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业期雍容的日子

失业期雍容的人生

木愉

前几天，亚当电邮来一个中国外交官在二战中营救犹太人的故事。这个故事对他是新鲜事， 对我却不是。多年前，我就知道这个故事了。

亚当看到什么关于中国的过去和现在的资讯，总会向我分享。有时候在YMCA见到了，还会送我一些关于中国的旧杂志。

亚当最近处于失业状态，我想应该请他出来吃一顿午餐，表示一下问候。于是，我就给他写了E，约他。他马上就接受了，说今天或者明天都行。我回信，那就今天吧，约了个离我近的餐馆，以便不用花太多时间在路上。他回信，问可不可以一点半。一点半有点晚，不过，今天我吃了一顿很丰富的早晨，推迟中餐也无所谓。当即就敲定下来。

最近天气一下蹦跳到暑热，想想一周前，还在零上摄氏三度下饱受折磨，而现在却一下到了快30摄氏度，就觉得荒谬。同事今天早上还感叹道：“今年没有春天。”可不是，我们一下就从冬天的冰窟，一步蹿升到了夏天的天空。

见到亚当的时候，看他西装革履，穿得笔挺，就说：“啊，你穿得好正式？”他笑道：“我平时也没有穿西装的机会，能穿就穿吧。今天，穿了，也是尊重你。”说罢，他又指着餐馆旁边立着的广告牌，说：“我是做编辑的，职业病又犯了，你看，这广告牌的正面GYRO是正确的，反面却是GRYO。”一边说，他一边把我带到广告牌后面去看，果然，是GRYO。他喜形于色地说：“我已经告诉店里的人了，他们马上就要出来纠正。”我跟他进店的时候，一个女服务员正走出来，亚当就笑道：“看，她马上就要出去改正了。”我也对那女的笑道：“你们应该给人家一点奖赏，让吃一顿免费午餐嘛。”

免费午餐当然没有要，之前，就讲好了，我请客。亚当要了三明治和饮料，我要了GYRO和水，就找一张桌子坐下来。

我告诉亚当，多年前，我们到希腊去，好多时间都在吃GYRO，因为可口，而且便宜。

我问亚当工作找得如何。他说：“我的技能非常狭窄，找到合适的工作真心不容易。”接着，他又补充了一句：“很是压抑”我问道：“你应该可以领到失业救济吧？”他说：“是的，而且我妈还给我留了一些钱。”我称赞：“你妈真了不起。”亚当以前就告诉过我，大约二十年前，亚当惹上一起官司，是她妈花了五万美元找律师摆平的。

亚当说，他妈2009年走了后，给他留了一笔钱，他就把钱拿去买了投资基金。我说：“2009年投资，是个好时机啊。2008年金融危机，股市大跌，从2009开始，牛市就一直持续到现在。”他说：“是啊，我投进的钱翻倍了。”这段失业的日子，靠着失业救济和从那笔遗产每个月的支付，亚当倒是没有进入经济困境，不仅如此，他似乎过得还挺闲适，每天晚上照旧到YMCA游泳，看他一招一式练各种泳姿的样子，觉得他是很享受当下现在的。

可不，他说：“其实，我不想工作，现在过得很好。”我说，是啊，我都想退休，如果财务允许的话。他又道：“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开始领取社会安全福利了？”我说，那要看你对自己寿命有什么预期。如果觉得可以活到90岁以上，那最好等到66岁，那样可以领到100%。如果62岁就领取，那只能领75%。如果活不到80，也许还是值的。他说，那我还是等到66岁吧。我父亲只活到75岁，那是因为没有搞肠道检查，没有及时发现毛病。他哥哥就活到了103岁。

我知道亚当是犹太人，就问他，他父母是从哪个国家来的。他说：“他们出生在美国，他们的父母是从波兰或者俄罗斯来的。”又说：“他们来到纽约的时候，在Ellis Island，由移民官点名，然后为他们写下名字。姓名可能就不对，我的姓氏就是这样来的。”原来如此，好多美国人的姓都是这样糊里糊涂来的，难怪他们没有传宗接代的强烈愿望。

估摸一个小时快到了，我就说：“得回去上班了。”亚当说：“我想跟你一起去看看那些抗议流产的示威者们。”刚才，他问我上班的地点在哪里，我告诉了他，他知道那里就在计划生育中心旁边。我还说，每周的今天是个热闹的日子，那里的抗议活动达到高潮，因为今天是施行流产的日子。他说要去看看那些抗议场面。

车到那里，我对他说：“你可以去跟抗议的人交谈一下啊。”他答：“我会的。”他就走到两个举着标语牌的妇女面前，大喇喇端详着那标语牌的内容，而我，则兀自进我上班的石屋去了。

（后记：次日，收到了亚当邮寄来的感谢卡。我心想，多大个事啊，不就是到快餐店吃顿午餐吗？至于如此郑重其事地致谢吗。记起前日他衣冠楚楚来吃午餐，我这才有些理解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