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来路》42 再而三

文雯前天开始转至信贷部实习。

下午，天开始下起蒙蒙细雨，阴沉沉的。

文雯正无精打采地核对着几张报表，方也奇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办公室门口：“可以进来吗？”

“进来，进来！你找谁？”她还没来得及回答，办公室里的人迭声说。

方也奇走向她。他的神采飞扬照亮了昏暗的办公室，人们来了精神，瞪大眼睛看过去……

看着他被雨水打湿的头发和衣服，她猜他一定是辗转了几处，小声问：“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有志者事竟成嘛！”他又是那句话。

那天他临走时问她可不可以再来找她。她说她平时要上班的。他又问，那可不可以到她单位找她。她告诉他她在下面各部门实习，常常要换地方，她自己都不很清楚领导对她的实习安排，故很难找。他没有再问下去。她以为他已放弃了到单位找她的念头，没想到他还真有点韧性。

她搬过一张椅子，客气地说：“请坐！”

他没有要坐下的意思，凑近她低声说：“可不可以逃出去和我玩啊？”

“那哪行！我在忙啊。”她推说，“要不，你去找李红，看她有没有空和你出去玩。她单位离这里很近。”

“嗯……”他支吾着坐下，“算了，还是等你下班吧。”

 

隔壁办公室的一个大嫂进来，看见文雯边上的方也奇，问：“文雯，这是你弟弟，还是哥哥？”

“是我同学。”

“噢……你们长得蛮像的！”

那一句“你们长得蛮像的”，将方也奇激动得变成了男高音：“我也觉得我们长得是有点像！”

人们的目光又找到了理由转过来……

“嘘……”文雯示意他轻点声。

“对不起！”他压低了嗓门，但仍抑制不住兴奋，等那大嫂走开，继续道，“别人说我们长得像，说明我们有缘份！”

文雯看着他——大眼睛，尖下巴，白皮肤……突然觉得他是像一个人，但不是她。她脑子里盘点着人头，是……夏小语！她再一次为夏小语惋惜，心里反驳着他：夏小语和你才长得像，怎么没缘份呢？！

文雯倒是很希望自己的皮肤能像他。其实她的皮肤算很白净的了，但他的皮肤好得让她都汗颜。可惜小白脸不是她的口味。

 

终于到了下班时间，文雯站起来收拾东西准备回家：“走了，回家了。”

“回家？我等了你半天，是等你出去玩啊！”方也奇急起来。

“我没说下了班和你出去玩啊！”她意识到他误会了，忙解释。

“那就不玩了，陪我去买东西？”他急中生智，“帮个忙！我想买些礼品带出去送给洋人朋友。在外面待太久了，都不知道去哪里买。这个忙你会帮的吧！”

“那……好吧。”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她觉得他的误会她有责任，再说这也花不了太多时间。

 

他们去了附近的市百货大楼和工艺美术品商店，结果却一无所获。他总是问她的意见，而她的意见不是这个不够精致，就是那个不够大方。

这并不影响他的情绪。两个人骑自行车回家的路上，他的话还是照样多：“我在德国读书的奖学金，够两个人生活了——我是说如果我有太太！”

她装傻，故意换了话题：“你回来见了哪些同学？”

“我没时间，没见几个同学。”

她再装傻：“难得回来，还是应该多见几个同学。”

“正是因为难得回来，才更不舍得把时间花在别的地方！”

他接二连三的既不够明确又不够间接的表态，让她直言不得又继续装傻不得，干脆不理他了。于是剩下的一路几乎都是他一个人在说话。

 

几天没有动静，文雯以为方也奇觉得没趣，不会再来找她，在她这里浪费时间了。

谁知那天快下班时，他又来了：“我后天就要启程回德国了！我想请你去华侨饭店吃个晚饭。”

“不行！我得回家吃饭，家里人在等我。”

“难得不回家吃饭一次，你家里人不会生气的！”

“不是生气，是着急！我如果有事要晚回家，都事先通知家里人的。”

“那……我们不吃饭，就去喝点东西吧，保证不会耽搁你很长时间！算是为我送行，给个面子吧！”

她拗不过他，终于松口：“好吧，但我最多只能在那儿待半小时！”

“没问题，保证不超过半小时！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方也奇没骑自行车来。华侨饭店离文雯上班的地方不远，她推着自行车，和他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