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色的诱惑 (62) 混沌

 过去的这两个星期，我是在神不守舍、魂不附体的状态中度过的。吴小明回美国之后事情的意外发展，让我现在既不可能跟他保持联络，也无法想像我有朝一日还能够面对建京。其实，抛开这两个男人不管，我似乎已经找不到能让自己满意的借口来原谅我自己。我甚至有些想全身退出这一切混乱，一个人留在这陌生的欧洲，重新开始另一种生活。这在多大程度上影响到我的工作，我想我不必多说。只是公司不会对我不满，反而应该感谢我，因为我格外拚命地干活，上班的时候绝对不让自己有机会闲下来。欧洲的同事显然不大适应我突然加快的工作节奏，时不时拉我出去喝咖啡或者到楼外抽烟聊天儿。接连推脱了几天，我终于从这半边走廊里唯一的那个女同事手里，接过了我平生的第一支烟。我学着她的样子把细长的烟夹到唇边，她熟练地帮我点火。我小心翼翼地吸得很浅，生怕烟气冲到肺里去。尽管活着不易，但我还是怕死的。“你在吸烟还是在憋气？”同事问。可能我真是憋着气来着，自动飘进我嘴里的那点儿烟气微不足道，我这个新手都没被呛咳嗽。我夸张地大口呼气，然后抱歉一笑。“欧洲有好多我享受不了的东西，”我在手里摆弄了几下这支漂亮的烟，走到灭烟砂前把它按了下去。白天的时间还是比较好过的，无奈同来欧洲出差的两个同事已经飞回美国，每天下班之后，我就有太多的时间留给自己想入非非。今天是周五，我依旧没有心情安排外出旅游，想到明天又要无所事事地过，我索性盘腿坐在床上，对着电视，开了一瓶红酒，肆无忌惮地喝了起来。电视的声音是关掉的，画面变换着，闪入我的眼睛，却注册不到我的大脑。而我的脑子里却在自顾自地上演着另外一部片子，我出演的这部混乱得没有结局的片子。。。我和吴小明肌肤相亲的那夜，在温暖的阳光的抚摸下成为过去，我们恋恋不舍地起床，携手重游了罗丹博物馆。与凡尔赛宫相比，这个博物馆朴素而安静，虽然游客也很多，但是却不喧嚣，是我每次到巴黎都要去的地方。前几次，我都在《思想者》前面驻足良久。这个雕塑的仿制品有二十几个，分布在世界各地，旧金山的The Palace of Legend of Honor正门前面也有一尊。我这个外行看原版和复制品，其实并说不出具体有什么不同，只是内心会很奇怪地感受到一种更加强烈的震撼，仿佛在巴黎触手可及的不是创作者的作品，而是罗丹本人。“可惜韵喑没陪我们来，”从《思想者》的展厅出来，我说，“不然可以再多长些见识。”“我陪你，看另一个更合适，”吴小明说。我怀着隐隐激动的预感跟着他，吴小明果然领我走进了《吻》的展厅。这对一丝不挂、相拥欲吻的恋人，非常性感地向世人展示着关于爱情和欲望的人性本色。艺术的震撼力让我全身心地拜服，我不禁浑身微微颤抖起来。“像不像咱们昨晚？” 吴小明捏紧我的手，容我沉默片刻之后，调皮地笑着问。“你一定知道这是个出轨的故事？弗朗切斯卡因为恋丈夫的弟弟而被杀了，”我扭头看他。“不对，小薇，” 吴小明打断我，“这是个用生命追究爱情的故事。”这就是艺术吸引人的重要原因吧，我想。同一件艺术品，每个人却可以看出他自己想要的意义来。即使是同一个人，在不同的时间去看，也会看出不同的感受来。“看起来的确很纯洁，”我不得不承认。也正因为如此，我才会深深地体会到这两个纠缠在一起的先人的痛苦和矛盾。那天我执意吃过晚饭便回到韵喑家去。我知道，如果再单独和吴小明在一起，我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燃烧的欲望。吴小明只好很不开心地跟我告别，说过段时间再来看我。我没有承诺什么，只是心疼地还给他一个深深的吻别。我回到公司的第二天，欲走欲留、磕磕碰碰地随着吴小明飞回美国的心才被强迫地安置了回来。做这个有效拦截动作的不是我自己，而是小芩。小芩说她的痛经药吃完了，又赶上这次第一天例假，问我家里还有没有药。我说我应该没有，我好久不用吃那东西了，如果她疼得动弹不了，就叫远朗赶快去中药店买点儿，别不好意思开口。小芩说没大关系，就吃两片泰勒农好了。后来我忽然想起来我抽屉里有一包上次回国时带的旅游药包，回来一直没打开过，就打电话回去让小芩去我卧室里找找看。不久小芩又把电话打回来，我以为她想告诉我找到药了，不料她说：“姐，你屋里有一封姐夫留的信。”这个消息过于突然，我一时没反应过来。然后，我猛然醒悟似的，几乎确信那是建京打算和我离婚的书面说明。“他说什么？”我愤愤地问。“我没看，信封上写着给你的，”小芩支吾道，“我，我还是不看吧？”我不想为难小芩，颇有些大人的事不必牵连小孩子的想法。“那你扫描一份给我发过来，”我说。在等待电子邮件的十几分钟里，我的态度已经渐渐强硬起来。离婚并不是坏事，我会毫不犹豫地答应建京的要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