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后《恶搞研习营》(1-3)
(1)重口味
电影“Fight Club”里的旁白(自白)给了我极深的印象。只有走街串巷去过各种灵修班的人,才写得出那些话。恰克.帕拉尼克一定在寻求心灵解脱的过程中反复经历着现实的冲击。这些冲击经过内心深沉的发酵才酿出作品里的情绪,一种浓烈得化不开穿不透的情绪。你可以叫它黑色幽默。如果可能,我情愿称之为“无色”幽默,走到尽头的黑也许就变成空无。我一边读帕拉恰克一边试图探究他的倾向性美学原则和稀奇古怪的嗜好。但那些滑溜的文字好像水池里的蝌蚪总是从你的指缝间溜走。它们摇摆着不成比例的细细的黑色的小尾巴,如帕拉尼克所说“让你向下通过一扇黑暗的门”,将你带到“只有你一个人能去的地方”。
黑暗一直在发生着,像没有发生那样,哪怕它们就发生在你的眼前。帕拉尼克是黑暗的显影液。
编辑在导言里事先提醒读者,这是一篇重口味神作,“身体虚弱者勿入”。这像一句让人无法抵御的广告词。导言继续介绍说有七十三人在听作者朗读的时候晕倒,而晕倒的人数还在持续增加中。无论因为什么原因你翻开了这篇导言,看起来你的好奇心将驱使你勇往直前。我一直读到“后记”,作者将那些读书会的地点(有些是我熟悉的城市)一一列出,并且描述了晕倒的男男女女(多数是年轻男女,比例相当),我就相信了其真实性,并且为自己的口味耐受程度分外自豪。我只是在读书的时候会猛然回味起两三个小时以前吃过的东西,而且有点为自己吃了东西后悔。
要知道,作者在读书会里朗读的只是第一篇。这本书一共包括了二十二篇“恐怖,好玩,让人反胃”的故事。阅读有风险。。。
(2)窥视
你以为是你的你,并不是你
以为你是你的你,并不是你
—— 杰德.麦肯纳《灵性开悟不是你想的那样》
世界发给我们每个人一张同样的标准照。我们一生的大部分时间都在磨平或者添加自己,让自己能够严丝合缝地对应那张标准照。如果你不太擅长欺骗自己你就会走到这一天,要么不得不放弃徒劳的努力,要么开始质疑那张照片的权威性。你想要看看别人在标准照后面的样子,其实是为了看到自己的样子。我们虽然看不见自己的尾巴,好歹能看见别人的。
帕拉尼克将你带到针孔摄像头的后面。你弓下腰闭上一只眼睛,把另一只眼睛尽力睁大,好让隔墙的世界进到这只眼睛里面。你不是在看斑斓的万花筒,你在看一个幽暗世界。那些对于白天对于高雅人士对于公众隐形的地方,那个只有在浓黑的夜晚才从地面以下浮出来的幽灵古堡。帕拉尼克毫无怜悯地将你孤零零地扔下,让你以荒诞的方式追踪着你小心藏在同类那里的种种隐秘,虽然你很想否认他是你的同类。你从那个摄像头里窥视,看到他把那个五尺左右的细长的丑陋的从来没有见过人的东西奋力拉出来,将头勾回去想方设法地咬断,你的肠胃翻动开始呕吐甚至晕厥。在你的背后,有一台摄影机正在无声地对着你。
(3)最后一台摄影机
每一个读者都是一只高空盘旋的秃鹫,搜索着萦绕心头的滋味。
“这家伙想做的是:摄影机后面的摄影机后面的摄影机。”作者继续解释道,“我们都希望自己是站在最后的那个人。能说什么是好或坏的那个人。决定什么是对,什么是错。”这句话在书中还有另一个版本:“我们都希望是食物链条上的最后一环。”我总是想当然地以为我们都想做在摄影机前面搔首弄姿引人瞩目的那一位。但这句话里面熟悉的味道让我驻足细品,我意识到它出自另一句,“观察者背后的观察者背后的观察者。。。”聚光灯下的那一位不过是任人摆布的傀儡,摄影机想让你多丑就可以多丑。虽然它通常没有兴趣那么做。而摄影机要听导演的,导演意志必须在这里得到彻底执行。导演呢,也未必就是小王国里高高在上的君主,也许他正想方设法讨好观众。观众呢,他们大多时候就像一群饥饿的等待填食的鸭子那样容易满足,转眼又会毫不留情地抛弃你。一个“老虎棒子鸡和虫”的游戏。你一级一级奋勇地往上爬,在一个圈子里面。
谁才是最后一台摄影机?谁又是终极的观察者?“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当你像一匹马那样撅起屁股仰起头专注地趴在帕拉尼克的针孔摄像头前,另一个你正在窥视前面这个面色苍白的人经受震撼和不适。此时,还有一个你正看着另一个你置评前面的你。。。
“你们不要论断人,免得你们被人论断。”那个传说中的高高在上的最后一个观察者,手里没有尺子心里也没有辨识。
11/20/20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