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谷之行(144)

 陆唤舟回北大快一年了。从波士顿离开的时候，他错过了和王琰见最后一面的机会。本来说好一起吃顿午饭的，可是那天早晨，她突然打电话说，“还是不见了吧。”他抓狂地问她为什么，好象她就要在他的世界里消失，而他束手无策。于是她换了口气，说，“哦，不巧，老板临时开会，工作午餐。真对不起。”他知道那不是真的。他听得出来。他也绝不相信那会是真的，她不会因为工作午餐这种小事而错过他们的最后一面。她是有意这么做的。她不想见他。陆唤舟也不明白自己究竟想从王琰那里得到什么，约她的时候，他只是想可以象模象样地跟她道别。李然已经提前回国去安排儿子的学校，他们一家，回国之后仍然是一家。这样比较实际。自从他们决定全家一道回国，陆唤舟已经完全打消了离婚的念头，他诚心地期待着他们全家新的开始。他没强求王琰，但还是一个人去了他们约定的那家餐馆吃了午饭。他迟迟不愿离开餐馆，恐怕她会忽然改了主意。但她终于没有出现。那天他的失望意外地重，让他更加不明白自己究竟想从王琰那里得到什么。然而，当他飞抵北京国际机场，儿子从李然身边飞跑到他的怀里，陆唤舟能够体会到的唯一的感觉，是幸福。他抱起儿子，暗暗告诉自己，一定要努力让这种感觉持续下去，从那天开始，以后的每一天。于是，他用心地亲了迎过来的李然。独自坐在北大的办公室里的时候，陆唤舟偶尔还会想起王琰。情人节，他给她发了封邮件，她没回。或许王琰比他更清醒，他们没见那最后一面是明智的，不通信是更明智的，他想，在彼此的生活中消失是最明智的。可是这个网异常地牢固，十几年过去，仍然罩着他。陆唤舟忘不了他们上学泡网的日日夜夜，而王琰又何尝不是如此? 她以为在他临走的时候伤了他的心，等时间愈合了他，他们就可以形同陌路，各自继续互不相干的生活。可是，同在波士顿的时候她找不到的感觉，当她再次远离了他，却随着时间渐渐重新渗透了回来。她又开始记起十几年前的感觉，越发地觉得他们从前真地有很深的缘分，而弄成现在这样实在可惜。她不想永远没有他的消息，她非常想知道他过得很好。。。所以王琰考虑这次回去也许应该见一下陆唤舟。带着女儿去，那样谁也不会有杂念，他们依然是曾经最铁的网友。趁着还不觉得自己这样想这样做是出于一时昏头，王琰给陆唤舟写了封信。至此，回国的私事王琰大致安排停当。而象跟家里坦白这类实在不好安排的，只好等回去见机而行。公事倒比较麻烦些，因为公司的项目原本就做得有些乱，现在跟同事交接起来更显得头绪繁杂。临行前两天，王琰还在跟同事并肩而坐，一起翻些散乱了一桌子的材料，不料却错翻出一个让她震惊的进展。她连连追问同事，直到她确认这真地不是误会，才找了个借口回到自己的小格子里发呆。她最近忙家里忙工作忙回国，确实没太留心关小东。可是坐了好一会儿，她仍然回想不出他什么时候表现过异常。她花了很长时间思考这件事意味着什么，体会它带给她的感受，期望从而她可以妥善而无悔地处理它。“我必须尽快见你，”她不可质疑地通知关小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