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村庄(第九章第二节 另类人生)

七十年代初的某年，丁夏的家乡来了位神秘人士，此人大约四十多岁，长得清瘦文弱，据他自己说，在很久以前，他的祖先从这村庄出去，在外经几代的传承，现在只剩下了他一人，现在回来寻祖，要在祖先的土地上生活了。当时正处文革时期，祖谱作为四旧早已被焚毁，村中的老人怎么想也想不出有这么户人家，大家觉得很奇怪，都疑虑这事的真伪，但看这人面善又笑容亲切，也就让他留下了。

由于找不到他的祖先，自然没有地产，他就拎着随身带来的一个小包裹，睡在了公共祠堂。对于大家的发问，他只说从很远的一个小城市来，因为出了一些事，那边无法容身，就回家乡来了。他说的这城市大家都没听说过，村人想也许是自己见闻浅薄，也不去追究。开始时大家见他可怜，就东家一碗西家一瓢地给他些食物吃，久了也不是办法，他就自己找了只人家扔掉的破旧铁锅，在祠堂边建了个小灶，自己开火做饭。

他所有的柴草食物和用具等都是捡来的，捡路边的干树枝，捡人家扔掉的破碗，捡掉落在田地里的红薯，菜叶，稻穗等，用一点钱买来些盐，在小灶上煮他的餐。有时一天煮一餐，有时煮二餐。这种猪食般的食物吃久了伤身，他就去捡病死冻死或毒死的动物来吃。有些动物已腐烂了，他仔仔细细地修理洗刷干净，煮了照吃不误。也真是奇怪，吃了从没有出过事，连拉肚子也没有。久了后村人都知道他收吃死掉的动物尸体，有时村人在路边看到一只死猫，会说：“快去告诉他，这儿有只死猫”

尽管这般的潦倒，活到这步田地，他也不向人家乞讨，不给村人添麻烦，也不偷人家的东西，只有送给他的，他才会接受，村人们都对他很放心，渐渐地把他当作村中的一分子，大家对他很和善。

有时村人坐下来与他聊天，发现他天南地北的见识很广，只是奇怪于为什么会回来过这种生活。

这位神秘人士无声无息地在村里生活了几年后，终于得病了。这也许是因为一直以来的营养不良，见他背佗脸色菜黄，以前削瘦的身体更瘦弱。某天，村人突然发现他不见了，祠堂里的铺位与祠堂外的小灶已拆掉了不见踪影，祠堂的里里外外打扫得干干净净，也没有留下他的任何东西。如同这个人在空气中蒸发了般，也似他从来没来过，从来没有存在过。

他到底是干什么的？从何来？为何来？一个生命静静地歉卑地生活在社会边缘，之后又静静地离开，没有给人添一丝麻烦。他往何处去？为何走？走了后又发生了些什么呢？

也许他知道自己的生命不久了，不想死在村庄，不想给在自己走投无路时，供他容身之所的村民们负担，去找一个安静的去世之所了。

丁夏家曾养过的一只猫，这只猫跟随了丁夏家十年，在它老了抓不住老鼠时也是这样无声无息地失踪了。后来听人说猫是有灵性的动物，在知道自己死期将至时会离家出走，找个人们找不到的安静的地方死掉，不给主人家添麻烦。

“但这是人不是猫”，丁夏想，“这是什么样的人生啊”

也许是他以前为之逃离的问题解决了，现在回去找回往日的生活。然不管怎么说，这位神秘人从此消失，再也没有他的消息。令丁夏觉得奇怪的是，不知为什么，自己一直以来都记得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