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贵高原上的江南古韵
云贵高原上的江南古韵
-木愉-
贵州安顺周边的乡下其实并不是乡下,生息在那里的人都不是乡下人。据说,上世纪五十年代,扫盲运动如火如荼展开,还大力推广学习普通话运动,会讲标准普通话的教师一时稀缺,组织方求贤若渴,找来了好些教师,其中就有周边的所谓乡下人。这个据说是当成笑话流传下来的。我们这些所谓的城里人当初听到这个传说,都捧着肚子笑了好一会。我们当时是把周围乡下人那种特别的腔调贬低为“发哥话”(即乡下人口音)的。现在想起,不免因为自己的浅薄而惭愧。其实,人家讲的话都是江南古音。我们城里人说话反倒土得掉渣,连卷舌音都没有,可是那些乡下人就有。
1371年,明太祖朱元璋封傅友德为征西大将军,率领30万大军自南京抵达这里,成为大规模进入贵州腹地的第一批汉人。这些兵士及其家属就是现在安顺周边“乡下人”的先祖。他们原本是非常高傲的,自谓南京人,家在应天府。从南京启程一路浩浩荡荡奔向贵州的时候,宰相刘伯温慷慨赋诗一首壮行:“江南千条水,云贵万重山。五百年后看,云贵赛江南。”知道了人家的来历,城里人已经不敢像以前一样再叫人家乡下人,而是毕恭毕敬称呼为“屯堡人”。与屯堡人相关的饮食、民居、戏剧和服饰也被尊为“屯堡文化”而被大力弘扬,被地方政府精妙包装隆重推出,成为以旅游业为支柱产业的当地经济的一大支柱。
我这个当初城里人的一员也以诚惶诚恐的姿态,趁着返里之旅,开始正眼打量屯堡文化的眉目。眉目果然很清秀,韵味果然很高雅。一个秋高气爽的日子里,我们去看了附近一处最负盛名的屯堡村寨,那个村寨依山傍水,所倚的众山中有一山叫云鹫山,山上有古刹。寨前有小河缓缓流过,小河上有玲珑小桥横跨两岸,宛若江南风光。石头铺就的安静小巷,在寨子里蜿蜒,我们就沿着小巷施施然游去。家家户户的门面都相当考究,几家显达的更是值得玩味琢磨,有主人在外做官做生意,多年后归隐,其居所就有外面世界各处的时尚痕迹。各家都有方方正正的院落,院落里也许还套着一个更小的院落。院落里是一个安安静静的小世界,外面的战火硝烟、勾心斗角、抢劫杀人、灯红酒绿都被绝缘,主人可以在这里恣意享受地球上流逝的每一分钟。所谓岁月静好,就是在这个院落里,坐在一方竹椅上,看着蓝天里白云慢慢飘过。寨子里有几处碉楼,高高耸立,从里面可以展望四周,若有异动,可以早早防备。
江南古风一飘,飘到云贵高原,驻足在这片山水之间,沉寂六百年后,重新随风高扬,引来远近侧目。发源地的子孙们也慕名远道而来,说是看望流落异乡的遗民,却更像是追寻自己的源头。马云也曾经在这里流连,跟同是江南骨血的美眉并肩同框,抿嘴一笑。
期间,还在一个清凉的夜晚,去看了名曰《大明屯堡》的大型实景演出。演出的团体叫黄果树艺术团。黄果树艺术团集城里原先的京剧团、川剧团和花灯剧团为一家,整容当然强大。儿时就跟花灯剧团为邻,经常跑去看彩排,对那些帅男靓女的大名耳熟能详。那些帅男靓女该是那天晚上台上光芒四射的演员们的师爷师奶了吧。
该出实景演出分为“白首誓”、“槐荫恋”、“军傩风”等五个篇章。该剧追根溯源,把屯堡人的六百年惊天地泣鬼神的历史画卷浓缩在70分钟里。舞台布置得精致而又大气,演员的服装既有屯堡人的鲜明印记,又更华丽炫目。担当解说的小伙子感情充沛,极富感染力,完美地配合和诠释了全剧的节拍和律动。演出婉转动人,又荡气回肠,既有江南的婉约,也有云贵大山的雄浑和粗犷。全剧终了,观众都一步一回头,跟台上光彩照人的屯堡人们依依惜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