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的敖德萨
David Oistrakh Tchaikovsky: Violin Concerto In D, Op. 35 - 1. Allegro Moderato
美丽的敖德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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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汲井的铰链,和你一起
哗哗在唱,不再是
内陆的合唱队——
那些灯标船也舞蹈而来了,
从远方,从敖德萨。
几年前读策兰的诗《港口》,当在诗里读到了敖德萨的名字时,我感觉这诗句是如此的动人。不久前在俄乌战争的新闻中又在地图上看到了敖德萨,心中不禁再次升起了感慨。
敖德萨,一直在我心里是一个不同寻常的美丽的名字。因为,我最喜欢的小提琴大师大卫·奥伊斯特拉赫就来自敖德萨。这种美丽还与我第一次听到大卫的琴声时还是在青春时代上中学的时候有着密切的关系。当时我一下子爱上了他。然后,我就去查找他的资料。那时查找资料远不像今天这样便捷,但那时对文化艺术的重视和热爱也大是今非昔比。在一位会拉小提琴的工人大哥哥家里,我竟然发现一本系统介绍世界小提琴大师的书,书中有对大卫的详细介绍,还有黑白照片。后来,在一些杂志上又陆续看到了更多介绍大卫的文章。当年,中国的小提琴界受到奥伊斯特拉赫的影响很大。后来,来中国拍下了有名的《从莫扎特到毛泽东》的美国小提琴大师斯特恩竟然也是出生在敖德萨,不过,过去我一直以为他是从以色列到的美国。还有更有名的米斯卡·埃尔曼和低调的米尔斯坦都是来自敖德萨后来去到美国的小提琴大师。许多年以后,我又听到了里赫特,我又一下子迷上了这个传奇的钢琴大师。他甚至胜过了奥伊斯特拉赫。里赫特出生于乌克兰从小在敖德萨长大。不仅如此,前苏联的另一个杰出的钢琴家吉列吉斯,里赫特与吉列吉斯的共同的老师,前苏联最著名的钢琴教师涅兹高,他们都是敖德萨人。就这样敖德萨就和那些美丽的钢琴声和那些传奇的大师联系在一起,留在我的记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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敖德萨最早的定居点出现在公元前5世纪,是希腊的殖民地。后来,这里相继曾被哥特人、匈奴人、鞑靼人、土耳其人占领过。1789年,叶卡捷琳娜二世在奥斯曼土耳其的战争中夺取这颗“黑海的明珠”。当时这里只是一处要塞,俄国占据后就成为黑海舰队的军港。叶卡捷琳娜二世在这里建城,要把打造成另一个彼得堡。城市建成后,就被命名为敖德萨,名字来源于《荷马史诗》的《奥德赛》,意思是漫长艰辛的回家之旅。
因为法国大革命而流亡到俄国的黎塞留公爵对于敖德萨的建设发挥了重要作用,他被沙皇亚历山大一世任命为敖德萨总督。在他的任内,敖德萨被建成一座有着欧洲气质的自由港。1820年普希金曾被流放到这里,在这里他开始并没有受苦。因为,受到了总督沃龙佐夫公爵的欣赏和保护,他还可以经常出入公爵官邸。但结果爱上了公爵夫人。原因可能是,普希金的情感丰富而敖德萨过于美丽多情。爱情的随便降临于是就是无法阻挡。当沃龙佐夫公爵发现自己戴上了绿帽子后,公爵生气了。在他的运作下,普希金被幽禁到家乡的米哈洛夫斯克村不许外出。普希金在幽禁中写下著名的《为了怀念你》和《假如生活欺骗了你》。后者或许是写给自己的,但也许是写给沃龙佐夫公爵的;而《为了怀念你》是写给公爵夫人的一首爱情诗。
为了怀念你,我把一切奉献:
那充满灵性的竖琴的歌声,
那伤心已极的少女的泪泉,
还有我那嫉妒的心的颤动。
还有那明澈的情思之美,
还有那荣耀的光辉、流放的黑暗,
还有那复仇的念头和痛苦欲绝时
在心头翻起的汹涌的梦幻。
直到不久后,他又爱上了来到这里的凯恩,并写下了更有名的爱情诗《致凯恩》。直到这时,敖德萨才终于迅速的从他的脑子里淡去。
不过,敖德萨并不是仅有浪漫。进入二十世纪,这座城市可谓命运起伏,与革命和屠杀犹太人紧密联系在一起。
在沙皇尼古拉二世统治时期,由于与欧洲交往密切,敖德萨变成了黑海沿岸的革命温床。
1905年日俄战争的失败,在敖德萨激起数十万工人罢工,并引发黑海舰队主力舰“波将金”号起义。罢工和起义被镇压后,尼古拉二世为转嫁矛盾在俄罗斯掀起大规模屠犹活动,敖德萨成为重灾区。
苏联著名导演爱森斯坦把这一事件拍成《战舰波将金号》。这部电影大名鼎鼎,所有喜欢电影的人都知道,在当时电影技术还非常简陋有限的时代,爱森斯坦的蒙太奇剪辑今天看来仍然令人炫目,每个电影导演都曾仔细研究。《战舰波将金号》的影像既复杂又极具视觉和心理的震撼,不仅是视觉的震撼,电影还充满诗意、悲伤和强大的激情。当年,爱森斯坦是一位社会主义导演,认为他的电影艺术是马克思主义理论的直接产物。爱森斯坦力求真实动用了上万群众和红军。其中最为著名的是“敖德萨阶梯”一场。当年爱森斯坦在敖德萨海港发现了这个长长的台阶,将它运用到电影拍摄中,剪辑时运用了六十多个蒙太奇镜头,排列整齐的沙皇士兵与慌乱的群众对峙,然后,人们的奔跑四散,沙皇军队步履一致的可怕的逼近,男人,女人,老人,孩子,婴儿车从长长的台阶滑下和那怀抱死去孩子的母亲迎沙皇军队,他将发生在台阶的事件的时间拉长了十多倍,使它成为电影史上不朽的经典。
然而,这部影片在西方上映的过程屡遭禁止和剪切删节。英法曾全面禁演过该片,法国曾勒令必须焚毁每一个能找到的电影拷贝。美国也曾以“该片会教给美国水手一个范例如何发动一场哗变” 不许该片上映。宾夕法尼亚州还公开焚毁了《战舰波将金号》的拷贝。二战期间,《战舰波将金号》的原版底片连同苏联电影资料馆的部分胶片档案在疏散时被炸毁。1945苏军在柏林缴获了该片拷贝,但该拷贝是1926年被德国检查机关删剪过的西方“洁本”。不过,2005年人们又在德国的某电影资料馆里发现20年代《战舰波将金号》的原始版本的拷贝。这终于使得人们有机会看到这部经典而传奇的影片的真容。
不过,关于这部电影的真实性本身也有着可笑的争论。爱森斯坦本人不得不承认,电影中的一些镜头,“在现实中从未发生过, 也永远不可能发生。”著名的“敖德萨阶梯”只是虚构,尽管后来可能在一些时候被人们当作了历史真相。这部影片是爱森斯坦按照自己的想法,凭着对社会主义苏联的激情,在十月革命二十周年拍摄的。进入20世纪30年代,电影迷斯大林开始指导拍电影,爱森斯坦就逐渐不能再自由的创作了。这部影片的配乐也一度换成斯大林喜爱的肖斯塔科维奇的《第五交响乐》。
俄罗斯本来几乎没有犹太人。1795年,俄普奥联手瓜分波兰后,俄罗斯接收了数百万波兰犹太人。敖德萨建成后,这里逐渐聚集了大量犹太人。至20世纪初,犹太人控制了90%的谷物贸易,敖德萨70%的律师都是犹太人。1882年,敖德萨的犹太人医生利奥·平斯克提出:“人们歧视犹太人,是因为我们不是一个国家,这个问题的惟一解决方法就是建立犹太国。”最早的犹太复国主义在这里诞生。
然而,20世纪初,等到尼古拉二世宣告退位后,沙皇俄罗斯崩溃后,敖德萨陷入了更大的动荡之中。
1917年11月(俄历10月)十月革命后,敖德萨很快建立了苏维埃政府。但仅一个多月后,白俄又击败苏俄,宣布敖德萨为“自由城市”,而仅十余天后布尔什维克又夺回城市控制权,建立“敖德萨苏维埃共和国”。1918年3月14日,奥匈军队占领敖德萨。同年11月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奥匈军队退出敖德萨。12月2日,塞尔维亚、法国、希腊等协约国军队和白俄将领邓尼金麾下的志愿军攻陷敖德萨,建立了法国控制的“敖德萨军政府”。1919年战局逆转,苏俄军队攻入该市。1920年,敖德萨变成乌克兰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的一部分,1939年10月11日,并入苏联。之后,二战期间,1941年8月5日至10月16日,敖德萨苏军和德国南方集团军群所辖罗马尼亚第四集团军进行了为期73天的大战。最终,敖德萨被罗马尼亚军团攻破占领。1944年初,苏军转入反攻,德军接替了罗军的防守敖德萨,当时有数万名敖德萨平民被德军处决,其中绝大多数是犹太人。1944年4月10日,苏联夺回敖德萨。5月1日,敖德萨被苏联授予“英雄城市”称号。
1941年,当罗马尼亚军团攻克敖德萨后进行了大屠杀,25,000到34,000平民遇害,其中主要是犹太人。策兰的《港口》就是纪念这次大屠杀的。当年,他的父母都在这次大屠杀中死于集中营。在敖德萨、德涅斯特和和南布格河地区有约10万犹太人被杀。策兰此后一生都没有摆脱这一事件的阴影,最后自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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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新在文章中介绍,出版英文诗集《舞在敖德萨》美国16岁的天才诗人卡明斯基就是来自敖德萨。他在苏联解体后乌克兰掀起的排犹浪潮中,以难民身份随家人来到美国。他的祖父在斯大林时代被镇压,祖母被送到古拉格劳改营。在华盛顿犹太博物馆,卡明斯基竟然意外的看到了母亲早年在集中营的照片和记录。
前苏联的小说家巴别尔也是来自敖德萨。1894年他生于一个犹太商人家庭。1905年敖德萨排犹事件发生时,他不满十岁,亲眼目睹了当时的场面。1920至30年代,巴别尔在苏联非常走红,名声传到国外。1920年,苏波战争期间,他跟随布琼尼哥萨克第一骑兵军做了三个月随军记者,这次经历后来成为他的最著名的短篇小说集《骑兵军》。巴贝尔的文字简洁像海明威,但海明威的文字冷漠干涩,巴别尔的文字则艳丽充满诗意。用这样的文字描写战争的野蛮残酷似乎颇为矛盾。而在他笔下的鞑靼骑兵既豪迈真挚,又野蛮荒淫,既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又像禽兽。这些或许并非褒贬,而这只是巴别尔的文学的真实,有可能有着他从小受到的严格犹太教训练的折射。博尔赫斯曾经有过这样的评论:“这本无以伦比的书叫《骑兵军》,它具有音乐性的语言风格,与几乎难以形容的残忍的场面描写形成了鲜明的对照。”1940年大清洗中,巴别尔被枪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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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敖德萨还出过安娜·安德列耶夫娜·阿赫玛托娃。阿赫玛托娃是二十世纪最伟大的诗人之一,她被称为“俄罗斯诗歌的月亮”,她的诗歌成为“俄罗斯的伟大象征之一”,那里发出过俄罗斯的命运的回响。早年阿赫玛托娃属于俄国白银时代的抒情诗人,后来成为20世纪前苏联最伟大的史诗书写者。晚年她写下的《安魂曲》和《没有英雄的叙事诗》是阿赫玛托娃诗歌创作的最高峰。
卫国战争宣战当天阿赫玛托娃就写下短诗:“要活,就活的自由;要死,就死在家园……。”这里的家园不是乌克兰,也不是敖德萨,而是苏联,或者说,是古老的俄罗斯。1941年,纳粹包围列宁格勒时,阿赫玛托娃正在城中。她和城里居民一起缝沙袋、修路障,她提着防毒面具在街上防空执勤。同时,阿赫玛托娃还写下了许多爱国诗歌,比如传诵一时的《宣誓》:
今天和恋人告别的少女,——
也愿把痛苦化为力量。
我们面对儿女,面对祖坟宣誓。
谁也不能迫使我们投降。
1941年9月27日阿赫玛托娃乘飞机离开列宁格勒时,随身带出了肖斯塔科维奇《第七交响乐》的第一乐章。1941年6月22日,肖斯塔科维奇就报名参军,但被拒绝,于是他加入了民兵。列宁格勒陷入德军包围时,肖斯塔科维奇在城中完成了第七交响曲的前三乐章,同时他还是“防空监视队”的一员。1942年8月9日,在仍然被围困的列宁格勒演出了这部交响乐。当时为了阻止德军炮击音乐厅,苏联红军向德军炮兵阵地发射了约3000发炮弹进行压制,演出通过广播传遍苏联。
苏维埃革命后,许多朋友都流亡西方,但阿赫玛托娃从来没有打算离开过这个国家,尽管她的命运坎坷,在前苏联时代受到不公正待遇,她没有妥协,在黑暗的年代发出过自己的悲愤的声音。1965年,英国牛津大学授予阿赫玛托娃名誉博士学位,在英国参加典礼时,她见到了自己人生最后的恋人,著名的哲学家伯林。阿赫玛托娃告诉伯林,无论有什么在俄国等着她,她都会回去。第二年,1966年,阿赫玛托娃与世长辞。她没有看到后来的苏联解体,更没有看到乌克兰的颜色革命和今天的俄乌战争。
在生命的最后,1965年5月4日,阿赫玛托娃写下《子夜诗抄》的最后一篇《代后记》:
在那编造梦的地方,
没有不同的梦让你我分享,
我们做了同一个梦,
它像春天的来临,给人以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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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卫国战争期间,里赫特和大卫·奥伊斯特拉赫也在各个大城市演奏着。里赫特在他的纪录片里回忆过这段日子:
“在四三年、我赴阿罕格尔斯克演出,还有摩尔曼斯克。那里到处是猛烈的炮击,那些城市几乎变成废墟。我记得有一天特别冷,下雨,而且阴沉。大街上在放广播,是柴可夫斯基的协奏曲,奥伊斯特拉赫演奏。拉得很好,带着忧伤的调子。
要论轰炸,哪儿也比不上地狱般的列宁格勒,相比之下,在莫斯科还可以勉强过活。我首次到列宁格勒演出是在四四年一月五日。我是在十二月三十一日到的,就我一个人。我从窗口望出去,听着隆隆炮声,能看见圣伊萨克大教堂,我就这样过的新年。到处一片惨淡,有种神秘的美。 我在爱乐大厅举行了音乐会,所有窗户都是破的,是早晨的炮击震的。听众都裹着大衣,对音乐会我感觉不错,在演奏时我没觉得冷! ”
里赫特是最伟大的钢琴家,关于他有很多传奇。他8岁开始自学钢琴,没有弹过音阶,而是从肖邦的夜曲开始。22岁去莫斯科音乐学院,成为前苏联最杰出的钢琴老师涅高兹最喜欢的学生。涅高兹回忆,那天人们叫他去听一位年轻人的演奏,他想进音乐学院,但是自学,而且没有读过预科班。涅高兹于是很好奇就去听了, 结果看见一个非常深沉年轻人来了,坐下来演奏贝多芬和肖邦,还有他自己的作品。他对旁边的学生低声说:“这人是个大天才!”
里赫特出生于乌克兰,出生后去了敖德萨,并在那里长大。他的父亲是德裔音乐家。一九四一年,苏德战争爆发,他的父亲因是德裔,又在德领馆授课,被当作德国间谍处决。后证明是冤案,得以平反。他的母亲改嫁,逃到了德国。那时,里赫特在莫斯科,一直不知道这些事情。战后他被告知,母亲在战争中死了。
“在俄国,样样事情都堵着瞒着,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比如我父亲,从没人提过我父亲被枪决的事。他的确是被处决的,就在德国人打到敖德萨之前,我对此一无所知,因为战争期间,我都呆在莫斯科。我母亲再嫁,逃到德国去了。她的第二个丈夫,曾更名改姓,有人以为他是我父亲的兄弟,完全不是一回事!这是我生命中最黑暗的一章。 ”
里赫特个性极强,他演奏曲目极广,可是又只谈自己喜欢的曲子。所以,有些著名曲目他从来不弹。在莫斯科音乐学院需要修政治课,可他从来不上政治课,因此被开除两次,后来都被涅高兹保护了。因为父亲的原因,他迟迟不能出国演出。最终,赫鲁晓夫亲自批准里赫特出国演出。不过,出国演奏时,有人跟踪监视。有一段时间,里赫特到处演奏巴赫的《平均律》,后来,有一天他收到监视人员的一封信,上面写着:别再用巴赫折磨我们啦。
晚年演出时,里赫特要关闭音乐厅里的灯,只在钢琴旁点一只蜡烛,他看着谱子弹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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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作家查尔斯·金在《一座梦想之城的创造与死亡:敖德萨的历史》中介绍,在这本书的写作的时候,乌克兰人在敖德萨的比例已接近2/3。然而,作为少数族裔的俄罗斯人数量并不少,而且有近一半的人仍然使用俄语。苏联解体乌克兰独立后,国内各派在那些年间针对纪念碑领域的公共记忆不断斗争,这仅仅是各种斗争的一个形象的反映,在敖德萨石阶附近的一个街区市,政府拆除了苏联时期纪念波将金号起义的石碑,竖起叶卡捷琳娜二世的雕像,而叶卡捷琳娜二世的雕像当年曾被布尔什维克拆除过,并代之以马克思的雕像。
乌克兰爆发橙色革命时,在乌克兰更南边的克里米亚经历了更大的动乱,由属于乌克兰,到独立,回归,再次分裂,最终,爆发克里米亚战争,经全民公投回归了俄罗斯。那里是控制敖德萨的出海口,所以,敖德萨对于俄罗斯就不再重要。原来克里米亚主要是鞑靼人,斯大林为了稳定把鞑靼人全部迁徙到了其他地区,把俄罗斯人迁入。所以,保证了它能最终回归俄罗斯。
在20世纪30年代,苏联第一个五年计划实行期间,敖德萨曾是苏联进出口贸易的中心。当时一位到访的西方记者曾记报道他眼中的乌克兰:“在热火朝天的社会主义建设热潮中,一跃成为可以西方名城媲美的美丽城市。”
在里赫特的纪录片里,他也回忆到了敖德萨:
“敖德萨很特别,虽然有些动荡不安,但它仍然迷人。可是在一九三三年,敖德萨所有的教堂都被毁了。他们扯下教堂的钟,推倒了钟楼,在教堂原址上盖起学校,又脏又乏味!整个俄罗斯都是如此!在三五年和三六年,如果有人拉响门铃,特别是在晚上,我们会被吓死!我还记得一个很傻的梦 - 门铃响了,我去开门,"是谁?"在门后我听到一个发狂般的声音:"别开门,我是强盗!"我醒了,满身是汗,对门铃声怕得要命。
那时很多人被抓了,在歌剧院,情况很可怕。人们被隔离,每个人都要谴责所谓的‘人民公敌’,任何人都可能被指控!后来,我想:够了,再也没法忍受了!他们来威胁我,要送我去当兵。所以我决定去莫斯科,去找涅高兹。”
“我父亲是个很棒的钢琴家,敖德萨音乐学院请他去任教。可我染上了斑疹伤寒,没法去奥德萨。母亲不得不离开我,去找我父亲。他也得了伤寒。她不得不滞留在那里,再加上白军、红军……等到她来接我,已经是四年以后了。……,从敖德萨到日托米尔,路上整整用了一星期!那时的确世事艰难。 ……。一切都很美好,直到我十一岁,然后就是我一生中最糟的时期:上学。我恨学校,我们校长严厉得可怕,她叫彼得斯太太。我们都吓坏了,其实她长得很可爱,像蒙娜丽莎。……。在八岁的时候,我试着把手放到琴键上。我父亲看到我乱弹时吓坏了,但母亲对他说:‘让他一个人弹去。他不愿意弹音阶就算了。’
一九三一年,那年我十六岁。父亲把我介绍给他的老朋友们,还有他的女性崇拜者,八位谢苗诺娃姐妹。她们住在带廊柱的宅子里,和屠格涅夫小说里的一样,她们全上了年纪,都很老派,彼此相互闹个不停。但她们为人非常好,她们是我的第一批听众,在她们那里我首尝听众捧场成功的滋味。她们都是……我该怎么说?怪怪的老好人!每个人都是,她们姐妹八个都是! 我在她们宅子里举行家庭音乐会,我演奏了舒曼的协奏曲,单钢琴版的,非常成功!那时我就下定决心——要做一个钢琴家。我发觉自己也拥有了女性崇拜者,一下子八个!
所有这些回忆,也许很有意思,但对我而言,已没有滋味,我几乎讨厌它们!要知道,我已经八十岁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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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赫特能把钢琴弹出不可思议的音色,他的琴声具有绝对的独特性,冷清,缥缈,纯净,但又有着惊人的爆发力。著名的鲁宾斯坦回忆说:“他弹得棒极了! 我特地从欧洲赶过去,那时里赫特已经开了三场音乐会了。我对‘伟大的里赫特’非常好奇,就去听他的音乐会。他演奏了三首拉威尔的曲子,不可思议! 声音美得出奇! 我以前从没听到钢琴会弹出这种声音,简直就像另一件乐器。我当场掉了眼泪。里赫特是个音乐巨人,悟性超人,他演奏钢琴,而钢琴也回应他,他和钢琴一起歌唱。”
这些年我买了不少里赫特的CD,但他的录音既多且杂,他的许多真正的粉丝对于这些录音的来源和特色都知道的一清二楚,至少弹起来头头是道像是真的一样,我拥有的只是其中很少一部分,并且对它们茫无所知。有太多的他的演奏我从来没有听到过。我也不是很能理解和喜欢他谈的许多音乐的。但我痴迷于他弹出的声音,那种里赫特的音色。所以,在我拥有的他录音里,我喜欢他的每一个演奏。不过,最喜欢的是他晚年在日本演奏贝多芬最后三首钢琴奏鸣曲的现场录音。不过,贝多芬的这三首奏鸣曲精彩的版本太多了。我也喜欢他演奏的所有的舒伯特。里赫特演奏的舒伯特是最精彩的。而其中我最喜欢的是他演奏的舒伯特的最后一首庞大漫长的《降B大调奏鸣曲》。那个行为奇异的巴赫大师古尔德曾经回忆里赫特演奏这首奏鸣曲,他说:
“我第一次听他演奏,是在莫斯科音乐学院,一九五七年五月。他以舒柏特最后一首奏鸣曲开场,《降B大调奏鸣曲》,有史以来最冗长的奏鸣曲之一,而里赫特又以从未有的慢速演奏,使其更为漫长。我愿坦白陈言两件事,其一,也许不太合常理,因为我本人并非舒伯特音乐的表述者,我觉得其音乐中的反复结构棘手费解,我往往在其中精疲力竭。我忍受着这首漫长的舒伯特奏鸣曲。后来发生了什么?一个小时之后,我已陷入一种昏昏欲睡的恍惚状态。我所说的舒伯特的反复结构被遗忘了,我先前认为仅起装饰作用的音乐细节,如今显然成为音乐的组成基础,我至今仍对这些细节记忆犹新。对我而言,这似乎是两种毫不相容事物的合体:用一种自发的即兴来揭示深刻精密的内涵。正像我后来聆听多款里赫特录音时所感受到的那样,我亲身见证了一位无比强大的交流者,他们以音乐铸造我们的时代。”
里赫特演奏的这首“有史以来最冗长的奏鸣曲”,虽然“又以从未有的慢速演奏,使其更为漫长,”但他演奏的太奇妙了,我之后听过许多其他人演奏这首乐曲,但是,即便像我这样的音乐白痴都知道了,不可能有人比他弹的更美妙了。
这些美妙的琴声。
可惜它们今天都与敖德萨、与乌克兰、与俄罗斯联系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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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灯标船也舞蹈而来了,
从远方,从敖德萨。——策兰
宅旁的教堂里钟声乱鸣,打钟人疯了,
这里是布满星斗的七月之夜。—— 巴别尔
美丽的敖德萨。
没有一个记忆不美丽,
也没有一个记忆会不悲伤。——立
立
2022/02/27