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春来到 - 都市篇

2017-04-24 23:04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这是老生常谈了，却也是不可否认的大实话。但是现在我想说的是，大自然的春天，和人世间的春天，有时并不是完全契合的，还有时，甚至是完全相悖的。人生在世，会经历很多个春天，通常这些不同的春天会给每个人留下不同的感受，有愉快的，也可能有悲惨的，因人因时因地而异，无论如何，经常是刻骨铭心，难以忘却，尤其是在中国。在我的生活中，有几个春天，就是这样，色彩各异，印象鲜明。

最痛苦的春天，发生在 1961 年。当时我刚升入小学六年级，却在嘉峪关的戈壁滩上，亲身经历了那场惨痛的大饥荒。戈壁滩上本来就没有多少绿色的植物，但是人们那时已经失去了春天的概念，从 59 年就已经开始的饥饿，这时已经发展到顶点。死神的黑色翅膀从农村掠向城市。我们虽然靠着城镇户口提供的一点粮食勉强维生，但是肉蛋油菜的供应完全断绝，饥肠辘辘，人人浮肿。最惨的半年，就是那个春夏。春和荒这两个字连在了一起，童年长身体的时刻，极度饥饿的感觉，至今仍然记忆犹新。

而 1964 年的春天，则是人们普遍感到舒畅的日子了。我家离开了戈壁滩，在新的地方已经没有饥饿的威胁，吃饱饭现在不成问题了，我的身高在一年里往上窜了足足 11 厘米。更为重要的是， “三面红旗”的极左错误在事实上失去了人心，当时的政治经济文化各方面都在向好的方向转变，人们的心情大为好转。所以当新绿染遍街道和公园的时光，大家确实感觉到，这才像个春天的样子，孩子们的脸上从新有了红晕，大人们的脸上也都有了笑容。

好景不长，一股股呛人的火药味在 1966 年的春天阵阵袭来，刚到初夏，老毛点燃了疯狂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从此之后的十个春天，就没有一个像是春天了。可以称之为学校的地方，没有了。正常的生产和生活秩序被搅得一塌糊涂，无数善良的人们被投入“牛棚”和监狱，被斗死整死的人不计其数。工农商学兵，党政军民学，统统被扔到巨大的绞肉机里，没完没了地折腾。 “庆父未去，鲁难不已。” 春天在哪里？严冬似乎永无止境。

然而，寒冰还是抵不过春姑娘。 1976 年九月十月，老天爷终于睁开了眼，最高层的一些害人虫们，变成了历史。中国又经历了一次天翻地覆的巨变，黑色被洗掉了红色的伪装，画皮剥去，鬼魅现形。被颠倒了的世界，又开始被颠倒回来。通过 1977 年底的高考，三十岁的我，终于有了机会到北京读大学。名义上我们算是 77 届，其实真正入学，是在 78 年春节之后。重新拾起荒废了 12 年的学业，学习生活繁忙而又艰苦，那是不言而喻的，可心中却是极其愉快。 1978 年的春天，这无论对于我们的国家，还是对我自己，都是一个最美好的春天！

虽然后来还是经历了许多风风雨雨，父母先后离我远去，生活之路上也走过不少坎坷，但我已经越来越成熟，能够坦然面对人生的各种挑战。如今远离故乡，生活在大洋彼岸，来自祖国和新大陆的亲情和友情，却时时温暖着我的心。世界已经相当开放，愚昧与专制的市场也越来越小，能够常回国看看，也能够常出门旅游，享受当下，享受未来，我真的很知足，也很欣慰。现在，对我而言，每一个亲人朋友，都是一个缘分，非常珍贵；每一个春夏秋冬，都是一个节日，尽情享受。

所以，真正的春天，是在人们的心里，是在那些能够体会春天, 并且有条件享受春天的人们的心里。下面贴出的，就是我在春光明媚的公园里，采到的一些花絮，和朋友们分享。

1．春姑娘潇洒地一挥手，就给人间铺上了一片翠绿的地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