，还是DERRICK 在伺机整人？DERRICK 这家伙不放过任何一个整她的机会。

媛媛心中气愤难平，想到这阵子自己忙得像个陀螺一样 ，还整天被这个霸王教训。她暗下决心，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说到做到，她立刻打开手机浏览了招聘网站，却看得心烦气躁。真要换工作的话，她不知道怎么跟纪宇晟开口？他天天吵着要让她回家。假如老纪知道自己要换工作，岂不是又要发一千零一夜的牢骚？或者趁机天天唠叨要自己回家？假如回家的话……媛媛心一沉，她不想靠纪宇晟。虽然老纪这几年的收入在稳步上升，可是以他强硬的态度和蛮横的性格，自己回家一定比上班还难受一百倍。

媛媛放下手机，心中苦闷不已，觉得自己就如同关在笼子里的小鸟，进退维谷般。兀自扑扇着翅膀，却无法飞翔。女人到了中年，就该如此忍辱负重吗？

 

下午，媛媛刚处理完手头的急件，去茶水间泡茶。屋外狂风骤起，公司楼下的庭院里种着的花草，被风碾压而过。两株硕大的椰子树，树叶左右摇曳，似乎要被吹断一般地挣扎着、拉扯着……她忽地想起《牡丹亭》里的一句： 恨西风，一霎无端碎绿催红。不由深叹一声。

端着热茶坐回座位，看到手机左上角的小绿灯一直在闪，她打开手机，是微信添加新朋友的通知，这次要求添加的居然是李川岩。

媛媛毫不犹豫地加了他，心中忍不住的好奇。

“李董，下午好！”媛媛先打了招呼。

“媛媛，好！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断定那副画是假的吗？”李川岩单刀直入地问。

“哦，当然。因为真的那副在姑妈家的客厅挂了40多年了，前几年他们搬家，才摘下来锁进了保险柜。”媛媛飞快打着字。

“原来如此，罗总的那副，是个仿冒品。只是仿得非常逼真。专家鉴定了五天才得出的结论。可惜了。”李川岩写到。

“真挺可惜的。”

“嗯，没什么，收藏家总会遇到赝品的。保持联络吧。”李川岩最后说。

 

可是罗去冬一直没来找她询问那副画。媛媛也几乎把这件事都抛在脑后了，她还以为从今以后都不会与李川岩、罗去冬这样的人物再有交往了。他们就好像是生活在另一个空间里的人物，根本就不该跟她这样朝九晚五，整天寻思如何混口饭吃的人有任何交集。可是，命运往往就是如此爱捉弄人，只是当它带来惊喜的时候，往往就已暗埋了祸根。

罗去冬在微信上找她的时候正是周六的早上，媛媛在家熨衣服。

“媛媛，在？”罗去冬在微信里留言。

“在，你们那里是晚上吧，晚上好，罗总！”媛媛把最后一件衬衫挂到衣橱，收拾着烫衣板。

“叫我去冬。”

“好。冒昧问个问题，为什么是去冬？你不介意的话。”媛媛半开玩笑地问。

“去冬是我父亲为了纪念我出生前一年冬天过世的爷爷，所以我的名字叫去冬。也有寒冬不再的意思。”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媛媛倒不好意思了，没想到他的名字里居然还有这含义，真不该问。

“没关系。你很聪明，第六感特别准。”他写道，“有时候，人的这种感觉是前世带来的。对不起，我信佛教。”

“这么神秘！我也有那么一点点信佛教。”媛媛打了一个吐舌头的鬼脸。

“你姑妈家那副雪翁的真迹，可以讲讲有什么来历吗？”罗去冬问道。

“当然。我很小的时候就注意到那只忧郁的大鸟了，一直挂在姑妈家的饭厅。有次还爬高了去够，被姐姐大骂了一顿。所以，谁也不敢碰那副画。”媛媛飞快地打字，“是姑妈到乡下写生，从一家老农民家买的。老农民的父辈里有一个是给国民党高官看门。后来日本人打进城来了，他们仓皇撤离，家里值钱的东西都带走了，只有这幅画还挂在卧室，看门的就顺手摘了，逃回乡下了。后来他们家里缺钱，就10块钱卖给我姑妈了。”

“才10块钱？那怎么知道是真迹？”罗去冬弃而不舍地问。

“问得好。姑妈是刘海粟的学生（对不起小吹一下），工笔花鸟是她的老本行。她拿到这幅画的时候大概是60年代，这幅画当时给很多老专家鉴定过了。但半个世纪过去了，大多数老专家都不在了。”媛媛写道。

“这么宝贵的画，还挂在你姑妈家饭厅？”

“不。他们从江苏路5号搬家到龙江小区的小白楼后，就把这副还有其他几幅名家的真迹都锁进了保险柜了。”媛媛写道。“之所以那天一看到这副画，我就说是假的，是因为来上海参加展览会之前，我途径南京，还特意到姑妈家吃过午饭。跟她聊了半天，她还把自己珍藏的几幅画又搬出来跟我叙旧。所以当时看到你手里的翠羽图，心里唏嘘不已。”

“怪不得。你姑妈家还有几幅真迹？看样子下次我要买画，岂不是得让你看看是不是你姑妈家的真迹？”罗去冬打趣道。

“完全没问题的！只是要收费，一次不多，一百万就够了。”媛媛发了一个害羞的笑脸。

“这下碰到个如假包换的孙二娘！”

“哈哈！”媛媛突然有种想找人倾诉的冲动，“唉，我现在正发愁呢，想找工作.”

“失业了？”罗去冬写到。

“还好，暂时有口饭吃。我不明白，为什么老板非要让我这个采购经理去管中国分公司的销售应聘和培训呢？那个销售经理趁机整我，给我穿小鞋。”

“说来听听呢？”罗去冬问道。

媛媛就把前因后果写了一遍。

“我觉得你老板是因为信任你才让你去招聘中国销售的。据我的经验，这些做销售的人都是急先锋，考虑问题没这么周到。你有国内背景，说实在的，中国人比较懂中国人。另外，那个销售经理是在给自己找台阶下，等于在告诉你的老板，看看我要8个销售，只来了6 个，因为你给的薪金不够。将来万一他达不到销售目标，这就是他的借口之一。你没发现他并没有催你再去招新人，就只这六个新销售吗？所以，我倒觉得不一定是针对你。”

“哦？原来是这样，我还真没看懂呢。”媛媛恍然大悟，敢情他也有自己的苦衷。“谢谢罗大师开导。“

“叫去冬。你假如想换个环境也可以试试，人挪活呢。“他添了一个加油的符号。

“好！我再想想！”

他发了一个笑脸，下线了。

原来这个世界上的事物站在不同角度去看，映像则截然不同。媛媛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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