舵爷家里的阶级斗争(11)
舵爷家里的阶级斗争(11)
遍野
舵爷一家四口,虽非大户人家,日子还算安稳平和。常言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灾。舵婆病了,卧床不起,经有月余。乡邻近亲都来探望,嘱舵婆静养。那时候,舵婆估计也八十多岁了,虽然舵爷花了不少心思给舵婆看病,最终舵婆还是离开了这个世界。舵爷算是给舵婆送了终,当然蛐蛐和美琴作为儿子和儿媳妇也算尽了孝道。
舵婆去世后,舵爷有一段时间很消沉,甚至苦闷。一个明显的征兆是舵爷没有了往日那种自信饱满的风采,打个招呼,都能感到他的萎靡不振。老伴的离世当然是原因之一。重要的是在家里,舵爷常常会感到很孤独,除了日常必要的事务性话说,舵爷和蛐蛐两口子几乎没有什么交集。舵爷的经历和交往,和蛐蛐或者爱琴的心智,根本不在一个层次。按现在的语言来说,是有着很深代沟,或者说是没有“共同语言”。蛐蛐除了有些二百五的精神外,很少会说体己宽心话,估计蛐蛐最多会把舵爷当作自己领导,有些请示汇报而已。听说大部分时间回家,舵爷还得自己做饭,因为爱琴是一个贪玩而且“没长大的孩子”。在老伴在世的时候,回家可以和舵婆说话,谈心交流。现在回家有事,只能闷在肚子里。
一两年后(也许更长),舵爷琢磨着要再找个老伴。六十多岁的人,在那种环境下,要找个老伴,谈何容易。不过舵爷最后还真是找着了一位。只是住得比较远,年纪可能和舵爷不相上下,据说那老太太只有一个女儿,年龄也大了。
因为孤独,两位老人走到了一起。也算是件好事。听说那个老太太是个地主分子。舵爷是个贫农,但是没有阶级斗争的观念,没有认为地主和贫农有什么不一样。过去舵爷就给地主当过长工的。一九六六年搞社教,舵爷就曾经包庇过一家可能被定为地主成分的原东家。所以舵爷能和地主分子走到一起,也在情理之中。也许两位老人确实有着“真爱”,或者因为有着“孤独”。村里大部分人都用不同的方式表示了祝贺,当然也有人避嫌,没有走的那么近。
新舵婆,还算大气。懂人情世故,也很活跃泛,很快,和村里的一些老太太们熟了,走的近了。虽然是地主分子,大部分人并不嫌弃。看来她是见过世面的人,要不然,怎么能当上地主分子呢?
可是蛐蛐不大情愿,常常和舵爷新的老伴闹矛盾,个中缘由不太清楚。据有人分析。蛐蛐能到舵爷家当儿子,其中一个重要原因是可以继承舵爷的家产。舵爷的新娶,也是一个“棺材瓤子”,这样无形中将需要消耗舵爷的能力和家财为其老伴送终。不过,蛐蛐可从来没有这么说过,挂在蛐蛐口上的理由是,舵爷的老伴是阶级敌人。在那个阶级斗争,需要“月月讲,天天讲”的日子里,蛐蛐这样说,也算是“正当理由”。有可能博得一些人的认同
于是舵爷家里就有了“阶级斗争”。在舵爷的包庇下,蛐蛐常常拿“地主分子”没办法,他的阶级斗争不可能走的太远,不能太明显,因为家里的政权,还是被牢牢掌握在舵爷的手里。有时候,蛐蛐的“阶级斗争”,只能搞些“地下工作”,其实也就是捣个蛋而已。 蛐蛐和一般再婚老人的儿子差不多,常常会搞些别扭,找岔子闹些矛盾,一个可能是情绪上的发泄,另一个可能是,如果新舵婆住着不舒服,就有可能离开舵爷。
美琴的阶级斗争觉悟不高,并不和她的丈夫蛐蛐,站在一条战线上。因为美琴人不聪明,对阶级斗争什么的也没有兴趣。她关心的就两件事,每天饿了,能有饭吃,吃完饭,除了该下地干活以外,能有时间可以串门子,听人聊天。舵爷的老伴在这方面都能满足美琴的这些基本要求,所以美琴不自觉地成了受蒙蔽的群众,阶级阵线不分,至少和新舵婆没有公开的矛盾。
村里人也有向着蛐蛐的,但是大部分人还是同情舵爷的。特别是老人,他们知道丧偶老人心里的那种孤独感,需要和人交流,需要感情上的慰藉。舵爷的家庭比较特殊,舵爷在没有了老伴后,和蛐蛐美琴的交流,肯定有限,因为他们的心智和经历都不在一个层次上。美琴贪玩,舵爷回家后,还要自己做饭。所以找个老伴也合乎情理。
舵爷也想过上和其他人一样的家庭生活,希望几个人之间都没有矛盾,或者不要激化,因此他也尽量安抚蛐蛐对他老伴的对抗情绪。无奈这种安抚的效果很有限。蛐蛐和新舵婆的矛盾,越来越大,渐渐地发展和演变成蛐蛐和舵爷之间的矛盾。这样本来的“人民内部矛盾”这有可能演变为“敌我矛盾”,就成为对抗性的家庭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