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小城众生相

2019-11-21 21:11

今年十月，出去游玩，在法国和德国转了几天，感觉不错。

这是我第三次去法国旅游了。第一次是在 1985 年，在巴黎西南方向的一个省会小城 Angers 接受 Bull 计算机的软件培训，为期半年，那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走出国门，看到了外面真实的世界和人。按说那时国门已开，我也已经在当时伟大的帝都生活了好几年，接触了不少外面的各种信息，已经知道国内外各方面的差距还是满大的。可是在 Angers 半年的培训生活，所见所闻，对我们这些初出国门的人们而言，心里受到的冲击仍然极其巨大，如果要打个比方的话，只能用人间和天堂来形容。话又说回来，那次去法国是技术培训，虽然由法国政府安排了几次旅游，转过一些地方，这旅游的大部分时间还是消耗在大巴上面了，虽然开眼，却无法深入。而在 Angers 的日子里，每天都是上课和上机实习，从旅馆到教室，两点一线，非常单调。培训团偶尔安排成员们在周末去法国家庭访问，也都是至少要两人以上同行，绝不允许单独行动。有关那次访法，具体的细节，在这篇短文里无法展开来说的，只能写到我的回忆录里去吧。

第二次是在 2009 年，我们去英国探望表弟，然后两家人一同乘高铁穿过海底隧道，去巴黎玩了几天。这一次是自由行，我们和表弟两家有时共同行动，有时各玩各的。虽然我以前来过巴黎，但我家领导是第一次来，所以我们把巴黎最主要的名胜玩了一遍，玩得更仔细，也更随意。泛舟塞纳河，漫游圣母院，游览凡尔赛，迷醉卢浮宫，神游歌剧院，留影凯旋门，仰望埃菲尔铁塔，闲逛香舍里榭大街，浏览协和广场。时间虽短，却也把这世界闻名的浪漫花都，深深地刻在了心里。不过，这次旅游的重点仍然是参观名胜古迹，其实潜藏在我心中的愿望，是去法国的小城和乡村，真正体会一下普通法国人的普通生活，真正看一看历史悠久的欧洲乡镇和农村的风貌。

这第三次访法，终于如愿。我们与女儿同行，她是第一次访法，所以我们还是先到巴黎住了几天，看了巴黎几处最著名的景点之后，便乘坐高铁，前往法国东南部普罗旺斯的一个小城 Aix （艾克斯）游览。说实话，我原先并不知道 Aix 这个小城，相信很多朋友可能也没听说过它的存在，是女儿把我们带到这里来的。早期， Aix 地区是是法国南部的一个城市公社，位于马赛以北约30公里。它以前是普罗旺斯的首府，位于普罗旺斯-阿尔卑斯-蓝色海岸地区，在布奇斯-杜-罗讷省中，是普罗旺斯省的一个县。艾克斯的人口大约为十四万三千人，它的居民通常被称为Aixoisor。这里距离著名的蔚蓝海岸仅35公里，属于典型的地中海气候，从12世纪开始就是法国南部政治，经济，及文化艺术的中心，清新浪漫的优雅氛围和细致丰富的艺术气息，使Aix成为世界各地的文人雅士和游客所喜爱和向往的旅游城市。

在我的印象中，普罗旺斯是薰衣草的故乡，只可惜我们来的季节不对，听市场上卖薰衣草产品的农夫讲，薰衣草盛开的季节是六七月间，现在是十月，薰衣草早已收割完毕了，这对我而言，确实是一个遗憾，只能自己安慰自己，下次有机会再来。但是，事实上，普罗旺斯是个文化，艺术，历史，和经济上的多元大省，这里绝不仅仅是薰衣草的故乡。大画家梵高发疯的事，就是发生在这里。到了现在，那里有Angelina Jolie和Brad Pitt 的家。在走过了蔚蓝海岸，和喧闹的嘎纳，以及属于梵高的阿尔勒之后，Aix en provence 是一个可以让你迅速了解欧洲印象派艺术的地方。其实小城 Aix 最有名的是, 这里是印象派画家塞尚的故乡，在市区的许多美术馆以及塞尚故居、画室中都藏有他许多珍贵的画作。塞尚的艺术作品增添了Aix迷人的艺术气息，也使这里成为了各地学子心目中的艺术殿堂和世界知名的大学城。塞尚生长于Aix，大学后不喜欢法律，于是北上巴黎学画，并创立自己的风格，在印象派留下一笔重彩。但巴黎的名利场终究不是他之所好，他又回到了小镇，至此留下了永不磨灭的印记。这是 Aix 小城历史上的另一面。

住进了酒店，就开始闲逛这座小城。出酒店门不远，道路两侧，一边是一座音乐厅，另一边是一个艺术学院。再往前走，就是通向市中心的主街了。小城Aix，有阳光古城石板路，也有泉水梧桐熏衣草，这些赋予了它缤纷迷人的色彩与丰富多姿的文化。自古罗马时代，这里就发现了许多天然的纯净泉水，曾有 “千泉之乡” 的美誉，到现在市区的大道和广场周围还有许多大型的喷泉及SPA和游泳池等。埃克斯的传统集市也是当地的一大特色，这里的许多特色美食，各式糖渍水果，橄榄制品，还有葡萄美酒等都是远近驰名的特产。我们再这里住了几天，每天流连于小巷，市场，教堂，和博物馆，放纵心情，忘却时光，悠哉游哉，如入桃源之乡，不知世外之烦恼也。

你只需要在路边找一条长椅坐下，听那喷泉的潺潺水声，听那歌手的浪漫之音，听那儿童的稚气笑声，听那女郎的娇嗔软语，心中就会充满平和而满足的惬意。如果闭目想象紫色的薰衣草田如海浪般起伏，金色的葵花田在呢喃私语，翠绿的葡萄藤铺天盖地，红顶的小屋在草原上时隐时现，那简直，足以令我陶醉了。

周末上午，市中心的一个小广场上，就成了例行的农夫市场，附近的农民，商家，小贩，把这里瞬间变成了令人眼花缭乱的缤纷世界。蔬菜水果都是最新鲜的，价钱也不贵，服务态度那更是没得说，抢手的食品摊前还会排起队来。法国人爱花，这里的鲜花自然是五彩缤纷，香气四溢，花美，卖花的人也美，买花的人更美，你只是在那儿看一看就是一种享受了。卖调料香料的摊子很霸气，色彩夺目的各式调料摆了长长的一溜，你的眼睛和鼻子根本就躲不开。我一向不感兴趣的法国奶酪的摊子前，也排起了长队，倒是不出我的意料，因为法国人就是吃这些长大的嘛，法国奶酪是他们引以为自豪的宝贝。话又说回来，我们的国粹王致和臭豆腐，同样令我敬而远之，我实在受不了那气味。市场上还有越南人支起大锅，卖西班牙海鲜饭，我们买了一份，边逛边吃，满不错。此外，我们还巧遇了一段美好温馨的插曲，是一对新人在旁边的教堂举行婚礼，靠近拍了几张照片，喜大普奔（这是新时代用语，我硬搬来的哈）。在离开农夫市场之前，我还买了几块薰衣草香皂，和一些包成小包的薰衣草，心说，也总算是来过薰衣草之乡了，虽然此行没能一睹薰衣草田的风采。

让我着迷的，还有 Aix 小城的大街小巷，和这里普普通通的人们。我的前半生，在中国渡过，享过一些福（当然，现在看来那实在算不上什么福），更受过不少罪。改革开放以后， 1985年第一次来法国接受培训的半年中，我们培训团里一些女孩子发誓说，将来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出国生活，可见，对当时国内外天差地别的感觉，并不是我一个人才有的。 1989年的流血事件，则让我下了决心离开那个不自由的地方。阴差阳错之中，我到了美国洋插队，在这个新大陆学习工作生活了将近三十年，终于退休，现在可以完完全全地享受自己的时间。这些年生活在美国，是与中国完全不同的环境，已经习惯并且适应了这里的一切。不过，人是一种永不满足的动物，不好意思，至少我是属于此类。有一种活动，被称为“从自己住腻了的地方到别人住腻了的地方去”，大家一定猜出来了，这种活动叫做旅游，而我，就是一个喜欢旅游的人。我这些年一直住在美国的西南部，这里地广人稀，天高皇帝远，要想体会牛仔生涯，是很方便的，但是要想了解古老欧洲的民俗民生，只能去老殖民地的东部新英格兰地区，大概能寻到一点踪影，可是那毕竟是皮毛。最好，还是到欧洲找个老城住几天。

于是，我们真就住进了这法国小城 Aix，现场体验欧洲生活。我的第一印象是，小城的人们生活得很快乐，无论男女老幼，脸上大都有淡淡的笑容，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恬静和自信。步态坚定却又悠然，即使在早晨上班时分，也不显得紧张或匆忙。走在街上，到处可以看到爱心，在我的心目中，那是一种天使般的爱。母亲看向孩子的眼中，有这种温暖全身心的爱，恋人们互相凝视的眼中，有这种深情洋溢的爱，老人看向晚辈的眼中，有这种慈祥宽厚的爱，儿童们看向世界的眼中，有这种天真诚挚的爱。无论相识与否，人们说话之前，会很自然地打声招呼： “Bonjour！” 这一声法语的问候，听起来是那么悦耳。

我喜欢这里小小的街巷，有时拥挤，但多半是清闲的。你可以仔细欣赏充满传统欧洲韵味的石板路，在不同的时段里散发出不同色调的光辉，有些是清冷的，有些则是温暖的，但是总会与你的心情互相呼应。小巷大多比较窄，如果两边都停了车，那么剩下的路面就只能一辆车穿过了，我们经常在欧洲的警匪片里看到追车的场景，真佩服那些演员的驾车技巧，更多的时候，只有摩托车才能派上用场，不过我在小城的这几天，还没有碰上一次飞车党。到了欧洲才能理解人民为什么要开小车，我想，一是省油，二是省地方。即使如此，我还是常常被人们高超的停车技巧所折服，曾经多次看到，两辆车之间的距离只有半尺，我难以想象这车是如何停进去的，又怎样才能开出来。小巷两旁的建筑都是古色古香，却又非常干净，配以古朴优雅的路灯，看上去令人心旷神怡。如果你有一双猎奇的眼睛，就会发现，小巷里的许多门和窗，具有独特的魅力，简单的造型，配上强烈的色调，仿佛蕴含着某种生命，也驱使我拍下不少照片，将来编个专辑，可能会有点儿意思。在清净的小巷里，偶尔会听到女士的鞋跟敲击石板路发出的声音，清脆悦耳而有节奏，总会使人生出些遐想，盼望着看见一位美女翩翩而至。这就是小巷的魅力。

我喜欢这里的博物馆，虽然数量不多，却都精致而吸引人，里面有不少精品，当然，这无法跟巴黎众多的博物馆相提并论，还是可以给你带来不少意外的惊喜。有一个博物馆在一条不起眼的小巷里，另一个博物馆却是利用教堂多余的空间改建出来的，这是法国人思想开放的一个例证吧。我们来到的这些天，恰逢一些毕加索的作品来小城巡展，使我们又额外饱了一次眼福。还有一个博物馆，展出一些非常古老的陶器和石器，也让我们领略了欧洲远古的风貌。在有些陶器的残片上，我看到一些图案，带有某种象形文字的味道，也不禁让我浮想联翩，没准这些东西发展下去，会形成异样的文字吧。我在世界上的不同地方看过一些档次很高的大博物馆，那里有很多令人五体投地的艺术品，可是我仍然感觉到，在小城市的小博物馆里，也是会有价值很高的艺术品的，小城 Aix 就是一个例子。

小城 Aix 的地理位置不错，在一两个小时的车程内，可以访问到不少饶有趣味的城市和地方，关于这些，我会慢慢地陆续写进其它的游记。下面就请大家看些照片吧。

1．小城 Aix 市中心的一个喷泉，是典型的欧洲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