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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养过的两只鸡 - 大白和小白

我养过的两只鸡 - 大白和小白

博客

大白和小白

 

大白和小白,是我们家养过的两只母鸡。

上个世纪七十年代中期,春末夏初时节。一天中午,爸爸下班回家,照例放下新买的蔬菜后,又变戏法般地把一个纸箱子放在地上。箱子并不稳妥,微微摇晃。里面似乎有东西在动,还有扑楞楞的声音传出来。这是什么?我们诧异极了。

爸爸神秘地打开纸箱子的盖子,我们几颗小脑袋齐刷刷地往地下看。只见箱子底下,一群毛茸茸的小鸡,挤挤闹闹地拥做一团。萌萌的,全身上下都是柔嫩的黄色。就连脚掌、嘴巴都是黄色的。只有眼睛是黑色的。好可爱呀!我们数呀数呀,终于数清楚一共有二十只。

爸爸说,你们可以用手摸。于是我们伸出手,轻轻地抚摸它们的羽毛,柔柔的、软软的,比妈妈手中编织的毛线团还要柔软。

    爸爸宣布,今年开始,咱们家要养鸡了!

    然后,在爸爸的带领和指挥之下,我们开始给小鸡们搬家。爸爸找了一个更大更宽敞的干净纸箱子,用一个锥子在纸箱子的四周,扎了好多小眼。这些小眼就象咱们家房子的窗户,是小鸡们用来呼吸和透光的。爸爸一边扎一边说。

    爸爸还在箱子的两边板上,掏了一个比较大一点的眼。再用一根细细的棍子穿过两端,这样一来,箱子里面就有了一个类似于妈妈晾衣服的杆子。

    鸡的特点呢,就是不在地上睡觉,它们喜欢睡在架子上。爸爸解释。

    那多不舒服呀!我们非常希奇。可爱的小鸡们为我们打开了一个新鲜神奇的鸡世界。

    等爸爸一切就绪后,我们小心翼翼地用手把一只又一只的小鸡,从拥挤的小箱子挪到宽敞的大箱子。

    小鸡们活动的空间大了许多。它们不再挤闹在一处,开始摇晃着身体四处游荡。相对于纤细的脚掌,和瘦弱的小腿,小鸡们的身子略显肥壮。所以移动时,身体不堪重负,两边摇晃,煞是可爱。

    爸爸把喂养小鸡们的任务,交给了我们。一再嘱咐小米一定要用水浸泡软了才可以给小鸡们吃。吃饱后,不要立即喂水,以免把小鸡的肚子撑破。

     到了晚上,爸爸把纸箱子严严实实地盖住。防止老鼠吃小鸡。有一天晚上,几只小鸡还是被咬死了。我们伤心了好几天。从此,每天晚上,我就会督促爸爸一遍又一遍地检查箱子。后来,爸爸干脆就在箱子上压了一块木板。

     虽然从此以后,小鸡们再也没有被老鼠咬死。养鸡的过程也很快乐。但是隔一段时间,总是有些小鸡无来由地死了。我们互相埋怨,喂得太多,撑死了等等。总之我们非常伤心。每每有小鸡不幸去世,便央求爸爸用报纸包起来,在房子后面的空地上挖一个坑,然后埋了。眼泪涟涟,庄严肃穆地举行一个仪式。爸爸总是安慰我们,人有人命,鸡也有鸡命的。

  然后,就会伤心难过好几天。也更加尽心竭力地喂养小鸡们。

     我们严格遵循着爸爸的指导。定时清理箱子底部的鸡屎。等它们稍微长大后,就会找一个更大的纸箱子,在四周扎上好多眼,为它们搬家。

     不记得给小鸡们搬了多少次家,反正我们乐此不疲从不言累。

     更有趣的一件事情,就是我们还需要为小鸡们排解纠纷,甚至是战争。有的小鸡凶狠霸道,颇具攻击性。每次把泡好的小米在地下撒下好几堆,小鸡们围成一圈,啄米吃。偏就是有那么几只小鸡不讲鸡道,喜欢独吞,用嘴把别的小鸡都啄走。只要打一下,以示惩戒。它就乖乖地老实了。

     暑假时,爸爸带领我们在院子里,用砖块和土呸垒了一个鸡窝。中间是门,两边有两扇小窗户。窗户上排满细密的木棍,狐狸是绝对挤不进去的。在鸡窝上还垒了四个下蛋窝。下蛋窝里放了一些草,柔软干燥。

     小鸡们一天一天地长大,绒毛的颜色开始慢慢地变化。原本毛柔柔的嫩黄色,长着长着,颜色越来越淡,最终大部分变成了白色。即使仍然是黄色,颜色也淡了很多。体型体态也不尽相同起来。爸爸告诉我们哪个看起来象是公鸡,哪只又是母鸡。后来,它们离开了纸箱子,住进了自己的鸡舍。翅膀也开始抖开,可以自己飞上架子。

     只是,小鸡们越来越少了。

     天凉了,秋风渐起,落叶飘零。我们埋葬了小黄鸡。此时二十只鸡已经死了十八只。只留下了两只。两只白色的母鸡,一只肥,一只瘦。我们为它们起了名,大白和小白。

     大白外形肥胖,性格敦厚朴实。从来不挑剔吃食,给什么吃什么。可是小白就尖谗刁钻,喂小米才吃。其它的,看一眼,掉头就走。所以大白越长越壮,小白却一直苗条。

     妈妈特别不喜欢小白。总说小白是尖臣。有时觉得小白什么都不吃,太可怜了。就会抓一些小米给它吃。妈妈就训斥我们,让它饿着,看它能饿多久?

     然而到了第二年,却是小白下了第一颗鸡蛋。

     记得那天清晨,小白飞到下蛋窝里,蹲在草上,面向着外面。妈妈说,小白要下蛋了。我们奔走相告,小白要下蛋了!过了一会儿,小白从下蛋窝里出来。我们仔细检查,什么也没有。如此而已,发生了好几次。妈妈就骂小白,会作,会装。

     不记得是第几个清晨了,小白再一次的蹲进了下蛋窝。很久、很久。我们一直远远地观察它。这一次,似乎有些异样。因为小白的脸孔憋得通红,很用力的感觉。过了一会儿,小白从窝里出来。扯着嗓子叫着, 咯大……咕咕,咯大……咕咕。我们跑过去,一颗大大的鲜粉色的鸡蛋,躺在柔软的草上。用手抓起来,还是热乎的。那一天早上,我们喂了小白一大把的小米。

     这一次,妈妈没有骂小白,也没有阻止我们喂小米。

     从那天清晨开始,小白几乎每隔一天,就会下一颗鸡蛋。然后,趾高气扬地唱着,咯大……咕咕,咯大……咕咕,从下蛋窝里飞出来。

     小白已经下了一个多月的蛋以后。大白仍然不见动静。每天能吃能睡,悠然自得。

     小白似乎知道自己是功臣,便有些居功自傲起来。它开始欺负大白,我们喂它们小米时,小白就啄走大白,不让大白吃。直到我们打它一下,它才会老实。而大白呢,似乎特别怕小白,被小白一啄,就躲开。看着大白和小白的明争暗斗,非常希奇。原来鸡的世界,也象人的社会一样,复杂竞争,欺软怕硬,弱肉强食。有嫉妒有纷争,需要友情,也排斥同类。

     差不多几个星期后,大白终于也下了此生的第一颗蛋。很长很饱满的那种鸡蛋。

     那一天,我们也特意喂了大白一把小米,以示犒赏和慰劳。妹妹说,她觉得小白的眼神里有嫉妒。妈妈笑话妹妹,你以为鸡和人一样啊!不过确实那一天,当大白理直气壮地吃小米时,小白很老实,没有啄大白。

  尽管最初是小白开始下第一颗鸡蛋。但是大白后来者居上,鸡蛋很大,下得也勤。尤其是到了第三年。小白基本上一个星期才下一颗,而大白却始终是隔一天,最多两天就下一颗。有一段时间,小白都没有下蛋。被母亲追踪发现,原来它偷偷躲进院子南面的一堆柴草里下。一共发现二十多颗鸡蛋。我们特别开心,用一个搪瓷盆子,把鸡蛋捡了回来。

  过了几年,大白和小白都好几岁了。小白基本上再没有下过蛋。但还是很挑食,不喜欢的鸡食一口也不吃。但是大白一直都在下,只是比从前少了。妈妈一直偏爱大白,老实厚道,总是骂小白又尖有谗。有一天妈妈与小妹留在家里。那时,天气已经很凉了。我们下午放学回到家里,发现妈妈和小妹都鼓着嘴,生气,互不理睬。接着又发现家里门上的一扇玻璃破了,妈妈临时用一张报纸糊了。被秋风一吹,报纸便哗啦啦地响。怎么了?玻璃碎了?

  妈妈生气地指着小妹,你们问她!

  怎么回事?我们赶紧问小妹。

  大白今天下了鸡蛋,妈妈给大白吃小米。不让小白吃,我非要给小白吃。妈妈一生气就说,你也不用吃了。就把我关在了门外。我也很生气,就一拳打碎了玻璃。小妹从小就伶牙俐齿。

  从此,我们家就多了一个故事。为了小白,小妹居然挥拳砸玻璃。

  又过了两年,大白和小白就都不下蛋了。亲戚邻居建议,杀了吧,到了冬天,老母鸡可以炖汤喝。妈妈总是笑着回答,那得问她们?为了小白,居然砸玻璃。如果要杀,孩子们这一关就过不去。

  我们看着大白和小白,一天一天地,行动迟缓起来,羽毛开始肮脏暗淡。很少在展翅飞上高处,只是长时间地卷缩挤靠在一个地方,庸懒散漫。它们一如既往地喜欢聚在一起,却又总是掐架,抢食物,互相啄。

  有一天,大白先走了。小妹让爸爸找了一只纸箱子,隆重地安葬了大白。我放学后,小妹带我去看埋大白的地方。

  大白走后,小白非常落寞,郁郁寡欢。以前总跟大白抢着吃,现在终于可以独食了,它却了无兴趣,也不怎么吃了。

  终于,有一天,小白也走了。我们把小白埋在了大白的旁边。

  从此,我们再也没有养过鸡。

  又过了很多年,很少有人养鸡了。再后来,人们养起了宠物。猫啊狗啊。有人问起,我总是回答,没有养过宠物。

  现在想来,其实不对。我是养过宠物的。大白和小白就是我们养过的唯一宠物。从刚刚孵化出来的小鸡,一直到终老。我们照看它们,喂养它们,陪伴它们。为它们调解纠纷、解决事端。直至安葬它们。

  其实,谁又规定宠物必须是猫和狗,或者其他什么特定的动物。所谓宠物,不过就是自己养过的动物。投入了感情,用心用情地养过。在一段岁月里,彼此陪伴过,真心爱护过。有特定的沟通方式,相互懂得的交流语言,建立了深厚的感情,便是宠物了。

 

刊登于《世界日报》副刊 06222018

大白和小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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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文学城-杜鹃盛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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