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闺蜜
秀秀提到我和格格像七月和安生,想起我在国内的另一个闺蜜,写了一段,纪念一下。
我生命中有几个很要好的闺蜜,格格是我出国后结识的一个,而端是我在国内差点失之交臂意外得来的一个。
我和端是高中同学。同窗三年,我们的对话不会超过20句。她性格直爽,爱憎分明。语气总是尖锐,碰到不喜欢的人一句话能把人活活噎死。她不喜欢我的原因很简单,因为我是班长,而她说她最烦当官的。总之看我各种不顺眼,我们两短兵相接,常常小麦对针芒,不欢而散。直到有一天,一件事情彻底改变了我们的关系。
那年高三,学校照例一年要我们交钱做两套校服,那年的校服给了当地服装厂一个私营部门承包(后来我才知道这么巧这个私营部门的经理还是我妈的同事),我和几个学生代表被派去看校服样品,首先价格就不对,费用比往年贵了一倍,而且布料还特别差,不透气又易起球(我在裁缝妈妈熏陶下从小也能分辨布料和做工的好坏),然后款式简直恶心得一塌糊涂,你有见过松紧带裤头的女生运动裤前面和男生一样开个长长拉链的么?对,那套奇葩校服就是长这个样子滴。我和几个代表商量之后一致要求学校给修改,隔壁中学的校服款式又好看又便宜,凭什么我们校的学生要付多将近一倍的价钱买两套款式和质量都这么烂的校服啊,要知道校服是得天天都穿在身上的。我们有理有据,校务主任一脸微笑的接受了意见,说学校会去跟服装厂商量。这里面藏了多少猫腻我们不知道,只知道这事拖着拖着就没了下文,直到有一天上午班主任花了一堂课时间来跟我们收校服费,我们才知道根本就没任何改动,校务主任只是给我们来了个缓兵之计。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班主任走到我面前收钱的时候,我腾一声站了起来,说我不交钱,校务主任答应了要调整价格和款式布料的。班主任瞪大了眼睛,我看着他的一张脸迅速变成紫色,嘴唇气得发抖,脑门上悄悄冒出了几滴汗。教室里一下子安静了,空气变得压抑凝重,听得到大家的喘气声,还有我自己战鼓一样狂擂的心跳。这时候有个人走过来站到了我身边,紧紧握住了我的手。我转过头,端笔直地站在我旁边,目光平静,和班主任的眼神对峙。我剧烈的心跳忽然就缓和了下来,我也紧紧回握着她的。那天班里排在我后面的同学全都拒交校服费,我们这群不听话的学生放学后被老师关在了教室里面壁了一个小时。班主任把校务主任和校长都请过来了,对我们软硬兼施,而我们就是固执地坚持要修改方案。到了下午,高二和高一年级的学弟学妹们听说了我们的英勇事迹,也都全部罢交校服费,一时间学校群情激昂,学生们奔走相告,校务处乱成一团。后来的结果是我们的抗战赢得了胜利,价格砍下来一半,也换了我们可以接受的布料和款式。我后来告诉端,我妈那个经理同事(估计还有校务主任)都少赚了好多钱,在厂里不停唉声叹气。我们俩靠在一起笑得前俯后仰,她说你好勇敢,我现在发现班干部没有那么讨厌了。她因为挺身而出,也被班主任一状告到隔壁当班主任的她姐姐那里,在家挨了她姐结结实实的一顿痛骂。经过这次的患难见真情,我和端之间的友情也迅速的拉开了帷幕。
毕业前,班里组织了一次海边的旅游活动。那天晚上,我们一群人通宵在沙滩上打牌,聊天,末了各自坐在沙滩椅上,脚丫泡在凉凉的水里,伤感陪着海浪有节奏地一阵阵涌来。明天,我们即将各奔天涯,告别的不仅是同窗的朋友,还有这弹指而过的青春。天快亮的时候,一弯细细的月牙儿,精致得象女人修剪过的眉毛,淡淡挂在天边。海面上忽然飘来一只废弃的小船,孤独地在岸边浮沉。我和端刚好坐在一起,两人居然都同时冒出那一句:“野渡无人舟自横。”我们俩相视一笑,默契让我们越发走得更近,开始有了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我们的交往开始热火朝天起来,隔三差五地煲电话粥,相约去逛街,泡茶座,唱K,好象要弥补我们这中间失去的三年。她喜欢听我唱歌,我喜欢她会画画。端在绘画方面很有天赋,加上从师学过,画得一手漂亮的素描,国画,油画。她给我看她的作品,我虽然外行,但总被她独特的创意和敏锐的捕捉而折服。印象最深的有一幅,她用剪报拼凑出一张女人的半边脸。从风情万种遮住半边脸的帽子,星眸半启诱人的眼神,到鲜红欲滴的嘴唇,全部来自于不起眼的报纸杂志。我震撼得不行,很为有这样一位充满艺术细胞的朋友而自豪。
和七月,安生一样,那段时间我们除了没有一起洗澡没有看彼此的胸以外,我们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聊生活聊男生聊前途,成了对方的影子,如胶似漆。上班以后,午休时间我们经常一起去吃小吃和美食,她开着摩托车载我出去,一路上我们总有八不完的卦。有一次我们俩都没戴头盔,让交警给逮住了。交警是一个年轻的小帅哥,看样子是刚出来工作的。他拿着笔准备开罚单时,端开始声情并茂地和他求情。我站在她身边不吭声,心里打着小算盘嘀咕着我在另一地盘上班的交警表哥是不是能帮我搞定罚单。交警这时抬起头,看了我一眼,脸上红了一下,低下头漫不经心地说,你们这是第一次?端赶紧表忠心说真的是第一次,我们都是良民,一直都很遵守交通规矩一直都戴头盔的。我在心底笑出了声,这个妞啊,吹牛都不打草稿的,我们俩骑摩托车出去从来就没戴过头盔的好不好?交警抬起头,说了一句,嗯,我相信你们,然后把罚款单本本翻到背面递给我说,那把你的电话号码给我吧。我一下愣住了,这上的是哪一出戏啊?正在僵持着,端麻溜地接过本子,一边说我知道她号码,一边就刷刷两下写了我家电话给他。交警放我们走后,我坐她后面气得拧了她一下,你倒大方啊,为了张罚单就把我给卖了?端笑得嘴都合不拢了,我给他的号码是假的。不过那家伙很帅啊,你要是后悔,我们再开回去给他个真号码?我俩一起大笑着,她少不了又被我拧了一下,就这样调侃着帅哥,两个疯丫头一路呼啸着穿过大街小巷,穿过拥挤的人流。
我们都喜欢做的事情是旅游,逛街,买衣服,一样喜欢往打折的地方跑,钟情在那些没有牌子的店里花上数个钟头在衣服堆里翻来找去,挑一件独特而适合自己的衣服,互相穿给对方看,然后互相评头论足,我们大言不惭地说,30元的价格穿成300元的价值,那才叫穿衣服。淘到一件便宜又好看的衣服时,那份得意满足和快乐只有对方才能懂得。我们一起去老市区拍照,去看那些承载了历史沧桑的斑驳的旧骑楼,谋杀了一卷又一卷的菲林。我们又一人带上好几套衣服,跑去荒凉的郊区清晨的树林落日的河边换了衣服拍照。我们两没有谁比谁更臭美,因为都一样最臭美。
我们都爱养猫养狗,还一样爱在街上收了流浪的猫狗回家。有一晚我们约好出去逛街,我在家门口楼下等她时,发现楼下那家本来只卖蛇肉的野味店竟然也卖起了猫肉!有一只铁笼里的猫特别有灵性,一看到我走近就不断地哀叫,不停地朝我摇尾巴。我实在受不了,花了80块买了这只瘦瘦的小可怜。端到我家楼下后,我们俩开始为怎么安置它发愁,端家里有两只猫,我家里也有两只,都是一只家养的一只收来的流浪猫,我们要是再弄一只回去,我妈和她妈都会打断我们的狗腿。于是我们俩一整晚就坐在马路边上各自打电话给亲戚和朋友,央求说服他们收养这只猫。那天晚上风很大,很冷,我们俩互相给对方呵手,挤在一起互相鼓励打气,直到最后说服了我一个朋友。她兴高采烈地开着摩托,我兴高采烈地一手抱着她一手抱着猫,一起把猫送去了新家。
出了国又过了这么多年,和国内的她现在联系少了,我们都有了不同的生活轨迹,她忙于事业,自己苦苦经营一个服装公司,不再有闲情和我谈风花雪月了。可是每次回国我都会找她,当我们回到彼此面前的时候,我们便飘过时间的海洋回到从前,看着彼此的眼底时就能看到那个曾经的自己,那段青葱的岁月,那段悸动,放肆而热烈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