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盲区 (五)

盲区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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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离奇的事情发生在我身上,经历了那场时空的巨变之后,对我来说都不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了,当然也包括与一个只见过几次面的男人在一起。

当你被莫名的力量抛离正常的轨迹,又抛到一个不应属于你的地方,你才知道生存和被认同,原来也是奢侈的一件事情。人除了爱情,还要有生活,有身份。


妈妈在我回来后的第三个月就离去了。她走得很安详,临走前她捉着我的手,对我说:“秀,你爸爸叫我等你回来,我终于等到了,那些年都是值得的……我现在要去陪你爸爸了……”妈妈是笑着离去的。而我,却哭得如崩溃一般。茫茫世界,我连唯一的一个亲人也离去了,我更加不知何去何从!

凯一直在身边陪着我,他与我一起处理着妈妈的后事,我们终于出现在人们的视线中了。周围的人都感到奇怪,不知道我们是何时出现的,也不知道我们从哪里来,于是关于我俩“私奔”的故事,终于在人群中流传开来了。

几个十年前就住在那的邻居跑过来,上下打量着我,仍然半信半疑地:“你……真的是阿秀?我们没想过你会回来啊。”然后又打量着凯,一脸质疑。

几天后警察也过来了,带来厚厚的一叠文件,让我们在上面签了好多字,然后长长舒一口气,说了声:“Close File.”站起来,递给我们两张纸,仿佛那是我们重回人间的“通行证”。临走前他们笑眯眯地握着我们的手,说:“恭喜你们,林先生,林太太。”我俩都楞了一下。


一个月后,我和凯结婚了。而我,也终于有了一个正式的身份:林太太。

我们首先要适应的是我们的年龄。凯比我大两岁,按现在的年份,我们是3739 岁了。我俩去做了身体检查,医生说我们的身体机能,比我们的实际年龄要年轻好几年。我听后苦笑不已,凯安慰着我:

“你应该高兴才是啊,三十多岁的人,却有着二十多岁的样子和机能,很多人羡慕都来不及呢!”他好像天生有着乐观的因子。


结婚后我提出住在我家,我总觉得爸爸妈妈仍然在那屋子里,我想一直陪着他们。我们把屋子里里外外装修了一遍了,看上去就象新的似的。凯第一天搬进来,他静静地把爸妈那边的房间收拾干净,将床铺整理好,把自己的东西都放进去。我心里是感激他的,虽然我内心对他很依赖,但我并不清楚这是不是爱,在这一刻我觉得我们只是牵着手一起走出社会的伴侣,谁也少不了谁。至于爱情,那或许需要时间的酝酿,只是现实的压力,需要我们现在就去面对了。

不过我俩终于可以堂堂正正地走出去了。小区里的人见到我们,都会上来打着招呼:“林先生,林太太……”人们或许在背后议论着什么,不过很快就散去了。这样一个安静的小区,十年本来不是什么大事,但有人失踪了又回来了,还多带回来一个人,还是引起人们的一些猜测的。幸好这两个人淘气过后又走回正道了,这是符合这个宁静社会的价值观的,人们的好奇心才渐渐被祝福取代了。

不久我们十年前的一些朋友也陆陆续续找上门了,见了面都惊讶不已,惊呼我俩如吃了防腐剂一般,一点都没变。问起我俩这十年都去了哪里,做了什么,我们只好将那个故事重复又重复地讲。“这就是爱情的魔力啊!”有人开始羡慕起来。“年轻时就应该为爱疯狂一把,不顾一切!这样的青春才不枉过。”我心里苦笑着:我失去的,正好是十年的青春啊!

从凯的朋友口中,我陆陆续续知道了他以前的一些故事。之前他有一个相处了多年的女朋友,两人都住在一起了。他回去后她已远嫁他人,甚至连他们的房子都卖掉了,他连见都没见到她一面。

“不去找找她吗?”我忍不住问他。

“不想打搅她的生活了!找到了又怎样呢,只是多添了几个人的烦恼。我现在父母还健在,我自己也健康,我觉得上天对我不错了……”他突然觉得自己失言了,赶紧说“对不起,提起你的伤心事了。”

“看来你也不比我好多少呢,之前都是我在大吐苦水。”我有点内疚。

“没什么,苦水都被你吐完,我就觉得自己没那么苦啦!”他竟幽默了我一回。


找上门的朋友越来越多,渐渐地我发现岁月在他们一些人身上留下的,除了一点的沧桑感,好像也没有太大的改变。有的十年前在读着书,这十年里又换科又换校,到现在都仍在读书;有的跳了好几家公司,也仍是原来的职位;有结了婚又离婚的,继续寻寻觅觅,无所适从。坚持下来的,事业、家庭都稳定了,但又开始进入中年人的瓶颈位,迷失苦闷……
 人人都象在一个困局里,个个都在找出口、找出路,我渐渐明白凯口中说的“盲区”了。

不久凯在一个朋友的帮助下找到了一份工作。凯之前是一个高级工程师,现在做不回以前的职位了,凯却不在乎,他说这只是他重回社会的一个踏脚石,他会赶上去的。他好像天生就能随遇而安,有种坚韧的求生本能。他说吃苦和委屈尊严,都不过是人生的必修课,但真正有能力的人,是不会让这个阶段持续太久的。

而我也在不断适应着做“林太太”这个角色,凯说我暂时还是留在家里,等心情平伏点再出来工作。我每天在家收拾房子,做好晚饭,等凯回来;放假我们会去探望凯的父母,与他们一起过;偶尔我也参加一下社区的活动,结交一些新的朋友,渐渐地我们就有了自己的圈子。“林太太、林太太”被人呼唤多了,慢慢地我就习惯了,也包括这样的生活。在其他人眼里我们与其他夫妇没什么两样,只是我们的过程有点神秘曲折,但只要最后修成正果了,就没有人去深究了。人是很容易淡忘的,也包括我自己。这样平静的日子过了些时候,我内心的恐惧渐渐散去。回想以前的事情,觉得很恍惚,有种疑幻疑真的感觉。那十年“私奔”的经历对人说多了,有时连自己都以为是真的,以为自己真的就是这样来到这里的。


有一天我去超级市场买东西,远远地我看见一个男人的身影,那是杰!那一刻我的心跳加速了一下。他的眼神向这边扫了一下,直觉告诉我他看见我了,但是好奇怪,他一点惊讶的表情都没有。他只是淡淡地望了我一眼,然后就冷漠地转过身。那一刻我有点迷惑,但更多的竟是如释重负!其实我真害怕他会冲过来,激动地对我说些什么,或者我自己心情澎湃,忍不住地追过去,问他。但是没有,我们都出奇地冷静。尽管疑团种种,但我竟连深究的冲动都没有了……

原来爱情,也是有时限的。当时过境迁,你就怎么也想不明白当初为什么可以对一个人这么痴迷!


那天晚上在屋里,当经过凯的房门,我停住了。

“今天我看见我以前的未婚夫了 ……”我说。

凯抬起了头。

“他也看见了我。我本来有很多问题想问他,想问他我不见了之后他怎样,想问他为什么见到我会这么冷漠……但不知怎么一转念又不想问了,谜团还是谜团……”

“是还没到解开的时间。”凯说。

“不是!是我已经不在乎答案了。”

凯望着我,眼里有些惊讶。

“你还是很想念你以前的女朋友,是吗?”我盯着他的眼睛问。

“没有了!那不是跟自己过不去吗?”

“我们在法律上、社会上都是一对夫妻了,为什么不象其他夫妻那样的生活?”我说。

凯一下子站了起来。

“我一直就在等这一天!我就是想让你明白,我们是和正常人一样的!除了生活,你也是有选择的,你可以选择爱,或者不爱。”

“我一直以为,来到这里,我们只有选择生存……”

“不是的!那十年的空隙,其实只是你心里的一道坎,跨过去,我们和其他人没有不同。”

“那你就没有担心过,我会选择不爱?”

“没有,我一直都很有信心!”他坏坏地笑。


那一刻我才知道,时间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将这个人移植到我的心里了。


(未完待续)


(原创小说,纯属虚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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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文学城-曼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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