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谈战争谈音乐——柴可夫斯基（7)

2022-06-30 16:06

（二十七）

写这篇文章的过程中，我把手头的柴可夫斯基的全集又听了一遍，除了一些歌曲，尤其是那些东正教的歌曲略过，很多曲目反复聆听，我发现现在我已经成了一个“柴迷”了。优美的旋律具有永恒的魅力，但柴可夫斯基的音乐并不止于这些，它们复杂微妙，而且，充满天才的想象。过去，我曾认为老柴的音乐听多了会发腻，现在才意识到这只是我的浅薄浮躁而已。而这样的浅薄浮躁可能存在于我的每一个自以为是的观念中。

柴可夫斯基的许多乐曲作品都值得反复聆听，听一听他的冷门作品也独有乐趣。比如，他的四首管弦乐组曲一般被认为是模仿西欧风格的作品，属于柴可夫斯基创作的最不柴可夫斯基的作品，因此不被重视，但它们听起来仍很精彩。还有歌剧，老柴写过大概10部歌剧，最著名的是《叶甫根尼·奥涅金》、《黑桃皇后》、《新奥尔良少女》，但是那些冷门的歌剧也值得一听。

《禁卫军》

《禁卫军》创作于1872年。它不能算是老柴太冷门的作品。这是一个爱情故事，1874年首演，首演取得了相当的成功。事实上，正是这部作品奠定了老柴歌剧创作的名声，然而，歌剧在上演了三个演出季后，老柴突然对作品失去了信心，他拒绝出版这部作品，并且开始修改，修改工作持续了一生，直到死前柴可夫斯基仍然在改这部作品，作品的手稿上布满了涂改的痕迹，也因此就没有编号。后来，在老柴去世后，马林斯基剧院的指挥花费很大精力对作品进行整理、还原，才勉强恢复了它的部分原貌，使得今天可以被演出。

《约兰塔》

《约兰塔》是个冷门。它是老柴生命最后三年中写下的最后一部歌剧。当然，这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在柴可夫斯基的创作规划中，还要写许多部歌剧，但是1893年他突然去世了。歌曲是根据丹麦作家汉里克·赫兹的剧本《勒内王的女儿》创作。故事大概是：

勒内王的女儿失明，出于对自己女儿的疼爱，勒内王一直不让她知道这个事实，而是他的女儿以为世界本来就是黑暗的。后来，勒内王的女儿意外知道了这个实情，而御医找到了治疗她的失明的方法，可这时他的女儿却出于恐惧，拒绝治疗，拒绝看到真实的世界。最后，是因为爱情。勒内王的女儿为了拯救她的恋人，毅然决定坚守治疗，正视这个光明而糟糕的世界。

这是一部独幕剧，几个演员从头到尾站在那里唱，唱上一个多小时，我勉强的坚持听了下来，什么也没有听懂，也没有段落给我能留下深刻的印象。就是这样的。有些人因为做了傻事而懊恼，有些人因为做了傻事而快乐。不过，这个故事倒不无寓意。而且，有时候我们接受这个世界只有为了爱。

《马泽帕》

柴可夫斯基的歌剧《马泽帕》是根据普希金的歌剧改编的。

乌克兰在历史上有过几个统治者曾试图独立，最有名的是马泽帕。马泽帕在西方非常有名，因为，伏尔泰、拜伦勋爵、亚历山大·普希金和维克多·雨果都写过他的传奇。柴可夫斯基的《马泽帕》就是根据普希金的长诗创作。李斯特也根据雨果的作品写过一部管弦乐作品《马泽帕》。

大概在十七世纪的时候，乌克兰是俄罗斯统治下的一个受条约保护的自治政权，基本也就是一个古代版的北约国家，它的统治者，称为盖特曼，十七世纪末的盖特曼叫马泽帕。他非常聪明的处理与沙俄的关系，取得了彼得大帝的信任，保持了乌克兰二十年的平静稳定。然而，到1700年底，沙俄与瑞典爆发了北方战争。这时马泽帕已经70来岁了，如果按照那时人的平均年龄，他早就心满意足幸福的离开这个世界了，当然，这是我们的浪漫的想法，越有权力的人越想长生不老，但虽然老马聪明一世这次却身不由己被卷入争端，最终为自己招致灭顶之灾。

马泽帕出身于乌克兰的一个东正教贵族家庭，曾于华沙的耶稣会学校接受教育，还到西欧学习了炮兵技术。之后，他在波兰国王的宫廷中任职。但后来阴错阳差的他来到了俄罗斯的皇宫。关于这段传奇伏尔泰曾经写过，说马泽帕喜欢上了一个波兰贵族的妻子，那个贵族发现后，下令将马泽帕衣服剥光人绑在一匹马身上，然后将这匹马放入荒原，让马泽帕冻死在荒原。可是后来马泽帕被哥萨克发现。他被救活并送到莫斯科的哥萨克部队。在这里马泽帕有了接近沙皇的机会，因为他在西欧受过良好教育，见多识广，所以很快引起倾心欧洲立志西化的彼得大帝的注意，受到重用，直到最后被任命为马泽帕。

十七世纪末、十八世纪初，俄罗斯在彼得一世的领导下迅速崛起，但当时欧洲真正的强国是它的邻居瑞典。此时的瑞典恰逢年仅18岁的卡尔十二世统治，卡尔年轻气盛雄心勃勃，他进攻俄国夺取了俄国北方大片领土。而28岁的彼得一世更是一代英豪，两人于是是棋逢敌手。彼得励志图强要使原始落后的俄罗斯变成一个欧洲强国，他不仅要收复失地，还要夺取瑞典的波罗的海取得出海口。因此，两国展开历时多年的血腥大战——北方战争。

战争开始时，彼得的军队根本不是已经进入工业化当时欧洲最强大的瑞典军队的对手，初战俄军即告惨败。但是，意志坚强的彼得一世动员起帝国的一切力量，力志要打赢这场处于明显劣势的战争。为此，他大力推行社会的现代化改革，加强中央政权的专制统治，改良军队。当整个帝国成为战争机器的情况下，乌克兰就失去了实质的自治，变成俄国的一个行省。而帝国战争加之于乌克兰的负担过于沉重，不仅经济上受到盘剥，乌克兰的哥萨克军在战场上根本无法与欧洲的正规军队对抗，他们死伤惨重，而俄国或俄军中的德国指挥官对于乌克兰的官兵毫无尊重，非常严酷。彼得一世虽然授予马泽帕各种荣誉，但是在政治上完全剥夺他的独立权力，甚至指示他听从俄国缅希科夫公爵的指挥。这个马泽帕此时连泽连斯基都不如了。

就这样一来马泽帕开始有想法了。而这时瑞典大军无比神勇，接连战胜丹麦、萨克森，又占领了波兰。彼时的波兰本来是莫斯科的盟友，它的国王号称“强者”奥古斯特二世，可见也是个强人。无奈遇到了卡尔十二世和彼得一世。瑞典打败波兰，卡尔十二世迫使“强者”奥古斯特二世下台。之后，波兰就成为强大的瑞典的附庸。这时波兰国王主动和马泽帕联系，两方进行了秘密谈判。双方各有企图，马泽帕想通过波兰与瑞典国王本人建立联系。谈判当然是绝密的，马泽帕身边仅有极少数几个亲信知情，其中就包括他的一个叫卡楚别的副官。于是，故事来了。

这个卡楚别好几个女儿，可能非常漂亮，其中一个嫁给了马泽帕的外甥。但另一个女儿更漂亮，马泽帕是她的教父，她是马泽帕的教女。可当教女长大时，马泽帕却想娶她了。在笃信东正教的俄罗斯，教女可是被视为比血亲女儿还亲的血缘关系，与教女结婚是教规严格禁止的。可是，马帕泽却真的求婚要取卡楚别的这个女儿。根据当年普希金在写著名的长诗《马泽帕》事情是这样的，卡楚别的女儿狂热的爱上了老男人她的教父马泽帕，两人勇敢的偷情，被卡楚别发现，卡楚别就冲冠一怒于是告密了。当然，实际情况可能并非如此，这只是普希金按照他的性情习惯虚构的故事。具体原因不详，反正后来卡楚别和马泽帕的另一个亲信向彼得一世告密了。可是，沙皇竟然认为这纯系诬陷，将二人交给马泽帕处置。随后，两人被斩首了。

正当马泽帕在犹豫的时候，瑞典大军已经进犯乌克兰了。战势不断变化，1708年初，瑞典大军逼向白俄罗斯，准备打通经斯摩棱斯克一线进攻莫斯科。历史上俄国一直具有辽阔的国土和吓人的外貌，但实际上并不特别的强大。然而，在当时的条件下无论多强的军队，一旦攻陷莫斯科战争就要逆转，最终会被老毛子打惨。俄罗斯的依靠的是两件秘密武器，一个是焦土战术，一个是俄罗斯的寒冬。这是每次俄罗斯一样面对卡尔十二世大军的进犯，他们把所有的粮食都烧掉，房屋清空，坚壁清野，然后撤退等待冬天。不过，这次彼得大帝没有等待冬天，因为，瑞典人勇武，而且，他们不怕冷，但是，他们要吃饭。沿途的粮食都被烧掉了，那时也没有现代的补给能力，所以，卡尔十二世只能带着饿得眼睛放光的大军转向粮仓乌克兰。而彼得大帝则带兵随后追击，于是也突然进入了乌克兰。他召见他最信任的盟友马泽帕前来见他接受任务。马泽帕当时头一下就蒙了。彼得大帝要他把乌克兰的粮食也都烧掉，这把马泽帕身边的贵族激怒了，他们胁迫马泽耳与卡尔十二联盟。这也是命中注定了。马泽帕根本没有准备但也只好匆匆忙忙带着仅3000多人的部队倒戈了。有时候干大事就是这么容易，就像当年的朱元璋要反叛，出去转了一圈感觉这事风险太大，有些不靠谱，于是又回来了。朱夫人一看就急了，朱夫人是烈女，本来以为是元朝的官府来抓起义军的头领她的老公朱大麻子，她都准备好了英勇就义，没想到自己的老公这么窝囊。她当时气得拿着擀面杖就把朱元璋给连骂带打的轰走了。朱元璋这样羞愧难当，而且事情已经炒作的全村人都知道，于是只好起义了。而马泽帕没有朱元璋的命数，他离开巴图林城投奔了瑞典军队，在诺夫哥罗德城附近与瑞典部队会师。彼得一世一得到消息，都快气疯了，一点思想准备没有。彼得大帝可是一个大强人，他当即立马派驻乌俄军司令缅希科夫率部扑向巴图林城。这个缅希科夫很牛逼，历任俄罗斯帝国陆军大元帅、海军上将、最高枢密院成员、神圣罗马帝国亲王和俄罗斯帝国王公。他接到命令一点没拖延，立刻带了一个军团急行军进入乌克兰直接夺取巴图林，把马泽帕辛辛苦苦储备的的大量军备物资全部烧毁，而且破城之后见人便杀，城中剩下的男女老幼6000余人全都被杀死了。

就这样战争在俄罗斯打了两年，瑞典人疲惫、饥饿，想家，他们经历了俄罗斯的冬天，最后受不了，决定要和老毛子决战。世界上有两个地方是帝国的坟墓，一个是布满穷山恶领的阿富汗，一个是寒冷而辽阔的俄罗斯。1709年6月俄军在乌克兰的波尔塔瓦一带，构筑层层工事，与瑞典军队决战。7月6日波尔塔瓦战役打响。这是一场著名的恶战。最后，瑞典军队损失惨重，连元帅和高级将领都死的死伤的伤，部队伤亡达12万人之众。卡尔十二世率残兵退到土耳其的摩尔达维亚，那时，他把土耳其的领土也占据了一些。

波尔塔瓦战役后，乌克兰彻底失去自主，成为俄罗斯的一部分。

不过，之后俄国和瑞典的战争还断断续续打了十多年，但瑞典已经不行了。自从30年战争，瑞典最早进行现代化军队的改革，极其强悍，但打了几百年后，终于成为中立国。但是，今天又要重新加入欧洲的大战之中了。所以，看看今天的俄乌大战，欧洲的思维从根本上仍然是中世纪、殖民时代和冷战思维的混合体。在这种思维中没有真正的公理，正义，没有永远的朋友和敌人，只有暴力和利益。

01. Mazeppa， Introduction

02. Mazeppa, Act 1 Scene 1 Kochubey’s Garden Girls' Chorus and Scene I weave

03. Mazeppa, Act 2 Scene 2 Scene between Maria and her Mother How the stars tw

04. Mazeppa, Act 2 Scene 3 The place of execution Crowd Scene Will it be soon

05. Cherevichki If only people were a bit more intelligent (Oksana)

06. The Oprichnik, Act 1 A nightingale chirps on leafy fronds (Natal’ja)

07. Orchestral Suite No. 1 in D Minor, Op. 43 II. Divertimento

（二十八）

柴可夫斯基的夜晚

1893年是柴可夫斯基生命中的最后一年。当然，在当时谁也不知道。在这一年里，柴可夫斯基创作了他的第六交响曲著名的《悲怆》和今天很少被演奏的a小调交响叙事曲《市长》、只写了一个乐章的第三钢琴协奏曲以及一首更少为人知的为钢琴和管弦乐队所作的降E大调行板和终曲。在这一年，他还写了一个18首钢琴小品和6首艺术歌曲。其中，六首歌曲的名字分别是：《我和你曾坐在一起》，《夜》，《在这月夜》，《太阳落山了》，《阴暗的日子》，《又像从前一样，孤单一人》。或许这些歌中包含了他对梅克夫人的思念，但也许仅仅是一般的感伤和孤独。在早先的时候，他写过的艺术歌曲中有一首《第一次相遇》。这里把这首《第一次相遇》，和他最后的《我曾和你坐在一起》，《又像从前一样，孤单一人》一起放一下。

柴可夫斯基的这些小品都像是珍珠、宝石，虽然简单，但多姿多彩，或宁静，或活泼，或散发出淡淡忧伤，或流淌着时光的快乐，最适合夜晚一个人静静聆听了。所以，就用这些钢琴小品作为我们这次介绍伟大的柴可夫斯基的音乐的结束吧。

我曾在前面说过，要是我来介绍柴可夫斯基，我愿意从小提琴开始到小提琴结束。不过，这个世界上没有多少事情是按照我的意愿进行的。能够知道并适应这一点，对我有好处。所以，我就以里赫特弹奏的柴可夫斯基的一组钢琴小品作为结束，而不再努力为了一个虚无的心愿或承诺而刻意的谈起小提琴了。如果有兴趣，比较一下我在前一章放的普雷特涅夫演奏的柴可夫斯基的钢琴小品和里赫特的版本会很有意思。虽然，随机应变有时可能最终是自作聪明，甚至弄巧成拙，但信守承诺也可能只不过是缘木求鱼，不如顺水推舟顺其自然。

现在我们就要结束关于柴可夫斯基迷你版的一千零一夜式的谈论了，我们已经以浮光掠影的方式听过了他的主要作品，甚至他的一些很冷门的作品，吉光片羽，这些五光十色的碎片足以带我们依稀一堵一个美丽奇妙的世界。飞鸿雪泥，我想它们一定会在我们的心中留下一些淡若浮云的美好记忆。接下来，我们将谈论后柴可夫斯基时代俄罗斯的几位较少为人所知的音乐家，他们的音乐仍然优美，通常被简单地称为后浪漫主义，也就是说，他们可能是最后还致力于创作旋律优美好听的一批音乐家，再后来的现代音乐的世界就完全变了。所以，他们可以视为在一个新的时代的列车已经轰轰驶来时，仍然固执的留在过去的站台过去的那个时代的一些才华同样璀璨的人。而这时的俄罗斯也进入了一个魔幻的天翻地覆动荡混乱的时代，激情与苦难，战争，革命，爱情和灾难，生活与死亡，各种各样的主义和信仰，至今仍然无所适从，伤痛与壮丽。但是，我们用什么来结束对柴可夫斯基的谈论呢？我想就选两支《胡桃夹子》音乐吧！

1891年的1月，柴可夫斯基接受了马林斯基剧院院长的邀请，为根据德国作曲家霍夫曼的童话《胡桃夹子和鼠王》改编的芭蕾舞剧创作音乐。在这一年的3月，他的和他关系最亲密的小妹去世了，而在几个月前，1890年12月4日，一直资助他并且和他保持亲密通信13年的梅克夫人突然不明原因的宣布即将破产，停止了对他的资助并中断了与他的同信。柴可夫斯基的精神受到了极大打击。梅克夫人在绝交信的最后说：“希望您有时还能想起我。”这些就是在创作《胡桃夹子》的时候，柴可夫斯基的心境，然而他却创造出他一生中最后也是最奇幻的童话仙境里的神奇的音乐。

霍夫曼的《胡桃夹子与老鼠王》内容很简单，但是有着一种令人感觉恍惚飘渺的神秘气息。当然，对于单纯的孩子们这可真是一个非常开心的圣诞故事，《胡桃夹子》在西方被称为“圣诞芭蕾”，因为故事发生在圣诞节：圣诞节，小女孩玛丽得到一只胡桃夹子。夜晚，她梦见这只胡桃夹子变成了一位王子，领着她的一群玩具同老鼠兵作战。后来又把她带到果酱山，受到梅糖仙子的欢迎，享受了一场梦境里的玩具、舞蹈和快乐的盛宴：

谁在玫瑰湖上游？
是可爱的小仙女！
小鱼儿叮叮叮，
小天鹅，啾啾啾，
小鸟儿，叽叽叽，
小浪花，哗哗哗，
舞蹈吧，歌唱吧，
翻涌吧，澎湃吧，
玫瑰花，绽放吧，
小仙女，要来啦！
小仙女，要来啦！

01. Tchaikovsky _ The first meeting, Op. 63 No. 4

02. Tchaikovsky _ Six Romances, Op. 73 We Sat Together

03. Tchaikovsky _Six Romances, Op. 73 Once More, As Before

04. Sviatoslav Richter - Meditation, Op. 72

05. Sviatoslav Richter - Romance in F-dur, Op. 51

06. Sviatoslav Richter - Reverie du Soir, Op. 19

07. Sviatoslav Richter - January. By the Hearth

08. Sviatoslav Richter - June Barcarolle

09. The Nutcracker Act 1 No. 1 The Decoration of the Christmas Tree

10. The Nutcracker, ballet suite, Op. 71a (selection) I. Dance of the Mirliton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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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文学城-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