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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回百转移民路(四)--千万里我追寻着你

千回百转移民路(四)--千万里我追寻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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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回百转移民路(四)--千万里我追寻着你

舒怡然

 

在中国的大江南北响彻着刘欢的那首歌“千万里我追寻着你,可是你却并不在意,你不象是在我梦里,在梦里你是我的唯一…………”之时,我正蜗居在北京一间不大不小的斗室里,每天准时等待在电视机旁,等着看在纽约的“北京人”,提着炒勺“闪亮登场”。那时的美国对我来说,不过是个符号,她富有,她强大,她民主,但她离我很遥远。她好不关我的事,她不好也与我无关。

也就在这时,大学的密友雪儿从纽约回来了,别误会,她可不是海归,那会儿还没海归这个词儿呢,她是回国探亲来的。雪儿她人到了北京才打电话给我,听到她的声音,我真是万分惊喜,一个劲儿地问她:“你在哪?”,她在电话那头咯咯地笑个不停,“我呀,就在你对面!”我心说,这个小捣蛋,都分别七年了,还没个正形,看见了面不狠收拾你一顿。

我顾不了手头的工作,骑上单车就奔向她住的那间招待所。一晃七年了,想想人生能有几个七年呢?当年送雪儿去首都机场的情景又历历在目。

那时可是真没钱啊,记得飞机是上午十点多起飞,我和雪儿还有她男友以及她老爸,大清早五点就爬起来,去赶公共汽车,七倒八倒,好不容易才折腾到首都机场。与今天的机场相比,那时的首都机场说它破旧简陋一点都不为过。

记得那天飘着清雪,隆冬的阴冷仿佛把人的表情也冻僵了似的,你即使想笑也得费点劲儿才行。只有雪儿一个人很欢快,她的那张粉红粉红的脸与周围的苍凉寒冷有点格格不入。我们谁也进不了那个“关口”,到了该分手的时候了。雪儿破例地给了她老爸一个拥抱,又走过来和我拥抱。这与她平日的性格有点出入,她可是出了名的腼腆。我心说,嘿,你这小机灵,人还没踏出国门,就开始演上西洋景了。雪儿唯独没有去拥抱一下站在一边的那个大男孩,多少让人觉得有些不尽情理。嗨,也许是当着我们大家的面,难为情吧。

雪儿转身进了那道“关口”,她没有回头,我心里一直期盼着她回回头,哪怕就那么一下,可是她没有。我感觉得到,那时的雪儿内心向往的是另一片蓝天,她渴望去看外面的世界,就象许许多多的同龄人渴望的那样,义无反顾……

一见到雪儿,我略感意外。最强烈的印象是她脸上那两抹粉红不见了,她的脸色显得很苍白。可也是,女大十八变嘛,更何况雪儿已经从当年的妙龄少女变成了人家的少妇。雪儿一身美国学生的打扮,体恤衫,牛仔裤,脚上是一双崭新的耐克鞋。嗯,看来她已经学会了入乡随俗。

雪儿的到来多少搅乱了我原本平静的生活,也搅乱了我的心境。说真话,美国对于我仍然似个梦,她总是若有若无时隐时现地浮入我的视线。

接下来没得说,陪雪儿去逛街,去买东西,秀水东街,国贸大厦,前门大栅栏。那些日子忙得我是四脚朝天,还赢得了我先生的几句喝彩,“你真够‘哥们’意思啊!”我不理他,心说,雪儿是我大学时代的铁姐们,大老远回来,容易吗?

和雪儿在一起时,发觉她免不了总是把美国挂在嘴上。一家家店面逛过去,你就听吧,她不断地惊呼:“哇,这身衣服好便宜,在美国要卖五十美元哪。”,“哎呀,你瞧这么好的皮靴才两百块钱(指人民币),太值了,在Macy’s 至少要卖150 美元。”我并不知道她说的Macy’s是何物,反正肯定是美国的一家商店。尽管我在旁边不时地“贸促”着,可我发现雪儿只是嘴上赞叹,令她动心掏钱真买的东西并不多。我暗自思忖着:可能人家是嫌这些国货太土吧。

好不容易总算看好了一件羊绒大衣,是那种雅致的灰绿色,那是当年北京的流行色,配上雪儿那张白净的脸,更显出了绿的柔和。可是雪儿还是犹犹豫豫下不了决心,我有点急了,忍不住催促她,“这么漂亮,价钱也不错,快买了吧。”雪儿慢吞吞地说:“我,其实我真的用不着穿这么尊贵的大衣,你知道我整天泡在实验室里,不象你,是进那么漂亮的写字楼工作。穿得太时髦,老板和同事会看不惯呢。”我有些泄气,但还是不甘心地说:“你周末和他逛街可以穿嘛,再说,穿衣服也是为了愉悦自己啊。”雪儿还是没扭过我,买下了那件羊绒大衣。走出店门,她轻轻地碰了碰我说:“依,你是不是觉得我挺抠门呵?”没等我回答她便自顾自地说:“我没法和你比,你把这月的工资全部花光,也不用耽心,下个月还有人发呢。唉,我就不一样了。”雪儿不想再说下去了,我忽然好象领悟到了点什么,在美国,莫不是生活会那么不稳定,那人还哪有安定感呀?

我们俩人都走累了,就坐在长安街边,看着熙熙攘攘的人流。我忍不住问雪儿:“你在美国也呆了七八年了,你说,美国到底好在哪呢?”这个问题憋在我心里好几天了,总没找到合适的机会问。我对美国毕竟是充满了好奇,还有那么一点点神往。

雪儿没有马上回答我,她专注地数着街上过往的车辆,过了好一会,她突然转过身来对我说:“你知道吗,你问了我一个没有答案的问题。如果我说美国其实也没什么好的,你会反驳我说,不好,怎么会有那么多人趋之若鹜地往那儿赶;如果我简简单单地告诉你,美国哪都好,你会轻易相信我吗?所以呀,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你要自己到美国看看,亲身体验一下,就会得出你自己的答案。你说对不对?”

我没想到雪儿会说出这番话,这会儿我才注意到,她一贯柔和的眼神里多了一丝冷静,我的心不由得震颤了一下。美国,那是个怎样的地方啊,她使一个一向天真无忧的女孩儿,竟也变得如此“冷静”,我不大喜欢这种冷静。

家里有客人,日子就过得飞快。转眼间,雪儿就要从家乡返京,然后启程回美国了。先生给了我们一大惊喜,他早就在一家很有名气的饭店预订了晚餐,当然是为雪儿践行的,还邀请了我和雪儿在北京的其他朋友。

那天晚上,雪儿着意打扮了一下,穿了一件新买的红色绒线衣,一条黑色的紧身短裙。等大家都落座了,不知哪位提议让雪儿发表临别感言。雪儿显得有些激动,她端起酒杯,为每个人敬了酒,再回到自己的座位,可还没等开口,她的两眼已噙满了泪,就那样哗哗地流个不止,搞得我们大家心里都不是个滋味。最后还是她表姐说话了:“雪儿,要是在美国不好混,就趁早回来算了,别硬撑着。你看咱们国内不是也在一天天变好吗?”表姐的话象缓冲剂,大家也都随声附和着。雪儿抹掉眼泪,破涕为笑了。

回到住处,帮雪儿打点好行里,已是夜半时分。可是雪儿却一点睡意都没有,她坐在一只打好的旅行箱上,突发奇想地说:“依,我真想听了表姐的话,不回美国了。”

“得了你,快别耍小孩子脾气了,瞧你想他想得都快哭成泪人儿了,别是归心似箭了吧。”我故意说话逗逗她,其实我很怕雪儿再泪流成河,安慰人确实是一门很高超的艺术,对这艺术我总是不大入门。雪儿好象没听到我说什么,她看着窗外漆黑的夜空,好象陷入了沉思。

“依,我从未胆小过。七年前,手托着两只大箱子,站在纽约街头,举目无亲,我没有流泪。刚开始钱少,只好住在布鲁克林那样的差区,晚上上课回来,几次遭遇黑人抢劫,我也没有哭。我的第一个老板,经常毫无道理地百般刁难,故意给我难堪,我忍着不哭,一直熬着转到了现在这所学校。因为我心里清楚,眼泪救不了我。可今天晚上,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竟然那么没出息地哭了。”雪儿说着,眼圈又红了。

“唉,人回到家了,心情放松了,也就别把感情包得那么严,该发泄就发泄一下,对身体也好啊。”我抓紧时机安慰雪儿,我真的感到她活得太紧张太累。

“家?不瞒你说,我这次回国都快找不到家的感觉了。就才七年,家人朋友都对我这么好,可我心里还是放不下美国,这里的一切对于我都显得陌生了。我都有点恨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感觉。”雪儿脸上的神情很茫然。

“嗨,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你在美国有太多的牵挂,当然会放心不下。”

“是啊,我又得回去面对我那精诈的老板,我的论文也不知道何日才能做完。那天你问我美国到底好在哪,我也曾无数遍地问过我自己。表姐说让我别撑着,可我知道,我必须撑着,为我自己,也为了家人,我不能辜负众望呵。”

日光灯下,雪儿的脸看上去更苍白。我不知道这样一位小女子能够承受多大的压力。美国啊,你真是一个富于魔力的地方,你引来多少人为你低头为你折腰?

我回头向窗外望去,竟一眼看到了一轮满月,那月儿很圆很亮也很美……

雪儿的故事没讲完,可我想就在这轻轻地画上个句号。雪儿不过是千百万留学生中的一员,她的故事平常得不能再平常了。哪个留学生不曾有过类似的心路历程?

她从二十一岁就踏上了这片土地,她的青春,热血,梦想,她的一切的一切,都与这片新大陆息息相关。她已经不知不觉地爱上了这里,爱,使她熬过了那些挣扎,痛苦和失望。爱,是她得以支撑下去的精神支柱。有爱,才会有信念,而信念就如人生的指路明灯,没有信念的人生是混沌和迷茫的。

“千万里我追寻着你,可是你却并不在意,你不象是在我梦里,在梦里你是我的唯一,time and time again you ask me,问我到底爱不爱你,time and time again I ask my self,问自己是否离得开你。我今生看来注定要独行,热情已被你耗尽,我已经变的不再是我,可是你却依然是你。问我到底恨不恨你,问自己你到底好在哪里,好在哪里?”

许多年后,再来听这首歌,令我感慨的是,我仍然无法完美地回答那个问题:美国,你到底好在哪里?

(终结篇)

2010 3 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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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文学城-舒怡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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