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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老大和碧玉女(4下)

船老大和碧玉女(4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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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急速前进的步子迈得太重,抬担架的人在经过村庄时,引起了敌人哨兵的察觉,在呼喊几声口号后,不见回应,便盲目地向黑暗处打枪,村子里的国军开始集合。

发生突然变故,终南信立即带着人向村庄扑去,以此来引诱敌人向自己进攻,掩护前面的人脱离危险区,也因为营救小分队带的都是短枪,必须尽可能地靠近敌人才有杀伤力。

    由于天黑,国军不了解情况没有轻易出动,双方僵持在那儿。终南信命令任何人不准随意开枪。大约过了几分钟,国军派出了大约一个班的人小心谨慎地走出村庄,当他们走到营救小分队的火力范围内,终南信一个点射,撂到了一个敌人,其他的人也相续开火,又放到了几个。

    国军的指挥官是一个狡猾的人,就在小分队开火的时间,他基本了解到对方的虚实,立刻派出一个排的人从另一个方向包抄过去。而终南信也意识到自己的危险,立即带着人向西撤去,边走边打枪,以争取尽可能多的时间掩护担架队撤离。但是国军似乎察觉了他们的意图,在追了一会后,却调转方向,向北运动,迫使终南信他们不得不从后面追击敌人,很快地,国军又从村庄里又派出一支队伍,迅速完成了他们的包抄计划。同时,第三支队伍又从村内出发,沿着大道向北奔去,他们判断共军肯定是有重要的人物落队了,顺着大路跑的应当是被接应的人。

院长带着担架队,没命地奔跑,后面枪声不断,国军大约离他们只有一里多路远,两个侦察兵合计了一下,决定留下一个人掩护。担任掩护任务的侦察兵,趴在离路边大约有六七丈远的地方,等到国军靠近了乒乒乓乓放了几枪,立刻消失在黑夜里。他这一举动,吓得那些国军立即趴在地上胡乱射击。一时间,枪声大作,远近十几里路都能听见,担架队也赢得了宝贵的十几分钟时间。

 

    被围困在里面的终南信觉得形势严峻,他估计包围他们的国军有两个排,他们却只有六个人,而且都是短枪,抵抗是死路一条,必须用智慧才能把战士们安全地带出去。他知道这儿是水乡,到处都是河汊,必须利用这个地形特点。他带着五个人猫腰顺着田埂溜,不一会儿,果然找到一个大沟。他吩咐其他的战士跳下水,沿着大沟向东淌过去,等逃出包围圈后再去找大部队,而他自己留下来掩护其他人。他的决定立即遭到两个警卫员的反对,他们要求留下来作掩护,由于时间紧迫,他迫不得已留下一个警卫员。其他四个人沿着大沟的边缘趟水向东过去,沟水有齐腰深,趟水的速度不快,因此没有音响。

    他和警卫员趴在地上,听到几十米远的地方国军在呼喊:“你们投降吧!你们没有几个人,而且都是短家伙。我们不杀俘虏。”突然,他身边的警卫员一跃而起,狂烈地向东跑去,他即便想制止也已经来不及,只听到警卫员边跑边喊:“我操你们祖宗八代,只有国民党反动派才会投降。同志们,冲啊!”

    他明白了警卫员的用意,这是用生命来换取的宝贵时间,他一刻也没迟疑,立即接受了这份生命大礼,迅速跳进大沟,拼命地向东奔去,几分钟后,只听到西面响起了一阵密集的枪声,接着,一切又归于寂静。

又过了几分钟,远处传来一阵嘈杂声,隐隐约约地像是在责骂。他知道已经脱险了,他站在水里向西面望去,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只有苍天碧海中群星在闪烁,一颗叫不出名字的星星显得特别明亮,像是对他微笑。他想起了幼时母亲教他的儿歌:天上的星,地上的丁,天上有多少颗星,地上就有多少个丁。他再也抑制不住情感,两行热泪簌簌流下。

 

    就在医院院长带着担架队狂奔的时候,从北面的大道上跑来一支队伍。来人立即换下已经累得大汗淋漓的战士,架起担架继续向北跑去。其他的人则迅速散开趴在地上,片刻,又是一阵密集的枪声,迎面而来的国军士兵知道,那是机枪在吼叫,经验告诉他们,遇到了共军正规主力,那些没有被打死的就飞快地撤回去。

    到了临时住地,院长立即检查了张瑜亮的伤口:子弹击穿了大腿骨,仍然留在腿里,必须到野战医院才能开刀。他做了即时处理,尽管张瑜亮仍然昏迷,估计性命不会有问题。

    又过了一段时间,营救小分队回来了四个人,郭鹏程没有看见终南信,心里不觉一沉,不安地在屋里来回走动,看了一下手表,时针正好指在半夜零点。他命令部队留下一个排继续等待,其他人火速北撤,力争在今天晚上赶上大部队。

    大约过了五六分钟,浑身泥浆的终南信来了,郭鹏程看着单身一人回来的小老乡,悲喜交集,他猛然拍了一下终南信说:“我当你也回不来了呢。”说完他又自言自语地说:“好样的!真是好样的。我们肖家湾呐,就是出英雄的地方。”

 

    在行军的途中,终南信问鲁长河:“大叔,你怎么知道张师长负伤了?”鲁长河说:“你看那两个警卫员,十五六岁,还是个孩子,懂什么?让他后撤他就后撤。我就是不放心张师长,始终跟着他,果然给我料到了。唉,这也是俺们有缘分吧!”终南信说:“虽然是孩子,可他用生命弥补了自己的过失。可惜呀!我连那个小伙子的名字都不知道。”鲁长河说:“他叫孟亮,招远人,羽林镇战役后才从山东补充过来。参军才四个多月。”终南信说:“也不知他家还有什么人?将来胜利了,我一定去看看他的家人。多么懂事的小伙子,那一刻,我要能把他抓住就好了。”鲁长河说:“你是抓不住的,他是抱着必死的心去的,俺们山东人最讲究脸面,当警卫员把首长丢了,说一句不好听的比喻,就像放牛娃把牛放丢了,那是最没脸面的事。我话撂在这儿搁着,剩下的那个警卫员还不知道会怎么样,但愿他也平平安安的,不要再出什么意外。”终南信说:“大叔,咱们约定了,胜利后你一定陪我去看望孟亮的家人。”鲁长河严肃地说:“一言为定!”

 

    在陇海路的南边,司令员看到了已经苏醒多时的张瑜亮,他弯下腰,蹲在张瑜亮的身边,双手握住张瑜亮的右手说;“大命人,大命人呐!”张瑜亮轻声地说:“谢谢首长,你不应该派那么多的人去救我。”司令员说:“你是功臣,你救了那么多人的命,没有你们师的接应,兵团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张瑜亮说:“不要夸我,那是小终的功劳,要为他请功。”司令员站立起来呼喊着,“去,把终南信给我喊来,他还没有向我报告任务完成的情况呢!”政委在一旁咯咯地笑个不停:“你的高兴还是放在心里偷着乐吧!”

    此时,终南信正在和另外一个叫李忠和的警卫员一起。

他们在荒原上祭奠死去的战友,李忠和跪在地上,泪流不止。终南信把盛满汤沟大曲的碗举过眉心,默念了一会,然后就把酒洒在地上,在他的心里,孟亮是为他而死,这恩情他将永志不忘。同时他也觉得:帮助李忠和摆脱自责、不走孟亮之路是当务之急。

    汤沟大曲浸湿了黄色的土地,醇美的香味弥漫在空间,他们祭奠的心情比汤沟大曲还要醇厚,李忠和是痛苦和自责,而终南信却是悲戚和感恩。孟亮不幸,但又很幸运。几万将士长眠在那里,鬼魂飘荡于荒原之上,又有几人能得到亲友的祭奠?死者长已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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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文学城-乐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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