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谷之行(135)

 王琰放下电话又哭了。她无法理解关小东在这种时候会对她说不。他一向都肯帮她的。而且好多时候，根本都是他主动来帮她。现在她象个被惯坏了的孩子，有说不出的委屈。她不愿意搬到他家去住，忽然拖家带口地过去，成何体统? 他这么提议就等于拒绝帮助她。但是她也不想继续这样打扰着芳芳。她自己整天缺觉缺得象个幽魂似地不要紧，芳芳晕乎乎地还得开车还得上班呢。委屈的眼泪就这么不知不觉地变成了发愁的眼泪，正在止不住的时候，燕儿姐又给她端骨头汤来了。“好啦，好啦，”燕儿姐看孩子好好地睡着，也不问王琰在哭什么，只轻拍了她的手背两下。凭她的经验，产妇眼泪多的时候，多半会越问越糟糕。王琰果然自我调节得还不错，过了一会儿，虽然天没晴，但这阵雨算是过去了。“小东不欢迎芳芳去住，”她说。“不会吧?”燕儿姐听着好不吃惊。小东多好的人啊，朋友的忙他不抢着帮才怪，何况这是王琰去求他。“他是怎么说的啊?”她小心地追问细节。“他说交通不方便，上班堵车，”王琰心里还在赌气，只简短答道。“噢，说的也是，”燕儿姐颇为理解地点点头。她心想，小东即使真这么说了，也不过是客观地讲讲困难，他不会因此而说些不欢迎之类的话，一定是王琰现在敏感过度，误解了他。“晚上再问问芳芳，那么远，她也未必想住过去，”燕儿姐就这么把为芳芳找新家的事暂时告一段落。芳芳下班回来，一进屋，照例先来抱孩子。说来也怪，这孩子每天到傍晚的时候从来不肯睡觉，只是拼命地哭。芳芳连抱带颠地也不好使，可她还是愿意抱着哄着，非等到王琰实在看不下去，接过孩子去用她那灵验的最后一招，喂奶。女儿安静下来，王琰打了个呵欠。芳芳紧接着她，打了个更大的。“哈---啊---，”芳芳拉起孩子的小手亲了下，“我去躺会儿啊，困。”燕儿姐跟在芳芳的后面也进了那另一间卧室。王琰微合双眼，在摇椅里轻轻前后晃着，母女二人共同享受着这难得的舒适和幸福。这样多好。永远这样多好。王琰沉浸于此时此刻，似乎听见有人从屋里出来，她没睁开眼睛。芳芳气鼓鼓地站在王琰对面，不过她刚才差点儿喊出来的话被眼前如画的情景遮盖得悄然无声。这曾经是她日夜向往的一幅画面，那椅子里坐的是她自己，怀里抱着的是她的孩子。这个梦离她好远，远到她已经不敢再奢望它，然而今天，它却猛然间就真实得触手可及。王琰怎么可以这么不照顾她的感受，要把她从这个家撵走?！ 芳芳强压着怒气，不忍心打破眼前这份和谐。燕儿姐随后追出来拉住芳芳，这时也放了手。她虽然一直尽心照顾王琰，但是在心里其实很反对这么年轻的女人去选择做单身妈妈。在她眼里，芳芳和王琰她们虽然只小她十几岁而已，但自己和她们之间的代沟是非常明显的。这些年轻人太清楚她们想要什么，她们常常就有在所不惜的架势。可是此刻她默认王琰的选择似乎是对的。看着她们母女亲密地连在一起，燕儿姐不由自主地为这份温馨而感动。女儿终于呼呼地睡去，王琰起来活动活动已经压得麻木的胳膊。看见芳芳在屋里坐着，正不高兴地盯着自己，王琰问:“你不去躺着，在这儿看我干嘛?”“干妈不是妈，是吧?！”芳芳干脆地反问。王琰反应不出她这话什么意思，“胡说什么啊，”她笑了笑打发芳芳。“是，干嘛想着把我们分开?”芳芳不依不饶地追问。“噢，”王琰明白过来，“你女儿太闹啊，我也没办法。”芳芳喜欢“你女儿”这个词儿，她也笑道:“我嫌她闹了吗? 我不会搬走的，我就是要每天抱着我女儿。你死了这条心吧！”孩子忽然又挥动起小手，嘤嘤地哭起来。王琰刚想去小床里抱起她，一转念，她站住了。“你女儿又哭了，你去抱吧，”她冲芳芳道。芳芳扑哧笑出了声，跑过去继续她不见效果的哄孩子练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